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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感:易忽视的疾病

 

对普通的中国流感患者来说,病情是否会恶化,一开始就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当流感降临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但无论是流感预防手段,还是是否需要集体隔离,是否需要明确诊断,公众依然没有形成太多共识。

记者|王海燕

2017年12月13日,呼和浩特进入流感高发期,当地多家医院的儿童患者增多。图为呼和浩特某医院内一名小患者接受雾化治疗

被流感击倒的年轻人

居住在成都的杜克峰今年22岁,1月20日他去游泳馆里游泳,上岸后没吹头发,穿着两间衣服,骑着一辆单车就回家了。第二天一早,他发现自己发烧嗜睡,以为没有休息好有些偏头痛,干脆在家歇了一天,没有出门。接下来的3天他都在发烧、休息。其间,因为长期戴在手指上的银戒指有些变黑,他还发了一条朋友圈,调侃自己的戒指中毒了。

1月24日,杜克峰是在凌晨4点23分咳醒的。作为一个每周至少锻炼3次,多年不感冒的年轻人,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感冒了,摸起来吃了一片白加黑,继续回到床上睡觉。但白加黑没有带来任何缓解,下午两点,杜克峰感到头痛加剧,快要炸掉了,在家人的搀扶下去了楼下诊所,量了量体温,39.8摄氏度。医生告诉他,他得了流感。

流感和普通感冒从症状上看不出太大区别,通常需要采取检测病原体的方法确诊,其中最快速简易的方法是做鼻咽拭子,通过采集患者的鼻涕,可在十来分钟内检测出流感。同时,每年国家卫生计生委会发布当年的流感诊疗方案,包括是否隔离治疗、推荐用药及住院标准等。

但诊所没有查血设备,也没有对杜克峰做鼻咽拭子,诊断来自医生的经验判断。随后医生给杜克峰静脉点滴了头孢和利巴韦林,其中头孢是一种抗菌药,而利巴韦林则是一种常见的抗感冒病毒处方药,并不属于卫计委的治疗流感推荐用药。同时,杜克峰还服用了快速退烧的布洛芬。两小时后,他的体温下降到37.6摄氏度,眼神从迷离变得有神,可以吃一点米粥了。

看起来,杜克峰完全好了,第二天一早,他的体温就恢复到37.5摄氏度,精神也不错。他没有再去诊所,并且相信自己很快就可以痊愈。但实际上,当时,他的肺已经因为流感出现了严重感染,只是他自己没有知觉而已。

但休息一天后,杜克峰再次在凌晨3:48因为剧烈的头痛醒来,同时伴随着全身上下的关节痛。实际上,比普通感冒的全身症状更严重,也是流感的特点。但当时,杜克峰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自己爬起来量了一下体温,然后吃下布洛芬退烧,将体温维持在了低烧水平。接下来的两天,杜克峰持续发烧,依然选择去社区诊所输液,和第一天的治疗方案一模一样。但事实上,杜克峰的病症在持续加重,以至于后来,快速退烧药对他几乎已经不起作用了。

去三甲医院已经是发烧第八天的事情,当天早上杜克峰感觉呼吸困难,步履虚浮,完全无法思考,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快要死了。他的这个想法不是无中生有,在三甲医院,经过CT照片,医生发现他的右肺感染已经有一个拳头大小了。医生建议他务必立马住院,因为肺炎发展速度很快,有可能几天就发展到病毒性肺炎晚期,俗称大白肺,正是春节前朋友圈爆款文章《流感下的北京中年》中主人公岳父最后面临的状态。那篇文章中,主人公的岳父在短短29天因流感引发肺炎,发展到大白肺,最终经过国内最顶级的医疗抢救,依然没能挽回生命。

但问题是杜克峰要去的三甲医院呼吸科根本没有床位,排队最少需要半个月,而排在杜克峰前面的,很多是从偏远地区到成都治病的人,情况比他更危急。他只好转去一家三乙医院,并在那里得到了一张过道上的病床。住进三乙医院的第二天,杜克峰连看见闪光的东西都想吐。医生告诉他,他的肺部感染面积在扩大。

