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偶像|封面人物
无论男团TFboys、女团SNH48,还是最新的偶像练习生,总能引发广泛关注和争议。资本过度青睐造成的责任错位,一度是他们引发争议的原因。新生代爱豆想要进入人心,总得踩准这个时代的心理节奏,再由外力推动、借力于媒介的力量,慢慢完成从边缘到主流的转变。节目结束,这一批偶像练习生还能续航多久?在2018年春天就已透支了感情和参与热情的观众,还能继续pick吗?
如那片轻盈的、在德克萨斯州掀起龙卷风的蝴蝶翅膀,舞台出道六号位的棕发男生笑着轻轻挥了挥手,卷起台下一片扇面的持久尖叫。当看到昏暗观众席闪烁自己的应援灯牌时,他眼眶一红,紧跟着有人捂嘴哭出了声。
波辐不止于北京这一处录影棚。2018年4月6日,晚8时,实时直播将决赛画面输送至世界各地。特写镜头里,这张年轻脸庞经受住了多种发色的考验,五官精致、线条和柔,直播弹幕大面积扫过,“人间仙子朱正廷”,“正正不要哭”。
拍摄现场,粉丝捕捉着他的每一个细节:选手Justin(黄明昊)登上四号出道座时,他开心得几乎跳起来;看到选手范丞丞排名第三,他雀跃挥舞着胳膊;加上红眼眶,粉丝注解并丰盈那个原有答案——重感情、善良、真诚。一段解析很快成文,再热转于微博、贴吧、泡泡圈。
爱奇艺偶像养成类选秀节目《偶像练习生》中,朱正廷在内的一批偶像预备生从公司练习室走到镜头聚光灯下。历时四个月的封闭训练后,这一场决赛,将角逐出9人团NinePercent的最终出道名额。
20位练习生的亲人陆续来到了赛现场。“X叔叔,X阿姨,您们辛苦了。”挤成沙丁鱼罐头的观众池里,粉丝的致谢口号有些零落。卡在我身旁的两位女生讨论了数分钟,到底叫婆婆还是叫阿姨。由于Justin的母亲到场,往日的应援高频口号“Justin妈妈爱你”清一色替换成了“Justin姐姐爱你”。
呐喊、灯牌、手幅,即未正式出道的练习生的等级注脚,粉丝们谁也不甘示弱。场外,循环视频的LED车巡街,各粉丝站发放应援物及点心、饮用水。场内,我左手边Jeffrey的粉丝扛好了价值4万的大白单反,右边女生举着“坤”字灯牌严阵以待。一到表演,左耳高频快门响,右耳“坤坤加油”的嘶喊,一度盖过舞台声。
镜头捕捉了许多激动哭泣的脸,举着选手林彦俊灯牌、满脸热泪的女孩是1999年生的高三艺考生,她花了一万二从黄牛手中购入门票。林彦俊进前九她没抱期待,开场前有些气馁,问了一圈,“现场就没有一个林彦俊的活粉了吗?”第二天她就会坐飞机赶回广西南宁的学校接着上课。表演时,银发、棱角分明的林彦俊多次在她位置前面停驻,张开怀抱。当晚,他以黑马之姿杀进了前九。
不同名字交叠而成的呐喊汪洋中,女声占了绝对比重,她们多在18到25岁之间,有行业精英、中学生,有蓬蓬裙lo娘或朋克青年。这一晚,围绕着同一个名字,散落在观众席各处的她们汇成无形星轨,守护着台上的年轻偶像。
出道九人团,即近两千位练习生市场选择的最终结果。98名练习生悉数到达现场,他们性格各异,汇聚时,外貌与礼貌的共性被强化凝练甚至符号化。际遇骤变的四个月里,他们坐拥评判的两极,承受尊崇与质疑,神话与浅薄。
台下是粉丝、亲人,还有他们所属的经纪公司——几乎是目前中国的偶像行业供应商。个体命运之外,这一群刚成年甚至未成年的大男孩,能否成为撬开中国偶像市场的决定力量?
个人练习生蔡徐坤票数第一,成为团队C位出道
决赛共计投票数达1.8亿,票数决选出的团体ACE(偶像团体中影响力最高、综合实力最强、镜头最多,并且长期站在团队 center 位置的一位或两位成员)一人独揽了4764万票。节目主持人、EXO组合中国成员张艺兴公布练习生名字时,全场沸腾。之前一直竭力克制情绪的当事人——19岁的蔡徐坤紧瘪了一下嘴,眼泪开了闸。“这几个月坤坤真的压力太大了。”一位其他练习生的粉丝眼眶也红了。
张艺兴马上注意到了这一细节,几次询问台下,最终找到纸巾递了过去。望着一个个实现梦想的练习生时,27岁的他脸上透着欣慰和感慨。他是韩国4年练习生培训淬炼成的人气偶像,低调和悦,微博转发量单条过百万。此刻的他,即练习生渴望抵达的终点。
“谁能够获得最终的出道资格?”张艺兴拖长了音调,第八到第一的出道位置已坐满,只剩最后一席。他逐次宣布了第十二名和第十一名,最后,直播镜头在第九和第十两个少年间切换。尖叫声浪湮没了全场,台下每个人都热泪盈眶,混杂着喜悦、激动、紧张的年轻脸庞,望向台上。
目光汇聚点之一的毕雯珺有点儿恍神。四位练习生,剥落到最后两位。“第十是最难受的一个排名”,戴着耳返的他听不清台下两个名字混杂交叠成的呼喊,倒计时是20岁的有力心跳。
准备好了吗?成为偶像。
温和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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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9月的北京街头,似乎比往年更燥热些,《中国有嘻哈》给了这个夏天一剂猛药,扎脏辫,穿宽松潮牌T,年轻人下脚像踩着鼓点,迎面一句“你有freestyle吗?”
