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人表小姐1。◎
腊月二十三。
漫天的大雪将京城的街道完全覆盖起来, 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狂风裹挟着鹅毛大雪,连油纸伞也抵挡不住, 昨日还宾客满门的店铺, 今日全都闭了店。
今日是小年,也是她的生辰, 一大早,桑遥便烧了炭焚了香将屋子里熏得暖暖香香, 就等着那人过来陪她过生辰, 她住的房子简陋,那人又一贯是个挑剔的主,若是太冷,到时候又要皱眉了。
一上午过去了,左右邻居家已经飘出了饭香, 桌子上是她精心准备了他爱吃的冬菇鸡汤还煨在罐中,饭也做好了,炒的青菜已经凉掉。
桑遥几次走到门前, 探身看向街道, 呼呼地风雪像刀子一般刮过脸颊, 路上雪积的厚了,平平整整的一个脚印也没有, 大雪茫茫天空又暗沉,桑遥撑着油纸伞,往前走了一截却依然没有见到人。
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担忧,他平日娇贵惯了, 会不会答应陪她过生辰家里人不知道, 偷跑出来, 今天风雪大,在路上出了意外?
心中浮起这样的想法,桑遥就再也按捺不住,顶着风雪走了几步,鞋子便湿掉了,冷冰冰的。
路滑难行,桑遥走走停停张望寻找,却始终没见到人不知不觉走到了熟悉的地方,桑遥停下了脚步。
南明王府。
朱红的大门关的紧紧的,两个守门的小厮躲在屋檐下拢着手走来走去。
桑遥怔怔地看向这里,自从搬出来后,她已经好几个月没再进过这门了。
守门的小厮认出她来,朝她挥了挥手。
桑遥走过去收了伞,洁白的脸被冻的发红,她露出一个微笑道:“张小哥,钱小哥,用午饭了没有?”
守门的二人和桑遥很熟悉,对她的印象也很好,摇了摇头,笑着道:“风雪这么大,表小姐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找王妃,我去给你通报?”
桑遥连忙道不用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二表哥他....今日出门了吗?”
二人对视一眼,姓钱的小厮道:“没有啊,二公子今天一直在家,还约了几位公子过来喝酒,这会儿估计正喝着呢。”
桑遥愣了一下,面色渐渐变白,勉强笑了一下,温声道:“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便转了身,却见到一架豪华的马车驶了过来停在王府门口。
车帘掀开,一个挺拔清隽的青年人身着藏青色貂裘大氅从马车上下来,转过身抬起手,似在等什么人,片刻后,一只葱段似的玉手搭在上面,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扶着青年下了马车,二人相视而笑,一股很亲密的模样。
桑遥握着伞的手一紧,脸色变得惨白,飞快低下头,退到了边上。
一男一女相携着走上台阶,桑遥低着头,只见一双黑色祥云的靴子停在自己面前。
“表小姐来了怎么不请进去?”高随云淡淡的声音响起,琥珀色的眼眸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桑遥。
嘴快的小厮道:“表小姐是来找二公子的。”
浓黑的眉毛轻轻皱了皱,高随云拉着身边的女子,偏头看向桑遥,“二弟应该在家,一起进去吧。”
桑遥猛地抬起头,喊了一声“大表哥”,目光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似被烫到一般移开了视线,随后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先回去了。”
高随云声音带了些威严不容反驳,“一起进去吧,你也很久没过来了用了午饭再走。”
说着拍了拍女子的手,二人亲密地走了进去,桑遥呆了呆,见小厮还在等着她进去好关门,只能走了过去。
“二弟的院子你也知道,都是一家人,自己过去找他就是。”说起‘一家人’三个字的时候,高随云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桑遥。
“知道了。”
桑遥抿着唇,点点头往西边的院子走去。
玉竹轩。
与屋外刺骨的寒冷不同,玉竹轩里燃烧着两大盆烧得正旺的炭火,厚重的门帘挡住了吹进来的寒风。
“随风,怎么样,搞定了没有?”赵家公子举着酒杯饮了一口,笑嘻嘻地问。
旁边正在吃炙羊肉的王家公子笑着道:“若是没成,你爹那方我家老爷子很喜欢的端砚你可得给我啦!”
屋中的热气熏得几人脸颊发红,高随风热的脱下了身上的夹袄,表情十分自傲,“怎么可能失手,也不看看是谁出马!”他哼了一声,说道:“也不知道我娘从哪找来的什么穷表妹,说什么是我大哥的福星,让她进门伺候。”一口烈酒下肚,逛街如玉的脸上顿时泛起微红。
“咱们不是打赌吗,说好了我要是能在两个月内将她拿下,你们愿赌服输,将京郊那座宅子送给我。”
清浅的脚步一顿,桑遥晃了晃身体,抬手拍了拍耳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只听屋内又传出高随风的声音,“当时你们还说什么她人长的漂亮心思又单纯,哼,你们说错了吧,昨儿个我对她说了等年过了就上门提亲,她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那时庄重的话被如此讥笑地说了出来,窗外的桑遥面色变得惨白,淡粉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呆呆地站在地上,鞋子里早就被雪水浸透,冻得脚指头针扎似的疼。
二人笑说着不相信,高随风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帕,打开来,里面包裹着一截用红线编起来的头发,他语气得意道:“喏,这就是证据,这是她的头发,编了送给我做定情信物的。”
二人“嚯”了一声,面面相觑,只得认输。
赵公子道:“我还当她真的是为了你大哥,看她温温柔柔的模样,长得又那么漂亮,一点不像心机深沉的女子。”
“是啊,看不出来。”
高随风嗤了一声,“人不可貌相,还是我大哥说的对,这一切都是她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为了嫁进王府,只有我母亲心善才会被她欺骗。”
风雪从廊下吹了过来,寒冷刺骨,冻的人瑟瑟发抖,桑遥抬手环抱住自己,浑身冰凉,心口处像破了个大口子往里灌着风,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看,不过才从王府搬出去半年不到,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不过是对她稍加辞色便同意和我在一起,说什么对大哥情深义重,我看她是换了谁都一样,只要是南明王府的主子就行。”
高随风鄙夷地看了眼手中的黑发,抬手将它扔进了碳炉中。
王公子道:“你怎么把定情之物烧了?”
高随风皱眉道:“拿着脏了我的手,看着脏了我的眼,要不是她硬塞给我,我才不要。”
说着三人便笑了起来,说着赌注的事。
桑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玉竹轩的,过拱门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额头磕在石阶上顿时就破了,温热的鲜血溢了出来。
抬起手胡乱地擦了一下,桑遥恍惚着往前走,却在抄手游廊的转角处不小心撞到了高随云。
“怎么搞的?”高随云嫌恶地看着胸口白色锦衣上染上的血渍,眉头紧紧皱着,看向失魂落魄的桑遥。
看向她来时的方向,又看了看她的表情,高随云脸上浮起一抹了然的表情,声音淡淡道:“桑姑娘走路要小心些。”
桑遥抬起头看他,发现他脸上带着讽刺的笑,身体一僵,嘴唇颤抖道:“为、为什么要怎么对我?”
高随云微微俯下身子,靠近她的耳边,吐出的话语比屋檐下的冰棱还要锋利,“满腹算计落了空,怪你自己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起了贪恋,怪不到别人。”
说完,带着随从离开了。
桑遥脸色白得像雪,手脚冰凉,浑身都冻的快要失去了知觉,才迈出一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只能扶着墙慢慢地往前走。
府中的来来往往的丫鬟都奇怪地看着她,偶尔指指点点在议论什么。
桑遥耳朵里再也听不进去任何声音,径直出了南明王府。
油纸伞不知掉在哪里,风雪还在继续,桑遥恍惚地走在冰天雪地里,不过一刻钟,身上的衣服就湿透了,发上肩上全是雪花。
脸色开始发青,嘴唇发紫,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中却浮现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那时不过六七岁的年纪,懂得什么情爱,但,只那一眼,那个人便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中,成了遥不可及的梦。
运河两旁的柳树被沉重的积雪压地垂到了地上,两岸白茫茫一片,河上寒气缭绕,落下的雪被水融化,与之融为一体,更添几分寒冷。
桑遥扶着拱桥的扶手慢慢走到了最顶端。
周围很安静,耳边只听得见簌簌地落雪声,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桑遥颤抖着冰冷的手从怀中取出一截用红绳编织的黑发,冻得发僵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
原来都是假的,自己傻乎乎地被人当猴耍还不自知。
“呵呵。”
桑遥笑了起来,温热的泪刚涌出眼眶就变得冰冷,落在唇边,她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噗通”一声。
高高跃起的身影砸在河水中溅起大片水花。
极度冰寒的水从嘴巴和鼻中涌入,痛苦的窒息感吞没了桑遥,她没有挣扎,任由冰冷的河水将自己带入无尽的黑暗。
作者有话说:
关于那个爱意值和恨意值,被作者取消了,主要是写文的时候总想不起来写数值_(:з」∠)_。感谢在2022-10-08 01:00:28~2022-10-08 23:4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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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
◎工具人表小姐2◎
福瑞院。
一阵微风拂过, 院里栽种的桃树晃动起来,粉白的桃花纷纷扬扬地洒落,有些飘到了房间的廊上, 空气里淡淡的桃花香沁人心脾。
卧室里, 紫檀木的茶几上一盏龙吐珠的鎏金香炉吐出云纹状的烟雾,整个室内弥漫着淡淡地沉香味道。
一个面容威严的妇人坐在榻上, 细细打量着跪在面前的姑娘。
“你既已到了王府,以后定要精心照顾世子, 明白了吗?”
妇人声音淡淡的, 带着一丝威严。
桑遥跪在地上恭敬道:“王妃,民女明白。”
南明王妃撵过四旬却保养的如同二十出头的妇人,皮肤光洁眉眼精致,她听桑遥这般守礼,点了点头, 露出一丝微笑,抬了抬手道:“抬起头来,我看看。”
桑遥闻言抬头低眉, 王妃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面前的少女秀颜清雅, 一张鹅蛋脸上两道弯弯的柳叶眉下有一双澄澈的眼睛,白皙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色, 显得健康有元气,琼鼻樱唇,即使未施粉黛也如清水芙蓉,虽不是容色倾城倒也是一个让人见着便觉得亲切舒心的姑娘。
王妃很是满意, 她原想着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外甥女是一个乡野村姑, 若是莽撞不知礼数该怎么是好, 没想到见了面,竟意外让人感到惊喜,样貌好,懂规矩,没有因为能叫自己一声姑母就放肆。
大户人家,即使是最低等的粗使丫头样貌也要比一般人家的姑娘要好看,这就是体面。
王妃笑的和善,亲手扶了一下桑遥的肩说道:“起来吧,你我是亲戚,你当叫我一声姑母,不必如此多礼。”
桑遥微微抬头,面上微微紧张的神色在见到王妃冲自己笑的时候,放松了不少。
站在一旁的小丫鬟很机灵,赶忙给桑遥端来了一个套着精美布套的圆凳,王妃示意桑遥坐下,声音和缓了问了几个问题。
桑遥柔声着一一回答了,旁边的嬷嬷点着头,示意她没有说谎。
王妃笑着道:“世子....哦,你那大表哥的情况想必你也知道了,待会我让嬷嬷领你过去,他这阵子脾气不好,你多想想办法开解他才是。”
“姑母,遥遥省得。”
王妃点了点头,使了个颜色,刘嬷嬷笑着道:“表姑娘请跟我走吧。”
出了院子穿过两扇拱门,上了抄手游廊,桑遥好奇地抬头打量,只见庭院芳草萋萋,假山流水,耳边水声潺潺,入目便是开的花团锦簌的各色花朵,微风吹得摇晃起来,栖在上面的蝴蝶蜜蜂也都纷纷飞起,盘绕上空。
乱瞄的眼睛突然发现对面高楼之上有两个人,桑遥与其中一人对视一瞬,吓得她赶紧收回了视线,却没注意到自己走偏了,“咚”地一下撞在廊柱上,
“哎呦”一声,抬手捂着额头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噗嗤!”
斜对面的高楼上,两个少年公子坐在倚靠在廊上,见桑遥冒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那是你们家新进的丫鬟,看着挺有趣的。”蓝衣少年名叫赵熙,是户部侍郎的嫡次子。
南明王的小儿子高随风生的面如冠玉,一头乌黑的发被紫金发冠整齐地束起,一身银色锦袍,手上拿着一把玉骨扇,端的是风流俊俏气质高贵。
扇子在手中转了一下,高随风回忆着方才那双灵巧美丽的眼睛,笑了笑说道:“看着去的方向,似乎是流云轩。”高随云面露思索。
赵熙表情沉了沉,问道:“你大哥....近来如何了?”
高随风叹了口气,见她们背影消失收回目光道:“不太好,大哥他已经好多日没有出过房门了。”
自从高随云的双腿因意外受伤无法行走,他原先的骄傲自信便被毁了一半,一个月前相府退婚,对他的打击更大,意志消沉,一蹶不振,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动不动就大发脾气,院子里的丫头已经被赶走好几拨了。
像方才那个冒失的丫头,若是去当差只怕要不了三日就要被赶走。
桑遥跟着刘嬷嬷来到一处院子前。
说是院子,其实比桑遥的家还大,圆形的拱门上刻有‘流云轩’三个字,走进去引入眼帘的是一片小树林,林子中间的小路铺了青石板,刚过中午,太阳正盛的时候,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落下来露出斑驳的光影,风吹枝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走过青石板路又穿过一道木门,便到了高随云居住的地方。
迎面的内院中摆着一个长方形的大鱼池,里面有假山,水中飘着铜钱草,路过的时候桑遥瞥了一眼,看到一些巴掌大的小鱼。
院中还种了两棵桃树,一棵梨树,此时都开着花,到处充满了香气。
听见脚步声,两个坐在右边廊下做针线活的丫鬟抬起头来,见是刘嬷嬷,赶紧起身行礼,“刘嬷嬷。”
刘嬷嬷含笑点头,说道:“去把大家都叫出来,我有话要说。”
“是。”两个丫鬟应了一声飞快地离开了,不一会便有五六个丫鬟小厮走了过来,整整齐齐地站在二人面前。
刘嬷嬷拉着桑遥道:“这是咱们府上的表小姐,王妃特意请过来陪世子说话的,你们要好生伺候,不得怠慢,知道了吗?”
众人齐声应是,刘嬷嬷指着面前一个穿着粉红衣裙的婢女道:“她叫夏儿,是院子里的大丫鬟,表小姐有什么不知道的尽管问她便是。”
桑遥笑着点了点头,刘嬷嬷将手中两个包袱递给小厮,让夏儿去安排桑遥的住处,对她道:“走,我带你去见见世子。”
“出去!滚!”
刚走了几步,便听见房间里传出一声暴喝,瓷器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便见到一个小丫头跑了出来,右边脸颊上有一道血口子,看样子应该是被飞溅的碎片划到的。
小丫头十三四岁的模样,眼中噙着泪水,捂着脸飞快地跑走了。
桑遥呆了一下,面色有些惊慌,刘嬷嬷安抚道:“小丫头做事不稳,吃些教训应该的。”
二人走到房门口,门虚掩着刘嬷嬷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唤来一个名叫松子的小厮,交代了两句,松子打量了桑遥几眼点点头,推门进去了。
片刻后,松子走了出来,对刘嬷嬷摇了摇头,刘嬷嬷面上露出担忧之色,问道:“世子今日用餐情况如何?”
松子苦着脸道:“和往日一样,尝了点味道便让人撤了。”
原剧情中,高随云也是这样不愿见人,原主因心中思慕担忧高随云便想着进去看看,没想到只因喊了一句‘表哥’便被恼怒的高随云一个巴掌打了出来。
刘嬷嬷看向桑遥的表情有些为难,桑遥柔声笑着道:“既然世子不方便见我,左右我住在这里,等世子心情略好我再去瞧他。”
“哎,那也好。”刘嬷嬷肩上桑遥这么懂事,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又叮嘱了桑遥几句便离开了。
天色还早,桑遥回到房间里将自己的衣物等东西收拾了一番,房间里许久没人居住,她便燃了香,很快清甜的梨香飘满了房间。
傍晚,小丫鬟们送来了饭菜,从前院拎过来再到摆在桌子上,桑遥吃到的时候已经冷掉了。
“世子吃的,也是每日从大厨房送过来的吗?”桑遥问。
夏儿点点头,“以前世子是和王爷王妃二公子一同在偏厅用饭,现在世子...每日都是松子去大厨房取的。”
桑遥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桑遥便起床洗漱了。
夏儿等人起床的时候见许久不用的小厨房冒起了炊烟,吓得赶紧跑了进去。
“表小姐,您怎么做这些呀,您想吃什么吩咐丫头们告诉前院就是了。”夏儿急忙将桑遥送灶下拉了出来。
“衣裙都弄脏了。”桑遥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浅绿色衣裙,脸上露出苦笑,抬手阻止了帮她擦拭裙摆的夏儿,将她拉到外间的小桌边坐下。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要来?”桑遥问,昨日刘嬷嬷介绍她的身份的时候,虽说的是表小姐,但安排她住的房间却是和下人房在一起,言语间也没有什么恭敬之意,昨天带她进府后便让她重新梳洗打扮,看上去确实是大家小姐。
那时桑遥见院里人表情便知道她们早就知道自己要来,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挂着‘表小姐’名头的丫鬟罢了。
当初,南明王府去她家中接人的时候,左右邻居都是知道的,来人说王妃想要让桑遥过府去陪陪自己解闷,用的也是请表小姐的礼仪,给桑遥的穿戴也都是按小姐来置办的,只是府中知晓内情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托词而已。
桑家与南明王妃并不是正经的姑甥关系,桑遥的父亲不过是和王妃娘家有些沾亲带故,远远不够格攀上南明王妃。
只是突然上门要求,王府要体面,若是明言让人家姑娘上门做丫鬟,只怕会惹出闲言碎语,因而便称桑遥是自己外甥女,请过府去住一段时间。
穿的和小姐一般却要做伺候人的活,桑遥觉得,大户人家就是太讲究了,她父亲是个嗜酒如命的人,若是给他足够的银钱就是把自己买进府中做丫鬟只怕也不难。
但是转念一想,自从天之骄子一般的高随云重伤成为残废的消息传出去后,想看王府笑话得人就不少,月前又被相府退婚,更是狠狠折了王府的脸面,外面本就传的风言风语,若是再被有心人寻到什么蛛丝马迹,只怕又要生出事端。
王妃担心高随云会被闲言碎语影响,因此才想出这样的办法,其中真相只有自己人知道而已。
夏儿干笑一声,仔细打量着桑遥的眉眼,见她温柔和善,不由放下了心,点了点头道:“刘嬷嬷早前跟我们说过有一位表小姐要来。”当时她们找小姐妹打听过,并没有听过桑遥的名字,府中来往多年的亲戚中也没有这号人,她们便有些疑惑。
后来刘嬷嬷又说表小姐来了,要做什么她们不必理会,让她做就是,还将她的房间安排在她们的旁边。
这样矛盾的做法很让人摸不着头脑,夏儿担心自己怠慢,便悄悄地问了刘嬷嬷,刘嬷嬷没说实话,只说桑遥是来陪世子给世子解闷的,夏儿琢磨着便明白了。只是桑遥毕竟是名义上的表小姐,夏儿也不敢太过不敬。
桑遥笑了笑说道:“姐姐聪慧,不用我多说,往后叫我遥遥就行了。”
夏儿迟疑着点了点头,桑遥道:“以后伺候世子的活就交给我来做就行了。”
夏儿见她一派轻松的模样犹豫着道:“世子他....这段时间心情不大好。”院子里已经换了好几拨伺候的丫头了,现在大家每天都胆战心惊地伺候。
桑遥点点头,“我知道的,姐姐放心便是。”
说罢,起身去看锅中的食物。
“世子,用早膳了。”
静谧的卧室房门被人推开,松子端着托盘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
房间里很暗,即使是白天也点着蜡烛,窗户紧闭都用黑色的薄纱挡住,窗边一个穿着暗色长袍的男子坐在轮椅上,微弱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面色很是苍白,原本丰腴俊朗的脸颊短短数月已经瘦的皮包骨了,看起来有些吓人。
身上的衣服松松地套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领口处隐约可见凸起的骨头,整个人毫无生气地坐在那里,眼神麻木地看着前方,不知在思索什么。
“拿走。”
喑哑的声音响起,高随云动了动嘴唇,连个眼神也没给松子。
松子看着高随云这样,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轻轻走过去,弯着腰将托盘递到他面前,“世子,吃一点吧,您昨天晚膳都没怎么吃。”
高随云皱起眉,正要发作呵斥松子,却被飘入鼻间的香气勾的愣了一下,眼神转移落在面前的托盘上。
黑色的托盘上,放着一只青玉制成的小碗,里面盛着的似乎是粥,正冒着热气,散发鲜香的味道,让人闻着忍不住想尝一口。
敏锐地察觉到高随云的想法,松子高兴地道:“世子,这是小厨房做的干贝海鲜粥,您尝尝吧!”说着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把高随云推了过去。
“咕咕~”肚子突然发出两声响,高随云不由自主地拿起勺子舀了一些放入口中,粥煮的很烂,入口软滑,海鲜的香味与粥充分融合,味道鲜美至极。
许是饿的久了,高随云看着还没舀几下就空了的碗,抿了抿嘴道:“还有吗?”
松子大喜,连忙接过碗,点头道:“还有,还有!我这就去盛。”说着飞快地跑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不仅手中端了一碗,他将桑遥用来焖粥的砂锅整个端来了。
不疾不徐地吃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碗再一次空了,他已经一连吃了三碗,腹中又饱又暖,仿佛整个人身体都轻快了不少。
僵硬的脸色和缓下来,高随云声音变得温和,“端下去吧,送茶来。”
“哎,是!”
看着世子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松子高兴的不得了,出门去后赶紧招手叫一个丫头去送茶,自己飞快地跑去前院,他要去跟王妃禀告。
“哦?世子用了三碗海鲜粥?”王妃听见松子喜气的禀告,喝茶的手一顿,讶异地挑了挑眉。
“是的,王妃。”
“嗯,不错!”王妃点点头,面上露出欢喜的神色,旁边的刘嬷嬷道:“那道士确有几分本事,指点着咱们找到桑家丫头。”
挥了挥手让松子下去,王妃看向刘嬷嬷面上露出欣慰的笑,说道:“没想到桑家丫头还有一手好厨艺,有她伺候随云,我也放心不少了。”
前些日子,高随云因腿伤之事,心情一直不好,吃喝也差了很多,不过两个月整个人就瘦了近半,好不容易稍稍恢复过来,又因相府退婚大受打击,不吃不喝差点丢了命,还是她哭求这,高随云才撑了过来,每日吃一些保着不死罢了。
刘嬷嬷笑着道:“王妃尽管放心,那道士说了,桑遥是个有福运的孩子,有她在世子身边,世子定能很快好起来。”
一连三天早餐都是桑遥做的,高随云难得每天都按时吃了,心情好了不少。
“前几日不是说带了一个人过来吗?”高随云刚用过早饭,面色还算温和。
松子递上茶盏说道:“是桑家的表小姐,王妃特地请来陪世子说话解闷的。”
高随云眉头皱了起来,原来是她,母亲竟然还没打消念头吗?竟然把人带进府里来了。
还算温和的表情突然变冷,高随云道:“既然来了便带过来见见吧。”
“是。”松子应声去了。
桑遥听见高随云要见自己的时候,面色很平静,将手中的绣绷放下,起身跟着松子离开了房间。
一进门,桑遥的眉便皱了起来,屋外艳阳高照,屋内却昏暗阴冷,松子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房门被掩上,桑遥眯着眼适应了一下,才发现屋内还点着蜡烛。
“你就是桑遥?”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屋内响起,桑遥身体本能地一颤,见到窗户边的阴影处一个人坐在轮椅上,一双泛着冷光的眼睛看着自己。
“世、世子?”桑遥咽了咽口水,抬脚走了过去。
“站住!”就在桑遥距离他几步路的时候高随云突然警告般地喝了一声。
桑遥站在原地不动,过了一会,高随云道:“母亲说你是我表妹。”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嘲弄,“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姓桑的表妹?”
桑遥心里默默骂他阴阳怪气,口中平静道:“我也是听家里长辈说的。”
高随云接着道:“先前我母亲说要让你做我的侧室,说你福泽深厚对我有助益。”
一开始的时候南明王妃确实是这么跟高随云说的,那道士说了若是娶了桑遥对他有很大的好处。
高随云是不信什么牛鬼蛇神和道士的,听母亲这样说,下意识就觉得这是个骗局,他是个残废又被相府退了婚,京都中还会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吗?
又是听了道士的话,在了解桑遥的情况后,高随云越发觉得这是他们串通好的,目的就是为了世子夫人的位子,因此他强烈表示拒绝,没想到母亲又将她弄到自己身边。
听出了高随云话里的火药味,桑遥依旧平静道:“我不过一介平民,哪敢高攀世子爷。”
高随云挑了挑眉,他没想到桑遥不仅有心计还很会狡辩。
“我已经拒绝了母亲,也不想再看到你,你现在就离开王府。”高随云毫不客气。
桑遥沉默了一会说道:“王妃让我来照顾世子爷,我哪也不去。”
高随云心中涌起一股怒火,面色难看地盯着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正要说话,桑遥抬起头环视一圈说道:“世子爷,房间里长时间不见阳光对身体不好。”
说着,走到窗户边抬手拉开黑帘。
“住手!”
高随云的话音刚落,只听吱呀一声,窗户也被推开了,大片耀眼的白光照进来,刺的高随云抬手挡在眼前,心中怒火更甚。
“你竟敢不听我的命令!”
他怒吼着,放下了手,长时间不见阳光的眼睛被突如其来的白光刺的流出了泪水,他抬手擦去,眯着眼看向站在窗边的桑遥。
“你——”
少女站在床前转过身来,穿着淡绿色的绣花衣裙,面容精致一双闪着细碎光芒的双眼格外好看,眉不画而黑,唇不点而朱。
高随云眼眶泛起雾气,眼前的人变得有些朦胧,逆着光,整个人像是笼罩在光晕中,仿佛是踏光而来的仙子。
脱口而出的话消失在喉咙里,高随云呆呆地看着桑遥,连眼泪掉了下来也没发现。
“抱歉,光太刺眼了。”
桑遥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走过去,拿着手帕擦了擦高随云的脸颊。
“啪!”
一声脆响,桑遥的脸偏向一旁,手中的帕子也掉在地上,白皙的脸颊上多了五道清晰的指印。
“谁让你碰我的!滚!”
高随云咬牙怒吼,瘦骨嶙峋的脸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满是血丝,看起来极为恐怖。
见桑遥不说话愣愣地看着自己,高随云面色一变,唇线紧抿,心中涌起一股难堪和愤怒他抬手捂着脸,在摸到脸上有些咯手的骨头时,左手倏然抓紧,指甲扣进了木头轮椅的扶手中,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滚出去!滚出去!”
他声音嘶吼起来,想要转身躲避桑遥的视线,却偏偏坐在轮椅中无法行动,双手哆嗦着肩膀也在颤抖。
“世子....”桑遥似被他吓到了,上前一步想要说话,突然,高随云抓起手边的东西朝着桑遥扔了过去。
“啊!”
啪嚓一声,架上的一个花瓶被他扔了过来,桑遥躲闪不急被砸了个正着,眼前一黑,额头一阵剧痛,花瓶落在地上砸了粉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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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
◎工具人表小姐3◎
“世子, 发生什么事了?”
一直守在屋外的松子听见高随云的嘶吼赶紧推门冲了进来。
“世子,您怎么样?”松子见高随云瑟瑟发抖的模样,心疼坏了, 见到窗户被打开, 气愤地指着地上的桑遥道:“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打开窗户。”
说着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了起来,屋内的光线一下子暗淡下来。
桑遥跌倒在地, 捂着额头,温热的鲜血从额头流了下来, 她脑袋有些发晕, 解释道:“屋内长时间照不到太阳会发霉潮湿,我只是关心世子的身体。”
高随云隐没在黑暗里,慢慢平静下来,松子看她鲜血顺着脸颊落下,惊讶道:“你、你流血了!”
高随云身子一僵, 缓缓转过身来。
松子弯腰将她扶了起来,有些尴尬道:“你没事吧?”
桑遥抬起头,右边额头破了, 鲜血顺着眼睛滴落下来, 下巴, 衣裳上全都粘上了鲜血。
“没、没事。”桑遥摇了摇头,松子放手的时候脚下踉跄了一下, 差点又摔到。
“小心!”松子叫了一声,赶紧伸手扶住她。
桑遥走到高随云身边跪了下来,“对不起,是我的错, 请世子原谅。”
她语气平淡, 低着头, 让人看不清表情。
喉结动了动,高随云声音喑哑道:“出去。”
“是。”桑遥起身离开了,松子本想送她出去,却担心主子生气,遂作罢。
房间里,桑遥将脸上的血擦掉,找了块布将伤口扎了起来,正在换衣服,听见有人敲门。
“桑姑娘。”是夏儿的声音。
桑遥刚脱下衣服还没来得及穿好,走到门后将门拉开一道缝,“有什么事吗?”
