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边缘是兽性?看完才发现人性哪有边缘 |《檀香刑》读后感
歌剧《檀香刑》孙丙受刑
莫言的《檀香刑》是一本看完之后,有点耗损元气的书,毕竟连着做了几天噩梦了……
坦白说,看之前以为人性的边缘是兽性,看完觉得,多么天真无邪的想法,边缘?不存在的,特定条件下,人性没有边缘。
故事的历史背景是,德国人强修胶济铁路,晚清皇室被迫出逃,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庚子西狩”,同时,袁世凯镇压山东义和团。
小说以小人物在大时代背景的生活变迁为主线,孙眉娘是跟着父亲孙丙学猫腔长大的乡村美少妇,因嫁给杀猪宰狗的傻子赵小甲为妻开起了狗肉铺子,她风情万种长相出众被称为狗肉西施。知县钱丁又是孙眉娘的情夫,在小说里也被叫做孙眉娘的干爹,替朝廷杀人无数的刽子手赵甲是孙眉娘的公爹,其亲爹孙丙因续弦妻子和一双儿女被德国人屠杀而带领乡民闹起了义和团,在德国人的要求、袁世凯的全力配合以及公爹赵甲拿出毕生刽子手经验出谋划策之下,决定对孙丙执行最惨无人道的刑罚“檀香刑”。由于刑罚本身严重超出我的心脏负荷,这里不作描述,好奇者自行百度。
全书铺垫了大半本的檀香刑,由孙眉娘的刽子手公爹赵甲和傻丈夫赵小甲一起亲手执行,受刑的则是孙眉娘的亲爹孙丙。知县钱丁则在其中摇摆不定,时而连夜策马为民请命,被自己的壮举感动,情不自禁在心中对自己歌功颂德;时而因为袁世凯一句加官进爵的许诺而滑落成为满清政府和德国列强的帮凶,成为镇压反抗,完成檀香刑的一员,最后在挣扎中发现夫人已经服毒殉国,他也冲向刑台,意图提前结束孙丙的生命,以此结束孙丙的痛苦,使德国人想要让受着檀香刑的孙丙活到铁路通车典礼当天的计划破灭。
让人读后心有余悸挥之不去的不是故事本身,而是渗透在每一个细节处的人性刻画。
德国人要求在胶济铁路通车典礼上把受刑的孙丙作为重头戏亮相,因此孙丙自受檀香刑之日开始,必须活够五天之久,五天之中持续在惨无人道令人毛骨悚然的痛苦里面。
这是怎样一种变态的心理,一方的胜利不仅要以另外一方的生命为代价,还要以践踏一个人生而为人的尊严为基石,似乎要无死角全方位地掌控另外一个人的生与死的权利,包括何时生何时死,有几分痛苦程度,才足矣心满意足,才足矣让这种胜利是完美无瑕的。受刑者不仅要死,不仅要失去活着的权利,还要失去死亡的权利,他没有权利。一点都没有。
如果说这还算是列强对于被侵略国家民众的迫害,那么真是低估了人性的无底线,无边缘的范围。
赵甲以及赵甲的师父余姥姥亲手用各种酷刑杀死的数以千计的生命,在皇帝要求他们去处死一个偷盗皇帝鸟枪的小太监小虫子时,也是同样的要求,要一种在处死小虫子的时候有绝对观赏价值的刑具,余姥姥提出了几种方案都因为死得太快太不具备观赏性而被刑部驳回。
最后余姥姥拿出极其敬业的态度,讨要了二百两银子的公款,亲手制作了阎王闩。在行刑之前,为了顺利实现处死小虫子的时候其中的痛苦过程和观赏效果,还随意拖了一个死刑犯当场做了一个示范给刑部官员看,结果用力一猛,脑浆迸裂,刑部官员怒斥:“太快了!给你们二百两就整这么个玩意儿。”意思是不够好玩,受刑者的痛苦时间不够长,受刑者的恐惧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弥漫,观众还意犹未尽,这么快就死了,皇帝、老佛爷和宫里的贵人们看着怎么能痛快呢?