从和乐华娱乐的会谈中出来后,姜滨钻进晒得热腾腾的车里坐了会儿,“心里没那么有底,需要琢磨,担心男团资源不够和优劣的问题。”姜滨谈吐如温水,连着程度副词,话很少说满。
生于1981年,位至爱奇艺副总裁、节目开发中心总经理,接下来的新身份是《偶像练习生》总制片人。对偶像市场,姜滨是新手,因此他第一家邀约并登门拜访的公司就选择了国内最早体系化培养练习生的乐华娱乐。早在2010年,乐华就打出了“为90后打造中国的TOP IDOL”的口号。
偶像是什么?上世纪90年代,湖南常德少年姜滨的答案是张学友。南方小城的学生记忆是“魔岩三杰”后的四大天王时代,CD机听歌老震动,一震就跳频。移动通讯工具是腰间BB机的年代,一首歌,足以贯穿一段少年时光。
电子产品、娱乐文化几经迭代,偶像定义权仍攥在年轻人手上。从四大天王、周杰伦、李宇春,到近年崛起的新生代人气偶像,比如张艺兴和鹿晗。新生代偶像经过了数年海外练习生的严苛培训,舞蹈、声乐、综艺感都是培训章节,粉丝口中微妙心动的瞬间,未必不是产业链的产物。
《偶像练习生》总制片人姜滨
对“练习生”这个概念,姜滨有点摸不准。节目团队把百来家公司看下来,对偶像团体和团魂,大概有了概念。一些公司也表示有办同类节目的愿望。“这些偶像或练习生公司到了一个时间拐点,市场可能相对持续低迷,都在追现有的明星。新人的出口并没有那么丰富,所以需要一个好的新人平台。”姜滨解释。
偶像市场到底多需要一个爆款作为撬口?行业龙头华谊兄弟、英皇娱乐、“偶像工厂”乐华娱乐、王思聪旗下公司香蕉计划、诞生《康熙来了》的野火娱乐以及觉醒东方、坤音娱乐等87家公司的1980位练习生,纷纷入场。
“我成长年代的文化消费渠道是电视广播,现在内容细分了,选择也多了,内容产品的核心是有所表达,一些内容可以说无底线靠娱乐来博取眼球。我们这个节目以练习生群体为基础,从练习生成为偶像的过程中,要传递出这种态度。做偶像,就是要做张PD这种正面优质的偶像。”姜滨透露,当有练习生被发现劣迹后,节目立即做了人员调整。
最终,31家公司的92位练习生和8位个人练习生入选。张艺兴担任节目惟一制作人,另有五位导师。但导师仅有评定等级的资格,无法决定选手去留。
以官方公布的规则来看,主宰练习生去留的是“全民制作人”,观众可多渠道反馈对选手和舞台表演的建议,从而决定节目走向。最终票选出来的9人组合,爱奇艺将与台湾综艺制作人葛福鸿成立新经纪公司进行打造,并与其原公司共享18个月的艺人经纪约。
如何在四个月赢得未来一年半的男团粉丝购买力?
固粉利器是“养成”。练习生被关到了河北廊坊一个摄影基地“大厂”,封闭式训练与选拔。生活练习、舞台表演的正片加海量花絮同步推出,根据不同粉丝推出“直拍”(即镜头只追踪单人练习生的舞台表演内容)。多渠道投票途径有了受众参与度的区分。粉丝还可购买爱奇艺VIP及农夫山泉来获得更多投票权。
“我一开始比较介意大家把节目和选秀完全包裹在一起,即使有淘汰,但节目更多展现的是现在年轻人的成长态度。”制片人性格也无形中影响了节目的气质和走势。领导常揶揄姜滨,“你一个做内容的,怎么这么冷静,跟读理科的一样?”