夏儿笑着举起手中的小瓷瓶,“我想来给你送药。”
桑遥将门打开让夏儿进来。
“多谢夏儿姐姐。”桑遥道了声谢,搬过来凳子让她坐下。
“我自己来就行,你先整理吧。”
桑遥点点头,走到床边穿衣服,问道:“世子的腿...还能好起来吗?”
夏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恐怕是难了,王爷和王妃重金悬赏的名医也束手无策。”
说起高随云的腿,夏儿不禁面露哀伤,语气低落道:“世子爷从小天资聪颖,年少成名,十八岁高中榜眼,学富五车与丞相府嫡女自幼定的婚约,突然遭受这样严重的打击,莫说是世子爷就是寻常人也很难走出来。”
她看着桑遥对镜上药,劝道:“你要多体谅世子才是。”
桑遥点点头,往额头抹药粉,痛的吸了口冷气,开口道:“我知道的。”
自从得罪了高随云后,桑遥担心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又会惹他发疯,便再也没去过正房,只在厨房里忙活,空闲时间多了,高随云的一日三餐便都包圆了。
“世子,今天中午的菜是茄盒子和凉拌黄瓜。”
午时,松子将午饭送了进去放在桌上。
屋中依旧黑暗,高随云依旧坐在窗边的阴影中,不同的是他的表情没有了之前的麻木,眼神落在紧闭的门口,似在等待什么人的出现。
午时已经过了两刻,高随云右手无意识地点在扶手上,眉头微微皱起,在见到松子进来的时候才放松下来。
这次松子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将托盘放下后径直走过去将高随云推了过去。
茄盒子炸的金黄诱人,凉拌黄瓜看着也很有食欲,高随云直起筷子夹了一块茄盒子,一口咬下去外酥里软十分香糯,他眼神亮了一下,平日里很普通的茄子竟然也可以做的这么好吃。迫不及待地又吃了一口凉拌黄瓜,味道十分爽口,比大厨房的厨子做的还要好吃。
“世子,味道怎么样?”站在一旁的松子见竹子没有说话,面上露出高兴的神色。
“嗯,不错。”高随云点点头,这两日送来的饭菜意外合自己的胃口,不油腻也不会过分清淡。
松子听了彻底放下心来,心里对桑遥的印象又好了一些。
桑遥没来的时候,小厨房原先也是有厨娘做饭的,只是做的东西总不合世子的口味,身体和心情都不好,脾气本就很大,小厨房无论做什么高随云都不吃,惹恼了王妃一连赶走了四五个厨娘,小厨房就再也没有用过。
松子没想到这突然冒出来的表小姐竟有这么好的厨艺,这几天世子虽然吃的还不多,但和以往相比已经算很好的了。
高随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小厨房又请了厨子吗?”
松子笑眯眯道:“回世子,没有,这饭菜是表姑娘做的。”
表姑娘长得漂亮厨艺又好,王妃请她来照顾世子还真是找对了。
手中动作一顿,原本吃的还算开胃,在听见饭菜竟是桑遥做的后,温和的表情立马冷了下来。
“她还没走?”
高随云脑海中浮现她有些模糊的面容,那天眼睛被光刺了倒是没看清楚,只记得在她离开后,滴落在地上的几滴鲜血。
原以为她受了伤应该哭着离开了没想到还在这里。
松子点点头道:“桑姑娘说王妃让她来照顾世子也,陪世子您说话解闷,她不会离开这里。”
高随云眉头紧皱,越发觉得这个桑遥心思不正,眼中闪过冷芒,高随云道:“既然是来照顾本世子的,从明日开始便让她到房间里伺候。”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她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样,若是心存不轨之心,定要她好看。
******
“世子让我去房间里伺候?”
桑遥听见松子这样说,面上露出惊讶之色,“可是世子不是很讨厌我吗?”自己触犯了他的禁忌,怎么现在还让自己前去伺候呢?
松子道:“哎呀,我哪知道世子在想什么,让你去你就去,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哦”桑遥点了点头。
松子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东西后,叮嘱桑遥明天早上不要起迟了,世子最讨厌不守时的人。
桑遥在心里默默记下。
翌日清晨。
高随云卯正时分起床,桑遥因要做早饭还要伺候高随云梳洗,在寅初便起床了,天还没亮,厨房后面是水井和平日洗衣洗菜的地方,桑遥先去洗了个冷水脸清醒一下,而后返回厨房开始做今天的早饭。
到点的时候,桑遥已经端着铜盆候在房门口,等了好一会却没听见房间里有任何动静。
桑遥:“小八,那残废在干嘛呢?睡着了吗?”
桑遥动了动有些发麻的小腿,在脑海中问。
小八:【主人,你还记得我,呜呜,我还以为你做任务走火入魔了,忘记小八了。】
桑遥:.....还真是忘记了。
小八接着道:【醒了,躺在床上。】
桑遥暗暗咬牙,“哼,小人,这才第一天就开始刁难我,我可不是原主的好脾气任由你揉圆搓扁虽然剧情的大方向无法更改,但小细节嘛,自由发挥啦。”
院子里洒扫的丫鬟们也已经起床了,见桑遥在外面站了两刻钟,谁也不敢说一句话,心里都知道这是世子在故意刁难桑遥。
桑遥嘴角勾了勾,抬手敲了敲门,“世子,您起床了吗?”她皱起眉头故作担忧地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房间里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时,桑遥见松子走了过来,便问道:“房间里到现在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松子捂着肚子脸色发白,急忙挣开桑遥的手道:“再等等、再等等,我有急事。”说完飞快地往茅厕跑去了。
又过了一刻钟,桑遥感觉自己小腿酸涨脚发麻,敲了敲门仍然没有回应,她将铜盆放在地上,提高了声音道:“世子爷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话音刚落抬起一脚“嘭”地一声将房门踹开了,惊的院里扫地的丫鬟手中的扫帚都掉了。
“世子爷,您没事吧?”
桑遥大声呼喊着三两步就跑到了高随云的床边。
“你!”
高随云没想到桑遥会踹门进来,冷不丁被一声巨响吓得浑身一颤,还没反应过来,床前就出现了一个人。
房间里太黑了,桑遥凭着那天的记忆冲进来,眼睛一下子没适应,脚步没刹住,“咚”地一下撞在床柱上。
“嘶,好疼。”
桑遥低呼一声,弯腰往前摸去,“世子爷,您没事吧?”
柔软微凉的手一下子摸到了高随云骨瘦嶙峋的脸上,高随云没想到她这么大胆,顿时被惊的愣住了。
摸到了温暖的脸指尖感受到了湿热的呼吸,桑遥放下了心,“啪”地一声,自己的手背甩开,一个低沉带着愠怒地声音道:“谁让你闯进来的?出去!”
桑遥赶紧收回手站在床边,声音小心翼翼地带着担忧,“我见房间里一直反应,担心世子,一着急就冲了进来,请世子原谅。”
她的声音柔柔软软,高随云沉默了一下道:“你先下去。”
桑遥道:“我伺候世子起床。”
高随云起身的动作僵了一下冷淡道:“叫松子进来。”
“松子吃坏了东西腹痛难忍,现下正在茅厕。”桑遥抿嘴轻笑一声道:“还是我伺候世子梳洗吧。”
说着,她环视一圈,努力瞪大了眼睛还是有些看不清,“房间里太黑了,我看不见,世子,我能把窗户上的黑纱取下来吗?我保证不会打开窗户。”
高随因早已适应了这种黑暗,见桑遥虽然看着床上可眼神却不是聚焦在自己身上,“去吧。”
桑遥应了一声,扶着床柱摸到墙,慢慢往前走到外间将窗户上的黑纱卷了起来。
不甚明亮的光从纸糊的窗户上透进来,房间里虽然还是暗,但比刚才好多了。
桑遥走到床边见高随云已经把裤子穿好了,便伸手将外衫取下来递给了他。
穿好衣服,桑遥便去扶他坐上轮椅,高随云一把将她推开,“不用。”,说着自己移动到床边抓着轮椅的扶手想要坐上去。
两条腿膝盖以下毫无知觉,高随云忍受着桑遥的视线,咬着牙一点点挪过去,片刻后不知是紧张还是难堪,额头已然沁出了汗水。
终于来到了床边,高随云暗暗松了口气,抓着扶手就要坐上去,只是他没注意到写字压在轮椅的轮子下面,他扶着扶手刚要坐上去,轮椅突然一歪带的高随云往地上倒去。
“啊!”一声惊叫不由主从口中发出,高随云瞪大了眼睛心跳骤然加速。
“世子小心!”
桑遥喊了一声,一个箭步往前动作飞快地出手一把将高随云抱在怀中。
“咚!”地一声,轮椅倒在地上发出声响,预想中的摔在地上的狼狈模样并没有出现,他落在桑遥的怀中。
四目相对,高随云目光有些呆滞地盯着桑遥的脸,今天他看清楚了面前的姑娘生的很漂亮,乌发雪肤,二人距离很近,高随云很清楚地看到桑遥那双乌黑有神的眼睛上哪浓密卷翘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似的上下扇动着。
“世子,您没事吧?”桑遥开口询问,见高随云没有反应,抬起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世子?”
高随云猛地回过神来,对自己刚刚的走神感到很气恼,下意识拍开桑遥的手就要站起来,“放开!”
“哎,世...”桑遥见高随云似因恼羞成怒忘记自己是瘸子这件事刚要叫住他,话没说完,只见高随云再一次跌倒下来,桑遥赶紧将他扶住。
散开的发丝披在肩上,因这一连串的动作变得有些凌乱,发丝遮住了他的脸庞,高随云咬着牙,脸色变得很难看,低着头看向自己的双腿,像是软面条一般拖在地上。
猛地锤了一下床沿,闷响声下了桑遥一跳,连忙道:“世子这是做什么,仔细手受伤。”
听着她关心的语气,高随云声音冷漠道:“我就是个废物。”
桑遥连忙道:“不是的,世子的腿只是暂时不能动,以后肯定能好的。”
“不用说这些好听的,我早就厌烦了。”高随云厌恶地看着自己的双腿,已经半年了仍然一点知觉都没有,高随云已经从失望变成了绝望。
过往的一幕幕又在脑中浮现,回忆如同一根根钢针不停地扎着他的脑袋,令他痛的眼前发黑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
瘦弱的身体比自己还轻,桑遥眸中闪过一丝心疼,抬手将他的发别在耳后,声音温柔带着心疼,“世子,我帮您梳头。”
说着,左手托住高随云的肩膀,右手穿过膝盖抿嘴提起稍一用力,便将他抱了起来。
骤然的悬空弄得高随云吃了一惊,双眼不由瞪大,发现自己竟然被一个姑娘抱在怀中,红晕悄悄爬上了他的双颊,还没等他呵斥桑遥‘大胆’,身体一松,已然被放到了轮椅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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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
◎工具人表小姐4◎
房间里很安静, 高随云沉默着洗了脸,桑遥将他推到铜镜前,拿起梳子并不熟练地为他束发。
一股淡淡的梨香从身后飘进鼻间, 高随云闻着这清甜的香气, 心中的烦躁不由自主消散了很多。
忽然,头皮再一次被扯痛, 高随云皱起了眉,桑遥在镜中见高随云面色难看连忙道:“抱歉, 我第一次给人梳头, 没拿稳轻重,抱歉。”
桑遥家里是开针线铺子的,前年母亲去世,和父亲相依为命,日子虽然不富裕, 却也还能维持生活,桑遥从小就没伺候过人,给别人梳头还是第一次。
高随云听她软声道歉, 紧皱的眉头松开, 想着:原谅她这次也无妨, 毕竟刚才她还帮了自己。
第二日,桑遥原以为高随云又会晚起故意刁难自己, 没想到桑遥才站到房门口便听见里面传出让她进去的声音。
口味清淡又美味的早餐,花样繁复的午餐和晚餐,高随云不得不承认,令人满意的食物能让人的心情变好, 再就是高随云觉得每当桑遥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 他都能闻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令人平和舒心的香味。
接下来的几天, 流云轩内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没有被呵斥哭泣的小丫鬟,没有动不动就让人胆战心惊的瓷器碎裂声,虽然伺候世子的人扔小心翼翼,但偶尔瞥见,世子的表情虽然仍旧冰冷,以往的阴鸷却少了很多。
南明王妃听见松子的禀报很是满意,对刘嬷嬷笑着道:“桑丫头果真有一手,走,咱们看看去。”
“是,王妃。”
此时,坐在廊下绣花静待吩咐的桑遥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心中有些疑惑,原以为高随云让自己伺候是要刁难自己,毕竟初印象很差,没想到这几天风平浪静,虽然对自己依旧冷脸,却没有为难自己。
正在暗自开心,忽听门口有人喊“拜见王妃。”桑遥伸了伸脖子,只见南明王妃款款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五六个丫鬟婆子。
桑遥赶紧起身,“拜见王妃。”
南明王妃一眼便瞧见桑遥额前新剪的刘海,面色微微变了一下,立马又带上笑意亲手扶起桑遥,“自家人不必如此见外。”
桑遥笑道:“谢姑母。”
王妃点了点头,朝房间看了一眼问道:“你表哥近日如何?”
桑遥据实禀告:“会姑母,大表哥这几日心情还好,与遥遥说了些话,一日三餐都稳定。”
“呵呵,那就好。”王妃掩口笑着,面上全是满意,说着抬手敲了敲门,“随云,母亲进来了。”
推开门,王妃走了进去,刘嬷嬷等人识趣地没有跟进去,王妃一只脚跨进了房内忽然转身朝桑遥招了招手,“遥遥,你也进来。”
二人相携进入,王妃第一眼便注意到窗户上的黑纱被去掉了,高随云坐在窗前,淡淡的光亮透过白色的窗户纸洒在他身上,周遭的气氛仍旧暗淡沉寂,可王妃明显感觉儿子身上的阴郁之气散掉了很多。
“母亲。”高随云见王妃进来淡淡地喊了一声。
王妃面上备受感动,这是儿子半年来稍有的温和语气,她高兴地眼角都有些微微湿润了,走到他面前坐下道:“今日感觉可好些了?”
高随云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心情略好。”
王妃段氏开怀,轻拍着儿子的手连声说好。末了,看了眼桑遥高兴道:“这几日和遥遥相处的还不错吧?”
高随云掀了掀眼皮,瞥了眼乖顺着站在母亲身旁的桑遥,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见儿子没有生气,王妃笑着对桑遥道:“遥遥,你先出去,我跟你表哥有话说。”
“是。”桑遥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了。
“怎么样?看起来你和她相处的很不错。”王妃笑眯眯地看着儿子,这几日听松子日日来禀世子确有改变,胃口好了很多不说,脾气也好了很多,没有像之前那样容易暴怒了。
高随云听出了她话里有话,问道:“母亲您想说什么?”
王妃怔了一下,轻笑道:“母亲是看着你们相处融洽很开心,随云,之前你没看到人拒绝了母亲的提议,现下相处过了,不如.....”话还没说完,高随云的面色顿时变得更冷,眸色深沉地看着自己母亲,“母亲,她到底给您施了什么迷魂咒?您竟执意让我娶她。”
“随云,你...”王妃想要解释,又听高随云冷冷道:“之前让我娶她的办法没有奏效,您又将他塞过来给我做丫鬟,母亲,神鬼之说不可信,都是骗人的把戏。”
“儿子如今虽是残废,到底是南明王府世子,她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平民如何能做世子侧室?”他抬起脸眸色中带着一丝屈辱,“母亲是已经放弃孩儿了吗?随便塞女人给我。”
“母亲没有!”
南明王妃看着儿子脸上的难堪,心痛地不得了,握着儿子的手道:“随云,母亲绝没有这个意思,母亲只想你能好好的,不管什么方法母亲都会去尝试,你这么说是在扎我的心啊!”
她说的哽咽,眼泪落了下来,高随云眼神落寞,声音嘶哑,“母亲,自从变成这样,我每天都过的生不如死。”
南明王妃擦了擦眼泪说道:“母亲不说了,不说了。”
高随云接着道:“让那个桑遥离开吧,道士的话不可信,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亲戚,这么巧合地出现,实在很有问题。”
“不可!”
提起要让桑遥离开,王妃的表情立马严肃起来,“母亲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行,那道人说了,桑遥与你有缘,能带你逢凶化吉。”
南明王妃最初听道士这么说的时候心中也有过疑虑,并不相信这种说法,但那道士说的笃定,似乎天下间只有桑遥能救她儿子,她连番追问,那道士只说天机不可泄露,再也不回答她,后来为了谨慎起见她也曾找人调查过会不会是桑遥串通了道士,结果什么也没发现,反而是那道士第二天便失踪了。
寻遍名医也没能治好儿子的双腿,她没有办法只能一试,只要将桑遥牢牢绑在儿子身边有没有时间一长便能知晓,到时候再说赶走的话不迟。
高随云面色变得阴沉,实在不知道母亲为何如此坚定。
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绝不是她一介平民能高攀的起的,尤其还是用此装神弄鬼的办法。
翌日。
“天天都是这些东西,拿本世子当和尚吗?”
铛地一声,调羹被扔在玉碗中,砸掉了玉碗上的一小块瓷,碗中的汤溅在桑遥白色的衣裙上,顿时染上了一块黄黄的油污。
高随缘面色极为难看,突如其来的呵斥声让院中洒扫的丫头们吓得浑身一哆嗦,眼神惊恐地看向屋内。
站在旁边伺候的桑遥懵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作,连忙道:“世子身体虚弱,禁不住油腻,因而做的清淡了些我想给世子调理一下身体。”
高随云冷哼一声道:“知道的是当你在调理本世子的身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王府连顿像样的饭菜都做不出来了。”
他看向外面高声道:“松子!”
松子见高随云又变成以前那样,顿时变得小心翼翼,小跑进来道:“世子,小的在。”
高随云道:“咱们院子连买菜的银子都没有了吗?竟一点不见荤腥。”
松子身子弯的更厉害了,赶紧道:“有的有的,世子您想吃什么我马上出去买来。”
高随云道:“不用了,以后跟着大厨房就是了,免得被人瞧见有失王府体面!”
这话说的很重,桑遥的脸刷一下就白了,眼睛红红地开口解释,“世子,我....”
“不用说了,出去!”高随云嫌恶地瞪了她一眼,松子见状赶紧拉着桑遥离开了。
傍晚时分,桑遥提着饭菜急匆匆往回走,刚才大厨房里太忙了,等了许久才拿到饭菜。
“世子,用饭了。”
桑遥将饭菜放在桌子上,将高随云推了过去。
晚膳是三菜一汤,鱼肉青菜都有,高随云夹了一筷子鱼尝了尝却被一股腥味弄得眉头紧皱,顿时没了吃饭的欲望。
他看向桑遥面有愠色,“故意给本世子吃冷菜?”
桑遥连忙解释,“不是的,刚才大厨房里很忙,耽误了一点时间。”
高随云冷冷抬眸,“本世子不喜欢仰视别人,你既伺候本世子,应当懂得规矩。”
桑遥震惊地看向高随云,刹那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面色发白,咬了咬唇,双手紧紧攥着身侧的衣服,低声道:“是”双腿一弯跪了下来。
高随缘嘴角挑起冷笑,看着地上的桑遥说道:“松子伺候我这么久,从来没有让我吃过冷菜,昨日不过说你几句,今日就敢刁难本世子。”
桑遥身体一僵,抬起头面露委屈之色,“世子,我没有!”
“还敢狡辩!”高随云眼神凶狠,苍白瘦弱的脸上泛起怒火,突然猛地将桌上的饭菜扫在地上。
稀里哗啦,碗碟落了一地砸成碎片,桑遥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用手护住脸,手背突然感到一阵刺痛,温热的鲜血流了下来。
门外听见响动的松子吓得浑身一颤,悄悄往里探了探头却被高随云脸上震怒的表情吓的缩回了脑袋,心里暗自生气怎么桑遥今日屡次触怒世子。
见桑遥洁白的手背上流出鲜血,高随云目光怔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眸,“母亲让你来伺候我,是叫你给我吃冷饭菜的吗?”
桑遥握着流血的手背,眼前浮起雾气,声音轻颤着道:“是我的错,请世子原谅。”
高随云语气高高在上,“你既是来伺候我的,就该做好分内之事,若再有下次便滚出王府。”
桑遥低着头,眼泪落在衣裙上,声音低低道:“是。”
右手背上的鲜血还在往外流,高随云似没看见一般,抬了抬下巴,“去做碗面条来,本世子爱吃现做的。”
桑遥道:“是。”赶紧起身出了房间。
和面、揉面,这是做面条所需要的步骤,桑遥匆匆包扎了一下伤口,便开始下厨。
“嘶!”面团放在案板上双手揉搓手背的伤口被拉扯产生痛感,桑遥额头沁出冷汗,咬牙忍着。
夏儿等人站在厨房外见桑遥这样,说道:“我来做吧,你赶紧去处理伤口。”
桑遥苍白着脸露出一个微笑,抬了抬手道:“没事,我处理了,用棉花贴在上面,不要紧。”
夏儿见她这样叹了一声,扭头看了眼正屋,低声道:“你今日怎么搞的,怎么屡次触怒世子?”
桑遥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才会惹世子生气。”
夏儿没再说话,前几天见世子变得平和了很多,原以为桑遥是不一样的那个人,没想到如今也变成这样。
两刻钟后,桑遥将拉扯好的面条放进锅中煮好捞进碗中,摆上两个荷包蛋又将烫好的青菜放在上面,端着托盘往正房走去。
刚走近,便见到松子从里面出来将门关上,桑遥连忙道:“面做好了。”
松子看着她说道:“世子正在沐浴,你在这等一会吧。”
桑遥点点头,端着托盘站在外面等候,又过了一刻钟,碗里的面条已经变冷,面条拼命吸收着汤汁已经被泡发结到一起去了,桑遥有些焦急。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松子提着水从里面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桑遥还站在门外,松子愣了一下,说道:“世子已经歇下了,这面你自己吃了吧。”
桑遥脸上顿时浮起委屈之色,双手紧紧捏着托盘,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下人用饭都要等主子吃完以后能吃,桑遥因为伺候高随云已经错过了和大家一起用饭的时间,加上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早就饿过头了,看着糊成一团的面条,哪还有胃口吃的下去,走到厨房的泔水桶边,将面条倒了进去。
房间里。
拖着疲惫的身体,桑遥坐在烛火旁,将手上绑着的布条解开。
棉花被染红,鲜血也已经被止住,桑遥抬起手将棉花撕下,“啊!”轻声痛叫,鲜血凝结了棉花粘连在伤口上,一撕便将凝结的血痂给撕开了,鲜血伴随着剧痛又流了出来。
忍着疼将清理了伤口又上了药,桑遥背上浮起了一层细汗,仰面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
******
早晨,桑遥蹲在地上为高随云穿鞋子,突然碰了碰他的腿说道:“昨日大夫说世子的腿要经常按摩以防肉萎,我给世子做做按摩吧。”
高随云面色一变,随即重重将桑遥推倒在地上,面色难看道:“谁让你乱碰本世子?”
高随云最大的忌讳便是他的双腿,因无法将双腿展示在别人面前,因而虽知道大夫说要经常按摩对双腿有好处,高随云也从未同意让人近身,就连伺候了多年的松子也不行。
桑遥面露伤心之色,大声道:“这样下去你会变成残废的,你为什么不听大夫的话?”
这几天她伺候着高随云就没有一处能让他满意,茶水冷了烫了,饭菜不好吃,喊她的时候她不在,等等,只要有一处不满意便会冲她冷嘲热讽一番。
“残废”这个词一出,高随云的双手瞬间握紧了轮椅的扶手,他面色阴沉地快要滴出水来,眼神冰冷阴郁,“你刚刚说什么?我会变成残废?”
桑遥呆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触到了他的逆鳞,冒起的火气顿时烟消云散她看着高随云咬了咬唇低头道:“我说错了。”
高随云探身,伸手捏住桑遥的下巴,眼神阴冷地可怕,“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是一个残废了?”
“我没有。”桑遥吓得小脸发白,下巴被捏的很痛,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高随缘声音冰冷,“我成了残废不是正好如了你的意吗?”
桑遥痛的双眼浮起雾气,嗓音轻颤道:“我没有,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高随云僵硬地脸上露出一个冷冷的笑,“我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我告诉你,少痴心妄想,你不配!”
冰冷的话犹如寒冰砸在桑遥脸上,桑遥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高随云,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心里的那点小秘密似乎已经被那双犀利的眼睛看穿,她面色变得惨白,声音颤抖道:“是、是王妃让我来照顾你的。”
这话犹如不打自招,高随云眼神一寒,心道果然如此,桑遥接近他果然是别有用心,不是为了金钱就是为了世子夫人的位置。
他狠狠一甩手,将她甩在地上,冷声道:“伺候不周,出去跪足了一个时辰。”
桑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重地惩罚自己,高随云斜睨了她一眼,“怎么,不愿意?”
知道自己方才说错了话才会让他变成这样,桑遥摇了摇头道:“知道了。”
已经入夏的天气太阳早早就升了起来,温度慢慢变高,桑遥跪在院子里被对着太阳,不一会便感到背上被晒的很烫,膝盖被石子咯的发痛发麻,喉咙干的连咽一下都会痛。
她抬头看向高随云的屋子,脑海中不禁浮起了以前见到他的模样,那时候他高中榜眼,与状元探花一同游街的时候,因俊美温柔的样貌不知得了多少女子的芳心,怀中被塞满了绢帕和鲜花,风头之盛将状元郎都压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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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
◎工具人表小姐5◎
临近正午, 太阳也挂到了正空,灼热的温度烤的桑遥嘴唇都开始起皮,后背一片火热, 双腿已经没了知觉。
松子和夏儿站在廊下面色都有些焦急。
“松子, 你伺候世子最多,你进去跟世子说说啊, 再晒下去桑姑娘会出事的。”夏儿焦急地捏着手,觉得世子的惩罚有些重了。
松子面色一白, 连忙摆手道:“夏儿姐姐饶了我吧, 我哪敢啊,世子今天心情特别不好。”
“哎!”夏儿叹了口气,在心中为桑遥祈祷。
汗水湿了衣裳,脑袋也热的有些发晕,眼前出现了重影, 喉咙里连呼吸都开始疼痛,桑遥麻木地跪在地上,每一刻都在煎熬中度过。
“小八, 距离一个时辰还有多久?”桑遥让它屏蔽了所有感觉。
小八:【主人, 还有一刻钟。】
桑遥点了点头, 说道:“待会还剩一盏茶时间的时候,你把屏蔽撤了。”
【好的】
屋里。
高随云坐在窗边, 透过朦胧的窗户纸往外看,桑遥仍跪在地上,身影摇摇欲坠。
这么长时间了,她竟然没有求饶, 也没有哭哭啼啼, 如此坚韧, 高随云面色更加难看,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能坚持。
一刻钟后。
“桑姑娘,时间到了,快起来吧!”
夏儿跑到桑遥面前说道。
桑遥抬起头,看着眼前不停晃动的人影,勉强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时间...到了。”
松子也跑了过来,和夏儿一起将桑遥扶起来,浑身又痛又麻,双脚一挨地,桑遥便痛的眉头紧皱。
二人小心地搀扶着桑遥进了屋,此时的她浑身衣裳湿透了。面色发白,双唇干的开裂,连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夏儿赶紧让松子出去,给桑遥换了衣裳。
昏睡了一下午,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桑遥坐起身想要下床喝水,“嘶,啊!”双脚刚落地,膝盖处传来的剧痛让她毫无准备,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皱着眉将裙子翻了上来,双腿膝盖处满是淤青轻轻一碰便痛的不得了。
“轰隆——”
突如其来的闪电照亮了暗淡的房间,紧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雷声,院子里的桃树被大风挂的哗啦啦直响,未关紧的门也被吹得“哐”地一声砸在墙上。
桑遥扶着床头的小柜子咬牙站了起来,瘸着腿走过去打开房门,这才发现天空已经乌云密布,暗沉地似乎整个天都要塌下来。
头发被吹得乱舞,桑遥赶紧关上门,小心地走到桌前点上油灯,见桌上放着饭菜,摸了摸瘪瘪地肚子,桑遥坐下来吃着已经凉掉的饭菜。
睡了一会,桑遥感觉脑袋变得有些晕晕的,喝水的时候喉咙也在发痛,是热伤风的症状,看了看身上穿的单衣,应该是中午那会夏儿给自己换上的,她在太阳底下晒的太久,回到阴凉的地方衣物一下子减少,便很容易热伤风。
喉咙里又干又难受,桑遥坐起身,提起茶壶倒了杯水喝下,想要再喝的时候壶里已经空了。
不知何时,屋外已经下起了雨,一开门一股凉气直冲脸颊,桑遥伸手拿过廊下的锄头充当拐杖,拎着铜壶一瘸一拐地往厨房走。
大雨夹杂着风吹进廊下,打湿了廊上的木地板,桑遥杵着锄头差点滑到。
忽然,前面正房处亮起了烛火,隐约有声音传出。
“世子!您怎么样了?”