于是余姥姥和赵甲在宫里给小虫子上刑的时候格外注意,十分力气只能使出五分,而且一松一紧之间是很关键的,那一松一紧里才有戏,小虫子死了好几个时辰,要长到受刑者的脑袋勒成卡腰葫芦,要受刑者身上的汗流干,最后流出一层鳔胶般的腥臭明油。
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可以让人有这样的恶趣味呢?生活在太平盛世的我们可能已经无法体会,但是历史就那样明晃晃地存在着,被凌迟处死的史料在网络上可以搜到,甚至还有照片。
这本让人吃饭不香睡觉不稳的小说《檀香刑》还是能读完,除了故事这种载体悬念驱使下的天然好奇心,还有就是这本书里转换视角的叙事方式。
开篇是孙眉娘的叙述,起初站在孙眉娘的视角看世界,觉得赵甲是个魔鬼,钱丁是个为老不尊的色眯眯的中年油腻男,作者的巧构却把赵甲和钱丁,甚至赵甲的傻儿子小甲也搬到了主角视角上。
当我跟着赵甲的视角去看世界的时候,却发现骇人的残暴背后其实是至深的痛苦,是让人顾不上生命可贵的生存胁迫。就像饥荒年代里出现人吃人现象的那种生存胁迫。
赵甲原本是一个差一点饿死街头的小叫花子,他自己的生命从来没有被尊重过,随时可能像老鼠一样死在哪个不见天日的阴沟里,他的生长环境里长不出来对于生命的感知力。对他来说,只有一件事,活下去。所以当父母双亡的赵甲亲眼看到唯一可以投靠的亲人舅舅被刽子手砍了头之后,还是选择了跟着余姥姥学习做刽子手,以此作为他的生存技能。
这样的叙事角度让读者站在不同的人物视角,看到的几乎是截然不同的世界。而我作为读者,在赵甲为主体视角的篇幅当中几次吓到自己:看到赵甲差点把第二天要用来执行檀香刑的檀香木炸糊的时候,甚至会站在刽子手的角度担心他的刑具出问题。
如此怪诞的反应,是跟着叙述视角走线的条件反射,因为如果刑具出问题死的将会是刽子手。也许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死了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但是在那样一个大环境里,就算赵甲死了,也还是会有赵乙,张甲马上成为被袁世凯抓上刑台的替补队员。
那么再往上推,袁世凯是不是能不执行?钱丁是否能力挽狂澜?不能,那样做钱丁会死,那样做袁世凯万人之上的梦想会打折扣,而慈禧太后和德国人可以再找王世凯,张世凯来完成;
再往上推,慈禧是不是能大发慈悲放过小屁民?不能,她的王室生活不能因为一个小屁民受影响,与继续签不平等条约,被迫下台相比,满清皇室显然势必不会作出跑到高密这样一个小县城里来制止这样一场檀香刑的动作,否则这个故事听起来就太魔幻了。或者德国人借此为由发动战争,军民死伤无数,中国成为彻底殖民地,被奴役,全体成为二等三等……以致末等公民……
再推一层,难道德国人才是终止这一场杀戮,这一场酷刑的最终源头吗?假如有一个理想主义的假设,小说里的德国军官克莱德突然收手了,用国际法律解决这一次冲突?不可能,背后好像总有可以层层递进的大boss……再往上追溯,好像就是一个哲学范畴的讨论了——人的贪婪、人的弱点、人的恐惧……
所以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这样的人,什么样的环境可以迫使人性的边缘溃堤,让人性成为一种没有边缘可讨论的恐怖存在我们真是详述不了,但清晰可见的是,就是有一些环境可以形成固若金汤牢不可破的社会生物链闭环,让惨无人道的虐杀也成为一种供人消遣娱乐的节目。
自然,也有那逆流而上的,比如被凌迟处死的钱雄飞,被砍头的戊戌六君子刘光第,最后为孙丙演猫戏被德国人开枪扫射的乡民……
正本小说似乎是这样一幅画面:在全部的人物里,百分之九十九的庸众苟活,其中几个被抓出来作为施暴者的爪牙,百分之零点一的人钟灵毓秀天降人才,作为清醒的人喊出反抗的声音,然后这凤毛麟角的零星的清醒的人被虐杀,作者营造的压抑气氛我也只能概括到这种地步了。