经过一天的输液观察,在杜克峰发烧后的第十一天,他被静脉点滴了一种叫美罗培南的高级抗生素。医生告诉他,如果美罗培南不行,就需要给他静脉点滴一种名叫万古霉素的顶级抗生素了。这是杜克峰第一次听说这两个拗口的名字,接下来的几天,他持续昏迷,说话困难,基本无法进食,时常听到旁边病床被抢救的动静,觉得自己的命运完全掌握在那个他已经背熟的抗生素名字上。

这种高级抗生素最终起作用了,2月4日,经过漫长12天的输液,杜克峰终于不再发烧,变得清醒,并停止使用美罗培南。他的体重从140斤降到了122斤,他的肺还在等着复查,但起码,他终于不再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开始熟练地给人科普,流感和普通感冒不同,可怕的也并不是流感本身,而是流感引发的并发症,他奉劝身边人,发烧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去医院治疗。但实际上,他可能早就把流感传染给自己的朋友了。就在他高烧第六天于社区诊所输液时,他的两个好朋友来看他,陪了他一整天。两个人都没有戴口罩,也没有任何人提起隔离这件事,包括杜克峰和医生。杜克峰从潜意识里认为,并不存在传染这回事。但看望他三四天后,他的两个朋友都开始发烧、咳嗽……

难以达成的共识

关于预防流感,无法通过权威渠道达成有效的共识,这也是大多数普通的中国流感病人面临的状况。尹正有个3岁的女儿,是在2017年12月底开始发烧的,尹正以前带孩子去过医院,大人孩子都筋疲力尽,他本能地排斥医院,不想一开始就把孩子送去,于是给孩子吃了一些自备的药品。

因为孩子一直反复发烧,尹正开始注意流感的新闻,得到的印象是,流感进入高发季节,和往年没有区别。所以他并没有过多注意,直到孩子发烧4天,精神状态越来越差,进食也变得很少后,尹正才真正慌起来,第五天终于决定送孩子去医院。他们选的是一家中等规模的三乙医院,结果发现医院的儿科早就爆满了。最后医生建议尹正的女儿住院观察,因为就在尹正疑惑为什么普通感冒药没有效果的时候,孩子已经因为流感严重脱水和发炎。

在住院的过程中,尹正才发现,作为流感最高发的儿科,床位早就爆满,他女儿最后甚至被安排到了新生儿科,最终经过十几天的输液才痊愈回家,其间,他和他的妻子相继被感染。这也是绝大多数有流感患者的家庭面临的状态。

就在孩子住院期间,尹正回家收快递,快递员告诉他,医院里有人因为流感去世。他开始打听周围人患流感的事情,这种打听让他成为惊弓之鸟,他才想起,就在他女儿感冒前的半个月,幼儿园老师通知过他,班里20多个孩子中一大半因为流感请假了,让他注意给孩子防范,但老师没有提隔离或者闭园,也没有提疫苗的事情。而北京的一些幼儿园和小学,每年都会统一组织接种疫苗。同时,也有部分省份的幼儿园和小学在流感严重期间采取了放假隔离措施。

而尹正的经历却让他觉得,不知道什么是可信的,他很犹豫是否要给女儿打疫苗,因为听说这次流感的爆发正是因为疫苗预测不准。尹正最后他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是,在下一个流感高发期,坚决不让女儿去幼儿园。但实际上,从2017年底到2018年年初,在中国爆发的流感病毒虽然有优势毒株,并流行的病毒并不只有一个,且有混合感染情况,在这种情况下,注射疫苗依然有一定的防护作用。

和一开始毫无知觉的尹正不同,也有人早就对流感有所准备,但当流感真正来临时却毫无察觉。高司杰是为数不多看起来能分清流感和普通感冒,又有先见之明的人。早在几年前,因为听说达菲是治疗流感的神药,他就托人在香港代购过两盒。达菲全称磷酸奥司他韦胶囊,主要用于流感早期的治疗,可缩短病程,减少并发,正是卫计委公布的《流行性感冒诊疗方案(2018年版)》中的推荐药物之一,在2017年底流感爆发后一度卖得脱销。