是松子的声音,能听出很是焦急和担忧,他拎着灯笼站在门外砰砰地捶门。
“松子,怎么了?”桑遥一瘸一拐地走过去问道。
松子面露焦急,说道:“世子爷的腿每到阴雨天的时候便会酸痛难忍!”
桑遥靠近窗户,隐约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呻/吟声,声音很低却透着压抑的痛苦。
“怎么不请大夫?”桑遥也着急起来。今日雷声起的时候
松子道:“唉!以前腿痛发作的时候请过,可世子爷不让人碰他的腿,根本没办法!”
今日雷声起的时候松子就在担心,季节交替的时候高随云的腿痛会变得更加严重,果然,方才他忍不住起身过来,便听见高随云痛苦的声音。
桑遥道:“把门撞开!”
“啊?”松子惊讶地看着桑遥,桑遥却已经开始撞门了。
“嘭!”“嘭!”
二人用力地撞门,四五下后,房门终于被撞开,桑遥拎着灯笼走了进去。
“世子爷?”
桑遥喊了一声,只听见里间传来虚弱的痛吟声。
膝盖越来越痛,头也越发晕了起来,桑遥管不了其他,急急地跑了过去,一下子扑倒在床边。
“世子?”
桑遥喊了一声,灯笼滚落到地上熄灭了,她什么也看不见,连忙喊了一声松子。
“呃、啊、”
黑暗中,高随云痛的浑身冷汗直冒,双手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膝盖,噬心的酸疼快要把人逼疯了,酸疼从骨头缝里蔓延开来,膝盖以上大腿处也变得疼痛难忍。
“世子?你怎么样?”
桑遥伸出手顺着声音的地方摸过去,冰凉黏腻的触感还有绷起的脉络,是高随云的脖颈。
亮光自身后照来,桑遥终于看清了高随云此刻的模样,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唇瓣早已被咬的流出了鲜血,额头的的青筋因过度用力暴了起来,喉咙里压抑着痛苦的低吟,发丝也早被汗水沁湿,湿漉漉地黏在脸颊上。
“世子?世子?”桑遥拿着帕子给他擦着脸上的汗水,呼喊着,见高随云难受的脸都扭曲了,回头朝松子道:“有没有跌打酒,快给我拿过来!”
松子被吼的一愣,随即连忙点头,“有有有!我这就去拿!”
高随云躺在床上,只感觉意识都快要失去了,浑身冰凉,他只能咬着被子拼命地忍着那股极致的酸和痛,不让自己如野兽般狂叫出声。
“世子?表哥!”模模糊糊中,耳边有人在说话,是谁?谁在叫他表哥?
高随云的脑袋已经被酸痛占据再也无法思考,此时此刻他觉得身体的痛比那时的断腿之痛还要让人无法忍受,那股酸痛已经入侵到了每一处关节。
“好难受,好痛!”一片冰凉中他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的触感,细腻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那股清甜的梨香钻入脑中,似乎有魔力般让他快要出窍的意识回归,疼痛似乎减轻了少许,高随云呢喃着动了动脸似乎想要从那份温柔中汲取力量。
“来了来了!跌打酒拿来了!”松子跑的飞快差点被凳子绊倒,踉跄了几步将一个瓶子递到桑遥手中。
扁扁的琉璃瓶像一个小酒壶,里面装着橙黄的液体。
“松子,把世子的裤腿卷到膝盖上去。”桑遥说道。
“啊?”松子表情很是为难,站在床边不敢动手,“快点呀,没看见你主子这么痛苦吗?”
松子咬了咬牙,“我知道了。”
走到床前将高随云身上的薄被掀开,将裤腿往上卷,高随云似感觉到,眼睛用力地睁开,一把抓住松子的手,语气冰冷颤抖,“你敢!”
“世、世子。”松子结巴起来,表情害怕。
桑遥一把将高随云的手抓住,对松子道:“用那个布带将他的手绑起来!”
“桑遥!你、你要做什么?”高随云微微抬起身,却立马无力地倒在床上,他瞪着眼,眸中满是血丝,目光仿佛要吃人一般。
桑遥没有理他,见松子害怕的模样,一把将他推开,伸手取过放在床头柜子上的绣花腰带三两下便将高随云的手绑了起来。
松子看的眼皮直跳,“桑、桑姑娘....”
桑遥冷着脸,麻利地将高随云的两只裤腿卷了起来。
“桑遥!你敢,我要把你赶出去!”高随云怒吼出声,呼哧呼哧地喘气,感受到衣服被卷上来,他整个人猛地僵住地,表情屈辱地恨不得立刻去死。
桑遥没时间管那么多,将跌打酒倒在手中,双手合十搓热后,赶紧捂着高随云的膝盖用力按揉起来。
药酒的味道在房间里散开,高随云被她握住膝盖时浑身僵硬地如同冰雕,发丝上的汗水滴落下来,顺着脸颊滚落到衣襟中,身上的衣裳黏在身上,冰冰凉凉地,下一刻,原本僵冷酸疼的膝盖被一股滚烫炙热包围住,按揉过后令人难受欲死的酸疼消失了大半。
左右膝盖交替按揉,桑遥又搓了跌打酒将他整条腿都按揉了一遍,高随云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桑遥扭头对松子道:“快去准备热水,待会给你家主子擦身体。”
松子见高随云安静下来,知道桑遥方法见效,听她这样一说,赶紧点点头,飞奔去了厨房。
厨房每天晚上都会燃一盆炭火,烧着热水,就是为了高随云夜里的需要。
桑遥用力按揉着,脸上的汗珠滚滚而落,“表哥,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舒服一些?”桑遥问道。
高随云表情平静下来,僵冷的身体恢复了知觉,双腿被一遍遍地按揉,那股令人舒服到喟叹的火热反复地摩擦着,温暖舒适的感觉慢慢传遍了全身。
先前身体的痛消耗了他大半的气力,这会虽然听到了桑遥的问话,动了动唇疲惫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他平静下来,桑遥这才停下手,抬手擦了擦汗,示意旁边的松子赶紧用热水给他擦身体换衣裳。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世子爷。”
桑遥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看着面前的松子有些摇晃,伸手扶着床柱,拍了拍脑袋。
“桑姑娘,您没事吧?”松子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连忙停下手道。
“我没事,有点热伤风,我现在就回去休息了。”
桑遥摆了摆手,刚跨出一步,眼前一阵发黑,一直被她忽视的膝盖也传来剧烈的刺痛,“啊!”桑遥痛呼一声往前跌去,手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抓住,整个人摔到在地上。
“桑姑娘!桑姑娘!”意识沉入黑暗前,桑遥听见了松子惊慌的喊叫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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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
◎工具人表小姐6◎
一夜的狂风暴雨过去, 早晨金色的太阳自东边升起,院子里的婢女们来来回回地忙碌着,昨天晚上的风将树上的叶子吹得到处都是, 还有被雨水污渍沾染过的连廊都要清理干净。
“啾、啾啾。”
枝头蹦跳的小鸟发出清脆的声音, 高随云便是被这声音吵醒的。
昏暗的卧室里,高随云睁着眼眼神有些迷茫地盯着床顶, 脑袋清醒,浑身松快, 这样舒服的状态他已经多长时间没有感受过了?
听着窗外的鸟鸣, 昨晚的记忆一点点浮现在脑海中,和以前一样痛不欲生的记忆无比清晰,他只记得自己已经痛的意识模糊,房中有人闯了进来。
“表哥?”高随云口中喃喃,表情一怔, 是桑遥。
倏而想起了什么,眼睛朝两条腿看过去,面色沉了下来, 只是在忆起桑遥给他按揉双腿的时候, 紧皱的眉不由自主松开, 他坐起身道:“松子!”
松子一早就守在门外,进来几次都见高随云睡得安稳, 便没有叫醒他,看看时间辰时已经过了,刚在想要不要进去叫醒高随云,便听见在叫他。
推门走了进去, 松子走到床前微微躬身道:“世子。”走上前去伺候高随云穿衣洗漱。
高随云朝门口看了看, 随口道:“桑遥呢?”
松子递上干帕子说道:“桑姑娘病了, 在房间休息。“
“病了?”高随云擦手的动作慢了下来,想起昨天白天让她罚跪的事情。
“将库房里的活血散瘀地药给她送去。”高随云淡淡道。
松子顿了一下,说道:“是,世子爷。”
高随云问道:“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细细说来。”他的记忆只在桑遥给他按揉的时候,那感觉实在太舒适,一放松下来便睡了过去,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
松子道:“昨天晚上桑姑娘得知世子爷不适,很是担心便撞门进来了,后来桑姑娘让我拿了跌打酒,桑姑娘亲自给世子爷按揉的。”
高随云皱起眉,“这些我知道,后来呢?”
“后来,世子爷睡着后,桑姑娘说要回房间休息,但是突然晕倒了?”
高随云拧眉,面露惊讶,“怎么回事?”
松子微微叹气道:“早上我请示了王妃让大夫来看了,说是桑姑娘热气未宣受了凉患热伤风有些发热,再就是人有些虚脱导致的。”
松子一边说着一边瞄着高随云的表情,顿了顿又说:“昨天晚上桑姑娘就病了,她出来倒水喝还杵着东西,后来一直撑着给您按揉.....”
高随云愣了一下,心里感觉有些复杂,声音低沉地问:“她都走不了路了还要关心我?”
松子道:“是呀,哎,今早夏儿跟我说,桑姑娘的膝盖全是淤青都肿了。”说完才想起她为什么受伤,松子立马噤声,瞄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高随云,说了声去取早饭便离开了。
饭后。
高随云将夏儿叫了进来问起了桑遥的情况。
夏儿面露惊讶,下一瞬,在接触到高随云锐利的眼神时立马低下了头,恭敬道:“回世子,桑姑娘已经退热也醒过来了,大夫说再休息两天就能痊愈。”
高随云点点头“嗯”了一声,说道:“这几日让她不必过来伺候了,等痊愈了再过来。”
“是。”
三日后。
高随云如往常一般吃着早饭,晶莹剔透的碗中装着捏成了福袋样式的水饺,高随云夹起咬了一口,动作顿了一下,眼睛下意识地看着门口,等了片刻,什么也没看到,眼神有了一丝连他自己也没发觉的失落。
不多时,一片浅绿的裙摆拂过门槛,桑遥脚步轻盈地端着水走了进来。
“松子。”高随云喊了一声,抬起了右手,接过一杯温热的茶水。
忽然,高随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喝茶的动作顿住了,抬起头,只见距离自己三步远的地方,一身浅绿衣裙的桑遥站在那里,粉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四目相对,桑遥声音柔和道:“世子。”
“扑通、扑通!”
平缓的心跳不知为何突然跳的又重又快,一下一下冲击着他的胸口,声音大的传入了他的耳中。
“啊,嗯。”盖子碰撞茶盏发出清脆的声音,高随云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喝水掩饰自己那一丝慌乱。
*****
窗边。
高随云仍旧安静地坐在那里,只是今天心里莫名升起了一丝烦闷。
屋外传来细碎的说话声,隔得有些远,加上说话之人许是担心吵着的他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忽然,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传入耳中,高随云不自觉凝神,片刻后笑声消失,他的眉头也不自觉拧了起来。
“来人!”
他喊了一声。
房门被推开,桑遥笑盈盈地走了进来,福了福身道:“世子。”
高随云见她进来,表情变得柔和,心里的烦闷似乎也消散了不少,眼睛看向她的腿,开口道:“咳、身体已经痊愈了么?”
问完这句话,高随云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变快,手指无意识地掐着轮椅的扶手,眼神有些飘忽。
桑遥眼睛一亮,往前走了几步,笑着道:“已经痊愈了,多谢世子。”王府中的东西确实不一般,连活血化瘀的药都格外有效,抹了两三天桑遥腿上的淤青就消失了大半,走路也不疼了。
看着桑遥脸上灿烂的笑容,那双清澈的眼睛直直看着自己,高随云似被烫到一般收回目光看向窗户。
气氛突然凝滞,房间里静谧无声,高随云却觉得有些不自在,独属于桑遥的香味似乎充满了整个房间,每一口呼吸中都是那股清甜的味道,高随云额头微微渗出汗水,浑身的感官都集中到了一处地方。
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流苏发钗细微的碰撞声,还有那越来越近的呼吸声。
“世子。”桑遥近在咫尺的声音惊的高随云心头狂跳,勉强按捺住,沉声道:“什么事?”
桑遥走到窗户边说道:“世子,今天外面天气非常好,正值季节交替,屋内有些潮湿,对您的身体有不利的影响,不如开窗通通风吧?”
桑遥语气真诚,表情全都是为了高随云健康着想的样子,她没有直接伸手去开窗户,而是看着高随云在征求他的同意。
“桑姑娘真的很关心世子。”高随云脑中不期然浮起松子说的话,又想起那晚发生的事情,高随云眸子低垂转动轮椅到了阴暗处,声音轻轻地“嗯”了一声。
桑遥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抬手将窗户打开,耀眼的白光一下子洒满了整个房间,风吹树枝发出的哗哗声、麻雀停在屋檐发出了啾啾声、还有婢女们的嬉笑声,屋外的各种声音也清晰地传入高随云的耳中。
“世子,院子里的桃树结了很多的桃子呢,等过上一两个月桃子就能吃了。”
桑遥双手撑着窗沿,语气轻快,高随云偏了偏头,双眼被光亮刺的有些发酸,一阵风吹进来,高随云闻到了一股久违的草木香气,表情有些怔然地盯着前方自己的影子。
自那天起,流云轩当差的婢女小厮们便见到半年没开过窗户的主屋,现在每天都会开窗半个时辰左右,偶尔他们还会看到高随云的身影。
松子来报的时候,高随风正在屋里陪着王妃说话,说起京中今日的趣事,逗得王妃笑容满面。
听见松子说的话,王妃双眼一亮,连声说好,“这些日子世子心情状态都好了很多,昨日还让奴才拿了一本话本打发时间。”
“太好了!”
王妃长长叹了一声,用手捂着胸口,笑着道:“好啊!好啊!随风,你大哥的病有救了。”
病情的好坏与病人的心情有很大关系,高随云的双腿恢复后,因得知自己成了残废,他的意志就变得很消沉,后来又遭遇相府退婚,再一次被打击,整个人的精神一下子垮掉了,整日活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这半年来她日夜忧心,头发都白了一小半,若不是有小儿子陪在身边说话,只怕她也撑不住。
高随风讶异地挑了挑眉,他听母亲说过那道士的话,请了一个什么远房表妹来伺候大哥,本想成婚冲喜,但大哥死活不同意,这件事他倒是没怎么注意。
高随风虽然和高随云一母同胞,但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却不是很要好,高随云自幼天资聪颖,天之骄子一般长大,十几岁便蒙陛下亲口夸奖,是世家子弟中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而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公子,读书没天赋做官也不行,整日和朋友们厮混,若不是生了一张讨喜的嘴,只怕不知要被南明王修理成什么样。
南明王妃看着儿子,简单将事情说了一下,末了又感叹了一遍真人之言果真不假,桑遥就是儿子命中的贵人。
桑遥。
高随风口中无声地念了几遍,脑中浮现起月余前在阁楼看到的那个少女,当时她便是由刘嬷嬷带着去往流云轩的。
翌日。
又到了发月钱的日子,一早桑遥领了钱,便来高随云处告假,说想回家一趟看看父亲。
“嗯,早去早回。”高随云点头同意。
桑遥欣喜地哎了一声,拿了出府的令牌往门外走去。
高随云靠在窗边,目光一直跟随着桑遥,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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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
◎工具人表小姐7◎
桑遥的家距离王府有很远的路, 在外城。
走了快半个时辰,幸运地遇到一架拉货的马车,付了十文钱搭了马车回到家中。
“爹?”“咚咚咚”
桑遥站在家门口, 一边喊着一边拍门, 许久也不见屋内有人应声。
吱呀一声,隔壁林家的门打开, 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探出身子,见是桑遥, 立马打开门笑着道:“桑丫头回来了。”
“林大娘。”桑遥礼貌地喊了一声, 问道:“您知道我爹去哪了吗?”
林氏点点头说道:“你爹已经很久没回来了,估计在你们家铺子里呢。”
“铺子?”桑遥有些纳闷,针线铺子她爹一年到头也没见去过几次,母亲去世后一直都是她在打理,去王府前她找人代为打理, 赚的钱每个月都睡给他,她爹待在那做什么?
桑遥感觉有些不对劲,对林氏道了声谢, 赶紧找了辆车朝铺子赶了过去。
等到铺子的时候桑遥顿时傻眼了, 原本的针线铺已经不见, 变成了一家糕点铺,而铺子的老板是他们曾经的邻居刘家。
桑遥脸上浮起气愤之色, 她没想到自己刚走,她爹就把铺子卖掉了。
“刘叔。”
桑遥抬脚走进店中,正在拨算盘的刘老板见她进来,立马露出笑容很是热情地招呼道:“哎哟, 这不是未来的世子夫人吗?怎么有空回来了?”
桑遥瞪大了眼睛, 赶紧道:“您说什么呢!话不可以乱说啊!”她一脸紧张之色地左右看看, 见无人注意,上前道:“刘叔,你怎么乱开玩笑呢?”
刘老板一脸‘我知道,你不用隐瞒’的样子,笑着道:“哎呀,大侄女,别瞒着你刘叔啦,你爹都跟我们说了,你被南明王妃看上,进府做世子夫人去了。”
他呵呵笑着,指着铺子说道:“你爹说以后就跟着你享福,说你们家的针线铺无人打理也赚不到什么钱,就盘给我了。”
桑遥面色变得很是难看,刘老板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以后让桑遥多照顾生意的时候,桑遥打断了他的话,“刘叔,您别听我爹胡说,我去王府是陪王妃解闷的,小住一段时间,很快就回来的。”
“啊?”刘老板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表情很是惊讶地看着桑遥,桑遥没等他再问,道:“刘叔,您知道我爹去哪了吗?邻居林大娘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
见她着急,刘老板也没有再追着问,想了一下说道:“你可以去那家上个月新开的‘醉仙楼’看看,你爹就喜欢喝酒,肯定在那里。”
“谢谢刘叔!”桑遥道了谢飞快地离开了。
要说京中这段时间最红火的地方是哪里,必然是非醉仙楼莫属了,号称汇聚了天下美酒,就是神仙来了也要醉上三分。
赵熙坐在醉仙楼二楼的包间中,桌上摆了好几坛陈年美酒,他笑着对高随风道:“随云,这可是我花了很大功夫才让王檀拿出来的,今天咱们要喝个痛快才是。”
高随风道:“王檀呢,怎么没来?”他们三人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关系很好。
赵熙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品尝了一口,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嗯,不错。”看向高随云说道:“王檀被他爹禁足在家,前几日在街上打了不知道谁家的公子,被人找上门了。”
高随风点点头,端起酒抿了一口,朝窗户外看去,阳光明媚气候舒适,街道上人来人往,说话叫卖声不绝于耳,还有小孩子的嬉戏声,很是热闹。
眼睛随意一瞟,忽然,高随风顿了一下,只见一个粉色的有些熟悉的身影脚步匆匆地走进了酒楼。
是她?
高随风有些愣神,“哎?哎?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赵熙站起身往下看,“没什么热闹啊?”
高随风回过神来说道:“没什么,可能是看花眼了。”
赵熙举着筷子指着桌上的美酒好菜,“来,吃,别客气,反正不用咱们花钱。”
“嗯。”
一楼。
“不好意思,让一下。”“麻烦让让。”
正值中午,酒楼里吃饭的客人很多,桑遥穿梭在其中寻找着父亲的身影。
转了几圈都没见到人,桑遥有些焦急,正欲找店小二询问的时候,忽见有两人架着一个醉醺醺的人从角落的包间里走了出来。
“把他身上搜一搜!”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说道。
二人应了一声将醉酒之人浑身上下摸了个遍却什么也没搜到,“一个铜板都没有。”
中年男人啐了一声,“把他给我拖到后院去好好教训一顿,再找人通知他家里人拿钱来!”
“钱、钱掌柜饶命啊!”
桑有富面色通红地求饶,双眼混沌四肢无力,“我、嗝、我女儿有钱!”
荔枝酒、松花酿、寒潭香,他回味着方才喝到的美酒,砸了咂嘴,“钱掌柜,再给我来一坛竹叶青!”他喝酒喝了一二十年了,从未喝过这么多美酒,和这些日子喝的相比,以前他喝的就是掺了酒味的水!
钱掌柜不屑地哼了一声,“竹叶青?做什么梦,在我这都欠了十两银子了,天天说什么你女儿有钱,这都五天了,你女儿在哪?”
他抬手做了个手势,“知不知道醉仙楼是谁的生意,敢来骗酒喝,今天定要好好教训你!”
二人会意,架着桑有富往后院去。
“等一下!爹。”
桑遥见父亲被人架着进了后院连忙喊着跑了过去,“掌柜的,等一下!”
桑有富被人扔在地上,疼地哎呦一声,却因醉酒无力起身,紧接着便挨了两脚,正在他哀嚎求饶的时候听见女儿桑遥的声音。
“遥、遥遥!”桑有富抱着主子爬坐起来,指着追进来的桑遥对钱掌柜道:“钱掌柜,我女儿来了。”
钱掌柜打量着桑遥,见她身着尚可,面色和缓了一些,对她道:“你爹欠了酒楼十两银子,你把钱还了就可以把他带走了。”
桑遥面色微微发白,跑到桑有富身边蹲下道:“爹,你的银子呢?”
桑有富浑身酒气,说道:“都拿来买酒喝了,没、没了。”
“一文钱都不剩了?”桑遥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到底用哪去了?”她使劲摇晃着自己父亲,想让他清醒一些,南明王府和卖铺子的钱差不多有二百两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旁边的钱掌柜看他醉醺醺地语无伦次,开口道:“你爹这段时间一直在我们酒楼,喝的都是上等好酒,一坛荔枝酒可就要四十两银子。”
桑遥听得整个人都呆住了,拼命摇晃着父亲,“爹!你怎么能这样!”桑遥气的眼睛都红了,站起身四下看了看,端起石台上的浣衣水哗啦一声兜头浇了下去。
“啊——”
桑有富被冰凉的水一浇大叫着往旁边爬去,人也清醒了不少,怒视着桑遥道:“你在干什么!”
桑遥将桶往地上一扔,怒声道:“针线铺是娘的心血,你竟然就这么卖了,喝酒喝酒,喝死你算了!”
说完转身便要离开,被二人拦住去路,钱掌柜道:“别急着走啊,把酒钱结了。”
“我没钱,他喝的酒,你们找他要钱去。”桑遥看也不想再看他一眼,若不是还顾念着那一丝亲情,她怎会回来。
在她的记忆中,桑有富一直在喝酒,家里的生计全落在母亲身上,他整日除了喝的烂醉如泥没尽过哪怕一天的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
“没钱?”钱掌柜闻言也不纠缠,指着桑有富道:“给我好好教训他。”
“是!”二人立刻上前,对着坐在地上狼狈的桑有富拳打脚踢起来。
“哎哟、哎哟、别打了、别打了!”桑有富抬手护住脸,二□□头雨点般落在他的背上和胸腹部,痛的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般。
“遥遥,遥遥!你救救爹啊!你不是去王府伺候世子爷了吗?”他连滚带爬地到了桑遥的身边,鼻青脸肿地道:“世子爷肯定给了你不少好东西吧?快点拿出来救救爹啊!你可不能自己富贵了就不管父亲了!”
桑遥气的面色发青,瞪着桑有富道:“我哪有钱,我是去王府照顾世子,不过是个丫鬟罢了。”
桑有富根本不信,堂堂南明王府会缺丫鬟,这根本不可能,桑遥生的这么漂亮,南明王妃这么上赶着攀亲戚带人进府,他一看就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当下拉过桑遥低声道:“就算是通房丫头世子爷喜欢你肯定也会给你一点赏赐,快点拿出来!”
“爹!你说什么胡话!”桑遥狠狠甩开这个口无遮拦的男人,漂亮的眼睛充满了怒气,面色难堪又难过。
钱掌柜不耐烦等候,皱眉道:“桑有富,没钱想走也可以,留下一条胳膊这事儿就算完了。”
桑有富吓得脸都白了,眼睛一瞟伸手便将桑遥腰间的荷包抢了过去,“干什么!还给我!”桑遥尖叫一声伸手去抢,桑有富将荷包扔给钱掌柜,“钱掌柜这里面的钱都给你。”
钱掌柜将里面的钱倒了出来,数了数,“八两银子。”
桑遥上前想要抢夺,“还给我!那是我自己的银子!”这八两银子是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谁也不能拿走!
“臭丫头,老子把你养大,拿你几两银子就在这里反了天了!”桑有富抓着桑遥的手狠狠一推,面露狠色,“要不是我把你养大,你能去王府攀上世子爷的高枝!如今得意忘形到连亲生父亲都不管了!你这是不孝!”
桑遥摔在地上,胳膊顿时被地上的石子刮掉一块皮,鲜血溢了出来,疼地她痛呼起来,鼻头一酸眼泪掉了下来。
“吵什么呢?”
突然,一个慵懒随意的声音响起,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两个锦衣公子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钱掌柜一见来人表情立马变了,快步上前面带微笑道:“搅扰了二位公子的雅兴,真是罪该万死。”
赵熙扬了扬下巴,“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姑娘?”
高随风看向地上的桑遥,面色微冷,“姑娘,没事吧?”
一滴温热的泪落在高随风伸过去的手上,桑遥抬起头,泪眼朦胧道:“多谢公子。”伸手搭着高随风的手站了起来。
莹白的脸上挂着泪珠,卷翘的睫毛湿漉漉的,亮如晚星的眸子经过眼泪的洗礼变得更加乌黑,宛如浸了水的黑葡萄,鼻头微红,神情楚楚可怜,让人看了不由升起怜惜。
高随风怔了一下,目光在桑遥时脸上转了一圈,面前的少女让他有些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
方才他听随身小厮说流云轩的婢女出现在这里还遇到了麻烦,赵熙一听兴起想要下来看看,他想到那个急匆匆的熟悉身影,便也跟了过来。
这时,赵熙也认出了桑遥就是那个不久前在王府看到的冒失姑娘,见她生的如此好看,眼睛不由一亮,看向钱掌柜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掌柜对二人很是恭敬,这醉仙楼的东家便是王檀,赵熙与高随风是王檀的好友,他不敢不敬,听赵熙问起,便将事情简单地解释了一遍,末了,凑近二人道:“二位公子,这个桑有富一直说他女儿很快就要成为王府的世子夫人,我听了他的鬼话这才赊账。”
这段时间桑有富花钱大手大脚,加之说的有鼻子有眼他便信了五六分。
“哦?”赵熙惊讶地看着桑遥,表情有些奇怪,高随风扯了扯唇,心中对桑遥的印象一下子变得奇差无比,他已经得知母亲找了一个什么‘表妹’去照顾开解大哥,没想到竟然是这么‘照顾’的。
眼神带了不易察觉的嫌弃与厌恶,他淡淡道:“欠的账算我的,把荷包还给这位姑娘。”
钱掌柜道:“是是是。”走上前将荷包还给了桑遥。
桑遥接过钱包,受伤沾了血不方便拿,她用手指苟住荷包的带子,咬了咬唇走到高随风二人面前屈膝行礼道:“多谢二位公子。”
赵熙摆摆手面色温和,正要说话,旁边的高随风突然转身往外走口中道:“走了。”语气有些冷,赵熙连忙道:“哎,等我一下!”对桑遥道:“不用客气,咱们还会再见面的。”说完转身急匆匆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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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
◎工具人表小姐8◎
“这次算你们走运, 有人替你们还债,赶紧离开这里!”
钱掌柜冷冷说了一句,转身离开了后院。
桑遥正欲离开, 却被桑有富叫住。
“遥遥, 我身上现在一文钱也没有,无以维持生计, 你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啊。”桑有富衣服湿透沾满了泥土,头发凌乱脸上青紫, 非常狼狈, 他苦着脸,一改方才盛气凌人教训晚辈的模样,可怜兮兮地看着桑遥。
桑遥沉着脸没有说话,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她拿出手帕简单包扎了一下, 桑有富道:“爹爹现在就指望着你了,家中米面都吃完了。”
他眼珠转了转,问道:“刚才那两位贵公子与你相识?”
“不认识。”
桑有富觉得女儿故意瞒着他, 但她不说自己也没办法, 便道:“你如今在南明王府有机会结识达官贵人, 你可要抓住机会才是。”
桑遥转身盯着父亲,声音无比冷淡, 从荷包里拿出四两银子递了过去,“我也没有多少银子,这么多够你生活两个月了,省着点用, 以后你自己想办法吧。”
桑有富接过银子, 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立马答应道:“是是是,以后我一定自己想办法。”
见他这样,桑遥心中明白,只怕日后还是少不得会有麻烦,无奈地叹了一声,叮嘱道:“关于我在王府的事情,以后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若是被人听到惹上麻烦,我可不会管你。”
“是是,爹知道!”
桑有富满口答应,二人出了酒楼,桑有富道:“遥遥难得回来,不如今日回家中休息?”