养成类偶像源自日本。秋元康推出的AKB48将一群“普通的不完美女孩”呈现给观众,通过线下握手会、小剧场表演等,让观众近距离见证她们的蜕变。偶像养成的过程也是粉丝养成的过程,两者某种程度上是命运共同体。尽管成员艺能方面难言善美,但2015年AKB48总选举的票数超过328万,以最低票价人民币50元一张计算,光选举就产生了1.6亿元的消费。
“练习生今天的表演还达不到巨星、明星的程度,至多就是一个红人,他们还有大量的练习和舞台经验需要积累。”在姜滨看来,节目核心就是让用户建立起情感投射,“成长空间是我特别看重的一个元素。先注意到他们,让用户看到成长,从而持续喜欢他们。”
鞠躬最多的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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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9日,《偶像练习生》第一期节目上线,首播1小时播放量破亿,屠榜般夺下当晚18个微博热搜关键词。在力求冲突、矛盾的真人秀和选秀中,这款温和派节目突破重围。12期节目全网播放量累计28.3亿。
这一批练习生出生年份集中在1996年至2000年,身高多是1米8以上,带着精致的韩式妆容。他们汇聚时,被凝练化、风格化。
24岁的东艳第一次看节目后,在朋友圈写下观后感,“看一集《偶像练习生》,我的gay达响坏了78个”,接着吐槽,“看了三期,一个男孩没粉上。”对这类韩风偶像,粉丝外的舆论场难言友好,社交媒体上曾数次爆发网络群嘲。
第一个成为众矢之的是选手蔡徐坤。他是自带话题热度的光环选手,“入厂”前,他的微博粉丝已过百万。简易的定级舞台上,他宝蓝绒面外套下的黑色渔网衫引发了争议。
“外面的说法和意见比较多,有人会说蔡徐坤你第一次亮相可能会略显油腻。其实他私底下是很腼腆的人,而且非常重感情。”节目总导演、鱼子酱文化合伙人陈刚曾婉言相劝,希望他换一件衣服:“他告诉我,陈导我一直希望能带着内心情感出现在第一期节目中,因为这件衣服是粉丝送的。那我马上就明白了。”
“当时他那一身造型和妆容,放在现在任何一个竞演舞台都成立,只是和当时简单的演出环境有一点格格不入。”姜滨觉得是环境差值造成的尴尬:“他舞台经验相对比较足,认为来的定级舞台是一个很重要的舞台,所以从化妆、造型到准备,各方面都很隆重。”
初次登场的刻板印象姜滨并不担心。“印象建立都是潜移默化的。这是第一阶段,用户去除了初级印象之后,会开始看大家的业务能力,慢慢就有了一个深刻印象。”
社会对偶像艺人的刻板印象,让节目组亦如履薄冰。咬唇、眨眼、比心等舞台细节,一律要求减少。“我们在这方面比较谨慎,因为担心做得不好会显得油腻。但有些练习生小朋友可能会不听劝,然后上去直接给你来一下。”舞蹈设计时,也会有一些小动作设计,比如手指拨滑到心,显得清爽又甜。
这是陈刚鞠躬次数最多的一个节目,日均三四十次。“一遇到练习生,他们就‘陈导好’,‘哗’一下鞠躬90度,我也要回礼鞠个躬。孩子们碰到技术人都一样,打饭阿姨也是‘哗’鞠躬谢谢阿姨,阿姨手都是抖的,说给你多打一点菜。”
礼貌,努力,正能量,都是节目高频词。采访中,练习生也多次提起这几个词。当生活中的美德被放到镜头前,网络评语是“谨小慎微”“无趣”和“面具感”。
RAP导师王嘉尔在节目中指导练习生
节目温和的氛围,无形中影响了人的性格走向。《中国有嘻哈》里的Rapper小鬼(王琳凯)顶着一头脏辫出现在《偶像练习生》,“出厂”时位列第八。再见面,小鬼所属公司果然天空总裁刘涛懵了。“以前见面,他就是很简单的‘呦呦呦’。现在他已经开始跟我敬礼了,我吓到。他也会因为一些小的工作,跟自己的工作人员道歉,可能大家也会吓到。”
“你看他们拘谨吗?礼貌与洒脱一点都不冲突。不会,真的是很洒脱,都是十八九岁的孩子,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都一样的。”最开始,陈刚确实担心过,节目里不少自带光环的练习生,比如范冰冰的弟弟范丞丞、出身娱乐世家的Jeffrey,本身就已经拥有了粉丝群。“全节目组最庆幸的就是这一次选手里没有浮夸的人。”
节目每期约两个半小时。舞台秀占的时间有限,大多是练习生训练和生活日常,穿着款式相同的单色卫衣裤子,多素颜,有时头发也乱糟糟的。突然从公司练习室被丢到了镜头前,这群年轻男生也有些拘谨慌张。有的半夜偷吃火锅被罚写检讨,有的像打游击一样藏了七个手机,最后如数上缴。
节目渐入尾声,翻看之前自己在朋友圈的吐槽,东艳感慨“那时的我是多么简单快乐啊”,原是为了更精准地吐槽,但看着看着,她开始为淘汰离厂的选手揪心,开始搜集他们之前的经历。决赛那天,她从深圳飞到北京现场应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买到黄牛票,“一张门票等于一个Gucci包。”
“《偶像练习生》看到后面让人好绝望。”带了些遗憾,也有女孩的不甘,她写道:“平时看大明星都不会觉得,但是偶让人意识到,这些这么可爱的宝藏一样的男孩,之前都在各个城市里过着普通生活,和我擦肩而过,一起排队买煎饼,一起扫码骑单车,而我没有认识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乐华娱乐的七位练习生中,有三位在节目中出道
