我的男友在创业
“上辈子杀人作孽,这辈子男友创业。”24岁的圆心(化名)在自己的公共微信号《当我男友在创业》里这样吐槽。2014年1月,一个工作日的下班晚高峰时间,在从北京市中心开往通州的公交车上,这个纤瘦的女孩上了一整天班,挤在一堆大棉衣羽绒服里,晃晃悠悠奋力掏出手机。迎接她的是男友许可的一连串抱怨:工商局系统不给力、供应商又出了问题……
2014年1月6日,圆心的男友——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生许可辞去了不错的媒体工作投身创业。在此后的半年里,圆心逐渐发现“童话里都是骗人的”。这一对曾立志吃遍驻京办餐厅的年轻人,现在业余时间和经济预算的大部分都让位给了创业。有时,圆心需要和许可反复讨论项目方向,有时,她要面对在凌晨前后爆发的关于产品细节的辩论。与此同时,她还需要应对好自己的工作。
圆心并不孤单。极客女生袁艺的两任前男友都是创业者,在她看来,创业期间没时间交流、找不到方向、不间断的压力,对于两个人来说,既是珍贵的体验,也是考验。她建立了一个名为“受害者家属联合会”的微信群,聚集了一批和她有着类似经历的年轻人。
俞敏洪曾在一次访谈中表示,一个好的女朋友就是一个好的合伙人。作为新时代创业者的女友,袁艺、圆心们一边吐槽,一边摸索,和另一半奋力向前。
她们所能做的,就是陪伴
一个新闻系的高才生要去卖袜子,对于男友的选择,圆心却一点儿也不惊讶。在她看来,许可满脑子的点子和执着的性格总有一天会爆发。决定卖袜子后的一个月,圆心都小心翼翼地不去打扰一直在紧闭房门的男友——他正在疯狂阅读大量有关棉、纺织和袜子设计的资料。
许可觉得自己发现了市场的一个痛点:可以在商务场合穿着、坐下时不会露出半截小腿肚的高筒深色男袜。这类袜子在欧美属于“标准配置”,但目前在国内还是个市场空白。
许可是个“光杆司令”,办公地点就是他租住的房子。这个曾经的学生会风云人物,为自己所追求的“完美”,不断地推翻和重建他的袜子方案。为了让触感更舒适柔软,他原先坚持袜子底部使用毛圈纺织法,但这种织法却与袜子其他部分的纺织方式不能兼容。他只得不断试验找到更好的方案。
“做出一双完美的袜子,有着完美的工艺、原料和包装!”久而久之,圆心也能惟妙惟肖地模仿出男友的口气。
今年劳动节,连续3天假期都风和日丽,圆心的朋友圈很热闹:出游的情侣们晒出风情万种的热带小岛或是江南名胜。她和男友则窝在房间里为即将售卖的100双袜子做手工包装。这是他们的原创品牌“Uni-form Socks”第一次“封测”。刚出厂的袜子原有的塑料包装显得太廉价,必须换掉。许可手写了100封致顾客的信,熟悉的顾客就详细记录下与顾客的点点滴滴,如果和对方实在不熟,就绞尽脑汁换着修辞写些感谢的话。圆心帮男友将一双双袜子熨烫平整,折好后附上卡片装进专门设计的纸袋里。
“你都不知道他对效率有多看重!”圆心大声吐槽,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据圆心描述,2014年的春节,他们俩之间亲密的电话没几个,她倒是收到了许可一封近千字的邮件,内容是鼓励她治愈拖延症。
然而挫折一个接着一个,创业服务机构的专业化不足,工商局的网站系统繁杂而说明不清晰,审核更是缓慢。办理公司注册时,光是核名就花了半个月。
“我今天又什么都没做成。就是等着,干等。”那段时间,圆心老是会接到男友沮丧的电话。她只能想办法逗他一笑,有时甚至不惜自黑,故意做出一些傻乎乎的动作。
“创业最大的困难是,你完全在探索一个全新的领域。没人能告诉你应该怎么做,你只有你自己。”袁艺说。这也是“受害者家属联合会”里的共识。
不清晰的前路势必会对两个人的关系产生影响。袁艺曾在凌晨接到群里好友倾诉的电话。平时风风火火的姑娘在电话那头全线崩溃,纠结初创事业发展与家庭的权重。她能做的也只是轻声安慰。
“我相信他。”圆心说,“一个人有常识和逻辑,加上足够勤奋努力,再陌生的领域也不会畏惧。”
作为创业者的女友,她们所能做也在尽全力做的,就是陪伴。
多功能、多疗效的女友
创业者女友的巨大能量不能小觑。
东南大学的周影大二时创办了“优餐网”,为同学们提供网上外卖服务。逐渐打开局面后,异地合伙人将亏空推到了周影身上,他可能要为此担负法律责任。亏损、官司,这些几乎让他难以支撑。法学院的女友王钰晗挺身而出,借助自己的人脉和专业知识,帮忙找律师、准备案子,帮周影解决了纠纷。去年,在学校最具影响力毕业生的评选现场,8号选手周影手持玫瑰单膝跪地,向王钰晗求婚。尽管现在回忆起来觉得“有点太高调了”,他仍然觉得十分值得。