桑遥摇了摇头,抬手招了招,路边的车夫赶着马车走了过来,“不了,我还赶着回王府。”说罢,交代车夫一句上马车离开了。
流云轩。
眼见太阳西斜,院子里还是静悄悄的,高随云靠在窗边手中的书已经许久没有翻页,松子端着茶盏过来,轻声道:“世子,天气炎热,我推您到里间休息吧。”
高随云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茶水,似不经意地道:“昨日的豌豆黄味道不错。”
松子怔了一下,看了看天,已经是申正时分了,在过半个多月时辰就该用晚饭了,世子怎么这时候提出要吃豌豆黄。
“世子,昨儿个的豌豆黄是桑姑娘做的,她今日告假回家了,还未回来。”
高随云淡淡道:“还未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
听不出主子声音里的喜怒,松子只能揣摩着小心道:“听说桑姑娘家在城外,估计是路上耽搁了。”
高随云嗯了一声,松子小心地观察这高随云的表情,突然,似意会到什么,眼睛微微睁大,说道:“我早上然后桑姑娘给我带东西,我去门口看看她回来了没,着急着用。”
高随云点点头,“嗯,去吧。”
松子面色一松,小跑着出了院子。
王府侧门处。
“哎呀,怎么还没回来?”
“唉!”
松子背着手走来走去地看着,却一直没有见到桑遥的身影,皱着眉唉声叹气地。
守门的下人面面相觑,不知他在等什么人。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一架青蓬马车从远处驶了过来,车轮发出的“嘎啦嘎啦”声,在松子听来宛如声乐一般。
“多谢。”付了钱,桑遥扶着车门踩着小凳子走了下来。
刚进院子,一眼便见到窗户半开的主屋,隐约可见露出里面之人的半个身子。
桑遥低头看了看身上有些污渍的衣裳,抬脚往房间走,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转身往正屋走去。
“松子。”桑遥看着站在门口的松子,举起手道:“这是我给世子带的豌豆黄今日回来晚了来不及做,不知道买的合不合世子的口味。”
她指了指衣裳,不好意思道:“我先回去整理一下衣裳,劳烦你转交给世子。”
松子禀告了高随云后便站在门口等,见桑遥还给高随云带了东西,面上浮起笑容,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突然捂着肚子皱起眉道:“桑姑娘,我突然肚子疼,你还是自己拿给世子吧。”
说着,他打开了房门,“桑姑娘,您自己进去吧,哎呦,我先去了。”话音一落,弓着身急匆匆往后面跑去了。
桑遥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天色已经暗了,房间里亮起了烛火,高随云还未休息,拿着书坐在桌边饮茶,见桑遥进来,抬了抬眉,淡淡道:“回来了。”
“世子。”桑遥福了福身提着小盒子走过来放在桌上,说道:“这是带给您的豌豆黄,不知合不合世子的口味。”
茶盏在唇边顿了一下,高随云的眼睛落在那土黄色的纸盒上,表情变得柔和,眼中带了一丝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欣喜。
他并没有吩咐桑遥买这个,可她却买了,说明她心中一直惦记着自己。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出门会带东西给自己,他从小衣食无忧,有想要的吩咐一声便会有人帮你办的妥妥当当。
高随云放下手中的东西,将盒子拿过来解开上面的细绳,盒子里装着四块豌豆黄,高随云直接拿了一块出来,“世子....”桑遥轻轻喊了一声,上前两步想要阻止去准备碟筷,高随云抬手示意,咬了一口豌豆黄,入口即化,口感细腻,味道清甜,高随云点点头,“味道不错。”
桑遥面露微笑,高随云抬头看她,这才注意到桑遥衣衫上沾染了污渍,放在身前的胳膊衣袖上还沾染了点点血渍。
眸色一凝,高随云指着她的衣袖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啊,没、没什么。”桑遥下意识捂了捂胳膊,面色有些不自然。
脸色沉了下来,高随云盯着她的双眼,“给我看看。”
桑遥后退两步,身形半隐于阴影中,摇了摇头,“不用了,只是一点小伤。”
高随云皱起眉,“你敢不听本世子的命令?”
桑遥愣了一下,咬了咬唇,往前走了几步抬起左手将衣袖翻了上去,露出被手帕包住的伤口,解开手帕拿下来,没想到手帕与伤口黏在一起,桑遥没注意手上一用力,凝结的伤口被撕开,血珠顿时冒了出来。
“嘶!”桑遥痛呼出声,高随云声音有些紧张,“别撕,手帕黏在上面了。”说着伸手过去抓住桑遥的手腕,凑近了烛火细看,“怎么弄的?”高随云问。
桑遥有些不自然地道:“是我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踩到石头上滑倒摔的。”
高随云皱眉高声喊了一声松子,一直守在门外的松子赶紧走了进来,高随云道:“取点温水过来。”
“是。”
桑遥往回缩了缩胳膊,“不劳烦世子,我自己回去处理。”
高随云手上用力,握住桑遥的手腕,片刻后松子端着水走了进来,见此情景赶紧放下铜盆走了出去。
高随云拉过桑遥的胳膊,一只手伸进盆中捏了帕子,轻轻点在桑遥的伤口处,“用温水软化一下,就可以取下来。”
桑遥呆呆地看着高随云的动作,眼睛落在他乌黑的发顶,烛火昏黄,高随云低着头她看不到他的表情,握着自己手腕的温热,湿热的帕子轻柔压敷着伤口产生的些微刺痛,令桑遥整个人都变得紧张起来,心跳也开始加速。
哗啦—哗啦——
帕子搅动水面发出声响,在静谧地室内声音被放大了很多,紧闭的门窗让室内密不透风,桑遥感觉背后冒出了一层细汗。
热水软化了结起的痂,高随云轻轻取下了手帕,伤口猩红却也没有再流血,轻轻擦干了水分高随云道:“把那边架子上的小木箱拿过来。”
桑遥怔怔地出神,丝毫没有听见高随云的话。
“把那边架子上....”没听见回应,高随云重复着抬起了头,与微微弯腰的桑遥四目相对,近在咫尺的距离让高随云愣住了,桑遥那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温热的鼻息打在他的脸上,橙黄的烛火下,面前之人容色莹白如玉,鼻头挺翘,唇瓣粉嫩,卷翘的睫毛一动不动。
高随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脏陡然狂跳起来,在如此安静地环境下声如擂鼓般,他注意到桑遥略有些呆滞的眼神,似在看着自己发呆,虽然光线昏暗,可高随云还是看到了自己出现在她的瞳孔中。
时间仿佛停滞,二人就这样对视着,高随云一动不动眼神在桑遥的脸上逡巡,被她盯得头皮有些发麻。
“噼啪”一声,桌上的灯烛猛地跳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惊醒了呆愣地桑遥。
“呃、抱、抱歉!”
桑遥被眼前的状况惊的瞪大了眼睛,脸‘腾“地一下全红了,后退几步,声音都变得结巴起来。
高随云僵硬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那股让人浑身发麻的感觉如潮水般褪去,他正要开口,只见桑遥端起桌上的铜盆,说了一句,“我先出去了。”便头也不回地飞快跑了出去。
“你——”
高随云抬起的手在房门关上时慢慢落下,抚了抚逐渐平静下来的胸口,目光落在腿上那条沾染了血迹的粉色手帕上。
桑遥紧张地跑了进房间双手撑着桌子,剧烈地喘着气。
她刚刚在做什么呀?竟然一直在盯着世子!
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脸,桑遥懊恼地捂住了眼睛。
早晨。
松子刚把早餐送至高随云面前,一道清脆爽朗的声音从院中传了进来。
“大哥,在吃什么呢?好香啊!”
身着浅蓝色锦袍,头戴白玉冠脚踩翘头靴的高随风面带笑意地走了进来。
“二公子。”伺候的人纷纷行礼,高随风随意抬了抬手,嗅了嗅,对高随云道:“大哥,吃什么好东西呢?我老远就闻到了香味。”
高随云面色淡淡的,并没有弟弟来看望自己的高兴,抬了抬眸道:“怎么有空过来?”
他指了指正要吃的东西,“是小厨房做的鸡丝拉面。”
高随风走过去一看,桌上摆着一碗汤色金黄清亮的鸡丝面,细圆的洁白面条,油色金黄地漂浮在上面,鸡丝堆在中间上面摆着绿油油地青菜和一个煎的很漂亮的荷包蛋,伴随着鲜香的味道,让人口舌生津。
高随风自顾自坐了下来,说道:“大哥,我还没吃早餐,能否给我一碗?”
高随云看向松子,“去厨房看看,端一碗过来。”
松子应声去了。
厨房里。
桑遥正准备将多余的面团揉一揉做了饼给高随云做点心吃,忽见松子进来说二公子来了要吃一碗鸡丝拉面。
桑遥点点头道:“我现在就做。”
松子站在门口等着,不一会夏儿走了过来,找他有事,松子便让桑遥把做好的拉面送过去。
房间里,高随风随意地和哥哥聊着天,忽然提起南明王妃不知从哪找来一个女子说是他们的表妹这件事。
“母亲说是特意找来陪哥哥说话解闷的,怎么没见到人?”高随风眼睛在房间里扫视,脑中想起桑有富说的话,目光停在里间的帘子上。
“世子,二公子。”
突然,一个柔软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高随风转过头对上了桑遥的眼睛,二人皆是一愣,桑遥微笑的表情凝了一瞬,复又垂眸将鸡丝面放在圆桌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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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
◎工具人表小姐9◎
高随云敏感地察觉出二人之间似有些不对劲, 却没有立刻发问而是招呼着弟弟吃面。
面条软硬适中,汤底鲜美,比王府中的厨子手艺还要胜出一筹。
高随风赞了一声, 看向正欲离开的桑遥, 开口道:“你就是母亲说的桑表妹?”
桑遥点了点头,“是, 二公子。”
高随云哦了一声,对桑遥的称呼没有纠正, 在他看来桑遥不过是母亲找来伺候大哥的罢了, 至于表妹什么的,不过是好听些。
他低头吃面,说道:“难怪这些日子没见松子去大厨房取饭菜,桑表妹厨艺如此了得。”
桑遥淡淡道:“二公子过奖了。”
待二人吃完,桑遥收拾了碗筷出了房间。
高随风收回目光, 端起桌上的茶盏,“大哥,桑表妹伺候的如何?”
“一般般。”
“哦?”高随风挑了挑眉, 上下打量着这个颓废了半年的哥哥, “近日听母亲说大哥恢复了不少, 我瞧着也是如此,大哥气色相较之前确实好了很多。”他意味不明地看着高随云, 站起身道:“见大哥一切安好我便放心了,今日就不打扰大哥休息,我先回去了。”
“嗯。”高随云点点头。
出了房间,高随风见桑遥拎着水桶往厨房后面的水井处走去, 想了想, 抬脚走了过去。
桑遥弯腰将水桶丢进了水井中, 吃力地往上拉动绳子,“桑姑娘的伤如何了?”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吓得桑遥手一松,水桶“咚!”地一声掉进了井中。
桑遥回过头,只见高随风抱胸靠墙嘴角挑起一抹讥讽。
桑遥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高随风,但昨天他帮了自己是不争的事实,因而并没有生气,福了福身道:“昨儿个多谢二公子帮忙,我的伤没什么大碍。”
高随风打量着桑遥,“虽说你家中不富裕,但据我所知生活不是问题,为何要来伺候我大哥这个残废?”
他说起残废的时候云淡风轻,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桑遥咬了咬唇,“世子不是残废,你是他弟弟怎可轻易说出?”
“哟~”
高随风瞧着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这就护起来了,怎么,迫不及待想要成为世子夫人了?”
“二公子慎言!我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桑遥气的面色发红,她只是想照顾高随云而已,没有惹任何人,为什么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冲着世子夫人的位置来的。
高随风哼了一声,“京中谁人不知往日的天之骄子已然成了残废,各家姑娘避之不及,为何你这般轻易答应进府,做一个丫鬟,难道你喜欢伺候人不成?”
高随云从云端坠落,今生的仕途已然无望,这世子之位也已不稳,贵族姑娘根本不会与之联姻。
而身为高门大户,即使高随云终生不娶,也不会自降身份娶一个平民女子。
桑遥容貌清丽,根本不愁嫁,为何在这如花般的年纪来伺候高随云,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你!”桑遥瞪着眼,“二公子,请你不要如此恶意揣测别人,我只是听姨母的话来照顾大表哥一段时间罢了。”
“大表哥?”
高随风嗤了一声,“别说笑了。”
他走近桑遥,低头俯视着她,眸色犀利,“我不知道你究竟用何手段迷惑了我母亲,但我告诉你,南明王府不是你能高攀的。”
桑遥与他对视丝毫不退缩,一字一顿道:“我从没有想过高攀世子!”
高随风步步紧逼,“若是我大哥是一介平民你还会如此吗?”
“我会!”桑遥提高了声音,语气很坚定,“哪怕世子一无所有,我还是会来照顾他!”
少女眼神坚定,表情更是严肃,高随风愣了一下,随即眼眸深处生起一抹妒意,一股无名之火燃烧起来,眼神带了探究,“你喜欢我大哥?”
“我..”
桑遥噎了一下,似被人说中心事,面色微微发红,“我没有!”是有些心虚的语气,高随风更是疑惑,“你们之前就认识?”桑遥偏过头不理他,“与你无关。”
高随云语气冰冷道:“呵,可惜我大哥并不会一无所有,演技不错,说的我差点都信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情,在钱权面前爱情不过是块遮羞布罢了。
桑遥被他讥讽的语气气的面色发白,“你信不信都与我无关,我是来照顾世子的,不是来照顾二公子你的,孤男寡女恐惹人闲话,二公子若无事便离开吧。”
说完,不再搭理高随风,自顾自打水洗衣。
“你!”
高随风被她堵的脸色难看,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房间里。
高随云惊愕地看着松子,紧抿的薄唇轻启,“她...果真这样说的?”
松子恭敬道:“是,我听的清清楚楚。”
方才高随风离开后,他便让松子暗中留意,在高随风近身与桑遥说话的时候松子就在隐蔽处偷听。
“就算我一无所有她仍会来我身边。”
高随云喃喃着又重复了一遍,心尖软的一塌糊涂,丝丝缕缕地甜蜜感从喉间溢出仿佛吃了一整罐的蜂蜜,叫他忍不住闭眼再三回味。
“你出去吧。”
“是。”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在高随云的身上,衣服上的暗金纹样反射着点点金光,俊美苍白的脸半边隐匿在阴影中,微闭的双眼睁开,从怀中拿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帕子被他清洗的很干净,柔软丝滑,他摩挲着角落里那个用丝线绣的一片桑叶,眸色晦暗不定,微扬的嘴角却透露了他此刻真实的内心。
*****
“哎呀,好了,你别喝了!”
醉仙楼内,赵熙一把夺下高随风手中的酒壶,酒水撒出来打湿了高随风的衣襟,“还、还给我!”高随风满脸通红伸手去抢,赵熙将酒壶高高举起,按着他的手,叹气道:“别喝了,你看你都喝了多少壶了,不要命了?”
赵熙指着桌子上东倒西歪地酒壶,重重坐在凳子上,语气焦急,“你今日是怎么了?比我喝的还厉害。”
今天一大早就被拉到醉仙楼里,高随风什么也不说一直喝到了夕阳西斜。
高随风打了个酒嗝,眼神有些朦胧地看着赵熙,“你、你说,这世上有真爱吗?你会不会娶一个瘸子做妻子?”
赵熙被他问的莫名其妙,还是回答道:“当然不会,我是什么身份,多的是女人送上门,干嘛娶一个瘸子丢人现眼。”
“呵、呵呵,就是,谁会喜欢瘸子。”高随风扯了扯嘴角。
赵熙想了一下,似有些明白,“是余家上门了?”余家便是退婚的相府,赵熙以为是余家嫡女余桐又要嫁给高随云。
“不是。”高随风摇了摇头,他趴在桌上,脑中一直浮现桑遥那坚定的神情,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眼神,似乎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最真实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都成残废了,还会有人喜欢他呢?”
“连相府都退婚了。”
“他就这么好吗?”
赵熙听着高随风自言自语,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见好兄弟这么难过,还是安慰道:“嗐,哪有什么真爱,我就没见过比银子还真的东西。”
高随风歪头看他,似在思考,赵熙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咱们这样的身份,媒人踏破了门槛,姑娘们挖空了心思,不过是因为咱们手里的银子和权势,你看街上那些贩夫走卒怎么没见有姑娘追在后面要嫁的?”
高随风支起脑袋,被酒液侵蚀的脑袋缓慢地转动起来,“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赵熙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啊,不然我现在叫几个姑娘过来,只要给银子,你想听什么都有。”
“去你的。”
高随风挥开赵熙的手,起身走到窗边,暮色降临,微凉的晚风吹来,让他混沌的眼神变得清明许多。
日子慢慢过去,桑遥在流云轩的日子过的越来越轻松。
“嘶!”
高随云面色发白额头渗出冷汗,双手紧紧扣着轮椅的扶手,咬着牙吸着冷气,“忍一忍,就快好了。”桑遥也不轻松,坐在小凳上按摩着高随云的小腿,每一下都用尽力气按揉穴位,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痛让高随云脖子上的筋都暴了起来。
两刻钟后。
“好了。”桑遥停了动作,甩了甩酸痛的胳膊,脸上露出微笑,抬起头见高随云表情疲惫,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拿出手帕细细地为他擦汗。
眼神有些心疼,高随云的双腿经过多日的按揉总算出现了一丝反应,如今配合着大夫开的药水加上特殊的按摩手法,双腿的反应比以前大了很多。这是好事,只是每次的按摩高随云都要承受让人发疯的酸疼,比阴雨天的痛更甚,每每按摩完毕他整个人都似虚脱了一般。
高随云睁开眼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抬手勾起一缕发丝别在桑遥的耳后,“辛苦你了。”
“不辛苦。”桑遥摇了摇头,高随云捏着衣袖坐了坐正,抬手擦拭着桑遥脸上的汗水。
高随云唇角勾起,眸中的温柔快要溢了出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二人之间的关系在无形中变得亲近了很多。
“大哥。”
站在门口许久的高随风开口喊了一声,满脸的笑容掩盖了眸底的晦色。
房间里的二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迅速拉开了距离,桑遥叫了一声“二公子”,便转身离开。
“哎,等一下。”高随风开口叫住桑遥,高随云面色淡淡的,“有什么事吗?”
高随风甩了甩扇子,笑着道:“没什么事,今日我是听母亲的吩咐过来的。”
桑遥疑惑道:“是王妃找我吗?”
高随风道:“哦,不是,只母亲让我带你去置办一些夏季的衣裳。”
他看向大哥,说道:“母亲很感谢桑表妹这段时间对你的照顾,特意让我带表妹去街上逛逛,置办一点需要的东西。”
桑遥一听要去逛街,眼睛一亮,她已经很久没有去过街上了。
高随云见状,脸色不由沉了下来,低头掩饰般地整理着衣衫,说道:“既如此,便去吧。”
高随风笑了一声,又道:“不如,大哥与我们一道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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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
◎工具人表小姐10◎
高随云身体僵了一下, 转动轮椅看向屋内,“你们去便是了。”
桑遥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这段时间随着身体的恢复, 高随云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不少, 房间里再也不是以前那样整日关门闭窗,高随云偶尔也会让人把他推到廊下吹风饮茶, 流云轩的气氛也没有那么压抑了,侍女小厮们做起事来也轻松不少。
桑遥走到高随云面前, 说道:“大表哥, 今天外面不怎么热,咱们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高随云沉着脸,明显不高兴,桑遥知道他还是无法面对自己坐轮椅的事实,便只是劝说没有强求, “我陪在您左右好不好?”
看着桑遥期待的眼神,高随云表情有些僵硬,喉结滚动几下, 转动着轮椅往里走声音喑哑, “你们去吧。”
桑遥叹了口气, 直起身对高随风道:“我们走吧。”
“世子,这是昨儿个王妃让人送来的极品茶叶, 您尝尝味道?”松子端着托盘站在门外看着二人走出去院子,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高随云背对着房门,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高随云温和的眉间浮起一抹戾气, 他端起冒着热气的茶盏, 忽然最唇紧抿, 狠狠将茶盏砸在地上,茶盏碎裂,茶汤四溅,高随云举起拳头狠狠捶着小腿,似要将心里的郁结全部发泄出来。
“世子!您别这样!小心伤了自己!”松子跪在地上抱住高随云的双腿,语气哽咽地劝道,“您的腿很快就能好的!”
“啊!”
高随云低吼一声,抬手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稀里哗啦地瓷器全被摔碎,他面目狰狞,双手颤抖,“出去!”“世子...”“出去!滚!”
“哐啷”一声房门被关上,屋内陷入死寂,只有高随云粗重的喘息,抬手盖住满是戾气的双眸,仰头靠在椅背上。
马车上。
桑遥面色些微苍白疲惫地靠着,高随风见她和在流云轩完全不同的精神状态,问道:“桑表妹,你不舒服?”
桑遥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高随风没有追问,状似随意道:“大哥也太不懂的怜香惜玉了,瞧把你累的,院子里又不是没人伺候。”
桑遥淡淡道:“不过是这几日睡的不好,与大表哥无关,二公子不要乱猜了。”
高随风“啧啧”两声,“叫大哥就是大表哥,叫我就是二公子,桑表妹,为何如此却别对待呀?”
一直以来都听她一口一个世子地叫,怎么这几天突然就变了,听着让人感觉怪不舒服的。
桑遥怔了一下,随即垂下眼眸不说话,高随风面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你瞧不起我?”语气也变得十分阴沉。
桑遥倏然抬头,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变得这么生气,“不是的。”桑遥顿了一下,解释道:“二公...二表哥不是很讨厌我吗?”这些日子高随风出现的流云轩的次数明显增加,经常过来吃饭,可对桑遥的态度确实不冷不热,甚至有时候还会说几句刺人的话,弄得桑遥只能尽量不与他碰面说话。
高随风一愣,随即道:“我看是你讨厌本公子才是,我时常来打扰你与大哥,想必你心里早就气的要死了吧?”
桑遥抿了抿嘴,“二表哥为何处处针对我?”
高随风冷哼一声,“本公子就是看不惯你这种攀附富贵的人,尤其是你这种耍心机的,你瞒得了所有人瞒不了我,我看大哥如今的模样,怕已经是上了你的当了。”他拍了拍手,“真是厉害啊。”
桑遥和他简直说不清,别过脸道:“不是所有人都贪慕你南明王府的富贵。”
高随风只觉得她在撒谎,自从大哥双腿不好后,原本三天两头邀请大哥赴宴赏花的帖子统统不见了,反倒是他这里,请帖似雪花般飞来,里面大部分女子都是大哥从前的爱慕者。
永远都是这样,谁有钱有势就找谁,他们不过是看高随云仕途无望,世子之位即将不保,才又打起了自己的主意。
高随风早就看透了这一切,对耍心机的女子向来厌恶,尤其讨厌桑遥这种心里明明在算计着攀附高家,面上却死不承认,还要装出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样。
二人没再说话,只余车轮滚动的声音。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外的声音多了起来,桑遥往外看了看已经到了集市上。
车帘被掀开,高随风先下去,桑遥随后也下了马车。
平阳集市。
这里是京都最热闹的的一条集市,从晨曦开始直至戌正,是众多小姐公子喜欢来的地方,同样,能开在这里的铺子,所卖之物也全都价值不菲。
马车停在一家名为‘舒记’的成衣店前,高随风抬手示意,“走吧,这家是京都贵女们最爱来的铺子,相信你也会喜欢。”
桑遥没有反驳,跟着走了进去。
“哟,这不是高二公子吗,您怎么有空过来啊,需要什么您差人知会一声老夫给您送去就是了。”
一进门,店铺掌柜便满脸带笑地走了过来,殷勤地让一个小姑娘倒水去了。
高随风点点头说道:“把你们这时下最流行的衣裳全都拿过来看看。”
掌柜点头如捣蒜,“是是是!”转头道:“还不快去将这个月最新的货拿过来”说完,拎着高随风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茶水点心一样不落地摆上了小桌。
桑遥一言不发地跟过去坐下,很快两大排挂满了衣裳的木架被推了过来。
“二公子,这里都是最新的款式了,郡主贵女们都在穿,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上面的花纹图案也都是最巧手的绣娘绣出来的,绝对让您满意!”店掌柜夸得天花乱坠,高随云靠在宽大的椅子中,姿态放松随意,他看向桑遥,“表妹喜欢哪件就拿哪件,或者...全部。”
他随意地一挥手,似乎面前的东西价钱不值一提。桑遥站起身走到那两排衣服前,挑了两套款式简单颜色淡雅的衣裙,“这两套就够了。”
高随云面上的笑顿了一下,“表妹不必如此客气,这些值不了几个钱。”
桑遥淡淡道:“我知道二表哥财大气粗,只是衣裳够换洗就行了,多了无用。”说完,看向店掌柜,“掌柜的,我就要这两套,麻烦帮我装起来。”
掌柜笑呵呵地点头,“哎,好嘞。”
桑遥转身走了出去,高随云站起身道:“剩下的全都包起来送到王府。”“是是是!”掌柜的笑的见牙不见眼,高随风的随身小厮林子和婢女琼儿跟着去结账拿东西。
出了铺子,高随风指着不远处的首饰铺子道:“表妹清雅,只是出入的是南明王府,不能失了王府的体面,该佩戴的首饰还是要带的。”
桑遥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二表哥了。”
首饰铺子里,桑遥看着摆满了柜台让人看的眼花缭乱的金银玛瑙,整套的宝石头面、发钗、步摇、簪子、牌子、戒指耳环等应有尽有,桑遥看的眉头微皱,高随云嘴角微勾,笑着道:“掌柜的,这些全都要了。”
“哎,好好!”
“等一下”桑遥赶紧阻止,逡巡的目光落在一个木盒上,她走过去拿起里面一个方形的玉牌,“掌柜的这个怎么卖?”
高随风看着她手中的东西,是一个中等材质的玉佩,雕刻了简单的纹样,“你喜欢这个?林子...”桑遥抬头面带微笑,道:“不用了,这个我自己买。”她看向掌柜,店掌柜道:“姑娘,这块玉佩十两银子。”
“好。”桑遥拿出荷包,从里面拿出唯一一张银票递给了掌柜,喜滋滋地将玉佩放进怀中。
高随风道:“表妹,这些首饰....”
桑遥随便指了几样,“就要这几样。”
又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正准备回去的时候,桑遥道:“麻烦二表哥稍等一会,我去那边的菜市买点东西。”
高随风点点头,站在马车边等候,约莫一刻钟后,桑遥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二人上了马车,高随风敏感地闻到一股奇怪地味道,“你手里拎着什么?”
桑遥提了提手里的篮子,“是一只处理好的鸡,这几天大表哥胃口不大好,我想做荷叶鸡给他尝尝。”她说的很自然,可高随风听着却有些不是滋味,“你对我大哥这么关心,他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桑遥懒得跟他争辩,靠在一旁闭上了眼睛。
南明王府。
刚进流云轩,桑遥便见到高随云坐在爬满了葡萄藤的廊下,旁边摆着瓜果点心,松子站在一旁打着扇子。
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高随云的身上。
听见声音他抬起头看过来,半年多未见阳光的皮肤有些苍白,消瘦的面颊已经丰盈许多,眉目如画,俊朗温润,一身银白的锦袍,姿态随意地坐在那里,光影落在他身上泛着模糊地白光,仿佛画中人一般,叫桑遥看的呆住了。
“扑通、扑通、”四目相对,桑遥似要陷进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心跳快的仿佛要蹦出来。
高随风看着这刺眼的一幕,抬手拍了拍桑遥的肩膀。
“表妹。”
桑遥回过神来,脸颊红红,乌黑的水眸里泛着羞涩的笑意,高随风愣了一下,袖中的手指蜷起,面上带了笑意抬手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表妹,这是我送你的,多谢你照顾我大哥。”
桑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小嘴微张,高随风抬手搭着她的的肩膀,将一只金镶宝石桃蝠碧玉簪插进桑遥的发间,发簪上粉色绿色的碧玺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清透美丽,很适合桑遥这样娇俏清丽的姑娘。
高随风看着桑遥,眸色变深,桑遥似被他的目光烫到一般,后退几步,“多谢二表哥。”
“当啷”一声,茶盏摔碎的声音传来,桑遥抬头望过去,对上高随云泛着冷光地眼眸。
“松子,回屋。”高随云收回目光,语气冷冷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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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
◎工具人表小姐11◎
“大表哥!”
桑遥看高随云似乎有些生气, 喊了一声连忙跑了过去,高随风站在原地看着桑遥被拒之门外,眸中泛起淡漠的笑。
片刻后, 松子推门出来, 看着桑遥面色有些不好看反手就要关门,桑遥把手中的鸡往他怀里一塞, “帮我拿到厨房去处理一下。”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哎!桑....”松子阻止的手刚伸出去房门便彭地一声关上,差点夹到他的手。
房间里, 高随云面无表情地坐在窗边, 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撩动了他的发丝,见桑遥走进来,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
“大表哥。”
桑遥走过去,半蹲身子仰头微笑道:“我买了鸡, 待会给你做叫花鸡吃好不好?”