练习就像解数学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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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封闭式受训,每日受训时长约16小时,禁用微博等公共社交网络,练习年限最长达四年,2017年12月,范丞丞、朱正廷、Justin、毕雯珺、丁泽仁、黄新淳、李权哲经由乐华娱乐选送参加《偶像练习生》,被粉丝称为“乐华七子”。
最初的评级舞台表演中,选手范丞丞Rap卡壳,尝试三次仍失败。下台回叙时,他哽咽得断断续续,“就像种的菜一样,你等了那么久,等它可以收成的时候,一下子被偷光了。”小时候他特别喜欢开心网的偷菜游戏,经常半夜爬起来偷菜。
这个自出生起就伴随着无数遐想、好奇和诋毁的范丞丞,第一次走到聚光灯下,眼神有些飘闪。他腼腆,总是躲闪镜头。“不自信,觉得尴尬害羞,还是不熟悉舞台。”接下来,观众看到这个17岁的青岛男生一点点打开了自己,一和大家玩闹就笑得格外质朴,朋友淘汰时,有泣不成声的诚挚。
而台上的他,眼神开始锋锐,绽放出光彩。
决赛中,范丞丞以第三的成绩成为最终出道团的一员。张艺兴在宣布排名时说,“这一次,他把所有被偷走的菜都收回来了。”他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四个月下来,他眼神坚毅了,外界关于他的定语也逐渐与姐姐松绑。
聚光灯照亮后的生活节奏显然在加速。前一晚还在决赛现场焦灼等待,半天后,七个男孩在摄影棚配合两家媒体采访。再过三个小时,他们赶赴泰国,“welcometoyuehuaThailand”话题已经攀升到泰国推特热榜第七名。
摄影棚里,朱正廷、Justin在拍摄时尚杂志的间隙接受采访。最初接到通知时,两人心里纠结了一把。去年,他们在韩国参加了同类选秀节目,在海内外已经累积了一定的粉丝,出行已经有粉丝接机,但未能出道。
“再无法出道就很尴尬了,至少一年多的训练还是一样的结果,就像这一年都白练了,认真刻苦地学了整整一个学期,但最后是个不及格的成绩。”朱正廷轻轻皱着眉,坐在身旁的Justin回望他,利落接过:“最后就心一狠,是生是死,看这一次!”
第一场分组舞台秀(节目中的每场表演都以团体形式呈现),朱正廷在《PPAP》组。导师建议,表演时舞蹈和状态需要把可爱和酷做到极致,造成反差。一听可爱,朱正廷就慌了,“我是这辈子都逃不过这个风格了吗?”同组演出的蔡徐坤也迈不过这道坎,组里二十来岁的男生,互相勉励完成心理建设,一起摸索舞台上如何突出这一特性。
“可爱是可以逼出来的,我就是被逼出来的。”去年海外比赛,一心想酷帅的朱正廷为了配合表演曲风,每天解数学题一般寻找可爱的角度和弧度。“男生当然喜欢帅酷点,但表演曲风在这,只能每天对着镜子练状态、舞蹈动作和表情。”
在粉丝喜好、公司偏向、市场青睐的角力中,年轻的偶像预备生们尝试把握住“自我”的概念。选手王子异在节目中请教歌手蔡依林,“比如说一件衣服大家很喜欢,我不喜欢。但如果我穿上这件衣服,大家就会很喜欢,该怎么办……”朱正廷当时也提了问题,蔡依林给出了前辈的答案:“你们在这个阶段,比较容易会有自信心的问题,因为你们还没有找到自己真的才华。一定要找到你自己。”
“后来我瘦了15斤……”黄新淳19岁,因为“入厂”前的受训时间短,镜头里他常显得紧张。舞蹈、音乐及舞台表现,一项一项练,他常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会有很大改变,更明确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有很大提升预期。”
有时候出练习楼,已经凌晨三四点了。北方冬天寒气簌簌,隔着“大厂”栅栏墙,还有不少粉丝在外面等,喊他的名字。“天气很冷,我就会很心疼。如果谁有喊我,我听到就会回应,让她知道我有看到,希望她也会开心。”
际遇骤变的四个月里,练习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支持。
仅看数据,在这个节目中,Justin和朱正廷的粉丝数量有了质的飞跃。决赛中,朱正廷以近1194万票排名第六,Justin以超过1457万票位列第四,顺利出道。尽管无缘NinePercent,第一次出现在镜头前的毕雯珺也获得了704万票的支持。
“居然会有那么多人喜欢我。”22岁的朱正廷仍然充满了受宠若惊和不可置信。在这个命运互相锁扣的晋级节目中,命运共同体的感触也前所未有的深刻。“我觉得我们就是一体的。”他眼神坚定。
造星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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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样的产业链向市场、粉丝打造并输送了这些偶像预备生?作为一个早已出现的称呼,偶像的职业化源于上世纪80年代的日本。那时,早安少女组以及小猫队等女子团体组合出现,风靡一时,自此,偶像团体逐渐成为一个与演员、歌手同时存在的职业。
