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搜索:

李传芝:爆米花&醉酒

 

爆米花

晚上经过一个小区门口,听到“突突突”的机器响声,寻声望去,是现炸炒米棍的。看着长长的米棍从机器中吐出来,瞬间就有了韧性,小贩的老婆把它们折成相同的长度,放置到塑料袋里,一袋一袋地卖。我顿时有些馋,想买一袋,想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提着这么一袋东西不方便,作罢。

少年时,村口上来了爆米花的人,用木车推着黑乎乎的一个机器。我们小孩子轰地一下围上,看他怎么搬下那些简陋而又神奇的东西。早有腿快的跑回家,去玉米架上薅下几个玉米棒子,迅速脱粒,又跑到奶奶或者爷爷屋里央告着讨要一毛钱,加工一茶缸子玉米要一毛钱工时费。奶奶捻开脏乎乎的帕子,从里面谨慎地找出一毛钱塞过来,少年就一蹦三尺高地去南棚里挎上八升箢子一溜烟儿跑出门。

早就有先行一步的占尽先机,排了一列队伍,少年激动地挨着前面那个站着。庄头上的孙二撵着牛过来,看见少年喊道:“三伢,你奶给你钱来木?你就在这排队?”少年就伸着抓得紧紧的一毛钱让爷爷看,围着的人就都跟着看。我无比羡慕孙二家的孙子能有这一毛钱,要是我有,排队的人里面也有我。

排队头上第一个是南崖上的二姐,她喜欢吃嘴头,村里人都知道她不过日子,见啥好吃就想弄来吃。二姐把一茶缸玉米粒递给爆玉米的二瘸子,二瘸子是附近庄上的人,小时候家里大人没在家看孩子,他掉下炕来,直直地跌进瓮空隙里,硬生生地把腿给弄断,就落下了残疾。村里精壮青年人都不好娶媳妇,二瘸子这样的更没有哪家姑娘跟,但二瘸子脑子好使,也勤快,日子总得过不是,就学了爆玉米这样一个技艺。

二瘸子使劲儿看看手里摇着的爆米花机,那黑乎乎的像一颗炮弹一样的东西让我满眼满心畏惧,却又想近一点再近一点看。等二瘸子停下摇柄,把一根铁棒插摇柄上一个机关里,把一个老长老长的布袋套到爆米花机的口上,所有现场人员一律自觉主动地捂耳朵,早有胆儿瘦的跑出去二里路,遥遥地观望。二瘸子用他的一只脚使劲踩了哪里一下,“咚”地一声巨响,他就淹没在滚滚热气里,一股香甜的焦糊味,把人的思维都浸透。那空空荡荡的布袋登时鼓起来,有孩子呼啦一下围过去抢布袋口洒落的爆米花。

热乎乎的爆米花耶!好吃的爆米花耶!无论是谁家爆米花,小孩子都挨个吃了一遍。更有大方的人家抓了好几把给孩子们塞裤兜里,褂子兜里。酥脆,香甜,一直吃到口干舌燥,方才暂停。

这么多年去了,二瘸子早就走了。过年的时候,街上的老邻居老谢会给街坊四邻爆玉米,一缸子五块钱。前几年过年的时候我还会找他,现在他早就随着儿子进了城。乡村的传统仪式又少了一个。傍晚,我有时候遛弯,就绕道去另一条街上,那里经常有一对老夫妻做爆米花,男的也是瘸腿,生意并不兴隆,我站在附近闻闻,就像是闻见童年的回忆。

醉酒

母亲已经能小酌几口,而爹爹已经由用大茶碗子喝酒换成用小酒盅,不知道他俩还是不是用一个家什喝酒。我很纳闷,就想起以前母亲身体好的时候,俩人同时去抓大茶碗子,结果出手一致,就成了抢的好笑画面。那时候母亲六十七八岁,身体硬朗得很,爹爹六十五岁,还各种各样的不服。一眨眼,他们都把酒盏换了,爹爹喝不了几口酒,就醉。又因为年纪大,不方便做出醉酒的姿态,他只能早早地睡觉。

乡间人喝醉酒的笑话,代代流传,成了故事。这些故事里的人有的在,有的早就不在,笑话说起来也没有几个人还笑。就像我指着稻谷和高粱教给孩子们,他们根本就不认识这些东西,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吃的饭食从哪里来。笑话是有鲜明的时代特征的,世事更迭,没有经历过的人就像是没有见过高粱长什么模样一般。

爹爹年轻时候抽烟喝酒,就有和他趣味相投的一伙人来家里喝酒吹牛。他们围坐在书桌四面,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的都是年纪大的,资格老的;坐在炕沿上,床边上的都是喜欢划拳的,以方便随时站起来向对方示威。因为喝酒是一件情绪激荡的事情,有时候烟头会把床单烧一个洞,而汤匙总要掉两把,摔掉了柄。母亲总是在一伙人散去后对着爹爹发火,谁不心疼床单?谁不在乎汤匙?

也有喝醉酒的叔叔大爷忽然嚎啕大哭,“俺那娘,俺那爷”的嚎啕。又没有人来劝,叔叔大爷都已经六七十岁的人,他那娘,他那爷,早就化成了灰。他只不过就是喝多了酒,趁着酒劲儿做些孩子样的态势。我在一边看他们哭得心痛,害怕得哆嗦,一直都是婆娘们哑喉咙破嗓子的哭,一个老爷们儿这样哭,挺吓人。

不哭的,喜欢闹。喝醉了酒逮住一个人就掐架,可能前头上有因由,借着酒劲尽情发挥,起初只是嗓门大,接着就说不中听,最后就扒拉到一起去。一众人看着真地打起来了,都踉踉跄跄地过来拉架,就有偏心眼儿的拉偏了架,双人打,变成多人打,乌烟瘴气,主人家的东西遭了殃,摔得没有几件囫囵的,还得女人一路跑出门喊了掐架人的老婆来拖回家,才算是暂停。也有拖不动的,半路上两家干起来,半个村子里的狗撕心裂肺地叫,整个村子里的人被吵吵的醒了一半的梦。

也有不哭不闹的,吃的喝的都给吐出来,一晚上的咀嚼肌白白地浪费了运动量。吐到主家的院子里是好的,最要命的是吐到屋里,主家当晚上熏得要死,以后的好几天也吞咽困难,还有沉稳大气一点的直接吐到街上,立即就有几条狗过来舔食。幸亏是黑天半夜,白天看见了得有多难受。光看看那个地盘,就好几天吃不下东西。

喝酒的人啊,一伙一伙散去,那些隐在白发里的人生,早就苍苍;那些弥漫在屋梁之间的烟雾,寂寂无边;那些鸡鸣狗吠的三更天,再次遥远。久久,酒酒。

作者简介:李传芝,山东博山人,博山区作协会员,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热爱文学,从教二十七年,一直从事语文教学工作,业余时间喜欢码字,喜欢读书,“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文字怡情养性,文字让我们走得更远。

壹点号 文学博山

新闻线索报料通道:应用市场下载“齐鲁壹点”APP,或搜索微信小程序“齐鲁壹点”,全省600位记者在线等你来报料!

[注:本文部分图片来自互联网!未经授权,不得转载!每天跟着我们读更多的书]


互推传媒文章转载自第三方或本站原创生产,如需转载,请联系版权方授权,如有内容如侵犯了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进行删除!

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www.hfwlcm.com/info/19802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