桑遥温言软语,仰起的脸可爱美丽,高随云低头看她, 一眼就瞧见了那被阳光照到反射出令人炫目光晕的宝石簪子, 高随云袖中的手攥了起来, 声音低沉道:“你和随风的关系这么要好了?”他指着她头上的发簪,“他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桑遥怔了一下, 抬手将簪子拔了下来,微笑道:“二表哥说,感谢我照顾你,才会送我的。”她笑眯眯地打量着高随云的表情, “这簪子太奢华了, 不大适合我。”说着便将簪子放进了放进了怀中。
高随云面色立马变得好看了很多, 见桑遥还在看着他,眼神闪躲了一下看向一边,“不是说要做叫花鸡么,还不快去。”
“知道了。”桑遥笑了一声起身离开了房间。
屋外。
高随风靠在廊柱上,见桑遥出来摇着扇子笑道:“表妹做的叫花鸡,能否让我也尝尝味道?”
桑遥道:“当然可以。”
从高随风身旁经过的时候,他眼尖地发现桑遥发间的簪子不见了,眉头皱了皱,抬脚走进了房间。
“看的出来大哥心情不错。”
高随云端着茶盏品尝别国进贡的茶叶,高随风走进来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哦?是吗。”高随风抬眼看着这个亲弟弟,二人关系冷淡已有多年,明明应该是最亲密的双生胎,可他们之间却毫无亲密可言,自他受伤以来,这个院子他甚少踏足,偶尔过来也不过是为了做做样子罢了,他的话一出口,真不真心他一听就知。
高随风自顾坐下给自己倒了茶水,“嗯,味道真不错,这茶叶是上个月外邦进贡的,陛下赏给了父亲,我连影都没见到,原来是在大哥这里。”
他一口饮尽,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朝门外看了一眼,说道:“听母亲说之前让大哥纳了桑表妹,大哥拒绝了。”
高随云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高随风笑了一下,往前倾了倾身子,“大哥,道士之言不可信,三年前陈妃的事情大哥忘了吗?”
三年前,皇帝微服出游意外受伤时偶遇一个游方道士,那道士出手救了皇帝后测算出皇帝命中缺一贵人,若能寻到这位贵人便能永享平安。
后来皇帝按照道士测算出来的八字,命人暗中寻找,找到一名少女,成了后来的陈妃,皇帝一时宠爱至极,只是没想到,那陈妃竟趁机盗走皇宫中大量奇珍异宝后逃走,皇帝这才知道自己被狠狠涮了一把。
只是事关皇家颜面,不能大肆搜查,大理寺暗中查了几年一点线索也没找到,这件事虽然瞒的紧,只有少数人知道。
高随云眼神犀利地看着他,面色不悦,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他对桑遥有了更深的了解,若说之前他对她只有怀疑,那么现在这些怀疑依然被桑遥的行动打消了,桑遥早就言明之所会答应王妃来府中伺候他,是因为她父亲要将她许给一个中年鳏夫做续弦,那鳏夫家里是开酒庄的,她父亲嗜酒如命,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只是在亲事还未正式定下之时,王府之人突然上门,桑遥二话不说同意来王府,就是为了摆脱这门亲事。
“我相信她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高随云语气肯定。关于桑遥跟他说的话,他也派人查证过,句句属实。
想起她来的这几个月,自己原本黑暗的世界重新见到了阳光,就连他的腿也有了康复的希望,高随云的嘴角不禁动了动,眼神也越发柔和。
面色沉了沉,眼神变得犀利,他打量了一番高随云,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什么,眼中顿时起了兴趣,不再追问,安静地喝起了茶。
醉仙楼。
“听你这么说,那个桑遥是真的喜欢你大哥?”王檀坐在躺椅中拿着一把蒲扇摇着,旁边的矮几上摆了葡萄鸭梨等时节瓜果,他吐出葡萄皮看向心情不佳的高随风。
一旁赵熙与高随风坐在一旁下棋,赵熙落下一枚白子,说道:“我见过那姑娘,模样水灵漂亮,看起来很是乖巧,不像是那种城府很深的人。”
听他一说,王檀来了兴趣,能被花花公子赵熙夸一句漂亮的姑娘,还真是不多,“比那余桐如何?”
高随风吃掉赵熙三枚子,随口道:“容貌略胜气质逊色。”余桐是相府嫡女,气质非一般姑娘家能比,桑的规矩虽也是丝毫没有差错,但比她还是逊色一些的。
王檀道:“我看呐,八成是她早已爱慕你大哥,这才上门的。”
高随风道:“这不可能,我们此前从未见过。”他说的肯定,王檀与赵熙对视一眼,王檀道:“那件事,你还生气呢?”
见高随风非要给桑遥安上一个贪慕虚荣的名头,二人不由想起五年前发生的那件事。
一颗棋子掉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高随风面色阴沉,“再过五十年我也忘不了。”
五年前。
高随风在一次赏花踏青的时候结识了一位少女,那少女天真烂漫,心思单纯,让高随风这个情场浪子一下子陷入了这番纯情的爱恋中,二人一度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只是另高随风没想到的是,那少女竟是奔着自己大哥去的。
当时他亲眼瞧见首次进府的少女,醉酒后衣衫不整地倒在大哥怀中,被他撞破后少女以死相逼要嫁给他大哥。
高随风伤心气恼一番逼问之下,才得知就连二人相识也都是一场算计,她看中的自始至终都是南明王府的世子,是才高八斗的榜眼。
“双生子生来就有强有弱,京中谁人不知青年才俊高随云,你身为他弟弟却连他一半都比不上,谁会瞎了眼喜欢你!”
这句话一直跟随他到现在,从未忘记。
父母的宠爱,世子之位,就连与相府的亲事,也都落在大哥的头上。
豪门贵族,谁人提起高随云不是满口称赞。
而他,同胞所生却天资愚钝,提起他只有一句‘高随风的弟弟’,就连喜欢的姑娘也是用尽算计拿自己做跳板。
这样的耻辱他如何能忘。
想起那天桑遥斩钉截铁地说出就算他大哥身无分文也会在他身边的时候,高随风心里的嫉妒达到了顶峰。
他在桑遥脸上看到了坚定,她没有说谎。
他大哥已经是一个废人了,前途已毁,桑遥为什么要对他如此。
从天堂到地狱,他亲眼见证了天之骄子的绝望与痛苦。
可是现在,他眼见着高随云黑暗的世界被注入了光明,桑遥如同他最虔诚的信徒将他一点点从绝望的泥沼中拉出来。
为什么?她费尽心思做这一切却凭什么也不图,他不相信。
高随风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说道:“她的出现一定有问题。”
*****
流云轩。
“王太医,我儿的腿如何了?”
南明王妃站在床边表情焦急又担忧地问。
王太医被高随云把了脉又仔细检查了一番他的腿,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惊讶道:“回王妃,世子的腿很有康复的希望。”之前他瞧着高随云这腿确实没有了生机恐无法站起,怎么才过了三个月突然恢复了知觉。
王妃脸上露出喜色,双手合十感谢列祖列宗保佑,坐在床上的高随云眉眼间也难掩激动之色,一旁的松子道:“这都是表小姐的功劳,她每天早晚都会帮世子按摩双腿的穴位,督促世子用药泡浸泡腿脚。”
王太医捋了捋胡子,虽感觉仅凭这两点应该不会使经脉已死的双腿恢复生机,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也无可反驳,只能笑着称是。
王妃脸上露出欣慰之色,环视一圈,疑惑道:“今日怎么不见遥遥?”
松子道:“回王妃的话,表小姐从早上开始就有点不舒服,现在正在房内休息。”
“不舒服?”王妃看向王太医说道:“正好王太医在这,待会去给遥遥看看。”
王太医应了一声,高随云道:“母亲,劳烦您代我去看望一下,这些日子辛苦表妹了。”
“嗯。”
又开了一些泡腿脚的药,交代一些可以循序渐进地锻炼方法,王太医便去了桑遥的房间。
“姑、姑母。”
桑遥躺在床上,入夏的天气,她却双手冰凉,南明王妃变了脸色,关心道:“快躺着,怎么手这么凉,夏儿,还不快拿棉被过来!”
“是,王妃。”
坐在床边,她拿着帕子擦了擦桑遥额头的冷汗,道:“王太医,快给她瞧瞧这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王太医坐下给桑遥把脉,可眉头却越皱越紧,桑遥露出一个淡淡地微笑道:“姑母,我没事,可能是风热入体了,休息两天就好了。”
南明王妃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这几天你好好休息,照顾随云的事,就交给松子他们。”
这话说的有七八分真心在里面,现在她越来越觉得桑遥是自己儿子的贵人了,这才来了短短三个月,儿子的腿竟然能恢复至此,这实在是让她大喜过望,看着桑遥的眼神也越加温柔慈和,关心的话一句接一句。
王太医收了脉,思考了片刻后说道:“桑姑娘的身体并无大碍。”
“那她因何双手如此冰凉,脸色难看?”王妃疑惑道。
“这....”王太医也是面露不解之色,迟疑着道:“老夫行医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病。”
“你...”
桑遥拉了拉王妃的衣袖,说道:“姑母,这毛病可能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现在发作,也难怪王太医瞧不出来。”
“那现在怎么办?不知病因如何用药?”
“姑母,我没事,不用开药。”桑遥道。
“唉!”
王妃叹了一声,对王太医道:“那王太医便看着开些温补之药吧,好歹治治手脚冰凉的症状。”
“哎,是。”
“夏儿,好好照顾表小姐。”
“是,王妃。”
她站起身对桑遥道:“那姑母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嗯。”
几人都出去后,桑遥躺在床上脑袋昏沉地睡了过去。
“不是那里,一点感觉都没有,你是怎么做事的!”
房间里,高随云满脸怒容地训斥蹲在地上的小厮。
“世子恕罪!世子恕罪!”前来代替桑遥给高随云按摩双腿穴位的小厮吓得跪在地上求饶不止。
“你!唉,出去、出去!”高随云挥了挥手,一脸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世子,这....”松子有些焦急,“待会我让他们去跟师傅好好学学。”桑遥病了两天,这两天给高随云按摩双腿的工作便落到了其他人身上,王妃连夜找了师傅教他们要如何按摩,可高随云的腿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抬手遮住焦躁的表情,高随云道:“一帮蠢货!”
明明桑遥按的时候每一下他都能感受到酸麻之感,可现在换了别人,这双腿竟又变得跟从前一样,“师傅是怎么教的!每一个有用的!”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折腾了一个时辰了,换了三个人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世子爷,荷花茶煮好了。”
这是桑遥安排的,夏季炎热,她每天都会变着花样给他煮清心降火的茶,现在由别的小丫鬟接手。
高随云坐起身,缓了缓脸色,伸手接过茶盏喝了一口。
“唔,呸!”
茶一入口高随云的眉头一皱,吐出了口中的荷叶茶,“跨擦!”一声,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高随云满脸怒火道:“又苦又涩,怎么煮的!能喝吗?”
松子被吓了一跳,这两天世子的脾气又变得跟之前一样了。
小丫鬟花容失色跪在地上磕头请罪,求饶的声音都快哭出来了。
高随云只感觉额角青筋直跳,心中有一股无名之火升了起来,这两天每一件事是让他顺心的,他怎么没发现自己院里的人竟如此没用,什么都做不好!
肯定是这几个月都是桑遥在伺候他,所以那些下人就都偷懒懈怠起来了。
“松子。”高随云语气阴沉,松子一听面色便有些发白,这个语气他已经很久没听到了,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世子。”
高随云道:“将那些办事不力偷懒懈怠的全都发卖出去!”
地上的小丫鬟一听,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哭泣求饶起来,高随云面无表情似没听见一般,松子一句话也不敢多数,应了一声,拽起扑倒在高随风脚边的小丫鬟走了出去。
“大哥,桑表妹的病还没好?”
高随风清亮地声音响起,下一刻他迈着步子走进了房间。
才见到有人哭着出去,又见高随云面色不佳,他露出一个笑容坐在桌边道:“母亲说桑表妹病了两日了还没见好,大哥你怎么不给她请名医过府诊治啊?”
高随云才刚生了气还没消下去,见他又过来语气讥讽地说话,勉强按捺住心头怒火冷冷瞧着他。
高随风似没看见,拍了拍手,只见三四个小厮捧着盒子走了进来,“大哥,这些都是我费尽千辛万苦为桑表妹找来的滋养身体的灵药。”
作者有话说:
很抱歉,更新不稳定,小天使们可以养养肥再看,放心不会坑的。感谢在2022-10-23 22:53:05~2022-10-26 23:1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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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
◎工具人表小姐12◎
高随云觉得他的举动有些奇怪, 眼神探究地看着他,“这也是母亲吩咐你做的?”自从上次高随风受母之命带桑遥出了一次门后,便会不时过来打着母亲的名义送东西给桑遥。
前有数不清的衣裳首饰, 后又说什么桑遥照顾他太辛苦特地送了两个丫鬟过来伺候桑遥, 但被桑遥拒绝了。
脸上闪过一瞬不自然地神色,眼神闪烁了一下, 高随风道:“啊,这倒不是, 是我听母亲说桑表妹的病了, 便寻了这些温补之药送来。”
“桑遥是流云轩的人,她的病不劳你操心。”高随云随口道。
高随风道:“大哥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怎么说我也是桑遥的表兄,理应对她多加照顾。”
他站起身,“我去看看表妹, 就不打搅大哥了。”示意几个小厮出去,高随风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我知道大哥腿脚不便,定会好好照顾表妹的。”说完一甩折扇走了出去, 对高随云毫无敬重可言。
松子大气不敢喘, 待高随风出去后, 他轻声劝道:“世子不要生气,小心身体。”
高随云凝望着弟弟走了进去, 面色阴沉地快要滴出水来。
房间里。
桑遥苍白着脸躺在床上,浑身无力,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似风寒高热一般, 可是她手脚冰凉, 嘴唇更是没有血色。
见她闭着眼似在梦中, 高随风轻声问旁边的夏儿,“表姑娘病了几日?一直是这样吗?”
夏儿道:“表姑娘病了两日多了,每天都是这么昏昏沉沉地睡着,药也吃了可是却不见好。”
高随风皱起眉伸手探了探桑遥的额头,冰冰凉凉竟不似活人。
“表妹?表妹?”高随风喊了两声,不见桑遥有任何反应,面色变了变,又伸手过去,感受那清浅的呼吸这才松了口气。
他抬手招进来一个捧着红木盒的小厮,对夏儿道:“这株百年老参你去煎了水来。”
夏儿捧着盒子道:“是。”
高随风坐在床边仔细打量着桑遥,眼神有些怔忡,桑遥确实很美,冰肌玉骨眉目如画,现下病中的苍白脆弱让人对她更添几分怜惜之情。
他看的有些呆住,心中暗道,难怪连自己大哥都对她动了心,要知道,高随云与相府嫡女余桐青梅竹马,是他最钟情之人,若不是双腿之事余家的做法令他寒心,只怕如今二人早已成婚。
“你到底在执着什么呢?他真的那么好吗?”
高随风很不理解,目光落在桑遥额头上一块淡粉色的疤痕上,她在流云轩的点滴他全都知道,挨巴掌、被训斥还有极为寻常的冷嘲热讽,受了这么多委屈,可她仍然坚持待在这里,就连生病也未曾说要离开。
忽然,桑遥的睫毛动了动,在高随风的注视下缓慢地睁开。
“你醒了。”高随风露出微笑。
听见声音,桑遥偏头看向高随风,眼前之人有些模糊却又有些熟悉。
“这些,我全都买了你别哭了。”
多年前的记忆又浮现在脑海中,桑遥又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遥远又清晰似在梦中。
“小公子。”桑遥声音喑哑虚弱,高随风没有听清,俯下身凑过去,“你说什么?”
冰凉地手触碰到他的脸,高随风怔了一下,桑遥眼神恍惚地看着他,“小公子,我来找你了。”
高随风眼中露出疑惑地神色,“表妹,我是高随风。”
桑遥似没听到他说的话,被子下的身体格外冰冷,像极了那年的冬天,手指触碰到的脸颊干燥又温暖,她见到小公子对她笑了。
“我找了你很久。”
桑遥眼中慢慢浮起水汽,在王府这几个月受了很多的委屈,孤身一身,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会变得脆弱,桑遥也是如此,泪珠从眼中滑落,她撑着手坐起身颤抖着手抚摸着眼前之人的眉眼,动作小心翼翼带着渴望的胆怯。
喉头滚动,高随风僵硬的半倾着身子,任由她冰凉柔软地指腹在脸颊上滑动,他看出来桑遥并没有清醒,许是将自己当做了别人。
是大哥吗?
她说的‘小公子’是指小时候见到的大哥吗?
高随风这样想着,呆呆地看着桑遥,眼前落泪的少女思慕的眼神很灼热,看着自己变得越发痴了,这让高随风不由脸颊都开始发起烧来,从未有人用这么直白地目光看着自己,四目相对,高随风似感受到了那股隐藏了很久的爱意。
突然,桑遥伸出双手环抱住他的脖颈,冰凉地脸颊贴在他的耳边,桑遥闭上眼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她触碰到了她的神明。
“桑遥,你....”高随风彻底呆住了,少女清浅温热地呼吸打在他的耳边带起酥酥麻麻地感觉。
一股清甜的香味混合着药香将高随风包围其中,此刻,连他的脑袋也变得有些混沌。
耳边传来声若蚊蝇地喃喃自语,高随风一个字也没听清,只感觉环着他脖颈的双臂微微紧了紧。
好一会,桑遥的一只手从他肩膀滑落下来,高随风轻轻喊了两声,没听到任何回应,便小心地将桑遥扶着放下,发现她又陷入了沉睡。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夏儿端着参汤走了进来。
“二公子,参汤煮好了。”
“给我。”高随风抬手接了过去,夏儿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惊讶。
高随风亲手喂了桑遥喝药,人虽然没有清醒,但还能咽下去东西,便没有性命之忧。
“好好照顾表小姐,缺什么来找我就是。”
高随风叮嘱夏儿一句,便离开了房间。
“你说二公子给桑遥喂的药?”
高随云语气惊讶声调不由自主提高,夏儿恭敬道:“是。”
高随云的面色霎时沉了下来,盯着方才高随风离开的方向,眉宇间笼罩起乌云。
次日。
桑遥靠坐在床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别动。”高随云面无表情地移了下手,吹了吹药汤,舀了一勺喂桑遥。
身后站着的松子和夏儿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可思议与疑惑。
“世子与二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夏儿示意松子走了出来,看了眼室内,小声问道。
松子摇了摇头,“这我也不清楚啊。”他凑到夏儿旁边,“我只知道以后对表姑娘要更尊重。”
“你说的是。”夏儿点点头,桑遥这一病不仅是王妃日日派人来问安,世子与二公子也都上了心,由此可见桑遥在府中的地位已然不似从前。
“多谢世子。”桑遥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双眼晶亮地看着高随云。
被她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高随云转动了一下轮椅,双手捻着腰间玉佩上的穗子,问道:“你叫我什么?”
桑遥愣了一下,笑容加深,柔声道:“大表哥。”
高随云面色不易察觉地变得柔和,“你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她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相较于前日整个人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大半。
“那就好。”
“对了,有样东西想送给表哥,前些天去集市上买的,回来后忘记了。”
桑遥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用手帕包裹的东西,打开来里面放着一块白玉玉佩。
高随云没有接,声音低沉地问:“是随风带你去买的?”
桑遥嗯了一声,见高随云半天没有反应,便解释道:“这不是二公子买的,我用自己的银子买的。”
她盯着高随云的脸,表情有些讪讪,“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话还没说完,收回的手被高随云握住,“我很喜欢。”他拿起那块玉佩,圆形的玉佩上雕着精美的云纹,不过是普通的材质。
高随云感觉心尖泛起一种甜丝丝地感觉,这不是他收到的第一件礼物,却是他收到的最让他心动地礼物。
他感觉有些复杂,他没想到桑遥跟高随风出门还会想着他,回想起桑遥来的这几个月,她出府的次数很少,但每次出门都会给自己带点东西,吃的、玩的,虽不是什么精美昂贵的东西,但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比收到任何东西都要让他感到满足。
手指摩挲着玉佩,高随云眼尖地看到玉佩上雕刻的云纹里似乎有一些淡粉色的丝线状的东西,举起来细看,正要询问,忽见一个人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大哥也在这里。”
高随风带笑的声音响起,他长身玉立着一身墨绿锦服容貌俊美,与高随云淡然的模样截然相反。
二人都看向他,高随风走到桑遥床前关切地问:“表妹可大好了?”
桑遥微笑道:“多谢二表哥关心,已经好多了。”
高随风点点头,“那就好,这几日母亲与我都很担心表妹。”这话说的别有深意,高随云听得眉头皱起下意识看向桑遥,桑遥微笑表情丝毫不变,“多谢姑母和二表哥关心。”将身份拉出来,表兄妹也是一家人关心实属正常。
高随风顿了一下,在看到高随云手中的玉佩时面上笑容敛了敛,坐在椅子上说道:“昨日我来看望表妹,表妹可还记得?”
桑遥抚了抚脑袋,摇头道:“昨日头晕的厉害,一直迷迷糊糊的,记不清了。”
高随风面色古怪,“表妹做的事....也不记得?”
二人一愣,高随云看向桑遥,眼神带了探究,桑遥看了看眼神有些暧昧的高随风,低头思索着,一些模糊的片段在脑中闪现,她背脊一僵,面上的淡笑顿时凝固,随即恢复,说道:“实在是不记得,若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二表哥多担待。”
高随风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不自然,微微笑着道:“哦,没什么,表妹只是将我认错了哭着叫爹爹,想必是想家了。”
桑遥:好的,早晚让你叫我爸爸。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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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
◎工具人表小姐13◎
“表哥, 看了半天书,歇一歇喝点绿豆汤吧。”
午后,桑遥端着已经晾凉的绿豆汤进了房间。
高随云坐在书案后看书写字, 听见桑遥的声音抬头微笑道:“这些事让侍女们做就是了, 暑热,厨房少要去。”
桑遥道:“那可不行, 祖传的熬绿豆手法,换了人味道就不一样啦!”她笑盈盈地帮着收拾了桌子将绿豆汤放下。
高随云笑着摇摇头, 桑遥说的是真话, 这段时间他吃着桑遥煮的东西,就是比别人做的味道要好很多,现如今家里大厨房做的饭菜,他觉得索然无味。
“咚咚。”
房门被敲了两下,松子走了进来。
“什么事?”高随云问。
松子看了门外一眼说道:“二公子派人送东西过来了。”
手上动作顿了一下, 高随云脸上高兴地神色立马淡了几分,“是给表小姐的?”
“是。”
高随云恼怒地将汤勺扔进碗中,绿豆水溅了出来落在红木桌上, “他到底什么意思?”
原先送东西还打着母亲的名头, 现在直接就送来了。
桑遥也很不理解高随风地做法, 之前他不是很瞧不起自己觉得自己是冲着王府的钱财来的吗?怎么现在态度变了这么多?
想起自己生病时发生的事,桑遥吸了口气, 对高随云道:“我想见一下二表哥,我有话对他说。”
高随云有些疑虑地眼神在桑遥脸上走了一圈,半晌,点点头道:“去吧。”
桑遥走出去与林子说了几句, 二人便往玉竹轩去了。
“世子, 要不要我去看看?”松子见高随云面色不佳地模样犹豫了一下说道。
高随云目送着桑遥与林子消失在院门处, 摇了摇头转动轮椅回了内室。
玉竹轩。
“表姑娘,到了。”
林子领着桑遥到了玉竹轩,高随风坐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悠闲自在,听见声音,站起身笑着道:“没想到表妹竟到我这来了,稀客稀客,快请坐。”
高随风热情招呼着,不一会便有婢女过来上茶,另有人送来瓜果点心摆满了小石桌。
“二表哥客气了。”
桑遥微笑着道:“今日来,是有件事要与二表哥说。”
“哦?何事?”
桑遥将来意说了清楚,末了道:“我在流云轩什么都不缺,二表哥无需破费。”
高随风见她是来拒绝礼物的,眼神中带了兴味,“莫不是表妹觉得我送的东西比不上流云轩的,表妹看不上眼?”
桑遥道:“二表哥多虑了。”
高随风坐在摇椅中忽然问:“我心中有一个疑问,希望表妹能如实相告。”
“什么事?”
高随风放下折扇看她,眼神犀利,“那日表妹口中的‘小公子’究竟是谁?”那日离开后,高随风又找人调查了一番桑遥的过往,并未发现她有与什么富家子弟相识来往过,那日桑遥的模样,这‘小公子’对她来说定然很重要。
既然她心中有如此在意之人,为什么又要一直待在自己大哥身边呢?
桑遥浑身一震,这个秘密放在心中多年无人知晓,那日她病糊涂了,以为在梦中,因而说了那些话做出了大胆之举。
“表妹想好要怎么说了吗?”他面上露出拿了把柄地得意之色。
桑遥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平静地看着高随风,“二表哥听错了吧,你不是说我那日喊的是爹爹吗,哪来什么‘小公子’呢?”
“你!”
高随风瞠目结舌地看着桑遥,没想到她竟然用自己为她遮掩的话来堵自己,面色沉了下来,他坐直了身子盯着桑遥,桑遥站起身冷冷道:“我还有事,就不叨扰二表哥了。”说完转身离开了。
“哼!”
面色难看至极,高随风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轻视过,气的一脚踹翻了小石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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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你难道不想再站起来吗?”
房间里,桑遥耐心地劝着高随云,经过多日的药浴按摩,高随云的双腿已经有了明显的恢复,可自从高随云尝试站起却一直摔到后,他便再也不愿尝试了。
沉默地坐在轮椅上,高随云摸了摸脸上摔到弄出地伤口,目光空洞地看着桑遥,“我站不起来,我已经试过了。”嗓音嘶哑地可怕似乎一下子又变回了几个月前的样子。
桑遥蹲在他身边,扶着他的膝盖柔声劝道:“大夫说了复健是一个漫长又痛苦地过程,刚开始的失败是很正常的,要一直坚持才行。”
桑遥表情也有些焦虑,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高随云的双腿恢复了知觉大夫说已经具备了行走的可能,只要好好锻炼再过两三个月便能彻底恢复。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高随云却一直站不起来,不管他尝试多少次,就算扶着东西也无法站立哪怕一盏茶地时间,双腿毫无力气,就连大夫也诊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表哥,再试一次好不好?”桑遥见他这样也很难过,握着他的手说道。
高随云表情突然变得很痛苦,双手抓着桑遥的肩膀痛苦地道:“我站不起来!站不起来!”
肩膀被捏的剧痛,桑遥面色惨白地看着状若疯狂地高随云,试着安抚他,“表哥,你...”
“我是个废人!不可能站起来了你知不知道!”他双眼充血,名目狰狞,浑身颤抖不止,桑遥能听出他语气里的痛苦绝望,不由落下了眼泪。
“表哥!”
她突然抱住了高随云的双腿,伏在他的膝盖上,声音哽咽,“表哥你别这样,你会好起来的!”
高随云浑身一震,声音骤停,似失去了全部力气一般倒在椅背上,抬手盖住双眼,破碎的泪珠摔落在地板上,积压了多日的情绪终于宣泄出来,桑遥察觉到他强忍颤抖的身体,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气氛平静下来,一只大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发,高随云红着眼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我没事了,你出去吧。”
桑遥抬手握住高随云的手,说道:“表哥,明日我想去寺院祈福,可能要晚点回来。”
高随云点了点头,盯着桑遥的双眼问道:“遥遥,如果我的腿...如果我再也站不起来....”
“不!不会的!”桑遥打断他的话坚定地摇头。
高随云勾起嘴角,微凉的大手轻抚桑遥的脸颊,“如果我再也站不起来,你会不会离开我?”
他看向桑遥的眼神很是温柔,桑遥却从中看到了一丝紧张和期盼。
“不会。”桑遥摇了摇头,“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除非你赶我走。”
高随云满意地笑了,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似乎只要桑遥愿意一直陪着他,就算下半生再也站不起来,他也有了面对的勇气。
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和些微苍白的脸色,高随云心疼道:“怎么这么憔悴,晚上让厨房熬一碗安神的汤药喝了再睡。”
“嗯。”桑遥点了点头,问道:“表哥,前几日我送你的玉佩可以给我一下吗?我忘记穿丝线了,明日正好出门我想卖一些相配的丝线编织一下,以便佩戴。”
高随云从怀中掏出那块玉佩放在桑遥的手中,“明日早去早回。”
“知道了。”
次日一早。
天刚亮,桑遥背着包袱拿着出府的绿头牌从偏门出去了。
玉竹轩里,高随风的房间里亮起了烛火,偏门处的小厮来报,“二公子,桑姑娘刚刚出门了。”
“去做什么?”
小厮道:“说是去城外的龙源寺上香。”
“上香?”高随风思索了一会,怎么好好地跑去上香?