上世纪90年代后期,韩国推出了现象级男团H.O.T, dancer、vocal、rapper、门面担当、舞蹈担当等分工从此成为男团标配。
中国偶像市场约始于2012年,尽管此前已有韩庚、宋茜等海外归国发展的偶像个例,但直到这一年,国内本土化的偶像打造才正式开启了大门,日后成为TFBOYS成员的王俊凯、王源和易烊千玺在网络上博得了一定量的受众认可,女团SNH48第一期在中日联合打造下初步被推向市场。同年,EXO-M正式出道,组合内的四名中国成员撑起了日后国内的顶级职业偶像的一片天。
相比单一全能的偶像个人,团体的舞台呈现和吸粉能力呈现出更多可能,而艺能的团内部分,也使得技能打造难度比全能型个人有所降低,与之对应的是更高的打造成本。
“从选拔培训到出道后的推广面世打造,一个男团的培养成本预算在5000万左右。”乐华娱乐创始人杜华介绍。此次,乐华为此次节目最终推出的九人团输送了三位练习生。节目舞蹈导师之一程潇也是公司旗下宇宙少女组合的成员。
作为国内惟一做练习生8年、共推出了4个团体的公司,乐华有了一套成熟的练习生造星体系。选拔包括练习生自行报名、星探挖掘等渠道,还要经过唱跳演、外貌在内的艺能测试。“一般一两千人报名,但最后入选的只有两三个。”杜华说。
被星探发现那天,身高1米87的毕雯珺穿得特多,沈阳冬天冷,口罩、棉衣、帽子捂得严严实实。“头也没洗,快迟到了赶着去上课,突然就有人看了我一眼,然后就一路跟着我。”走到教学楼,毕雯珺被拦下了。那时,他是沈阳音乐学院学习流行音乐演唱的大一新生。
“正好就是4月7日,去年这时候我就去海外了。”毕雯珺特意看了下手机上的日期。乐华前期的艺人培养在韩国,系统的培训包括礼仪礼貌、唱跳演、语言、综艺感、镜头感等各方面的综合打造。通过严格的周考、月考、季度考、半年考和年考,淘汰率约为20%。
偶像,某种程度上是将人类普遍向往追求的特质,如年轻美好的外形、积极清亮的心境、朝气蓬勃的生命力,集中、凝练地全景式展现。转瞬即逝的青春,在演艺行业由一批批偶像传递着呈现。以此为基础的男团成员,最具生命力的阶段在20到28岁之间。
要在培训结束出道时完整衔接男团巅峰年龄,低龄练习生无疑具备优势。2014年末,12岁的Justin赴海外受培。每天只有五六小时的睡眠时间,集训时自己加码压缩到三四个小时。“后来我可以一边睡觉一边跳舞。”三年后,从《偶像练习生》“出厂”去医院挂号时,1米82的Justin还只能挂儿科。
乐华以韩团为模板,男团的培训打造周期是三到四年,女团则为两到三年,出道进入市场后,涉及运营、推广、作品打磨、商业变现等流程。尽管国内市场有庞大的人口红利,却缺少对应平台。“团体诞生之后,韩国和日本都有相应的打歌平台来保证作品和曝光率,韩国的人气歌谣、日本的红白歌会都是。国内的话,专门给新人特别是偶像团体曝光的媒体题材没有,相对来说会比较难一些。”杜华说。
偶像男团组合并非节目中练习生未来的惟一出路。慈文传媒与果然天空就是其中的“搅局者”。相比乐华、香蕉娱乐等职业偶像打造的经纪公司,他们走的是传统的专业艺人培养模式。
果然天空总裁刘涛 图 / 受访者提供
“其实在这个节目之前,我们并没有练习生一说,只是作为其中一员去参加节目,这个节目叫《偶像练习生》。说白了对我们其实就是一个学习的机会。”果然天空总裁刘涛说,公司选送的四位艺人都曾经以节目选秀、影视剧等方式出现在镜头前。
导师初次评级时,四位练习生小鬼、朱星杰、周彦辰、张晏恺的齐声介绍环节“整段垮掉”,但《乱世巨星》的舞台表演获得严格导师的一致好评,被欧阳靖称为“果然F4”。
“很多都是没能想到的,每个人都在节目中收获了很多粉丝,坦白讲这是在这个节目里得到的最宝贵的东西。”刘涛说话爽利,语速快,“但他们都还小,high的时候我们要给他浇冷水,你别觉得今天谁有转发多少或怎么样,你就飞了就飘了,但实际上你能证明自己有市场价值吗?”
成立两年多的果然天空有五十多个艺人,以演员为主,包括此前综艺《流行之王》选出的男团MR.BIO。刘涛认为艺人要特色鲜明:“像周彦辰,他更多的是舞蹈,朱星杰是创作型歌手。如果想让市场有更多的人关注,那么第一点就是专业技能,第二点就是差异化。”
铸一个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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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在练太极,风生水起。”演播厅里,身高1米84的周彦辰第二次彩排时侧空翻一记大回旋,落定,其他队员也正在做导演要求的最后动作定格,台下还没来得及欢呼,“哐”一声,周彦辰砸在了地上。
《偶像练习生》 总导演陈刚 图 / 本刊记者 梁辰
晕倒前一天,总导演陈刚在小花园碰到了脸色煞白的周彦辰。“反复叮嘱要他注意休息,孩子根本就当耳边风。”回想起一个多月前这件事,陈刚还是有些生气:“第二天人就倒了,因为晕倒时正在彩排直拍,后来剪辑有几个镜头,我都不忍心放进去。”
分组表演前,练习生按名次选择歌曲。竞演成绩直接关系到这一轮晋级结果,担任队长的周彦辰有些紧张,负责叫醒全组排练。队员练完后,他再自己练,四天睡了约十个小时。“他想用这次机会让我们所有人都翻身,留到下一轮。”同组的丁泽仁很钦佩。
“那时我也挺狠心的,拉着整个团队这样练。”晕倒前,周彦辰也感觉身体消耗到了临界点:“从头到底一直绷着那根弦,中间要是突然休息了一下,那根弦再也找不回来了。我能控制我一定不会倒,可眼睛一黑就下去了。”
