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藏品凸显沈阳民族工业力量刘凯平创办“老火车”牌牙粉抗击侵略

互推小编 2023-11-12

高大航展示早期的铝制“老火车”牌牙粉盒。

“老火车”牌牙粉的纸质包装的反面（上）和正面（下）。

“老火车”牌牙粉包装盒。

“老火车”带动发展起来的“梅兰芳”和“前门”牙粉。

新中国成立后，“老火车”牌牙粉仍在生产、销售。

在日本侵略者的逼迫下，原来印有“提倡国货”的地方改印“卫生良品”。

本报记者郭平文并摄

核心提示

“老火车”是上世纪初叶，沈阳民族工业企业家刘凯平为抵制日本经济侵略而创立的牙粉品牌，它因物美价廉成为百姓的首选，成功击败这一领域的所有日本产品。“九一八”事变后，刘凯平积极支持抗日救国，被捕后遭受酷刑仍坚持斗争，即使在就义时，不忘将毒酒碗扣到日本侵略者的头上。

收藏者：展现的是国仇家恨

9月3日，沈阳收藏家高大航专门向“九·一八”历史博物馆捐赠了一件早期“老火车”牌牙粉盒。一个不起眼的小物件引起了各界的关注。本报记者独家采访了高大航，挖出“老火车”抗日的故事。

“老火车”牌牙粉盒成为高大航的藏品有其家庭的原因，从他祖父那一辈开始，家里就非常注意收藏一些民间的瓷器、老物件。在他的记忆中，家里的第一件“老火车”牌牙粉盒是祖母留给他的。

因为那个牙粉盒外形精巧，图案美观，里面有一股独特的香味，具有防虫蛀的功效，所以被他祖母用来盛放家中较为贵重的首饰。

牙粉盒引起高大航的重视始自1987年，那一年他得知一个重要信息，经辽宁大学教授李湘的调查研究和奔走呼吁，人们终于从史海当中还原了一位在沈阳奋斗过的民族工业实业家刘凯平的事迹。刘凯平在上世纪初叶不仅创立了自主研制的牙粉，有力地抵制了日本在这一领域的经济侵略，还积极支持抗日斗争，并且为之献出宝贵的生命。1987年6月25日，经国家民政部门批准，刘凯平被追认为革命烈士。

高大航说：“得知这个消息后，再拿出家中珍藏的这件牙粉盒，就感到格外的宝贵。国仇家恨的原因，我对抗日英雄特别敬重，总希望能为宣传他们的抗日功绩尽一点儿自己的微薄之力。”

他为记者找到数年前的一份报纸，上面刊载了《瞧这老高家，真高》一文，讲的就是高大航一家几代人身材高大超出常人的故事，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收藏有爷爷高林俸成年后留下的照片，这张老照片经由中国刑警学院首席教授赵成文研究，从人体测量学角度分析，照片中的高林俸身高在2.08米。这个身高在上世纪30年代属于相当高了。

然而这个突出的身高却为高林俸带来了杀身之祸。“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侵略者的铁蹄一步步踏向东北各地，高大航的老家昌图县八面城镇也进驻了日本兵。高大航听村里老人讲，日本兵进城后，被爷爷的身高吓了一跳，连连说“太高了”，然后便打起了歪念头。

不久，他们就不由分说，将高林俸带入军营关了起来。那时候东北农村没有什么娱乐，日本兵无聊的时候，就用铁链拴在高林俸脖子上，后来看他老实又换了绳索，牵着他像展示动物一样挨个军营转，供日本兵参观。每到一处，爷爷就被日本兵团团围住，或者比身高，或者拧一把、踢一脚，消遣取乐。

高林俸不堪屈辱，被折腾得生了病，这才被日本兵放回家。然而时年36岁，正当壮年的高林俸回家一个月的光景便含恨离世。

高大航有很多头衔：沈阳市收藏家协会理事、沈阳市大东区政协文史馆研究员、沈阳市首届十大藏宝家、沈阳市文物保护协会会员等，发掘本地历史已经成为他的行为自觉。他告诉记者：“了解我的家世，才能理解我们发现沈阳本地还有这样一位实业救国、为国捐躯的英烈时的那种激动心情。”

此后，他投入相当大的精力收藏各个时期的“老火车”牌牙粉盒、包装袋等文物，尽管这些是至少60年以前的老物品，但他还是收获颇丰，目前藏品已有数十件。

高大航说：“我们收藏文物不是想让它们沉默，而是想让它们站出来给后人讲述当年的抗日故事。”

从2016年起，他已先后3次向各大博物馆无偿捐赠自己收藏的有关文物。在沈阳市大东区天润广场新华书店，高大航与收藏家协会的朋友们还布置了一个展柜，最近他们正在调整展出物品，计划推出一期以“抗日战争”和“抗美援朝”为主要内容的展览。

办实业：抵制日本产品

只要有机会，高大航都要向人们宣讲曾经在沈阳实业救国的抗日英雄的故事，尽管鲜为人知，但是刘凯平的事迹已经越来越多地被发现并整理出来。

1890年，刘凯平出生于义县高台子镇北砖城子村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因家境贫困，少年刘凯平仅在邻村读了4年私塾就被迫辍学。他聪颖好学，村里来了修表匠、小炉匠、金匠，刘凯平就跟着看他们干活儿，有时连吃饭都忘了。16岁那年，刘凯平来到锦州一家学堂当杂役。他在工余时间主动去听课，老师见他好学上进，便时常为他补课。在学堂的两年里，刘凯平学识大有长进。