林子在里面伺候高随风穿衣,闻言道:“公子,要不要我去看看?”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高随风越发觉得桑遥身上隐藏着什么,他点点头道:“好,你且跟上去探个究竟,不要被她发现了。”
林子道:“公子放心我一定办好。”
龙源寺是京中香火最为鼎盛的寺庙,香客络绎不绝,寺院修建的也颇为气派。
桑遥跪在佛前认真为高随云祈福,还捐了一些香油钱。
走出殿外,她四下看了看,周围都是陌生地香客,桑遥穿梭其中,不一会便走上了一条石子小路。
小路通向后山,因是清晨,山中并无僧侣和外客,加上林间薄雾,即使有人也看不清楚,桑遥加快了脚步,顺着小路翻过一座山头来到一处有些破旧的道观中。
与龙源寺相比,这处道观就显得无比冷清,偌大的院中只见到一两个小道童在打扫枯枝落叶,桑遥上前询问了一下,便往道观的后院走去。
而此时,跟在她身后的林子因山中薄雾没走一段,便失去了桑遥的踪迹,耳边尽是古怪的鸟叫声,他心里有些发虚,不敢再继续深入。
“道长,为何他的腿至今无法站起?”
房间内,桑遥坐在一个中年道士面前,恭敬地询问。
徐道长捻了捻胡须,拿起桑遥带来的生辰八字推算了一番,说道:“此人本熬不过今年,是你强硬将人留下所付的代价你应当已经感受到了。”
桑遥沉默,她自己的身体变化她怎会不知,可她本就是为了他的双腿而来,这一点根本不算什么。
桑遥起身跪在徐道长面前,恳求道:“道长,求您帮帮我吧,只要能救好他我怎么样都没关系的。”
他曾经那么骄傲春风得意,有着大好前程,却因一场意外失去了所有,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陷在痛苦地泥沼里无法自拔。
“唉!”
徐道长叹了一声,转身扶起桑遥,“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桑遥笑了笑说道:“我这条命本就是他给的,如今就算是要还给他我也愿意。”
第64章 ◇
◎工具人表小姐14◎
“你说她从小路去了一间道观?”
高随风听着林子的汇报, 脸上泛起疑惑之色。
林子道:“是啊,公子,当时山上有雾我不敢轻易进去便回来寺庙找人询问, 得知那里是一间快要倒闭的道观。”
“她去那里做什么?”
林子说道:”我打听到那道观中有一道长据说颇有本事, 您之前不是怀疑‘福星’这一说吗?有没有可能....”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高随风也想到了这上面, 他沉着脸对林子道:“待会你带人去一趟那间道观,将事情查清楚。”
“是, 公子。”
林子看着高随风问道:“公子,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王妃一声?”毕竟桑遥是王妃领进府的,若是她真的与道士合谋算计王妃,那这件事可就大了。
“此时我会找机会告诉母亲的,你先下去吧。”
“是。”
林子离开后,高随风站在窗前看向流云轩的方向, 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事情还未弄清楚,他怎么会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呢, 现在他亲爱的大哥已经非常信任桑遥了, 甚至喜欢上了她, 若是合谋的事情属实,那这个消息对他大哥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他怎么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呢。
被心爱之人背叛地滋味真是非常美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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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 玉佩做好了。”
桑遥从荷包中拿出那枚玉佩,暖白玉佩被浅蓝色的精美络子缠住,下面垂了一截流苏,清雅简约, 与高随云很是相称。
“表妹有心了。”高随云高兴地接过来把玩着玉佩, 却发现玉佩里面淡粉色的丝线状东西已经变成了红色, 举起来细看,似乎还在里面流动,显得非常精美为玉增添了一丝神秘之感。
高随云将玉挂在腰间,又将桑遥送给他的平安符装进荷包中。
“表妹,你是不是不舒服?”高随云皱起眉面露担忧之色,桑遥的脸色比昨日还差,整个人的精气神也差了很多。
桑遥摇了摇头,勉强支撑着精力说道:“可能是早上起来的太早了,爬山去寺庙累到了。”
高随云道:“那你快回去休息。”
“嗯。”桑遥点点头。
南明王府世子高随云双腿恢复的消息不胫而走,京中贵圈很快都得到了消息。
余府。
“消息确实吗?”
正房里,丞相余敬表情震惊地盯着管家,丞相夫人刘氏和嫡女余桐脸上都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管家道:“老爷,消息是从王府传出来的,我那婆娘的外甥女就在王府做事,她说府里都传开了,世子的腿已经能站起来了。”
丞相夫人刘氏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平静道:“能站起来和能走路是两回事,毕竟瘸子也能站起来。”
“不错。”余丞相点点头,问道:“还有什么其他消息吗?”
管家道:“暂时没有了。”
“嗯,你下去吧。”
丞相府嫡出大小姐余桐生的天姿国色,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乌发雪肤眼眸明亮如星,她蹙起两弯柳眉娇声道:“母亲,若是高随云真的能恢复如初,那.....”
若真这样,到时候丞相府怕是要被人笑死,原本她就因为退婚的事情被圈中贵女议论薄情寡义,不顾与高随云多年情谊,还说他们家落井下石。
高随云的腿要是恢复如初,以他的聪明才智,恢复到以前的盛名肯定不是问题,到时候相府要想靠上南明王府这棵大树怕是再也没有可能了。
“朝中左右二位丞相,父亲一直斗不过那段老儿,赵家是皇后娘家,咱们府上没有强有力的靠山,只怕要不了多久我这个丞相就要被架空了。”
余敬对大臣之间的关系看的很清楚,他是寒门起步,靠着岳父刘家才一步步走上右相之位,如今刘家已经逐渐没落,他的膝下也就一个庶长子,在朝中是在是势单力薄。
要想维持余家的权利就必须接一门背景深厚的儿女亲家。
原本高随云就是最佳人选,高随云年少中得榜眼,是陛下钦点的翰林院编修正七品的官职。那时候这桩婚姻为京中人人称羡,余敬觉得余家更进一步也指日可待。
只是没料到,高随云忽出意外,南明王府寻遍了名医得到的都是高随云再不能走路的结果。
他的女儿如今已年满十八,正是择亲的重要年纪,得知高随云这个消息,他哪还能做的住,为了相府的以后只能走退婚这一条路。
可如今.....
余敬现在心中也是有些茫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明明板上钉钉地事情怎么突然又气变故呢。
余桐脑海中浮起高随云那张俊美温柔的脸,他们相识多年,年少定亲,若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应该已经成婚了。
看着女儿忧思的模样,刘氏安慰道:“桐儿,不过是下人捕风捉影罢了,你忘了,那时候你父亲亲自上门看望过,王爷亲口说他的腿没用了。”
余敬点点头,“确实如此,若不是有王爷肯定,我也不会上门退婚。”
“再等等,若是高随云的腿真的恢复了,到时候为父自有办法将婚事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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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轩。
“世子,您慢点。”
高随云一手拄着拐杖一边被松子搀扶着在房间里走着。
脚底传来针扎般的痛,落在地上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因双腿长时间没动,已经绵软无力,即使被人搀扶着,走起路来也是摇摇晃晃。
豆大的汗珠一滴滴砸在地板上,桑遥心疼地拿着手帕给他擦去脸上的汗水,高随云面目狰狞呼吸急促咬着牙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表哥,可以了,休息一下吧。”桑遥说道。
高随云没有说话,憋着一口气往回走,快要走到轮椅旁时突然脚一软往地上摔去。
“表哥!”“世子!”
二人惊叫一声蹲下来要搀扶高随云。
“我、我没事。”高随云歪倒在地上,浑身已被汗水湿透,抬手抹了一把脸,翻身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气,模样很是狼狈,可他的脸上却带着笑。
“表哥,地上凉,你还是赶紧起来吧。”桑遥说道。
高随云抬手握住桑遥伸过来的手,笑着道:“没想到我还有再走路的一天。”
像个废人一样坐了半年多的轮椅,没想到还能在下地走路,高随云心中的阴霾消失了大半,他知道,只要能迈出一步,恢复如初不过是时间问题。
脑海中浮现往日情景,他内心激动不已。
桑遥也很为他高兴,与松子将他搀扶起来坐在轮椅上,说道:“表哥,很快你就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了。”
高随云笑着握住桑遥的手,“多亏有你在我身边。”
经过小半年时间的相处,高随云对桑遥的心早就变了,面前的少女美丽聪慧,陪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做的每一件事都很用心,对他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在他失落的时候安慰他、在他自暴自弃的时候鼓励他,与她在一起他真的感觉很舒服很开心。
几日后。
清晨,王妃照例跪在佛像前念经为高随云祈福,却被一阵急促地脚步声搅扰了心绪,她睁开眼面上满是不悦,还未等她说话,疾步进来的刘嬷嬷笑着道:“王妃,世子过来给您请安了!”
“什么!”手中的玉质佛珠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王妃表情很是震惊,刘嬷嬷赶紧过去扶起她说道:“刚才又小丫头来说在花园见到世子往这边来了!”
“这、这、”王妃震惊地说不出话,被刘嬷嬷扶着走到门前,忽然回过神来抓着她的胳膊道:“随云他、他怎么过来的?”
刘嬷嬷笑着道:“世子拄着拐杖慢慢走过来,他不要松子搀扶呢。”
“好!好啊!”这是自出事以来高随云第一次来她的院子,王妃高兴地眼角湿润双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约莫一刻钟后,小院的门口终于出现了高随云的身影。
“随云!”王妃激动地快步走了过去。
“母亲。”高随云脸颊红润额头冒出一层细汗,王妃心疼地拿帕子给他擦了擦,伸手要扶他,高随云道:“儿子可以,母亲不用扶。”
“哎哎!”
几人走进了房间,高随云坐到椅子上呼了口气,王妃赶紧让人拿来软垫放在椅子上,又招呼婢女们端茶倒水,拿瓜子点心,一时间房间里热闹不已。好一会安静下来,高随云抬手对王妃行了礼说道:“儿子不孝,这半年多来未曾给母亲请安,还请母亲责罚。”
王妃见到高随云恢复成这样高兴还来不及,哪会怪罪,笑着说了几句,又向一旁的松子问起了高随云的情况,松子道:“回王妃,太医说世子的腿恢复的非常好,再有一两个月就能恢复如初了。”
“这就好。”
高随云对王妃道:“这都是表妹照顾的好,若不是她坚持我的腿还能救,日日让我泡药水又给我按摩,只怕没有康复之日。”
王妃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儿子语气的不同,她笑着道:“遥遥确实是位好姑娘,是我儿的福星。”
高随云没有反驳地笑了起来,眉眼之间再不见从前的颓废戾气,满是温和平静,从前那个翩翩少年郎又回来了。
“母亲,我有件事想请求您的同意。”高随云道。
王妃面露疑惑,“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你我母子不必如此客气。”
高随云点点头,面露温柔笑意说道:“是儿子的婚事,我想待我双腿康复后,迎娶桑表妹为妻。”
“什么?”王妃有些吃惊,方才她已有心理准备,儿子说的应该与桑遥有关,许是让自己同意纳她为妾,她以准备点头同意,只是没想到竟是要娶她为妻!
第65章 ◇
◎工具人表小姐15◎
“随云, 你...”王妃面色变得严肃,看着他说道:“世子夫人的位置她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怕是当不了。”
高随云道:“母亲,自我出事以来也看透了很多事情, 桑表妹对我很好, 我只想以正妻之位待她。”
“哎!”
王妃叹了一声,儿子遭逢如此大难, 如今提出这个要求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愿拒绝,只是...她沉声道:“若是你娶了她, 那这世子之位....”
高随云道:“随风与我一母同胞, 世子之位他也坐得。”
这个决定他已经考虑了很久,他相信自己,即使没有世子之位这道光环,他将来也会平步青云,立足朝堂。
听他这样说, 南明王妃又叹了口气,她了解自己儿子的性子,他既已决定这件事便很难改变, “随云, 这件事不是小事, 我需要和你父王商量商量。”世子之位是在家中孩子成年时,由父亲上折与天子请封, 并不是随口就能换人的。
“多谢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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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遥在知道高随云的决定后惊的眼睛瞪得溜圆。
“呵呵。”高随云坐在她旁边,见她眼睛瞪得像胖胖地松鼠一般忍不住笑出了声,抬手捏了捏她的软滑地脸颊,问道:“怎么, 高兴傻了?”
桑遥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看着高随云面上并没有惊喜之色, 眼中闪过一抹不安,“表哥,我身份卑微如何能配得上你。”
高随云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道:“我并不在乎身份,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你的身份。”
“可是...”桑遥面露焦虑之色,“王爷与王妃定然不会同意的。”豪门世家讲究门当户对,定然不能同意她做高随云的正妻。
高随云安抚道:“此事我已经告诉了母亲,母亲没有反对。”
“啊?”桑遥更加惊讶了见高随云脸上表情十分认真,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轻轻从他手中抽回手说道:“世子,我们不合适。”
高随云脸上的微笑僵住了,眼神变得疑惑不解,他以为桑遥还是在担心他们之间的身份问题,便又开口道:“你放心,事情我会处理好的,等我的腿完全好了,我们就定亲。”
桑遥沉默地站起身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能感觉到高随云对她的情意,只是她并没有在意,她想着等高随云的腿好了,她就要离开王府。
加上他们二人之间的身份差了太多,她也不愿与人共事一夫,若是高随云提出纳她,她完全可以拒绝,可是她没想到,高随云竟然要娶她为正妻。
见她笑了,高随云这才放下了心,他没有看出桑遥笑容背后的苦涩与深意。
这件事让人震惊地不止桑遥一人,高随风从母亲口中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愣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
他要迎娶桑遥,还要放弃世子之位提出让他成为南明王府的世子。
这到底是为什么?
世子之位,是王侯之家年轻一辈最渴望得到的位置,高随云竟然要让给他?
高随风想起,在他大哥初受伤的时候,自己就想过有这么一天,只要他开口,世子之位早晚会落在他手中,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竟然会是以这种方式,高随云竟然会主动放弃。
就为了与桑遥成婚吗?他们二人从认识到现在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再加上她身上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况且....
高随风想起与桑遥为数不多的相处片段,她对自己大哥的维护是那么坚定,似乎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有他重要。
心中的嫉妒如同野火一般蔓延,烧得他双眼都开始发红。
为什么他总是如此好运,年少英才是他,家族荣耀也是他,就连残废的双腿不日也能恢复如初。
还有桑遥,她凭什么对他死心塌地,真心已经如此泛滥了吗?为什么好运都落在他的头上。
心中的妒意根本无法克制,他本就是随性之人,一路跑到了流云轩,在高随云大声喝斥中将桑遥生拉硬拽出了院子。
“放开我!你到底要做什么?”桑遥挣扎着,手腕被他攥的剧痛不已。
高随风沉着脸将她拽到了小竹林中放开,冷冷地瞪着她。
“你又发什么疯?”桑遥皱着眉揉着手腕,这人突然跑进来什么话也不说就把她拽到了这里。
“你不能嫁给我大哥!”
高随风这话一出口,桑遥就愣住了,不解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高随风皱着眉表情有些急躁,“你入府心思不纯,我大哥绝不能娶你这样的。”
桑遥有些生气,冷冷地看着他,“我怎么样世子心中有数,不需要你来胡乱揣测!”说完,冷着脸就要离开。
“你为什么要去正阳观?”高随风脱口而出问道。
桑遥浑身一震,背对着高随风的身体变得僵硬,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之色。
见她这样,高随风心中一动,猜到这里面果然有秘密。
他脸上重新挂起微笑,走到桑遥面前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当真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无人知晓吗?”
桑遥抿着唇看他,清亮地双眼漾起粼粼冷波,虽看起来镇定自若,可高随风还是注意到了她轻颤的衣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桑遥道,这件事她做的很隐蔽,道长也已经不再观中,根本不可能被人知道。
高随风彻底冷静下来,说道:“早在你入府之时我便已察觉到你另有目的,派人将你仔细调查了一番,没想到就在几日前我得知你与那位道长密谋串通算计我母亲从而入府。”
桑遥瞳孔微微放大,嘴唇血色尽褪,脸颊也变得苍白起来。
高随风沉着脸偷偷打量着桑遥的神情,他没想到自己仅仅用一个道观的名字就能诈出来一些东西。
眼中露出得意之色,高随风道:“那名道士我也已经查到了踪迹,相信很快就能将他抓回来,到时候你二人算计我母亲之事就再也瞒不住。”
“你、你想做什么?”桑遥声音有些不稳。
高随风接着道:“我母亲若是知道自己被你们算计了,发起火来只怕你会性命不保,还有我大哥...”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有些惊慌的桑遥,勾了勾唇角,“我大哥向来厌恶算命鬼神之说,若是他知道你的真面目,只怕会厌你入骨,即刻赶你出去。”
“我、你!”桑遥紧张地额头渗出了冷汗,高随风越发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你老实说,你来王府到底有什么目的?”
桑遥咬着牙,内心激烈交战,虽然高随风知道她去过正阳道观,可他也许并不知道这里面的事。
不要慌,冷静!桑遥不停地告诉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后,她突然说道:“我喜欢他,我是因为喜欢世子才来的!”
面对高随风惊诧地表情,桑遥镇定下来肯定地道:“我喜欢世子很多年了,只是一直没有办法接近世子,这才想了一些办法。”
高随风并不相信,桑遥道:“虽然事情做的不好看,但我相信姨母会原谅我对世子的一片真心。”
“你撒谎!”高随风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他看出了桑遥的变化,知道她说的都是借口。
桑遥不甘示弱地瞪着他,这件事她是不会说出来的,若是高随风真有本事查出来她也无话可说。
高随风气的脸色铁青,“你串通道士谋算是不是就是为了世子夫人的位置?”
桑遥冷哼一声,“你大哥为了娶我愿意放弃世子之位。”
“哼!这不过是说辞罢了,世子之位是那么容易就换人的吗?父亲和母亲最是看重他,绝不可能拿掉他的世子之位!”
高随风脸上浮起怒火,若是之前他大哥成了残废这世子之位或许会落在他身上,可他若恢复如初,就算他要放弃世子之位恐怕宗亲长辈也不会同意。
他这个大哥还真是虚伪至极!
“现在你高兴了,精心筹划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地位、钱财什么都有了。”心中说不清是嫉妒还是愤怒,高随风只知道自己很讨厌当下的情况,只想阻止其发生。
“不可理喻!”
桑遥愤愤地抛下一句,快速跑出了小竹林,因为她看到高随云被松子推着过来了。
“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桑遥跑过去说道。
高随云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见并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很难看,“随风找你做什么?”
桑遥道:“他叫我不要嫁给你,说我心思不纯,不配进王府。”她实话实说,只是隐去了一些而已。
高随云沉着脸,眸中冷光乍现,“你不用听他的,他一向不喜欢我这个哥哥,定是因我迁怒于你想要破坏我们。”
高随风走了过来,看也不看二人径自黑着脸离开了。
桑遥推着轮椅往回走,一边说道:“嗯,我不理他就是了。”
两个月的时间转眼即逝,高随云的腿也彻底恢复过来。
大步走出房间,高随风一步步走到院子中间,感受着自由气息,院子里的金桂开了浓郁的香味钻进他的鼻间,小鸟在枝头叽叽喳喳地聊天,风从脸上吹过,带起一阵细微的麻痒。
这一切的一切是多么令人感到舒畅,每一种感觉都无比美妙。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啪啪啪!”
一阵拍掌声响起,高随云扭头看过去,只见桑遥拍着巴掌走过来,脸上满是笑容,“表哥,恭喜你!”
恭喜你重获新生。
桑遥默默在心中添上这一句,她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表妹!”高随云三两步跑过去一把抱起桑遥转起了圈,“哈哈哈哈!”裙摆飞扬,桑遥眉眼弯弯,笑声如银铃般清脆,“表、表哥,快放我下来,头好晕啊!”
高随风听说大哥彻底恢复后,便过来了,还未进来便听到了二人欢快喜悦地笑声,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踏进院子迎面撞见二人相拥的情景,浑身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愣在门口,看着二人甜蜜深情地对视,左边胸腔之中似乎被人掐了一下,忽然泛起尖锐地疼痛,在看到桑遥脸上毫不掩饰地对兄长的爱慕神色,疼痛与酸涩之感快填满了他整个胸腔。
丞相府。
“高随云真的能走路了?”
余敬呆坐在椅子上满脸不可置信地模样,桌上的茶盏也被不小心打翻,茶水流了一地。
管家道:“千真万确啊老爷,这会高世子就在集市上游玩呢,大家瞧的清清楚楚,他的腿正常人一模一样。”
“真是没想到啊。”余敬念了一声,夫人刘氏走拉着女儿余桐走进书房,“老爷这件事现在该怎么办啊?”
高随云断腿余家退婚,这几日已经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出去了,都在讥讽相府薄情寡义实在活该丢掉了这么好的亲事,甚至有人传言相府嫡女是克夫之命,要不然怎么会一退婚高随云的腿就好起来了。
刘氏焦急道:“老爷,不能任由闲话传扬,这对桐儿的清誉很有影响。”
官宦之家的女儿清誉比命还重要,事情变成这样,若是任由余桐克夫之命的闲话四处传扬,只怕她以后无人敢娶了。
余桐坐在刘氏身旁,闻言,眼圈泛红晶莹地泪珠颗颗落下,委屈至极的模样快要心疼死刘氏了。
“老爷,您快想想办法吧!”
“唉!”
余敬叹着气背着手在书房走来走去,半晌,停下身子看着二人道:“事到如今,我只有豁出去这张老脸了。”
刘氏道:“老爷,你预备如何?”
余敬对一旁的管家道:“你马上放出消息,就说小姐怨恨我退了亲,伤心至极缠绵病榻,今日甚至以死相逼誓要嫁给高家世子。”
“是,老爷。”管家应声而去。
刘氏道:“老爷这是为何?”
余敬道:“明日我就跑一趟王府,将退婚之责全部揽在身上,恳求王爷王妃让桐儿与世子重修旧好。”
如此一来,他做了这个恶人,给了王府台阶下,自己在言辞诚恳地诉苦一番,以求感动王爷夫妇。
翌日,余敬上门在见到高随云又变成了以前模样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吃惊,他仔细观察了他的双腿,确实一点问题也没有,这脸上的笑越发深了。
“父亲、母亲,我不同意。”
余敬表明来意离开后,高随云一脸严肃地拒绝。
二人面面相觑,都没料到高随云会这么坚定地拒绝余家,要知道,那余家嫡女与高随云相识多年,还定过亲,二人之间是有感情的,今日听余相如此诉说,态度诚恳,姿态又放的如此之低,他们觉得儿子应该不会反对,可是没想到....
高随云认定了桑遥便不会反悔,他眼神坚定地说:“父亲、母亲,我只想娶桑表妹,别的姑娘我谁也不要。”
王妃叹了口气,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与余家姑娘相识多年,如今她以死明志非你不嫁,这叫我们如何是好。”
王爷道:“随云,余家丫头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长得漂亮又有才情,与你很相配,至于桑遥,以她的身份做个妾室已是福分。”
“可是,我....”话还没说完,便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大哥,你被桑遥骗了这么时间还没看清她的真面目吗?”
这话一出几人皆面露诧异之色,高随风大步走进来,“父亲、母亲。”
“嗯。”王爷点点头,问道:“随风,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高随云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你又想挑拨离间?”
高随风笑着道:“大哥说的哪里话,你是我亲哥哥,我自然是为你好。”
他看向王妃二人说道:“母亲,您还记得桑遥是因何入府的吗?”
王妃道:“记得,是一道士说桑遥的生辰八字与你大哥最合,是他的福星,我这才寻了她来。”
高随风点点头说道:“这就是了,母亲,其实那道士所说是早已和桑遥串通好的,为得就是利用您入府。”
“你说什么!”三人同时出声,高随云捏着拳头眼神冰冷地看着弟弟,“你竟然公然污蔑她!”
高随风看着他,语气中带了一丝怜悯和同情,“大哥,我只是担心你一腔真心错付,实话实说而已。”
“你有什么证据?”高随云问道。
“证据?我当然有。”他拍了拍手,“把人带进来。”
话音刚落,只见林子押着一个被绑的结结实实地人走了进来,那人衣衫凌乱梳好的发髻也散乱了,低着头看不清样貌。
“这人是谁?”南明王问。
高随风拨开他的头发说道:“母亲,您应该认识此人吧?”
王妃仔细瞧了瞧忽然道:“认识,这不就是指引我找到桑遥的那个道士吗?”她看着高随风,“你抓他做什么?”
高随风道:“母亲,您不知道桑遥就是串通了这个道士编了一通谎话,引得您找她进府的。”
“这不可能。”王妃断然道:“我也调查过。”
高随风道:“您若不信可以亲自问他。”
王妃还未说话,高随云走过来冷着脸问道:“把你和桑遥之间的事说个清楚,若有一个字不实,我便要了你的命!”
那道士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我、我全都说出来。”
“几个月前,那位桑姑娘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找机会巧遇王妃,给您看相算命,将她交代的话告诉您。”
“什么!”亲耳听他说出来,王妃整个人都愣住了,“可是我明明派人查过你,你铺子就在京中,无人看见桑遥与你有过往来。”
那道士道:“那是因为桑姑娘过来的时候,都是做少年打扮因而无人注意过。”
几人看向高随云,只见他面色铁青,眼神冰冷至极,让人看一眼都为之胆寒,更是吓得那道士看也不敢看他。
作者有话说:
周更,日更真的太难了,对不起QAQ
第66章 ◇
◎工具人表小姐16◎
“云儿...”王妃有些担心地看着儿子, 刚想说让人去请桑遥过来,便见高随云一言不发地快速跑了出去。
“随风,你快去看看, 别出什么事。”王妃焦急地对小儿子道, 她了解大儿子的性格,最厌恶的就是欺骗。
“我知道了, 母亲。”高随风点点头往流云轩的地方去了。
夏季走到了末尾,院子里的葡萄藤最后一茬葡萄也终于熟透。
“表姑娘, 还是我来吧。”夏儿走到桑遥身边, 见她精神似有些委顿不由开口道。
桑遥拎着篮子站在凳子上,笑着道:“不用了,拿上就好了。”
一小筐的紫黑色葡萄各个又大又圆,散发着淡淡地清香,清洗过后晶莹剔透, 让人看着就口舌生津。
桑遥端着葡萄来到小石桌旁,忽然一阵眩晕的感觉袭来,身体晃了两下, 及时扶住桌沿才没摔到。
夏儿扶着她坐下, 面露担忧之色, “表姑娘,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桑遥脸色有些发白, 扶着脑袋缓了一会,说道:“不用了,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坐一会就好了。”
“可是世子爷会担心的。”
现在流云轩的人都知道世子爷有多看中这个表小姐, 钗环首饰金银玉器等三天两头就送, 更是让王府的铺子里上了什么新的花样头一份就要送到这儿来, 看那模样根本不像是对表妹的态度。
所以,夏儿才会这么担心,桑遥如今就是世子爷心尖上的人,可不能有什么差池。
“放心吧,我没事。”歇了一会,好了很多,桑遥打发夏儿去煮茶来。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桑遥抬头看,只见高随云面无表情地走进院中。
“表哥,回来了。”
桑遥露出一个笑容,端着葡萄迎了上去,“这是最后一茬葡萄都熟透了,我尝着味道很甜,你尝尝。”
直到高随云走近,桑遥才发现他眼神的不对劲。
“怎么了?”桑遥疑惑地问。
方才的怒火中烧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消散了一半,现在看到桑遥如往常一样的笑颜,心里的仅剩地愤怒已经全部消失,随之而来升起的是令他有些害怕的感觉。
桑遥奇怪地看着一动不动地高随云,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面上浮现一抹犹豫,高随云实在无法相信桑遥会欺骗他,眼神变得复杂,袖中的手攥的沁出汗水,喉结滚动几下,高随云声音低沉道:“遥遥,你...你认识一位名叫冯明的道士吗?”
话音刚落,桑遥脸色骤变,手一松,“铛”地一声,银质地果盘落在地上发出脆响,洗的干干净净的葡萄瞬间滚落一地,沾满了尘土。
高随云的脸变得僵硬起来,看着桑遥瞬间变得惊慌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为什么?”
他语气苦涩,因愤怒而激烈跳动的心脏,这时候也似乎被冻住了,又痛又冷,周围变得安静,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面前的桑遥。
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桑遥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件事,自从高随云提出要娶她为正妻,她便已经在着手准备出府的事情,没想到这件事会暴露的这么突然。
高随云的眼眶慢慢变红,双手紧攥到微微颤抖,看着面前垂眸不语的桑遥,他的内心仍有一丝希望,即使这件事真如那道士所说,只要她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可以原谅。
“回答我!”
高随云双手抓住桑遥的肩膀,低吼出声。
桑遥失去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她直视高随云的眼神却很平静,“世子,原因我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说了。”
高随云一愣,随之而来的事压抑不住的怒火,他摇晃着桑遥,大吼道:“因为我?为了一个给不了你未来的残废吗?事到如今你还在撒谎?”
