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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份不合时宜的礼物,让我顿悟了一个家幸福长久的秘诀

 

初春,湿气趁着暖意回潮,晕染了墙壁上的霉点。

我在收拾旧屋窗柜时发现了一个废报纸颜色的大纸箱。

纸箱虽然封实,但耐不住时间久远,陷进一些呛鼻的烟尘。我打开纸箱,里面放了一个大蚊帐和支架杆,抖了抖,空气里满是旧霉味,飘起的尘埃在不甚充足的日光照耀下回溯,就像老时光在记忆里摇摇晃晃。

我想起来,这是十四岁那年妈妈给我买的大床蚊帐。那时我刚上初中,在学校住宿后的一个期末复习返家,由于宿舍小床四角系了蚊帐,回家看到暴露在眼前空空荡荡的卧室床铺,我有点不习惯家里没有蚊帐这件事。

饭桌前我的思绪开始漫游,妈妈好像看出我的心不在焉,问:“你又想干吗?”

我放下筷子,怯怯地问:“你可以给我买一个蚊帐吗?我想要一个蚊帐。”

她好像听到了一个宛如买包装糖果的普通小事,摆摆手先让我吃饭,说饭后散步到对面的家居店看看。

“什么?这一个蚊帐要三百块钱?”妈妈将手中的蚊帐翻来覆去,眼神像是要刺透蚊帐的每一个织口。

“这是一米八的床用的蚊帐,我还带进口的支架杆呢,可不是零点几米的挂绳小蚊帐。”家居店老板撑了撑蚊帐以示质量。

“还想要吗?”妈妈问在一旁沉默的我。

来源:全景视觉

我注视着眼前这个天蓝色的蚊帐,其实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已经被吸引,想象它横盖在卧室的样子,会像蔚色的天、深沉的海,细腻柔软地包裹住整片区域,包容我每一个失眠的夜晚。

“不要了,也就那样。”我盯着妈妈头顶冒出的几根白发,摇了摇头。

“就是嘛,家里挂什么蚊帐,冬天也没蚊子,你又不经常回来,不太需要……”妈妈边说边拉着我出了门,声音盘绕在空气里,仿佛留给家居店老板听的。

在我十四岁时,家里出了点变故,让本就一般的家境雪上加霜。三百块钱是家里半个月的伙食费,妈妈其实也曾神采奕奕,爱时兴的装扮,现在却花白了许多头发,每天熬到深夜,把额上和眼角的皱纹摊开在每一天的柴米油盐里。

可能是青春期一些奇怪的敏感吧,回家后我躺在床上,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剥落的涂层,满脑子都是班上女孩的新裙子和家居店里与我仅一面之缘的漂亮蚊帐。

我把头埋在枕头里,无声地啜泣着,在一时的情绪发泄后,我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发现,床头放着一瓶水,还有半夜为我擦拭过脸颊,已经半干的毛巾。

期末考试结束后,我迎来了初中的第一个寒假,这个寒假我没有和小伙伴们出去玩耍,而是跑到隔壁茶叶店里,替茶叶店的姐姐挑茶叶。

一斤茶叶十块钱,挑二十天我就能挣两百块,再加上一百块压岁钱,我想应该能买上那顶蚊帐。

我每天一吃完早饭就蹲坐在茶叶店的小板凳上,洗干净的手伸进面前的一大摞塑料袋里,把茶叶和茶叶梗分开。五个小时多才能分完一斤半的茶叶,有时候多干一点能分完两斤,我就像纺织工厂里不停重复踩缝纫机的女工,不断踩着我认为是命运的脚轮,哪怕屁股坐得生疼,手来回举得僵直,但还在想着,如果多赚一点,就能多买一些东西。

临近过年,妈妈接到很多家政洗房的临时工,更为辛苦地忙碌起来。那时小镇上很多自建房楼层都有五六层,做卫生、擦窗户,要从六楼一路洗刷下来,每天回家,她的手都在水里泡得发了白,围绕她的都是缓解腰背酸痛的膏药。

“你别做那个挑茶工了,把寒假作业写完了出去玩。”

“我已经快写完了,你别去做清洁了,太累了。”

“就剩几天了。”我们异口同声。

是母女之间的默契,也是我们在共同维系这个因为生活而摇摇欲坠的小家的坚定。

来源:全景视觉

在除夕的前三天,我结束了“工作”,茶叶店的姐姐多给了我五十块钱,我把滚烫的三百块红钞票收进了钱袋,心被它抚平熨帖得很知足。

妈妈在前一天就完成了最后一单家政,带着我出门买新年的衣服。

沿街都是被擦得干净透亮的玻璃,处处挂着成串的龙年福字。

“你家姑娘穿这个美得……”店长拿了一件又一件大衣,堆着往我身上试。

我试完新衣服后,母亲看到靴子旁边的一双银色凉跟,打量道:“这个季节还有卖凉鞋的啊,是不是反季打折?”