再来说说那些刻画得让人仿佛进入鬼蜮的人性恶趣味。赵甲师傅(阅读时一直质疑,教授技艺的老师不是应该称作师父吗?怎么连莫言也写错别字?刚才我打出赵甲的师父几个字的时候,实在无法忍受师父两个字安放在赵甲和他师傅余姥姥这两个角色上,光明清净和污秽不堪,不忍心马虎过去。)回忆凌迟被冤妓女的时候京城万人空巷,他说其实观刑的其实比执行的人更凶狠,在观刑这件事上京城百姓是难伺候的,赵甲觉得凌迟这件创造要对得起观众。
人的恶趣味不仅仅应验在当时的京城百姓身上。不然怎么电影会有专门的血腥暴力板块。每个人的心中都是邪念丛生的,或者说那些魔鬼面阴暗面的种子一直都在人类的集体潜意识里,环境激发哪个部分,哪个部分就在这样适合他生长的环境里茁壮成长。
如此这般,阅读好的小说作品的意义逐渐显露,人性的阴暗面用坦荡却朴素的方式直接铺开来,可能是一种光亮吧。每个人的体内都有孙媚娘,逾越纲常规矩的性观念,性欲望;都有赵甲以及乐于看赵甲行刑的大众;都有钱丁,在现实的夹缝中几度拾起又放下放下又拾起的理想和抱负,在腐朽制度和愚化教育里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愚忠。
读一部好的小说不论它是多么乌云压顶,暗无天日,如果能映照出读者心里那些光照不到的地方使之坦然接受自己,就不算白受这份罪了。
被照亮的和被接受的,总是能少一点点执着。欲望、弱点,黑暗面,只有管理妥当的清净本分和放任自流的洪水猛兽两个可能。就像赵甲杀人,他说一开始害怕,后来就不怕了,行刑前总有一种兴奋,要完成好一台活剐的大戏,要对得起观众。
想到这些事都曾经发生在我们生活的这个星球上,做这些事的承受这些事的,就是和你同一物种,有着同样感受和思想的人类,就不难发出这样的感叹:人性的边缘不是动物性,不是魔鬼性,人性没有边缘。
人性,是一个中正的概念,往上走,有人可以有高级的艺术享受,精神追求,以至行善积德,为民请命,传播文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中间是食色性也,再往下出溜,就是连动物性都守不住了,就是人的贪欲和恐惧制造出来的各种怪现象,光怪陆离,匪夷所思。
电影《重返狼群》里有一句话令人印象深刻:狼捕食的时候是那样虔诚,“不是我要杀,而是我想活”,而人呢?狼捕猎是活下去的需要,而如今物质丰富的人类食肉范围之扩张,早就已经不是需要,而是贪欲。
电影《重返狼群》
如今正是冠状病毒横行的时候,网友调侃说:大过年的你干嘛非要去吃一只蝙蝠。说是这种冠状病毒起源于一种蝙蝠,不知道始作俑者是不是吃了蝙蝠,但湖北的野生动物交易市场是被关停查处了,现场发现了各种野生动物制品。
贪欲的意思从这里讲起就很好理解了:吃饭,吃菜,一日三餐,保证身体所需,这是名正言顺的正宗需要。有经过检验检疫的饲养肉类来完成荤素搭配,可以归为对生活的精细化管理,大致还可以算在需要范围内。但是当人们觉得这些索然无味,非觉得野味才够营养,够鲜美,就超出需要的范畴了。
网上的十大残忍菜系毋庸置疑也是贪欲制造出来的恐怖片,如果动物界也有一个作者莫言,大概也是可以写一部这样的小说,里面的酷刑包括活吃猴脑,活吃烤鸭掌……
如果说万物有灵,谁都不希望生活在一个人性底线和边缘都荡然无存的世界里;生而为人,随心所欲而不逾矩,大概已经是这苦乐参半世界的“极乐点”了,所以无论环境怎样,追求快乐和欲望的同时,人到底还是可以给自己一些边界。
作者:黄连寺苦瓜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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