他表情狰狞起来,桑遥平静地表情彻底打破了他勉强镇定的表象,捏住桑遥双肩的手也不由自主加重了力道,桑遥痛的嘴唇发白,却没有喊叫。
“你为什么不解释?你费尽心机来我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
高随云极力压抑着自己酸楚到快要发狂的心,他双眼充血,模样十分可怖,躲在廊柱门后的下人们见状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往日的信任如同一场笑话,脑海中浮起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进她圈套的画面,高随风感到莫大的耻辱。
“从来没人敢这样戏耍南明王府!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屈辱、怨恨冲击着他的胸腔,高随云气的浑身颤抖,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样对他。
耳边听着高随云的怒吼,桑遥眼中浮起水雾,高随云的愤怒痛苦她感同身受,这件事终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欺骗了他。
千言万语埋在心间无法说出口,桑遥喉咙似被棉花堵住了一般,半晌才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高随云愤怒的表情骤然化为失望,他无力地垂下双臂,往后退了几步,表情平静下来,眼神也变得犀利,昨日还柔情蜜意的眼神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似看陌生人一般的冰冷,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变成了那高高在上的南明王府世子的模样。
“你知道欺骗王妃戏弄本世子会有什么下场吗?”
幽深不明其意地眸子盯着桑遥,棱角分明的脸庞冰冷僵硬没有一丝表情,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是怒是悲。
抬眸望天,本想将眼泪逼回去,可耀眼的阳光却刺的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泪水反射着光点落在地上,她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强自压抑颤抖声音,说道:“难道世子要处罚我?”
高随云抿着唇,他仔仔细细地分辨着面前女子的表情,可令他感到悲凉的是,桑遥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天,表情无悲无喜,似在与陌生人说话一般。
“与道士合谋利用鬼神之说诓骗王府,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你进监牢。”高随云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道。
“大哥!”
突然,一个有些焦急地声音响起,一直站在门口听二人说话的高随风忍不住走了过来。
“大哥,你真的要抓她进大牢吗?”高随风看着神情麻木的桑遥,眼神暗了暗,说道。
高随云看也不看他只看着桑遥说道:“想必她早就料到了这一天,至于后果,那是她欺骗的代价!”
桑遥脸色白的吓人,被他毫不留情的话惊的浑身僵硬,本是燥热的天,可她现在只感觉浑身发冷,高随云不是在说假话。
看着桑遥震惊呆愣地模样,高随风心里有一瞬间产生了后悔,他不应该这么莽撞就把事情的真相暴露出来。
桑遥讽刺地笑了一下,直视着高随云说道:“世子爷这是要恩将仇报?”
高随云僵了一下,桑遥又道:“你说我欺骗王妃戏耍你们,可你们到现在有损失什么吗?”她的眼神落在高随云的双腿上。
“我....”高随云一时语塞。
气氛沉默下来,高随风见兄长眼神变了变,抢在他之前冷声对桑遥道:“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大哥忤逆长辈要娶你为正妻,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这话一出,高随云原本已经平静的脸色顿起波澜,眼神犀利地盯着桑遥,等待她的回答。
桑遥沉默片刻说道:“我并没有答应这件事,我与世子只是远房表兄妹的关系而已。”
高随风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呼吸也急促起来,心脏剧烈地跳动撞击着胸腔似要从里面跳出来,他死死盯着桑遥,咬牙道:“你说什么?”
高随风见他这样,心中不由有些痛快,被心爱之人背叛的感觉怎么样?
此时此刻,一定是痛不欲生了吧。
嘴角勾起一丝隐晦地笑,高随风往后退了两步,似在欣赏他此刻梦破绝望的模样。
桑遥双眼睁的大大的,语气毫无感情地道:“世子,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是您弄错了。”
“你!”高随云颤抖着手捂住胸口,表情变得狰狞,胸腔内的那种感觉犹如钝刀割肉一下一下,直至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痛感来的太过迅速,高随云眼前一阵眩晕,脚步踉跄了一下。
“表哥!”
桑遥下意识上前扶住高随云,却被他一把推开,“不要碰我!”
“啊!”
桑遥一下摔到在地上,高随云扶着额头,道:“滚!马上滚出去!”
桑遥再也压抑不住浑身颤抖起来,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玉珠,砸在地上,压抑地哭泣声颤抖的肩膀,让人见了便会心生怜惜。
“松子!”高随云大喊一声,松子站在不远处胆战心惊地走了过来,“世、世子爷。”
“扶我回房。”高随云道,松子应了一声,扶着高随云的胳膊往卧室而去。
衣摆划过没有丝毫停顿,片刻后,桑遥只听得“嘭!”地一声,房门被狠狠关上,紧接着便是稀里哗啦砸东西的声音。
“你怎么了?舍不得离开王府?”
高随风走到桑遥面前弯腰看她,讥笑道。
桑遥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以往明亮清澈的双眼变得黯淡无光,睫毛被眼泪打湿,苍白的脸上难掩悲痛之色,高随风愣住了,想要说的话在对上她心如死灰般地双眼不由咽了下去。
桑遥扬唇苦涩一笑,嘴唇动了动,“你如意了?”高随风瞳孔骤缩,腰背猛地僵直,桑遥收回目光慢慢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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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
◎工具人表小姐17◎
房间里的动静持续了很长时间, 松子等人站在门外胆战心惊,今天发生的事太过突然,又如此严重。
直到太阳西斜, 日光变成了橘黄色, 松子才听见一声嘶哑的喊声。
“世子。”
松子应了一声,小心地推开门, 等看清里面的情景不由呆住了。
桌椅书架全都翻倒,花瓶古董也碎了一地, 房间里如同狂风过境般被摧残地一片狼藉, 他举目四望,只见高随云靠窗坐在地上,垂着头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松子有些心疼,小心避开一地的碎片走到高随云身边轻轻喊了一声。
“你来了,把房间收拾一下吧。”
声音低沉嘶哑, 松子注意到他放在腿上的手染满了鲜血,脸色一变蹲下身来,“世子, 您的手, 我去叫大夫!”
“不用了。”高随云叫住欲起身的松子, 动了动胳膊,缓缓松开攥的僵硬的拳头, 掌心的鲜血已经凝固,一枚暖玉被鲜血染红,随着摊开的手掌滑落到地上发出“叮”地一声。
“我去拿药箱给您包扎一下。”松子红着眼擦了擦眼角,起身离开。
****
“啊, 自由了!”
桑遥背着包袱坐在路边大树下, 伸了个懒腰感觉身心都舒畅了。
【主人, 您要回家吗?】小八问。
桑遥靠在大树上,揪了根狗尾草在手中把玩,闭上眼在脑海中与小八闲聊,“那个家我是不想回,老头子一个酒鬼,喝多了往那一瘫看着都碍眼。”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混合了草木味道的空气,“伺候人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走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桑遥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先住了进去。
几日后。
“随云,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饭桌上,王妃见高随云食之无味地模样,关心地问。
高随云抬起头道:“母亲,我没事。”他夹了面前的一道葱油鸡吃了一口,立马皱起眉,“母亲,府里换厨师了吗?”高随云随口问。
高随风坐在他对面,闻言道:“府里的厨师并没换,母亲知你要过来吃饭,特意叮嘱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葱油鸡,怎么,不合口味?”
高随云脸色变了一下,“是吗,可能是我味觉出问题了。”
高随风意味深长道:“我记得,之前听小厮闲聊,说流云轩的葱油鸡味道一绝,不知大哥请的哪里的厨子做的?”
他有心给高随云添堵,表情有些不怀好意。
“风儿!”
王妃喊了一声,眉头微皱地看向高随风,不知怎么回事,这几天兄弟俩总是矛盾不断时常相互讥讽。
高随云眼神一暗,放下筷子道:“母亲,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
王妃面露担忧之色点点头,“若是严重便请大夫去看看。”
“是。”
刚随云刚离开屋子,高随风便也跟了出来。
“你有事?”高随云脚步不停。
高随风道:“无事,只是想去大哥院里做做,难道大哥不欢迎?”
高随云无心跟他闲扯,淡淡道:“随你。”
进了院子,二人的眼神不由全都落在正屋旁边的耳房,那是之前给桑遥安排的单独房间。
高随云怔了一下,抬脚走了过去,高随风紧跟在后面。
门被推开发出吱呀地声响。房间依旧,只是此刻已经是空空荡荡。
二人环顾四周,桌椅家具等全都摆放在原处,高随云走到里间床铺整整齐齐,若不是房间里还残留着那熟悉的幽香,给人的感觉便是从未有人住过。
走到衣柜前高随云伸手打开柜门,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满柜子的衣裳,他一眼辨认出来,最上面放着的两套便是桑遥平日里穿的最多的衣裳,他们送给她的那些衣物桑遥一件都没带走。
“松子。”高随云喊了一声,守在门外的松子立刻走了进来,“世子。”
高随云问道:“桑...她走的时候带走了什么?”
松子恭敬道:“桑姑娘穿走了她来时穿的衣裳,带走了....”他犹豫了一下,高随风不耐烦道:“带走了什么?”
“夏儿说桑姑娘将所有的金银物什都带走了。”他一口气说完,迅速退到了一边,大气不敢喘地抬眸偷看二人的神情。
高随云无声冷笑,他为自己方才内心的波动感到可笑。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原来这就是她的目的。”高随云喃喃自语,表情很是可笑,“我竟然还不如这些黄白之物,哈哈!”
他攥紧了手中的衣物,大笑起来,旁边的高随风分明瞧见他眼角的那一抹湿润。
“这是什么?”高随风眼尖地发现柜子的最里面放着一个红色长条木盒,走过去伸手拿了出来。
盒子很普通,像是装钗缳一类东西的,盒盖被打开,高随风身体一僵,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盒子里仅仅躺着一支镶了彩色宝石的簪子,做工精美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高随风怔怔盯着这支簪子,那是他奉母亲之命带桑遥出门置办衣物的时候,自己送给她的。
高随风拿起簪子,这支簪子自送给她的那天后,自己从未再见她戴过。
心绪有些复杂,高随风盯着簪子出神不知在想什么,连高随云离开都没有注意到。
——————
申正时分。
高随云从翰林院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隐入云层之中,将周围的云染成了橘红色。
“世子。”王府的马车已经等了许久,见他出来,松子立马将矮凳放在地上,方便高随云上马车。
自从高随云双腿康复后,南明王便上书皇帝请求恢复了他原来翰林院的官职。
高随云坐上马车,摘下官帽,揉了揉酸涨的太阳穴,在家待了半年多,翰林院的事已经有些陌生了,这两日忙的实在是疲累。
“让我进去,我女儿在里面!”
王府偏门处,桑有富红着脸一身酒气扶着墙叉腰跟看门小厮吵架。
“去去去,赶快走,你女儿不在我们府中。”小厮不耐烦地挥手让其离开,桑有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脚下踉跄着差点摔倒,“我、我女儿是你们的世子夫人,你快去通报让她出来见我!”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一把甩开桑有富,“酒鬼,胡说什么,竟敢攀扯南明王府,快滚!”
桑有富摔在地上,他也不爬起来,就势坐在地上,指着小厮道:“你们、你们竟敢这样对我!”
“赶快滚,一会世子爷就要回来了,冲撞了世子爷有你好果子吃。”
小厮正说着,只见松子赶着马车驶了过来。
“吁~”
马车停下,松子跳下马车,见门口坐着一个人歪歪斜斜的,眉头一皱,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人是谁?”他走近查看,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随即捂住鼻子道:“给他几个铜板打发了就是,赖在这里成何体统。”
一个小厮上前,解释道:“这人在这里赖了好长时间,癞皮狗似的怎么也赶不走,还说什么他女儿是世子夫人,真是喝大了。”
“他女儿是世子夫人?”松子愣了一下,随即问道:“这人来做什么?”
“他说来找他女儿要钱。”
“他女儿叫什么名字?”
小厮道:“他说叫桑遥。”小厮挠了挠头,他虽然没来几天但府里人的名字他都背全了,没有姓桑的主子啊。
松子面色一变,看了眼马车,从袖中掏出一个银锭子塞进桑有富的手中,“快走快走!”
“松子,怎么回事?”许久没听到动静,高随云不耐烦地掀开车帘。
松子赶紧跑过去,“世子爷,是一个醉汉赖在门口不走,我马上处理好。”他又跑回去,对二人道:“还不快把他给我拖到一边去!”
“是!”二人应了一声,上前拉住桑有富的胳膊将他往一旁拖,桑有富见到大银锭子也不挣扎安静地被二人拖到一边去了。
夜晚。
皎洁的月光从窗户撒了进来,点亮了昏暗的房间。高随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过了多久,想要睡觉,可不上眼纷乱的画面便涌现在脑海中,越睡越清醒。
起身打开房门,夜风吹得院子里的树枝哗哗作响,高随云提着灯笼走到廊下的石桌边坐了下来。
夜空非常明亮,一轮弯月高悬天空,四周洒满了一闪一闪的星辰,高随云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缓缓摩挲着。
那是桑遥送给他的玉佩,是最简单的样式,上面的络子上有一些污渍没有洗干净,那日染了鲜血后,松子本想把它剪下来换一条,却被高随云阻止了。
高随云怔怔瞧着玉佩,脑海里浮现与桑遥的点点滴滴,脸色却越来越阴沉,捏着玉佩的手指用力到几乎发白,突然,他注意到玉佩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手指一颤,高随云将玉佩举起借着月光细细凝视,只见玉佩里面的红色丝线样的东西似乎在缓缓流动,眨了几下眼睛,发现没有看错,里面的红色丝线确实在流转,似有生命一般。
这是什么东西?高随云面露疑惑,随即想起桑遥与那道士的串通,而这玉佩出现红色丝线似乎是那日被桑遥带出去后才有的。
眼神变得极为惊诧,高随云猛地站起身将玉佩丢在桌上。
“世子?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松子揉着眼睛从茅厕出来,却见廊下亮着灯笼,一看竟是高随云。
“世子,您怎么了?”松子见高随云面色难看地盯着桌上的玉佩,疑惑地问。
高随云道:“你知不知道这块玉佩是谁家的东西?”
“我看看。”松子将玉佩拿起来细看,在雕刻的纹样中发现一个记号,“世子爷,这似乎是‘金缘阁’的东西。”
见他认出来,高随云道:“明日你拿着玉佩与问问店家,这块玉佩他卖出去的时候是不是与现在的一模一样。”
松子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没有追问,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明天就去。”
第68章 ◇
◎工具人表小姐18◎
今年的雨水比往年要多了很多, 才刚入秋就下起了连绵小雨。
“咳咳、咳咳咳。”
房间里,桑遥头昏脑涨地醒了过来,抬手摸了摸脑袋滚烫一片, 喉咙干的发痛。
啪地一声, 没关严的窗户被风吹的打在墙上,冷风夹杂着冰凉的雨丝吹进房间, 桑遥勉强站起身走过去将窗户关上。
桌上茶壶里的水早就冷掉了,桑遥感觉喉咙都快冒烟了, 抓起茶壶喝了几口, “咳咳咳!”喝的太急促,水呛到了气管中又是撕心裂肺地咳嗽。
醉仙楼。
湿冷的天气小酌几杯最能驱寒,王檀、赵熙二人互视一眼放下酒杯走到靠在窗边的高随风的面前。
他已经在这站了快半个时辰了,发丝和衣裳都被吹过来的雨丝打湿了,可他却毫不在意手中拿着那支发簪看的入神。
忽然, 手中的发簪被赵熙拿走。
“哎,还给我。”高随风从沉思中惊醒皱眉道。
赵熙把玩着簪子,说道:“这东西是你哪个相好的?从实招来。”王檀也笑着道:“看了这么长时间, 在想那姑娘?”
高随风看着赵熙把簪子插进发间, 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到桌边道:“别胡说, 那是我之前送给表妹的。”
“表妹?”二人面面相觑,脑中飞快思索着是他哪个表妹, 赵熙眼睛一亮说道:“是那个桑表妹?”
高随风沉默地点点头,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赵熙打量了他一番,说道:“啧啧啧,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模样, 是对人家上心了?”
二人只知道高随风的腿好了以后桑遥便离开了王府, 当下, 赵熙道:“桑表妹我也见过,确实漂亮,既然上了心就想办法弄过来啊。”
高随风有些苦闷,看着他们说道:“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都是为了钱。”
“哦,这怎么说?”二人忽然来了兴趣全都盯着高随风等他说故事。
也没什么好瞒的,高随风便将桑遥为何离开的原因说了一遍,末了,苦笑道:“说什么喜欢我大哥,走的时候确实什么也没带,唯独带走了那些金银珠宝。”
当初他还未桑遥对大哥的深情感到嫉妒,现下看来是他看走眼了,都是为了钱。
“嗐!”王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还当是什么,为了钱这不是更好吗,咱们最不缺钱。”
赵熙也说:“是啊,既然你喜欢直接拿钱砸就是了。”
“不过...”赵熙想了想又说,“我倒觉得那个桑遥并不是贪图你大哥的钱财,你大哥的腿痊愈怎么说她也是大功臣,就凭这个能拿到比钱还值钱的东西,没必要贪图那一些个金银首饰吧,那才值多少钱。”
王檀也有此意,问高随风道:“那她现在何处?”
高随风道:“住在吉祥巷。”桑遥离开后他便让人一直在盯着。
王檀道:“不如我们去看看?听你们说过好几次我倒是有些好奇她到底有多漂亮。”
“这.....”高随风有些犹豫,赵熙已经跳起来急匆匆披上披风道:“王檀,走咱们去看看。”说罢,也不理高随风便与王檀出了门。
“你们两个!等我一下。”高随风喊了一声,急忙跑了出去。
****
撑着病体洗漱一番,腹鸣不止便又熬了些粥,头越来越昏沉,勉强吃了半碗白粥心里又起了反胃的感觉,不过一刻钟便又全吐完了。
自从入秋后,身体变得更差了,昨日不过没有及时添衣就染上了如此严重的风寒。
眼前一阵阵发黑,桑遥趴在桌子上缓了一会,准备进屋披个披风去隔壁拜托邻居请一下大夫。
“咚咚咚!”几声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桑遥一惊,以为是父亲找来了,旋即想到她住到这里来亲戚朋友都不知道,这段时间基本没出门,应该不是他。、
“来了!”桑遥用尽力气应了一声。
强撑着站起,屋门与院门还有一段距离,桑遥忘记打伞便走了出去,连绵多日的秋雨将院子里的泥地浸的湿透了,表面的泥和了水变得湿滑无比,才走几步,头重脚轻的不适让她一下子摔到了。
“咚!”地一声,屋外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桑遥!桑遥!”高随风敲着门喊了两声,却没有听见有人回答。
“进去看看。”王檀说道,示意高随风撞门。
“砰!砰!”木门被重重撞击着,高随风有些焦急,左边的赵熙见状立马帮忙。
“咣当!”大门被撞开狠狠砸在两边的墙上。
“桑遥!”
三人刚站稳,便见到桑遥摔倒在泥水中,高随风喊了一声急忙跑过去。
“桑遥!你怎么了?醒醒!”不顾地上泥水弄脏锦衣,高随风丢掉手中的伞蹲下身子,只见桑遥侧身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脸颊通红嘴唇惨白。
她衣衫单薄,高随风刚抱起她便感觉到了一股灼热的温度。
“烧的这么厉害!”高随风眉头紧皱,又喊了两声,桑遥已然陷入昏迷之中毫无反应。
“先进屋,赵熙你去请大夫。”王檀撑着伞,这会蒙蒙细雨下的打了些,高随风与桑遥浑身都湿透了。
赵熙一点头,转身出去上了马车让车夫赶紧去医馆。
高随风抱着桑遥进了屋,因她衣服上沾满了泥水,只好先把她放在椅子上。
“这、这怎么办?”高随风看她躺在椅子上有些为难。
王檀道:“事急从权,她衣服潮湿会加重病情,还是换一下为好。”
高随风犹豫了一下,说道:“还是去请邻居大娘过来吧。”他知道姑娘家清誉比命还更要。
约莫两刻钟的时间赵熙带着一名年轻大夫赶了过来。
大夫给桑遥把脉的时候,赵熙与王檀便将这间小屋子里面查看了一遍,王檀道:“不是说她拿了很多金银珠宝吗,怎么住的这么差?”
这间只有两间房间外加一个厨房,面积还没他的书房大,屋子里布置极简,除必须的使用家具外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从房子的墙壁来看房子已经很老旧了,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赵熙摇了摇头,“不知道,一个姑娘家何必住这种地方,今日如若不是我们来,她恐怕病死也没人知道。”
二人回到房间,大夫已经收了脉,高随风焦急地问,“大夫,她怎么样了?”
大夫抬头看着他们三人眼神有些奇怪,一旁的王檀瞬间反应过来,连忙解释,“她叫桑遥,是他的表妹,今日我们来看望她发现她陷入昏迷,这才请大夫。”
高随风随即点头,那大夫观他们举止有礼谈吐有方,浑身气质不凡应当不会撒谎,面色缓了下来说道:“这位姑娘风寒入所致昏迷,无性命之忧。”
大夫叹了口气,又道:“她身体底子很差,极容易生病,平日里一定要小心照顾。”他打量了一下屋子,“这间屋子湿气重,不宜居住。”
高随风点点头,眼中有着疑惑,却没有问出口,领了药方赶紧吩咐人去抓药了。
回到房间里,高随风坐在床前仔细看着桑遥,从她离开王府到现在不过月余,可桑遥却看着比之前憔悴消瘦了很多,原本还有些圆润的脸颊现在瘦的下巴都尖了,刚才他抱起她的时候,她的重量轻到不可思议。
王檀打量着床上的冰美人,点点头道:“嗯,长得确实很美,病西施似的,难怪随风念念不忘。”
赵熙坐在椅子上,对高随风道:“她怎么会一个人住在这破房子里,不是说有钱么。”
高随风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住在这里,看着她烧得通红的脸颊和苍白干燥的嘴唇,心里有些难受。
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三人各自坐下守着桑遥。
喉咙干的快要冒烟,身体沉重无比,浑身滚烫犹如置身火场,“咳、咳咳咳!”一阵咳嗽从喉中溢出,桑遥紧紧皱眉忍受那撕裂般的剧痛。
“表妹,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高随风见她睫毛颤动,连忙凑了过去看她。
缓缓睁开眼睛,桑遥一下子有些西恍惚,脑袋有些混乱,看向旁边说话的人。
高随云?他怎么来了,是来看她的吗?
桑遥眼神有些迷茫,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抬起有些无力的手高随风一把将其握住,她声音嘶哑道:“表哥,你来看我吗?”
高随风点点头,目光心疼道:“是的,怎么病成这样不请大夫?”
桑遥没听清他的话,只看到他点头,笑的更加开心,拉着高随风的手贴在滚烫的脸颊上,声音有些委屈,“表哥,我好难受啊。”
高随风安慰道:“一会喝了药就好了。”
桑遥自顾自道:“你是不是原谅我了?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她眼中泛起泪光,高随风面色倏然僵住,她哽咽道:“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一直在找你,找了你很久很久...”灼热的泪落在高随风的手上,可他的心却变得一片冰冷。
她说的是大哥高随云。
他反应过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原本心疼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暗沉失落。
抬手为她擦了擦眼泪,看她眼神分明没有清醒,高随风并未解释,桑遥闭上眼喃喃自语,“我找了好久....我要把你的腿治好...你不能喜欢我、我...”声音渐渐消失,桑遥又陷入了沉睡。
王檀与赵熙互视一眼,看着高随风难看的表情,半晌,王檀说道:“我倒觉得她进王府并不是为了银钱,她似乎早就喜欢你大哥了。”
赵熙也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
高随风沉默了一会,给桑遥盖好被子,阴沉着脸声音冰冷,“是吗,那个残废到底有什么好?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即使在昏迷中她想着的仍是赶她出府的那个男人。
上一次也是这样,为什么次次认错人,他在她心里难道只是一个替代品吗?
第69章 ◇
◎工具人表小姐19◎
桑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屋内光线很暗, 门窗紧闭,她睁眼看着床顶想着之前发生的事。
她好像是听见有人敲门,她想去开门然后滑到了, 后来....她揉了揉脑袋, 后来发生了什么已经记不清了。
混沌的脑袋清醒了许多,一张模糊的脸出现在脑海中, 桑遥睁大了眼睛扭头看向门口,她倏地坐了起来。
浑身无力, 桑遥扶着墙有些焦急地走到门口, 伸手拉开房门。
两间房间对门中间是堂屋,此刻堂屋里亮着烛火,浓郁的药香弥漫在空气中,一个男子背对着桑遥似在照看药炉。
“表哥?”桑遥有些惊喜地喊了一声,男子听见开门声起身转了过来, 容貌落在桑遥眼中,锦衣华服眉目俊美,在烛光的掩映下更添几分贵气。
高随风见她扶着们面色苍白的模样, 赶紧走过去道:“你怎么起来了?”
“怎么是你?”桑遥脸上的微笑消失, 惊讶又疑惑地看着高随风。
眼神变得有些冷, 高随风伸过去搀扶的手垂了下来,他淡淡道:“怎么, 失望了?因为我不是你想看到的人?”
桑遥抿了抿嘴,“我没有,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
高随风道:“你在哪里能瞒得了我?”他从怀中掏出那支宝石簪子执起她的手,“我送出去的东西绝不接受退回来。”
身后的药罐发出“咕嘟咕嘟”地声音, 高随风转身走过去把盖子揭开, 用布巾包着罐子的手柄用一块纱布过滤着倒出了药汁。
桑遥怔怔地盯着手里的簪子, 表情有些复杂,忽然她的视线落在身上的衣服上,表情一僵,下意识抓住衣襟惊慌道:“我的衣服....”咬着唇,剩下的话不知要怎么说,高随风端着碗走过来面色平静道:“当时你摔到在泥水中,因担心湿衣家中病情,不得已给你换了衣服。”
桑遥的脸顿时变得惨白,身体摇晃了一下,高随风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桑遥甩开他的手,红着眼看向他,眼中满是羞恼与惊慌,高随风意识到玩笑开的有点过了,立马解释道:“逗你玩的,你的衣裳是隔壁大娘帮你换的,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
桑遥声音喑哑道:“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高随风一脸严肃。
桑遥这才松了口气,高随风扶着她进了房间,“先把药喝了吧。”
桑遥端着碗边吹边喝,高随风坐在凳子上,房间里只有一根蜡烛光线昏暗,气氛很安静,桑遥轻声道:“谢谢二表哥。”
高随风“嗯”了一声,问:“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从王府带走的金银珠宝为什么不拿去用?
桑遥低声道:“我不想回家,我爹是个酒鬼,喝醉了会发疯。”
高随风没有说话,张了张口想要问她为什么不住的好一点,最终还是没有问。
过了一会,高随风又道:“你饿不饿?我让人去买吃的过来。”
桑遥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没胃口。”
高随风看了看外面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天来看你。”
生病了会变得脆弱,高随风没有像在王府的时候对自己冷嘲热讽,还帮了她,桑遥本就心软,点点头说道:“谢谢。”
南明王府。
雨已经停了,高随风回到府中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下了马车正要进府,只见一辆马车正好驶过来。
“大哥。”高随风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也回来的这么晚。
高随云这个点见到他倒是已经习以为常,淡淡招呼一声,二人并行进府,高随云脚步顿了一下,看向他,“你从何处来?”
高随风有些疑惑他怎么问这个,高随云道:“你身上有一股药味。”
高随风愣了一下,抬起袖子闻了闻,确实闻的到,应该是今天给煎药沾染上的味道。
他哦了一声,说道:“是赵熙病了在喝药,我今天去看他。”
高随云淡淡点头,没有再问。
花园岔路口,高随云往自己院子走去,身后的高随风突然叫住了他。
“什么事?”他转身看着高随风。
犹豫了一下,高随风还是问了出来,“大哥,你与桑遥....你们以前就认识吗?”
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高随云有些惊讶,随即摇头神情淡漠道:“不认识。”
他疑惑地看着弟弟,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风吹得廊下的灯笼乱晃,院子里的树叶发出哗啦的声响,二人对视着,高随云紧紧盯着他的双眼,若是他说谎,高随云立马就能看出来。
为官这么长时间,浑身的气势一出,高随风立刻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犹豫再三还是坦白道:“桑遥还在府上的时候曾对我说她是为了你才进府的,后来她生病,迷迷糊糊的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高随云愣住了,眼神变得犀利,“你不是不相信她吗?现在为何又说出这番话?”
高随风眼神闪烁,偏过头看向廊外的花坛,含糊不清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说完,转身带着林子快步离开了。
高随云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缓缓转身离开。
深夜,流云轩。
“世子,喝点汤,您该去休息了。”松子端着做好的银耳羹走进书房。
高随云靠坐椅中,脑海里一直想着高随风说的话,从书桌的抽屉中拿出一块玉佩摸了摸,问道:“你知道...她现在住在哪吗?”