2013年年底,此前完全不熟悉财会业务的袁艺,在相关部门间奔波了十几趟,把大大小小的章程搞得门儿清,居然在一周内帮男友的公司办完了年底报税。不久,男友公司的设计岗位空缺,她又硬着头皮朋友托朋友,在一周内帮忙招聘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现在回顾起来,我们真是多种功能、多种疗效。”她大笑说。
也许正如圆心所说,这些女孩得随时变身心理辅导师、厨子、新闻发言人、清洁工、陪聊、记事本、策划和客服。
除了情感支持以外,陪同项目讨论更是随时随地的业务。男友会在某个周一午后或是周末晚上突然提问:“你觉得这个设计符合产品定位吗?”“这个功能是不是可以去掉?”“如果你是客户,你会接受这种理念吗?”“受害者家属”们成天的话题离不开创业成功的经验、TMT(数字新媒体产业)领域的动向和风投融资的新闻。
在圆心的印象里,每次讨论、争辩,最终总是自己被男友的雄辩打败。但是许可还清晰地记得在第二轮测试时,几位关心他的长辈希望能通过购买袜子来帮一帮他,许可当时对此有些抵触,认为这是一种作弊,因为他们其实并不需要这款袜子,却单纯为了支持而购买。但圆心说服了他:一双袜子没有多少钱,你应该给关心你的人一个表达他们关心的机会。“这就是女性的处世智慧。”许可这样评价圆心。
然而,女生们都表示不会介入男友的公司:一起创业的诱惑很大,毕竟投注了很多心血,但是会带来数不清的麻烦,因为很难区分作为女友的要求和公司决策的界限,因公而起的争吵也会影响到感情。对她们来说,适时消失反而是最实用的:在男友专注的时候不去“添乱”,习惯一个人逛街、看电影、找乐子。
“就当自己没男朋友。”袁艺透露秘诀。
他的专注,真吸引人啊
上海姑娘郑一帆至今不知道自己会在北京待多久,离开后会去哪儿。
开始时,这是个典型的青春故事:上海交通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辩论队的大眼睛姑娘郑一帆认识了高自己一届的学生会主席,他成了她的男朋友。2013年,郑一帆毕业,留在上海一家咨询公司工作,打算在家乡好好发展。这时候,学生会主席开始了自己的创业项目“快按钮”,计划在北京发展。郑一帆立刻试图辞职来北京,没成功,最终被公司派往北京分公司,成为这里唯一的员工。偌大的办公室里空空荡荡,她每天从报表里抬起头来几乎没有正常的人类交流,差点憋出病来。
对创业者的女友来说,创业意味着流动,追随似乎是很自然的事。然而,她们有着各自的事业要拼搏,并没有觉得是在作出所谓伟大牺牲。
因为河北燕郊相对低廉的房租与设备服务费用,不少中关村的小技术企业陆续选择搬到那里,也带去了创业者的女友或太太。小清(化名)就是其中一位,搬到燕郊不久,男友“晋升”为丈夫。丈夫创业或就业在她眼里只不过是简单的职业选择,日子还是一样过。尽管来燕郊主要是因为他,这个活泼的姑娘觉得这也是个机会。她正孕育着一个新生命,等孩子大一点儿,小清计划也去创业。
2014年,“快按钮”进入了平稳期,郑一帆和男友领证了。她觉得两人思维完全不一致,丈夫朋友一大群,她则自认为有社交恐惧症。丈夫拉开架势求婚时,她的第一反应却是“这么多人我怎么没穿件好看的衣服”。“可能是创业在最关键的时候把我俩拉到了一起,你知道,共同的压力和目标,多么强大的黏合剂啊。”她半开玩笑地说。郑一帆最近跳槽到了一家创业公司从事商务拓展的工作,不得不尝试和各种人打交道。这是个新开始。
袁艺的男友却在不久前向她提出分手,原因是暂时没办法给她稳定和富足。女孩儿笑笑说:“买卖不成情谊在嘛。”她的记忆中,那是个典型的程序员,每天趴在电脑前写代码,昼夜不分。就是这种拼命,让她觉得,真吸引人啊。
这种专注可能是创业者的共性。
“我能看见他的成长。”谈到男友的状态,郑一帆说,“毕竟忙的是自己的事情,要对自己负责,这和在公司里做好自己那一摊子事情的状态是完全不一样的。而且,他在开拓一片完全陌生的领域。”
又是一个周末,晚上10点,正空着肚子加班的圆心奔下办公楼见到了男友许可。他刚跑完一个客户,黑着眼圈蹲坐在角落。在北京SOHO现代城灯火明亮的夜空下,两个年轻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吃完了许可带来的一份烤鸡翅,互道再见,继续各自的忙碌。
“我觉得自己就是被他执着和专注的状态吸引,恰巧这样的状态又适合创业。”圆心说,“所以很可能是我自己选择了创业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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