“练习生也是比较恐慌的,猛然间让他们接受这么多的外界压力,他们会对自己的要求越来越高,不断地逼自己。”陈刚说。
选秀做了十几年,陈刚确实不知道中国还有练习生,半信半疑地和制片人姜滨跑了一圈经纪公司。“居然还有千多号呢,80%的艺能以及颜值都是很好的,让他们去做主播一个月收入10万不是问题。”你看坤音几个孩子,拿着老年机在城乡结合部封闭训练了一年多。要不是把他们挖出来,可能还在那儿练。” 陈刚说。
镜头外是更多重复性的训练日常。“练习服那么厚,跳到最后卫衣像被水泡过,一拧就可以接满一杯子,就是这么夸张。”陈刚透露,浸满汗的衣服太沉,有些练习生问能不能脱了衣服跳,导演组就关了监控,让大家继续练。
身体和意识濒临极限的游离感,周彦辰熟悉,跳舞到最累,腿完全是虚的,蹲不住,身体会开始抖,全靠意志力在撑。
丁泽仁曾是张艺兴在SM公司的练习生后辈,从比较随性的old school【与传统、复古同义,可以应用在各个领域。在街舞领域指 20 世纪 80 年代的街舞风格,以非常快的音乐节拍来配合编排比较自由的街舞动作,主要动作有:Breakin(地板动作、托马斯、风车、头转)、 Lockin(锁舞)、 Poppin(机械舞)】转入男团干净利落的urbn dance【一种以编舞手段融合很多舞种以达到优秀的舞台视觉呈现、在日韩 MV 中常见的舞蹈形式】时,张艺兴就对他说过,“urben dance一定要干净,力度、伸展度,要达到自己最完美的状态。”
周彦辰曾在练习时体力不支昏倒,之后在35进20的比赛中被淘汰
练习过程中,丁泽仁一次请假回河南老家,好不容易摸到了手机,开心又紧张地搜自己名字,想看看舞台反馈。到这时,他才知道《双截棍》排练晕倒视频早已在网上刮起风浪。周彦辰晕倒时,他是人体沙发,拼命掐着他虎口,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又急又慌又害怕,直接哭了。而在直拍的有限镜头中,前排背对的丁泽仁没能迅速反应过来,冷漠、自私等词铺天盖地和“丁泽仁”三个字扣在了一起。
“我觉得泽仁那段时间是有困扰的。因为我们组真的是最团结的,而且《双截棍》那场是我和泽仁真正开始互相了解,感情很好。”在周彦辰眼里,小他3岁的弟弟气宇轩昂,人称丁少侠,人贼逗,喜欢没事儿就啪拳一声“告辞”。在大厂时,没手机也没啥好玩的,常常一群人跑遍一栋宿舍楼就为抓一个人。
委屈一阵,丁师弟又回到原来状态:“就是尬黑呗,没事,我自己的人生格言就是所有走的路都是正确的路,多经历些,总是好的。”
如同张艺兴已经验证的那一条路,成为偶像,艺能训练远远不够,还需要一颗承受住任何诋毁的强心脏。消化非议,永远只呈现最明亮的样子。
“粉丝pick之后,他们要付出的努力会翻倍,都在拼了命地练,也正是因为这种状态,他们在四个多月的时间里超过了别人一年多的练习。”陈刚说,“不是越努力越成功,是你努力千百倍,也只得到了一次机会。”
微博上有一张转发量过万的照片,一个女生踩在另一个女生的头上企图翻进大厂,当时陈刚就在旁边,“赶紧带上制片主任和保安队长过去,实在太危险了。那是录35进20那场,大家都很想知道最终是哪20个,现场非常疯狂。”
那一场,22岁的周彦辰、19岁的丁泽仁被淘汰了。
应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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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对不起泽仁……”18岁的若雯垂着头,微卷的棕发沿弧线掩脸,声音越来越弱,几乎哭了出来。“这么好的公司,他也这么优秀,这么用功,可是淘汰了,就是因为我们没有做好,很对不起他……”
时间回拨6小时,河北市廊坊的大厂影视基地,我第一次见她。3月20日,35强的最后一场公演录制。“你喜欢谁呀?”我问。她站在我前面,捏着灯牌的两个角,羞怯又骄傲:“我喜欢泽仁,丁泽仁。”
丁泽仁大她一岁,眉眼英气,明亮,实力很强。公演现场其他练习生都在比心回应粉丝时,若雯有些委屈,“疯狂喊他的名字,但他也不懂怎么回应,其他人的粉丝都在心疼我。明明大家都想和他谈恋爱,可他却一心只想和大家拜把子。”
懵懂与成熟、热情与羞涩在这群年轻的偶像身上并存,一个微妙契机里,倏然击中了少女情愫。
节目中读粉丝信环节,若雯心动了。“第一次读信,读的就是我们中文首站的信。他读着读着害羞得将头埋进信里,像个小男生一样。我当时就觉得,哇塞,直男原来也会害羞啊。”
这是若雯看的第三场公演。比起11天后她要参加的大学自主招生考试,若雯显然对丁泽仁的考试结果更担心。出发前,母亲叮嘱她,“如果今天你不给秦奋投票就不要去了。”
“我妈追得比我还凶呢。”节目进行到后面,慢慢进入到“固粉”阶段,投票渠道从可以投9人递减至最多只能投两人时,若雯把票全留给丁泽仁,母亲对此耿耿于怀。
决定练习生能否出道的投票通道主要是两个,爱奇艺网络平台投票渠道,及购买农夫山泉饮品获得的投票渠道。附带投票功能的饮品多次断货,农夫山泉官方微博一度呼吁粉丝理性买水。而巨量购入之后,粉丝后援会将饮品送去敬老院等福利机构——成为线下应援的材料来源。