高司杰到香港代购的原因是,达菲在大陆是处方药,在香港却可以经药店自由购买。高司杰一开始只买了两盒,随后根据家里人口的增加,把储存量增加到了7盒,总共花了约2000元。但高司杰家的达菲几乎没有派上用场。

高司杰在2017年11月感冒过一次,连续三天高烧后,在医院确诊了流感和肺炎。高烧和治疗期间,高司杰一直主动把自己隔离在封闭的房间里,出房间戴口罩,以防传染给家人。治愈后,2018年1月高司杰再次开始咳嗽,紧接着就发烧,扁桃体发炎。高司杰的判断来自于,两个月前他已经感冒过一次了,不会再感冒的。实际上,他虽然储备了足够的达菲,但根本分不清普通感冒和流感,他一直以为所有感冒都是流感病毒造成的,只不过毒性不一样罢了。

高司杰发烧后,他的妻子和女儿也相继发烧、感冒,但因为妻子和孩子都有肠胃问题,他认为她们是肠胃型感冒。随后,高司杰的岳母也出现了头痛和低烧的症状,他才开始隐隐觉得不对,怀疑是不是流感病毒在自己家里传播开了,赶紧拿出存了好几年的达菲给岳母吃了。最终,高司杰的岳母成为家里唯一一个没有去医院,也没有表现出严重后续症状的患者。

但重要的是,高司杰自始至终都没有确诊自己家人是否流感,给岳母服用达菲纯属摸索。这和国外的情况也截然不同。宁远远在上海一家外企工作,1月底,她的一位日本同事因为发烧、咳嗽,在一家日本私人诊所诊断出B型流感。这是我在采访中唯一一次听到有人能够具体说明自己感染的流感类型。

就在日本同事确诊的第二天,宁远远也发烧了,37.6摄氏度,低烧。宁远远不敢自作主张,立即去了离住处最近的一家二甲医院。医生帮她量了体温,听了肺,还询问了宁远远同事的情况,最终诊断宁远远“十有八九也得了流感”。宁远远想得到确诊的结果,但医生告诉她需要验血,而验血的地方流感病人比较多,容易交叉感染,劝她不如回家休息,同时给她开了几种中成药,包括一种止咳糖浆。

听从了医生的建议,也带走了医生开的药。但她一颗也没有吃,她倾向于认为诸如止咳糖浆这类的中成药只是一种安慰剂。在她印象里,感冒了就要好好休息,按时吃饭,补充蔬菜、水果和蛋白质就行了。

真正让她警觉的是,当她在工作群里说到自己是流感,并要请假时。她的日本同事立刻炸开了锅,嘱咐她好好吃药,有没有吃达菲。宁远远听得莫名其妙,才去跟在她之前患流感的同事打听,才知道日本人的共识是,感染流感后应该吃达菲。但她已经买不到了,况且通常来说,达菲主要是在流感初期用于缩短病程,而宁远远当时已经高烧3天。

星期二时,高烧的第四天,宁远远的同事已经痊愈回到工作中,宁远远实在忍不住,冒着交叉感染的风险,又跑去了医院。这一次,她在医院验了血,发现白细胞值严重偏低,医生建议她吃点增加白细胞的药,然后回家休息,如果高烧继续不退再去医院。这时候,她已经知道流感和普通感冒是有区别的了,但她还是没能确切地知道自己到底患了何种流感,只能自己在家里昏头昏头地上网查资料。

她觉得奇怪,自己明明是那种会专门去国外网站上查看医学资料的人,却从来没注意过流感,在新闻听到,总是一闪而过,总以为是外国的事情。所幸,杜克峰的情况没有出现在宁远远身上。从星期四晚上开始,宁远远的体温开始回到正常状态,她靠自己的免疫力击退了流感。她的日本同事还建议她,应该多隔离几天,因为他们普遍认为流感是一种严重的流行病。(文中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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