“这是今年的新品,提前到了,可不是旧款,你看这个绑带上面还挂了新款的流苏……不过要是现在想买,可以便宜点儿给你。”

“能便宜多少啊?夏天还会有新的款式,其实没必要现在买,毕竟还是冬天。”妈妈拿着凉鞋看来看去,装作不经意地问。

“本来是四百八售出的,你要的话三百五给你了。不能再低了,再低我就亏了,这可是今年最新款,我们从总部拿的货……”店家喋喋道。

妈妈听到价格后眼神黯淡下来,声音渐弱:“也忒贵了,平时我也就几十块钱一双鞋子……”她提起买好的新年衣服,带着我离开。

“但是这个鞋子很好看,你穿很合适。”我想起去年夏天因为雨季,妈妈那双凉跟在暴雨里泡烂后无法修补,后来她基本上就不穿裙子了。

“走吧,等夏天再买,你不是爱吃牛腩肉吗,我们去超市,除夕给你做一个番茄炖牛腩……”

在除夕夜店铺打烊之前,我在家居店门口徘徊了许久,一直犹豫要不要进去,而对面就是那家成衣店,那双银色凉鞋被置放在橱窗的高台上。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身系在江海小舟的桅杆上,一面摇摆向南,一面踟蹰朝北。

最后我还是选择买下那双这个季节穿不了的凉鞋。我抱着精致的鞋盒往家跑,激动的心情不停涌动,我在猜测妈妈见到它的那一刻,是会很高兴、很惊讶地看着我,还是会佯装责怪地觉得浪费钱,还是……总归,她都会是开心的。

新年的爆竹声和大雪同时刻抵达,路灯下飞扬的雪花铺满房顶、树枝、地面,如同神祇,徐徐降临在我奔跑的脚印后。

推开家门,餐桌上番茄牛腩的热气挤进了这个小房子的每一处缝隙,屋子里暖烘烘的,玻璃窗上蒙上了水雾,外面的雪已看得不太真切,妈妈穿着围裙端出年夜饭的最后一碟水饺,从逼仄的厨房里穿出来,脸上挂着期待的笑容,丝毫没有注意到我手上抱着的东西,推着我到卧室门口:

“快去看看。”

来源:全景视觉

我走至门口,发现床铺上已经用白色长杆撑起了一顶蚊帐,是那床淡蓝色蚊帐!

我钻进蚊帐里,像曾经无数个梦里出现过的,长途旅行者卧地休息时突然出现的檐梁、寒天凛风中冻僵的手中突然多出的一把温火,是被笼罩的幸福与安全感。

“我买了这双鞋子送给你,新年快乐……妈妈。”我把鞋盒敞开,鞋子上银色的流苏还在微微晃动,而她的眼中盛满我如期的惊异和欢喜。

我们过了一个很好的除夕,守在餐桌前吃完了最后一个猪肉玉米水饺,老旧的电视机里放着春晚的歌舞,外面的烟花冲破雪天,迸出星星点点的色彩,烟火星子炸落在家家户户的窗檐铁板上,发出沉闷但喜悦的声响。

半夜起身时,我还能听见妈妈和大姨打电话,说我送了她一双很贵重的鞋子。

很多年后,我总能想起在家里的那个十四岁的冬天,冬雪簌簌,下了一场又一场,稀疏的枯枝上举着明亮的月,肃杀清冷,寡意饱满,还有那个本该是夏天时节应该拥有的蚊帐和凉鞋,被我们不合时宜地共同捧出。

后来我长大,考进了还不错的学校,有时还能发表一些文章,每当我把样刊递给她时,她总会托起老花镜,睁大眼睛,想努力看清纸上的每一个铅字。

其实母亲很少在我面前夸我多出色,但在其他人面前永远觉得我是比太阳还闪耀的存在。
哪怕我深知自己只是一粒尘埃,她也认为我能穿越漫无边际的黑暗,抵达群星时刻。

作者:吴莲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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