应援是体力、精力、财力的角逐。粉丝后援会将粉丝汇聚起来,成为推动练习生晋级的主要力量。后援会承担起为偶像募资、打榜、刷票、宣传、净化网络口碑、制作周边等责任,又与官方渠道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内部分工明确,多含人事组、财务组、数据组、反黑组、应援组、前线组、文案组、美工手绘组以及视频组等各个小部门,各组分设组长和副组长等职务。
据明星资本论统计,3月中进入决赛以来,仅是在粉丝应援平台owhat上,《偶像练习生》前20名的练习生粉丝就集资了超过1300万。
集资项目除了投票,还有线下应援、生日应援。为增加曝光宣传,后援会将练习生照片、视频投放到商圈LED屏、机场和公交车身等,公演时,应援花篮、易拉宝、灯牌、手幅一应具全。以徐坤粉丝为例,3月以来,粉丝们为他包下了素有“世界第一屏”之称的时代广场纳斯达克LED广告屏,及西单君太的的LED广告屏等。
20号和若雯一同到现场的是21岁的小雨,她带了6个小鬼灯牌。“上一场小鬼找了一圈没看到灯牌,很失落。我就想,这次我们一定要让他看到自己的名字。”为这一份决心,小雨通过朋友半价买到了市场价3500元的黄牛门票,“真的很便宜了,挨舞台这么近,趁着现在没出道还买得起赶紧看,以后出道了就看不起了。”
上一个选秀十年,已经翻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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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们拉票的时候,张靓颖的歌迷太过分了,欺负我们玉米,我们都忍气吞声。”成都中山广场,穿灰色短袖的男士双手捂脸泣不成声,继而攥拳朝天一吼,“为了李宇春,我们没办法,拼了!这段时间死都要给李宇春扎起!”
这是2005年成都一档新闻节目的画面。粉丝这个群体以浓墨重彩的一笔在中国娱乐史上写下开端。短信投票是观众支持的惟一渠道,全国多地出现了“某某粉丝上街抢手机发短信投票”的新闻。同年8月,21岁的李宇春以352.8万票夺得总冠军。
上世纪80年代以来,国内艺人公开选拔渠道仅有央视青年歌手大奖赛,输送了毛阿敏、韦唯等歌唱家。国外造星选秀正迅猛发展,2004年第一届超女预热之后,第二届超女乘着消费时代,成为了大众娱乐狂欢的出口。
接下来,《加油好男儿》《我型我秀》一类选秀节目多达200个,核心赛制均为单纯性竞技,同质化节目带来了审美疲劳,不少综艺节目剑走偏锋,综艺低俗化、偶像消费过度。2011年广电总局发出“限娱令”,监管层的宏观调控令内地综艺格局被重新洗牌。
媒介革新更改了受众的构成比重,而当下最热的偶像类型也转移着选秀规则。曾一路担任超女、快女、快男核心导演的陈刚感慨,现在已经不是一首歌就征服人的年代了。“偶像不只看艺能和颜值,现在大家对于偶像的认知,更多的是对于价值观的认同。”
2015 年起,偶像养成真人秀开始在国内各大卫视涌现,对于养成类选秀,网络平台比电视提供了更多消费时间和界面,多平台渠道的传播互动和整合营销也占了优势。次年,网络平台也开始布局。2017年,湖南卫视金牌选秀《快乐男声》将播放平台放到了网络。
“李宇春、周笔畅、张靓颖全诞生出来了,但那一个十年已经可以翻过去了。近几年有出现过新的偶像吗?国内诞生的基本没有,大部分都来自付出了艰辛、从海外归国的男团偶像。”在陈刚看来,国内偶像养成类节目各自发展两年,没有外力助推,只是公司内部各自为战,而这次国内市场以公司形式聚力,就成了以内容项目来推动整个行业的成熟和发展。
第一期开播后,韩国Mnet电视台在2月5日发表官方声明,表示中国网综《偶像练习生》节目的概念和构成、进行方式、编辑方式、布景等内容与韩国综艺《Produce101》多有类似,对此深表遗憾,并指出《偶像练习生》并未购买过版权。
对此,陈刚回应:“大家的起点都来自于练习生的机制,复刻练习生所有的阶段。在学习起步阶段一定会有让大家觉得似曾相识的地方,但是我觉得在第二季,我们收获了更多经验之后,本土化改良将会更符合中国诞生练习生的一个机制。”
2018年4月6日,《偶像练习生》总决赛
伴随着版权质疑,节目收视率和热度继续攀升。最后一期的集体报道微博转发量达147万次,决赛以屠榜之势夺下92个微博热搜。除了NINE PERCENT的成功,其他练习生不少也已拥有了普通艺人难以企及的关注和热度。
“之前做偶像练习生的公司相对成规模的会比较少,培养到变现的整个周期需要五年以上,很多公司在变现能力上就不愿去做这个事情,更愿意去做一些短平快的模式。”杜华认为,节目打开了公众了解练习生的渠道,对整个偶像行业也有促进作用。
李宇春夺冠的2005年,湖南师大附中14岁的张艺兴参加了湖南经视的养成类选秀《明星学院》,获得第三名。那年的冠军是KING组合。同期选手相继出现在超女、快男舞台时,张艺兴销声匿迹,再次露面时,他是韩国现象级偶像团体EXO成员——LAY。
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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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调查数据可以显示什么样的淘汰率诞生了最后的偶像传奇,除了零星钻石,十多年的海量选秀中,当初怀抱梦想的年轻人们最终去了哪儿?
