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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市井奇人——剃头匠王三多

 

文|黄云祥 编辑|马桶

长沙老口子总是把“理发”叫“剃头”,实在有些粗俗,远没有“理发”来得贴切与斯文,但几辈人都沿袭着青丝白发用剃刀、剪刀来打理的习惯,也就一直喊到现在。

老长沙人又有“吃肉不如勤剃头”的讲究,可见“剃头”是何等重要的事。

印象中可称为理发店的,除解放路的“南京”外,还有灯笼街口的“一乐也”和织机街口的“中华”。父亲说“南京理发店”(后改为“南京美发厅”)是江浙人开的,专为舞厅与外事人员剃头,价格不菲,所以他常去离家不远且性价比高的“中华”,当然是出客时必理的“西式头”。

长沙童谣中有“西式头,两边刮,我在中间屙粑粑”,极为形象地表达了这一当时流行的发形。

老式理发店 图源:网络

对于孩子们而言,理发是一件极不情愿的事,不懂事的要哭,懂事的要动,理发的双方不配合会弄得哭笑不得。

我愿意去“中华”是图好玩,热毛巾很舒服,师傅讲故事有趣,用火钳卷发和用布磨刀很新奇,还有那座椅更是怪模怪样。

那是一庞然大物,占地近一平米,没有200斤重的肥人恐怕难将椅子填满,黑色的牛皮座搁在白色的椅架之中,椅子立在碟状的柱上可原地旋转,右侧有带把手的轮,师傅转动手轮可将椅子倾斜至任一角度。每当斜靠在椅背上转起来,周围的物事就动了,如幻如梦,人也莫名地兴奋。

“中华”的店面宽,玻璃风门擦得透亮,一次进店时额头直撞玻璃,撞出一大包,惹得旁人大笑。

“中华”的场面大,水磨石的地面上分列两排大椅,镜子正对着椅子,挂在奶白色的墙上,一字排开。像走进了童话中的水晶世界,特别神奇。

“中华”待客有讲究,冬暖夏凉。夏日里,店面上方有用布制作的摆扇,用绳索牵拉如荡秋千一样摆动生风;冬天里,白铁制的暖气管可由店堂伸到街上,从管中冒出的烟气很远即能看到。

“中华”当然还有令孩子们可怕的事,就是那贼亮的剃刀,小孩子不刮脸,但邻座的大人修脸时师傅会展开剃刀,快速地在剃刀布上“唰唰唰”来回摩擦着,有“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恐怖感。

“中华”打拥堂的时候,我常看到的是忙而有序的工作,当师傅踩动机关将客人放到最舒服的位置后,便将白色的围布固定在顾客脖子上,低声询问顾客的要求,接着便一手拿梳,一手执剪,左右开弓,在客人头上做起文章来。这期间,两人偶尔对话或说笑。在金属椅子发出咔咔嘭嘭的响声和剪子与头发相切的嚓嚓声中,岁月就这样静静流逝。

老式理发店 图源:网络

父亲喜剃光头,他说易洗且舒服,往往十天半月便剃上一次,只是头右侧上的一颗芝麻大的血痣让剃头师付有些棘手,也只能由走街串巷的剃头匠解决。由此我也结识了一位长沙市井奇人——剃头匠王三多。

三多叔没有电视剧《士兵突击》中许三多的老实和内向,也没有余华小说中余三观的磨难人生,虽然名有点相似,但他就是一位快乐的剃头匠。

大凡居坡子街附近的老长沙都知道王三多,他是个家喻户晓的角色,一个灵泛码子,一位耍活宝逗乐的玩家,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王。他担着剃头挑子游走在大街小巷中,也把欢乐一路洒落在这里。

三多叔同古城上千剃头匠人一样,他的担子永远是一头冷,一头热。冷的是凳子,也是百宝箱,凳下的多层抽屜内整整齐齐装着手推剪、刮脸刀、剪刀、刷子、挖耳勺等工具;热的是灶、炭、水和脸盆。不同的是,三多叔没有替代吆喝用的一擦就响的钢音叉,他本人就是招牌,担子挑到哪里,孩子们必定跟到哪里,热闹非凡。

剃头匠的工具 图源:长沙范

他同孩子们做游戏,点弹子,打油板,滚铁环,摔跪碑无一不精。倒立行走与翻斤斗时还可做鬼脸,把孩子们逗得吃饭时都不回家。

他给孩子们讲鬼故事,说笑话,还不时地捉弄人,让你哭笑不得。他可以表演“长沙人吃糖包子(ò)了背”和不用双手吃油条而不掉地的过程。

他的杂耍和口技也是一绝。把戏变得出神入化,铜钱入口从腿上拉出,墨水变茶,茶变墨水,口吞点燃的香烟等等;蝉鸣、狗吠、鸡啼和婴儿哭闹之声从他口中出来,竟如真的一般,要多神奇有多神奇。

他玩得高兴时,能接过路人的单车在麻石街上表演一方定车喝水,飞车拾物,车上倒立,脱把行进的绝活,此时他的剃头挑子则搁在墙边孤单地冒着微微的热气,也似乎在为主人点赞。

他也通医理,如鱼刺挂喉、腮腺炎、麦粒肿等,经他处治均可痊愈。不过他讲用鸡鸭粪与桔子皮煮水洗可治冻疮,却没人敢试,看那狡黠的眼神,让人觉得他是在作弄别人图快活。

其实王三多是一位极有操守的剃头匠,他给人剃头时是认真的,手艺同他的玩活一样精致,深得街巷人家的好评,也是我家的常客。

街头剃头匠 图源:网络

他剃头时间长,端头、按背、反背背人、揉脸、捏颈肩等一系列保健动作,一项不省。

他同父亲闲聊时说,剃光头不能现朱砂(头皮出血),否则就是砸了自己的饭碗。像我父亲这样头皮上有血痣的,隐在发中,下刀前的手要摸得出来,可不是朝夕之功。而剃头最过硬的还是剃月毛毛(刚满月的婴儿)头。因为婴儿头皮起皱纹,头颅没长硬,头皮很柔软,所以手法不能太重,否则也会现朱砂。

我在三多叔手中剃头时,印象最深的是剃后“拉麻经”,又怕又爱,怕他突然出手,防不胜防,爱则是余味无穷,只感觉到周身筋骨酥软,四肢发麻,神情不能自控,随后是轻松,舒服和惬意。

王三多采耳时有点搞笑,除了那奇奇怪怪的工具外,他常把挖出来的耳屎夹出来放在釆耳人的肩上要孩子们看,让人恶心。而釆耳人怕耳屎从肩上掉到衣上,不敢乱动。这看似作弄人的行为,也为采耳期间双方的配合创造了条件,这就是王三多的灵泛之处。

文革中的王三多蓄起了胡子,如戏中人物的“三柳鬚”,有点仙风道骨之气,据说是生了三个女孩,蓄胡可盼生男之故。待我参加工作后,见他的胡子也白了,剃头挑子不见了。他发理的少,但釆耳生意还是不错,一个精致的圆筒装着采耳的工具随身携带,依旧走街串巷,把欢乐送给广大的平民百姓。

作者简介:黄云祥(中和居士),共和国同龄人,生于长沙,在这座古城中生活和工作了六十余年,长期从事技术管理工作,得闲时把一些摆不上桌面的“卵里卵谈”旧事和见闻集起来,学着码字,纯属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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