后来，在亲友的帮助下，刘凯平来到省城奉天，进入一家工厂学艺。有一次，日本师傅骂中国人，“不如狗，连一袋牙粉都得买外国的”，刘凯平怒不可遏，据理力争，因此被开除。1913年，刘凯平托人在奉天西华门外租了两间土房腌制、销售咸菜。他天性聪明，做什么事都善于思考，腌制的咸菜质量上乘、口味独特，迅速打开了销路。

忙于咸菜生意之余，刘凯平一直没停下文化学习，还经常到当时的青年会阅读书报。1914年春，刘凯平在上海出版的一个刊物上看到一篇介绍牙粉生产技术的文章，回想到日本人借牙粉对中国人的侮辱，刘凯平决心制造中国牙粉与日本牙粉抗衡，为国争气。

他一面按照杂志介绍的方法试制，一面进行市场调查。当时，人们的卫生意识已有所提高，刷牙的人日渐增多，但国内特别是东北地区牙粉短缺，被日本品牌垄断，牙粉价格高昂，多数人只好以盐水刷牙，人们期盼着国产物美价廉的牙粉出现。

于是，刘凯平向舅舅借了200元奉票，开了一家制造牙粉的小工厂。最初的牙粉为“地球”牌。不久，首批国产牙粉投放市场，物美价廉，大受欢迎。

1915年，全国人民掀起了反对袁世凯与日本帝国主义签订卖国“二十一条”的斗争，抵制日货运动风起云涌，刘凯平的国产牙粉生意更加兴隆。但因日本侵略者在东北经营多年，又有不平等条约为护身符，当时每年倾销于辽宁的日本牙粉仍以数十万件计。对此，刘凯平毫不畏惧，努力扩大生产规模。

1921年春，刘凯平将工厂迁至东升染房胡同新租赁的6间房子里，定名“同昌行牙粉工厂”。在他的精心研制下，牙粉配方和用料均有改进，一种色泽洁白、清凉爽口、气味芬芳的新品种牙粉面世。刘凯平为其起名为“老火车”牌牙粉，以此象征中国要日进千里，并在外包装上印了4个鲜红的大字：“提倡国货”。

“老火车”牌牙粉面世后，以其质优价廉而备受人们青睐，对日本牙粉的攻势也更加凌厉。据有关资料记载，上世纪20年代，日本铁盒牙粉在辽宁地区售价为每盒0.5元，袋装牙粉为每袋0.23元，而同样包装的“老火车”牌牙粉售价分别为0.21元和0.1元。很快，“苦林”“狮子”“司毛卡”等外国品牌牙粉无人问津。

就义前：把毒酒碗扣到日本人头上

高大航说：“在日本经济、军事侵略日益加剧的年代，不甘做亡国奴的爱国志士不仅仅做经济斗争，还大多参加了更广泛的爱国救亡运动，刘凯平更是如此。”

刘凯平在经营实业的百忙之中，时常去阎宝航领导的基督教青年会学习，并结识了杜重远、车向忱、卢广绩等人，还参加了中共地下党的外围组织“反帝大同盟”，在老沈阳南站等地演讲、散发传单。他还通过义县同乡吴醒州为中共满洲省委工作人员刘海秋筹集到活动经费70块大洋，并将工厂的部分利润用于资助车向忱创办的贫民学校。1930年，省立第一工业学校失火，刘凯平率全厂职工救火，并当场捐款2000元。1931年夏，又为辽西水灾灾民捐献牙粉140万袋，折合7000元。1930年冬，刘凯平得到当时省政府批准，在寸土寸金之地中街贾家胡同购地2000平方米，动工修建两层楼的厂房兼办公室。但是，他“实业救国”的梦想，却因“九一八”事变而破灭。

“九一八”事变后，沈阳城内一片恐慌，人们纷纷逃往关内，刘凯平的许多朋友劝他：“这些年你同日本人抗衡，这回日本人能轻饶你吗？你还是先进关里躲一躲吧！”然而，刘凯平不但不走，还毅然参加了黄显声领导的东北抗日义勇军，就任高等顾问，为义勇军提供经费和物资。据义勇军领导人郭景珊后来回忆，部队使用的电池就是由刘凯平提供的。

尽管刘凯平本人加强了防范，但他还是在1932年2月21日被日本宪兵逮捕。落入魔掌之际，刘凯平嘱咐四弟刘兴治：“哥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同昌行就交给你管吧！无论如何要把厂子办下去，同昌行来之不易，这是哥的心血……”

刘凯平被捕后的情形，有关专家在1956年参与审讯刘凯平的汉奸、日本宪兵队“宪补”胡某的供述中找到重要线索。

胡某供述：同昌行刘经理在城内宪兵队关押一段后，转押到马路湾日本宪兵队。宪兵头头大左青堂、司法课长大久保、翻译张国臣对他进行了多次刑讯。他与刘铁章同堂受审7次，受尽了各种酷刑。但他们异常坚定，毫不退让。

一次审讯，我在场记录，大左青堂说：“刘先生，你同我们日本人搞了十几年商战，日本经济受到巨大的损失，你可知罪？”刘凯平回答：“我经商不知犯了哪条罪，如果现在所讲的日本经济蒙受了巨大损失，我听后反倒感到很高兴！”大久保接话说：“你还感到高兴？”刘凯平说：“是的，我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中国商人，研制出一种牙粉，能顶垮你们日本那么多大商社、株式会社，说明我们中国人有骨气……”

1932年6月6日，日本宪兵队以“反满抗日国事犯”的罪名，判处刘凯平等9人死刑，因怕义勇军劫法场而秘密执行。据胡某供述，鉴于被害者的身份和社会地位，在6日晚强加给每人一碗毒酒，被害者都从容饮下，然后其他人将碗砸碎，刘凯平则将碗扣在了日本宪兵课长大久保头上，对日本侵略者发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击。

来源辽宁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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