2015年5月,周锐收到了《流行之王》的面试通知。几个月前他辞去长沙老家的报社工作,13小时站票一路站到北京做音乐的他仿佛得到神启。“当时觉得以后会很美好,如果我成功出道了,我跟兄弟们会在真正意义上好好做音乐了。”
工科生,大学组乐队、写歌,爱live house,爱唱着“只有音乐是我的解药”的乐队反光镜。怀着一腔热血到北京的周锐,每天捧着个人资料和音乐作品到一家家艺人公司自荐。“一直在撞南墙,还有一种未知的恐惧感。具体做什么音乐,跟谁做音乐,都没有概念,没有规划。”
韩国首尔,梦想着成为偶像的男孩女孩在舞蹈学校上舞蹈课
《流行之王》里,一个月里三轮面试,一千多人最后筛到20人进组。这档爱奇艺自制的偶像养成类真人秀也在贵州卫视播放,以韩国原版造星体系定制训练课程再进行选拔。最终,周锐和周彦辰、朱星杰等七人组成男团MR.BIO出道。第一次出现在镜头前,第一次有了认可自己的粉丝,当年23岁的周锐,满怀希望在音乐上大展拳脚。
“很多时候就是事与愿违,可能跟市场环境、跟经纪公司很多地方都有关系。节目完事之后,公司规划可能跟我们会有冲突,虽然也是很好的方向,但好像跟自己最开始想构建的那种生活有点不一样。我们出来之后并没有做音乐,然后真正的团队也没有做歌,没有成团。”
出道后反而比最初到北京更迷茫了。那是段焦灼不安的日子,梦想要写出来才有点底气。同团的朱星杰在尝试其他选秀节目。演戏,综艺节目,他一个个尝试,但没有持续跟进的音乐作品,《流行之王》时期的原有粉丝也在慢慢流失。
2017年,周锐“突然开了窍”,思考到底要做什么样的音乐,自己到底该干什么。“人一旦开始想问题就是个无底洞,那时候状态很差,自我否定。”和公司解约决定全心做音乐后,他又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在北京生活下去?
12月,《偶像练习生》节目组选管找到他。“我第一反应就是不要选秀了,我觉得自己没有能力了,一年半没做过唱跳训练。年纪大了,我不要去丢脸了。”苦劝两周后,进组前五天,选管凌晨3点多发来微信,“周锐你现在想一想,你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吗?你觉得你会丢脸,难道还有人认识你吗?”
初次导师等级评定,周锐在台上唱完了自己写的歌。手在抖,声音也抖,唱完向导师们鞠躬,“心忽然像开了。”走进台下通道,他蓄了几年的情绪溃堤。“我突然暴哭,这辈子哭得最惨的一次,哭到昏死过去,就感觉我这辈子没那么痛苦过。”哭完了,选管采访他时也忍不住哭,两人对面哭了半天。
和其他练习生一样,周锐出“大厂”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接下来,是熟悉的苦练。饮食控制加锻炼,周锐瘦了14斤,最后有了《小半》舞台表演的惊艳造型。表演开场前,灯暗,台下所有呐喊中也找不出自己名字。灯光一开,“我唱第一句,全场忽然开始喊‘周锐’,耳返里我完全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听到好多人在叫我的名字。浑身鸡皮疙瘩就起来了。”自大学时第一次登台唱歌以来,这是周锐第二次被吓住。“巨感动,那一瞬间,我觉得特别有力量,特别自信。无论是唱、表情还是表演状态,那场我比所有排练的表现都要好。”
“好像就是这一场,我真正意义上从舞台重拾信心了。因为大家在我唱歌的时候,真的我只能听到我的名字。”4月8日,北京青年路一家咖啡馆里,周锐再次提起时仍有些激动。
和其他练习生一样,周锐出“大厂”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走在路上常被认出来,微博转发量上万,工作邀约纷涌。4月7日下午,他去摄影棚拍摄时,恰好见到在隔壁棚拍摄的乐华弟弟们。
隔壁棚的乐华七子要出发去机场了,机场,百来名保安已经严阵以待,黄新淳向各个方向鞠躬,边说“辛苦了”边离场时,李权哲还在找手机,找到后,他有点抱歉,向工作人员鞠躬道谢后道别,拿上备好的黑色口罩,奔赴下一战场。
(感谢知乎专栏作者Vivian Lu对本文提供的帮助)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第548期
原标题《预备偶像》
文 / 本刊记者 陈子砚 实习记者 刘芮 发自廊坊、北京
编辑 / 翁倩 rwzkstar@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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