松子一听便知道他问的是谁,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随即道:“明日我便去打听。”
高随云点点头。
翌日。
连绵多日的秋雨终于停止,早晨起了一场浓雾,直到午时才全部消散。
高随风扶着桑遥走出来,“天晴了,出来透透气。”
桑遥面色还有些苍白,气色已经好了不少,她淡淡笑了笑说道:“劳累你来照顾我。”
高随风但笑不语,扶着她坐在椅子上又说:“天凉有风,我给你取件衣服披上。”
拿来衣服,又说风寒要多喝水,又去忙着搬小火炉过来煮茶,桑遥看他忙碌,心里很是感激,连连道谢。
高随风坐在凳子上,学着昨天林子教他的方法生了火,将铜壶放在炉上煮水。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桑遥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咕嘟咕嘟~”
炉子里的水烧开了,热气蒸腾,高随风取了些茶叶放进壶中,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飘了出来。
桑遥眯眼看着他,说道:“你不是很讨厌我吗?那道士也是你找到的吧。”
高随风的手顿了一下,拎起铜壶说道:“反正你骗人是不争的事实,看你离开的挺干脆,我觉得你也没那么讨厌。”
桑遥轻笑一声,面前一暗,高随风微微欠身递给她茶水,“多谢。”桑遥伸手接过饮了一口,“唔,很清香。”比平日随便泡的好喝不少。
二人坐在院中喝茶说话,气氛是少有的和谐。
接下来一段时间,高随风每日都会过来待一会,从来不空手,瓜果蔬菜鸡鸭鱼肉,来的时候总会带上一两样,到了饭点的时候不拘菜色,总会蹭上一顿。
天气渐冷,桑遥感觉身体越来越差了,还未到深秋她便冷的必须要穿上棉袄。
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放在床上,打开来里面是各种精美的金银首饰,这些便是桑遥从王府带出来的。
已经没办法了,这些东西必须要用掉。
桑遥拿起其中一枚雕刻了牡丹花的金戒指,那是高随云送给她的。
他现在一定恨死自己了吧,这么长时间他从未找过自己。
桑遥心里有些难过,与他相处近半年的时间,就这么淡忘了吗?
她自嘲笑了笑,想起就连这半年的时间都是自己骗来的。
不知道还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叹了口气,不再想那么多,桑遥拿着包袱出了门。
来到京中最大的古董铺子‘觅珍阁’桑遥抱着包袱走了进去,径直走到柜台前问道:“掌柜的,你们这有六道子吗?”
“六道子?”房掌柜正在拨弄算盘,忽听一个小丫头问这个,好奇道:“你要六道子做什么?”
桑遥不欲多说,简单道:“挡灾化煞。”
房掌柜打量着她瘦弱的身形和苍白的脸颊,一看便知体弱有病,这六道子乃是佛家最珍贵的佛珠之一,是用上古神木六道木所制成,这六道木五十年开花又五十年结果,树木果实皆散发异香可入药,制成佛珠后放于佛前供奉十八年,待每颗珠子上面自然化出六道纹路才算成功。
是驱邪避凶的法宝,常年佩戴有疗愈之效。
虽同情但生意归生意,掌柜的看她衣着打扮不似有钱人,六道子佛珠又很珍贵,他脑中思考着要不要推拒,桑遥看了出来,将包袱放在柜台上说道:“掌柜的,这些够不够?”
房掌柜打开包袱登时瞪大眼睛,随即笑道:“够了够了,还有剩余!”
说着,他示意桑遥稍等便走进了内堂。
正在这个时候,一对就俊男美女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随云哥哥,过几日是我祖母寿辰,我想为她老人家挑一样东西。”一个轻柔娇美的女音响起,桑遥在听到那名字的时候整个人一愣,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低下头紧紧靠着柜台。
余桐进了店中四下看着,这店里的古董名器虽然都是珍品,但还入不了她丞相嫡女的眼。
过了一会房掌柜拿着一个小盒子走了出来,“姑娘,东西给您拿来了。”
由十二颗圆润光滑的六道木所制成佛珠串卧于盒中,桑遥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确定是真品。
因想要急着离开,桑遥赶紧把包袱递给掌柜,可刚才打开后没有系严实,放到柜台上的时候,一枚戒指掉了下来咕碌碌滚走了。
“哎!”桑遥一急,目光紧盯着追寻过去,片刻后,戒指碰到一双金线绣云纹的黑色鞋子后停了下来。
正要蹲下去捡,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先一步将它捡了起来。
第70章 ◇
◎工具人表小姐20◎
高随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桑遥, 松子打听了许久也没找到她。
四目相对,高随云敛去惊讶的神色,把玩着手上的戒指, 没有说话, 桑遥咬了咬唇,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世子爷,这枚戒指是我的。”
高随云的手一顿, 正要说话, 柜台处响起一个声音,“这串佛珠不错。”二人回过头,只见余桐拿着那串六道子很是感兴趣的模样。
桑遥走过去说道:“这位姑娘,这串佛珠我已经买下了。”
余桐白皙的手指甲上涂着红色的丹蔻,她拨弄着佛珠, 一双丹凤眼斜斜看了一眼桑遥,红唇轻启道:“可否让给我,我可以补偿你。”她指着店内的古董, “你想要哪个都可以。”
“不要。”桑遥很干脆地拒绝, “我只要这个。”她看向房掌柜, “掌柜的,你把钱收一下, 我要走了。”说完,不管余桐难看的脸色,伸手去拿佛珠,却被人半道截走。
高随云看向柜台上的东西, 嘴角微勾, 眼神冷淡地看着桑遥, 伸手挑起包袱中的一串粉玉珠项链,“这似乎是我高家的东西。”
此话一出,桑遥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浑身僵硬地看着高随云,余桐的眼神在二人身上转了转,突然掩口眼眸微瞪露出惊讶的表情,“不会是偷来的吧。”
“你胡说什么!”桑遥气的身体颤抖起来,双眼泛红地看着高随云,“你到底什么意思?”
高随云面无表情冷冷道:“没什么意思,只是这些金银珠宝都是我南明王府的,不知你从何处得来?”
“你!”桑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脑子一片空白无法想象面前这个绝情的男人回事那个与自己朝夕相伴近半年的高随云。
房掌柜见气氛不对,赶紧对桑遥道:“小姑娘,你快离开吧,这佛珠我不卖了。”
桑遥身体摇晃了一下,目露乞求之色的看着店掌柜,“掌柜的,您刚刚已经答应卖给我了怎么言而无信。”店掌柜不说话看了眼高随云二人,桑遥读懂了他的意思,面色屈辱地看着高随云,“这个佛珠对我很重要。”
高随云被她的目光刺了一下,有些怔忡地看着她,桑遥消瘦了很多,那双清亮黝黑的大眼睛此时也变得有些突兀,脸上曾经充满活力元气的粉再也寻找不到,白的有些吓人,眼眶红红的,眼神充满了难堪羞辱与...难过?
喉结上下滚动几下,高随云蹙起了眉,表情却变得有些生气。
刚刚他的心如被针刺,余痛犹在,他恼怒自己竟然还会为这个骗子心痛,脑袋微抬眼神落在别处对桑遥的祈求的表情视而不见。
桑遥眼神变得暗淡,肩膀塌了下来,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充满了绝望。
这六道子佛珠,她在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打听过了,全城只有这一家有,可是现在....
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桑遥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门外走去,柜台上的那些金银珠宝也不要了。
高随云没想到她竟然就这么离开,连一句好话都不说,五指合拢紧紧攥着佛珠,面上一片冰冷。
余桐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才特意为难桑遥,精致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随云哥哥,谢谢。”说着便伸手去拿,高随云垂下手,语气冷淡道:“余小姐,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说完示意松子把包袱收起来,迈步离开了觅珍阁。
****
老地方。
“哎,今日怎么不去献殷勤了?”桌上刚上齐了饭菜,房门突然被推开,只见高随风走了进来。
赵熙倒了盏桃花酿饮了一口,调笑着道:“堂堂王府二公子,天天屈尊吃那些粗糙之物,受不了了吧,快来吃点这些。”
高随风解下披风笑着道:“嗐,也没你说的这么夸张,她的手艺好,粗茶淡饭也别有一番风味。”
“呦呦呦!两句话不上就维护起来了,得得,我看你呀哪怕吃土也高兴。”赵熙笑话他,这段时间高随风天天不见人影,这架势似动真格一样。
王檀打量着他,问道:“你小子莫不是真喜欢上她了?”
高随风嗤笑道:“怎么可能,她如何能配我的身份。”嘴上虽然这么说,可他却感觉心里有些发虚,看着满桌的鸡鸭鱼肉,突然感觉有些发腻,回想在桑遥那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两三个菜一杯小酒,边吃边聊些趣事,气氛轻松又愉快。
不知不觉有些走神,杯中酒洒了出来都没发觉,“哎哎,想什么呢?”王檀戳了戳他,高随风一愣,这才发觉酒水从桌上溜下来已经打湿了自己的衣裳。
“是不是在想桑遥?”赵熙笑的意味深长。
高随风摇头否认,“我是在想,若是桑遥将来成了的我的妾,我大哥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时至今日,高随风眼中隐隐有些兴奋之色。
他已经看出来了,虽然大哥高随云的双腿已经恢复且官复原职,但他的脸上却不见的有多高兴,他很清楚,高随云心里还在念着桑遥,他爱上了桑遥却又因她的欺骗恼怒难过。
他曾见到流云轩因为有小丫鬟在他面前提起桑遥厨艺好,结果第二天就被赶出了王府。
这几天相府的人来的很勤,似乎要挽回退掉的婚约,可他见大哥的模样可不像以前那样对余桐上心,而且他还知道他大哥也一直在寻找正阳观那位云游的道长,只可惜大哥身边的松子口风太紧,什么也探听不出来。
王檀用牙签扎了一丁雪莲果放进口中,味道清甜汁水充沛,他看着高随风说道:“你怎么能肯定桑遥会跟你,你不也说了她喜欢的是你大哥,专门进府照顾他。”
高随风喝了口酒,露出一个很有把握的表情,“这不是更有意思么,更何况她现在被大哥赶走了,正是心灰意冷的时候。”
算计一个人的话被说的如此稀松平常,王檀哼了一声说道:“小心点,别把自己玩进去了。”
高随风没发现,这段时间在提起桑遥的时候,十句里有九句都是在夸赞,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王檀很清楚,他的眼神早就告诉了所有人,他喜欢桑遥,只是他自己没有发觉,而是将这当做是自己主导的一场戏。
殊不知,他已是戏中人。
高随风一脸不在意地道:“放心吧,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
三日后。
刚吃过早饭,高随风便上了马车催促车夫赶紧去吉祥巷。
献殷勤也讲究个松弛有度,高随风对此很有一套,这三天没去找桑遥想必她现在肯定很期待见到自己。
站在桑遥家门口的时候,高随风不知为何感觉有些紧张,敲了敲门后站在原地心跳的很快,他在想,一会桑遥开门见到自己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是惊讶?开心?还是委屈哀怨?
一时间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却是等了很久都没人来开门。
怎么回事?
高随风喃喃着说了一句,耳朵贴在是木门上听着动静,加大了力气又敲了几下门,他听到里面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立马整理表情站好。
门刚一打开高随风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人影就倒了下来。
“桑遥!”
高随风面带忧色地坐在床边看着昏睡的桑遥。
不过三天没见,她的气色看起来又差了很多,像是缠绵病榻已久的病人,就连呼吸都让人感觉变的微弱。
林子端着水走了过来,“公子,大夫怎么走了?”方才桑遥一开门就晕了过去,高随风立马让他去请了大夫过来,可刚刚大夫走了,高随风却没有让他跟着大夫去抓药。
高随风皱着眉摇了摇头,“不知道,刚才大夫说她并没有生病,脉象一切正常。”这也是高随风最不能理解的地方,桑遥现在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生病所致,可大夫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林子惊讶道:“不应该啊,这位牛大夫不是号称医中圣手吗?竟然还有他诊不出来的毛病?”
就是因为这样高随风才更担心,牛大夫无法诊出病症不敢轻易用药,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呼——”
一阵风吹进屋中,“嘭”地一声屋门被重重关上,高随风扫了眼四周,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再看桑遥的床,也很单薄,他对林子道:“去准备炭盆,再买几床被子过来。”
“知道了,公子。”
直到一个时辰后桑遥才醒过来,房间里很暖和,脚一动碰到一个暖暖的东西,是汤婆子。
桑遥坐起身,看到不远处摆着的炭盆,面上露出微笑。
刚打开房门便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高随风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个陌生的中年妇人正在厨房忙活。
“你醒了!”听见声音高随风站起身表情很高兴。
“表哥。”桑遥喊了一声,抬脚走过去,高随风立马上前扶着她说道:“当心身体。”
桑遥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却没想到会是高随风在照顾自己。
她想起在王府的时候,与高随风宛如针尖对麦芒,一见面三句话不到就要吵架,可没想到自己出了王府,他们之间的关系反而变好了。
桑遥心想,或许那时候他是真的担心自己不怀好意吧。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对高随风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变。
桑遥看着厨房里的妇人,问他怎么回事,高随风道:“你一个人住难免不方便,这是林子的婶婶,孤身一人正好与你作伴。”
桑遥道了谢,对于高随风的帮助她并没有拒绝,就当是....最后的小贪心吧,若是哪天自己死了也有人能发现,不至于被鼠蚁啃咬。
第71章 ◇
◎工具人表小姐21◎
高随风有些犹豫地问桑遥:“你到底生的什么病?”
桑遥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最近身体很疲乏,吃饭也没胃口。”她的精气神一天天在变弱, 她估摸着不知还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高随风道:“看过大夫了吗?”
桑遥道:“看过了, 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养一养就好了。”她抬头看向天空, 抬手挡了挡太阳,眯起眼睛笑道:“今天的太阳真大, 很暖和呢。”
阳光下, 桑遥没有血色的脸看起来似透明一般,只有唇瓣泛着淡淡的粉,高随风突然有一种她快要消失的错觉,心里涌起一丝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恐慌感。
一连几天,高随风请了七八位大夫来给桑遥看病, 可无一例外所有的大夫都说桑遥身体健康,至于她消瘦虚弱的情况没有人能诊的出来。
高随风无奈,只能认同大夫们做出的结论。
高随风到处找大夫的消息传到了高随云的耳中。
花园里。
高随风提着特意让小厨房炖好的鸡汤急匆匆地出了门。
高随云对松子道:“跟上二公子。”“是。”
他盯着弟弟的背影, 想要搞清楚他这几天反常的举动, 直觉让他觉得高随风可能是去见桑遥。
那天在古董店中见到桑遥, 最后还是失去了她的踪迹,因寻找桑遥不能闹得太大, 只能让松子暗地里寻找,却不想竟怎么也找不到,问遍了她的家人亲戚无人知晓,就连她父亲在还是在松子找上门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女儿找不到了。
半个时辰后松子急匆匆赶了回来。
“世子, 二公子去了吉祥巷的一户人家, 我亲眼看到开门的人是桑姑娘!”他喘着气将看到的告诉了高随云。
眼神一冷, 手掌紧紧攥了起来,高随云道:“走,过去看看。”
马车里,高随云面无表情地盯着手里捏着的那块玉佩,手指用力到指节都开始发白,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他有种被背叛的愤怒。
桑遥怎么会和他弟弟搅在一起?随风不是一直看她不顺眼吗?自己会把桑遥赶出去正是因为他将真相翻出来,可现在他们为什么在一起?
平日冷静睿智的高大人此时也不由思绪凌乱,脑中浮现桑遥的脸庞,高随云不由后悔那日在古董店对她的态度。
想起这几日高随风在寻找名医的消息和那日桑遥苍白虚弱的模样,高随云脸上浮起一丝担忧,怀着复杂的心情到了吉祥巷。
桑遥刚吃完饭,高随风便摆上了好几盘子水果。
“这些都很新鲜,你尝尝看。”他拿起一个橘子递给桑遥,“这是从别的地方运过来的蜜桔,汁水又多又甜。”
“谢谢。”桑遥伸手接过来。
高随风指着切好的雪莲果道:“这个味道清甜很适合现在吃。”
桑遥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也吃啊。”说着,将剥好的橘瓣放进高随风的手心。
呆呆地看着桑遥冲自己露出的温柔笑脸,心脏“砰砰砰”地狂跳起来,一股热意直冲头顶,白皙如玉的脸颊泛起了红晕。
高随云推门而入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二人深情对视的一幕,面色骤然变得铁青,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二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桑遥瞪大了眼睛,“你来做什么?”见高随云出现在这里,桑遥很惊讶,眼睛看向高随风却也见到他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高随云疾步而来盯着自己弟弟问道:“你这段时间天天不着家是和她在一起?”
高随风被他质问的语气弄得很不爽,冷淡道:“与大哥有何关系?”
“你!”高随云脸色发青,高随风反应过来问道:“大哥,你跟踪我?”
“哼!”高随云眼神冰冷地在二人身上扫了一圈,“若不是我今日跟过来,怎么能知道你们竟背着我厮混在一起!”
“高随云!”桑遥白着脸眼神愤怒,“你胡说什么!”
高随风走到桑遥身边,“大哥,你惯得未免太宽了。”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桑遥的肩膀柔声道:“遥遥,当心身体。”眼睛却在看着自己大哥,眼里隐含的得意堵得高随云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桑遥的手,紧紧盯着她的双眼,“你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的?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平日里冷静自持的高大人此时狠狠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愤怒,半隐在袖中的拳头手背上的筋根根暴起,整个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桑遥被他攥的手腕生疼,眉头紧皱却怎么也挣扎不开,她瞪着高随云,“我已经离开王府了,你管不着!”
“你说什么!”高随云很生气,桑遥那双美丽的眼睛此时正愤怒地瞪着自己,苍白的小脸因激动浮起了红晕。
高随云怔了一下,突然松开手,神情复杂地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气那天古董店发生的事?”
桑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生气过,一开始在王府的时候他对她那么不好,她都没有生过自己的气。
“我把佛珠带来了。”高随云说着,从怀里掏出了那串六道子。
“你...”桑遥愣了一下,没想到佛珠会在他那里,那天在古董店她以为高随云会把佛珠送给那个与他同来的女孩子。
有了佛珠她的生命就还有一丝生还的机会,桑遥眼神亮了亮,伸手去接那串佛珠。
高随风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伸手将佛珠夺了过去,看着桑遥,“这是怎么回事?”
他几乎每天都会来找桑遥,他们竟然早就见过面?古董店到底是怎么回事?
桑遥几句话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高随风“哦”了一声看着自己大哥不怀好意道:“原来是这样。”他瞥了一眼桑遥,又说:“余小姐与大哥本就是青梅竹马,昨日我听母亲说年前会择吉日迎娶余小姐过门。”
“什么?”桑遥睁大了眼睛,被这句话冲击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高随风趁机揽住桑遥的肩膀,语气挑衅道:“大哥,你有婚约在身还是注意点好。”
高随云被他说的眼睛快要冒出火来,又见二人姿势亲密更是怒不可遏,他上前一把抓住佛珠,“高随风,你别太过分!”
他还是第一次见大哥被自己气成这样,眼里的快意掩饰不住,左手紧紧拽住佛珠不放,“我不过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大哥怎么恼羞成怒了?”
高随风眼里的不满丝毫没有掩饰,他看出来了,今日他大哥跟踪过来是想找桑遥求和的,他是不会让他如意的。
“是大哥将遥遥赶出来的,现如今又是佳人在怀,还不知足吗?”高随风看着手中的佛珠,“遥遥想要的东西,我自会送给她,这一串,大哥还是留着讨余小姐欢心吧!”说完,手一松将高随云推的往后倒退几步。
“高随风!”
高随云气的脸色发青,额角青筋蹦起,佛珠被捏的“咯吱”作响,他上前几步一把将桑遥拽过来,双手握着她的肩膀,眼底血丝浮现,“表妹,你喜欢的人是我对不对?”
他不能忍受桑遥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陷在被她欺骗的痛苦中,从小到大他从未尝过被人欺骗的滋味,时至今日他仍然不知道桑遥究竟为什么要出现在自己身边。
桑遥被他眼里的疯狂惊了一下,随即双肩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骨头似要裂开一般,疼的她眼里瞬间浮起泪花。
“放开我,好痛!”桑遥挣扎着想要脱离他铁钳一般的双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高随云见她不回答眼里疯狂更甚,摇晃着她道:“你是我的人,从进流云轩就是!我不许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高随风见桑遥痛苦的模样,面露心疼之色,抓着大哥的手想要将其掰开,“放手,你弄疼她了!”
“放开我!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桑遥用力挣扎着,身体渐渐开始脱力,肩头的剧痛被放大了无数倍,痛的她眼前一阵发黑,面色苍白如纸似乎下一秒就要晕死过去。
话音刚落,高随云似被人点了穴一般僵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桑遥。
“你说...什么?”声音从喉咙里挤出,高随云感觉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缥缈不清,他紧紧盯着桑遥的眼睛。
“没事吧?”高随风扶住桑遥,将她半抱在怀里,扭头嘲讽道:“大哥耳朵不好吗?”高随风一字一顿道:“她说、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高随云浑身一颤,原本愤怒疯狂的眼神顷刻间变得暗淡下来,沉默了好一会,他抬起头,眸中只剩下了冰冷。
高随风尽情欣赏着他狼狈的模样,看穿了他隐藏起来的伤心与痛苦。
没有什么比爱的人亲口说出不爱自己更痛苦的事了。
终于,他也尝到了。
高随云后退几步,将手里的佛珠举了起来,桑遥一惊,勉强扶着高随风站好抬手往前走了几步,“表哥,不要!”
下一瞬,佛珠被狠狠砸在地上,串绳断开,佛珠飞溅散落四周,一颗砸在石头上的佛珠碎裂开来溅起的碎木将高随云的下巴划出一道伤口。
桑遥呆愣在原地,看着散落在四周的佛珠,心里绝望到了极点。
在古董店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今天高随云又拿出了佛珠,让她升起了一丝希望,可现在,生的希望再也没有了。
桑遥呆呆地看着他,高随云目光冰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三章本世界就完结。
第72章 ◇
◎工具人表小姐22◎
伴随着冬天第一场雪而来的是南明王府世子热闹喜庆的定亲宴。
“咳咳、咳咳咳!”室内的炭火早已燃尽, 冷风从窗户缝隙吹进来让屋里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
桑遥缩在被窝里一阵猛烈的咳嗽,苍白的双颊激起一片红晕。
被窝里的汤婆子也冷掉了,她只能缩着脚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
身体越来越差, 天气冷的厉害, 没有太阳的时候她根本不敢出门,风一吹便会卧床多日没法起身。
高随风请来照顾她的大娘昨日休假了, 说是要去南明王府帮忙。
桑遥恍惚间想起,似乎是南明王府世子的定亲宴。
定亲宴....
桑遥睁着眼, 黑暗的被窝里寂静地能清楚地听见她的心跳与呼吸声。
一股热意涌了上来, 眼前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早已预料到的事情,可真实听到后还是会觉得难过,她没有想过高攀他,与他相处的那段时光对她来说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桑遥坐起身擦去脸上的泪痕, 下床披了件衣裳,打开窗户,“谁呀?”
“桑姑娘, 是我, 林子。”
桑遥转回身穿戴好, 就着炭盆上铜壶里微凉的水匆匆洗漱了一下。
屋外很冷,雪已经没下了, 可天空还是阴沉沉的,一夜的积雪踩上去顿时陷进去半只脚。
小心地走过院子,桑遥打开门便见林子精神奕奕地笑着跟她问了声好,“今日怎么过来了?”桑遥疑惑地问。
林子笑着道:“今日王府事忙, 二公子不得空过来, 知道大娘不在这里想着姑娘没人照顾, 二公子便让我过来接姑娘去府上用餐。”
桑遥神色落寞,勉强笑了一下,摆摆手道:“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
林子道:“姑娘莫要推辞,公子交代我一定要把姑娘接过去,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姑娘说。”
“可是今天...”桑遥有些为难。
林子了然一笑说道:“姑娘放心,二公子已经吩咐过了,姑娘去了只管待在玉竹轩不会碰到别人。”
桑遥还是有一些犹豫,林子又道:“二公子很担心姑娘无人照顾,若是姑娘不去,二公子恐怕要过来陪着姑娘了。”
今日是他大哥的定亲宴,若是他这个同胞兄弟不在恐怕要惹人非议。
想到这段时间高随风对自己的照顾,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桑遥还是答应了。
“那我回去换身衣服。”桑遥道。
林子赶紧道:“不用了姑娘,二公子知道天气寒冷,担心姑娘冻着,已经给姑娘准备好了。”
这时,一个小丫头上前将一个蓝色锦袋装着的汤婆子递到桑遥手上,恭敬道:“姑娘,天气冷还是先上车吧。”
叹了口气,桑遥“嗯”了一声,进屋拿了钥匙关上门随他们离开了。
南明王府的变化很大,从角门进去后桑遥明显感觉到王府焕发了新的生机,不同于半年前的死气沉沉,王府里来来去去的婢女婆子们脸上都带着笑,忙忙碌碌的很是高兴。
裹在宽大的披风里,桑遥又带着大大的帽子遮住了脸颊,从王府花园穿过的时候无人认出她来。
林子将桑遥送到玉竹轩后,交代了院子里伺候的婢女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房间里温暖如春,一个婢女端来小炉子为桑遥煮茶驱寒,冰凉的手捧着暖暖的汤婆子,桑遥歪在榻上,渐渐的疲倦感袭来,眼皮不由自主地合上了。
“桑姑娘在什么地方?”
屋外,高随风询问着守在廊下的婢女,婢女回了一声,高随风点点头,掀开厚重的挡风帘走了进去。
炭火燃烧裂开发出噼啪的声音,屋里很安静,高随风放轻了脚步走到了里间。
桑遥穿着碧色的袄子依偎在靠枕上睡得很熟,双颊因屋中的暖意泛起了一片红晕,白里透红的脸似高随风初见她时充满活力的模样。
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桑遥,高随风感觉自己心变得一片柔软,脸上不自觉露出微笑,他无声地走到桑遥身边,将散在她脸颊上的发丝轻轻勾到耳后,距离很近,一股淡淡的清甜香味混合着药香钻进他的鼻中。
俯身凑近了,他像个毛头小子一般仔细看着桑遥的脸,心跳的飞快,他屏住了呼吸生怕因激动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吵醒了她。
“咳咳!”睡梦中,桑遥突然发出两声咳嗽,一下子惊醒了高随风。
后退两步,高随风眼神有些迷茫地捂着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走到床前将窗户打开猛吸了两口冰凉的空气这才消退了脸上的热意。
“咳、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传来,高随风猛然发觉冷风吹进了房间,表情变得懊恼,随即赶紧将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
倒了杯热茶递到桑遥手中,高随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手下单薄的触感让他心生怜惜,“抱歉,刚刚没注意开了窗。”
“咳!没、没事。”桑遥接过水喝了两口缓了缓呼吸,眼角带着几滴泪珠,高随风从怀中拿出手帕轻轻给她擦了擦。
“谢谢。”桑遥脸上露出微笑。
此情此景如同与妻相处,高随风按捺不住内心的真实想法,突然说道:“遥遥,嫁给我吧。”
“什..什么?”桑遥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高随风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呆愣了一瞬,神色又恢复如常,他缓缓露出笑容,轻抚桑遥的头发,声音温柔,“嫁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桑遥听得清楚,表情很震惊,“你...”
高随风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他竟然和自己的哥哥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桑遥怔愣了好一会,眼神迷茫地看着他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一时冲动后快速冷静下来,高随风想起自己一开始接近她的目的,随后又想到桑遥的身体。
桑遥的病一直瞧不好,高随风连宫里的御医也找了依旧查不出桑遥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可是他看的出来桑遥一天比一天虚弱。
桑遥曾说那六道子佛珠或许对她有帮助,可高随风翻遍了京城却一串也没有买到。
从最初相遇时见到的模样,到现在一脸的一脸病容,高随风感觉自己的心似被揪住一般泛起了疼痛与不知名的恐慌,不如将人留在自己身边,日后他可以寻遍名医给她治病。
不可否认,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桑遥在他心里已经占据了一定的地位,想到日后桑遥能每天陪伴他,高随风便觉得这一场他赢得很彻底。
他坐到桑遥身边握着她冰凉的手,表情很认真,“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知道我比不了大哥的优秀,但我会尽力给你一个幸福的未来。”
桑遥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她哪还有什么幸福的未来。
“嘭!”地一声房门被人狠狠踹开,本该在前厅招呼客人的高随云怒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桑遥面露惊慌之色,高随风轻拍她的手以示安慰,高随云目光登时变得冰冷,大步上前一把将桑遥拽下软塌,语气阴森,“我竟不知道你有如此手段,哄得我们兄弟俩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桑遥一脸痛色,“你干什么!放手!”
“还说自己没有别的心思,我看你心思比谁都重!”
高随云快要气疯了,适才听见有人禀报说桑遥进了玉竹轩,他直觉二人有事,没想到一来就听见自己弟弟对着曾经差点成为嫂子的人在真情表白。
“你这一招迂回战术玩的妙啊,若是无人发现真相,你就成了世子夫人,若是被真相爆出来你就勾引王府二公子,你厉害啊!”
这么多年只哉在桑遥一人身上,高随云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竟被她骗的团团转。
手腕已经被捏的青紫,剧痛让她红了眼眶,高随风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愣了一下,见到高随云被气成这样,他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大哥,你来我这里闹什么?今日可是你与丞相千金的定亲宴,你该去前院招待客人了。”高随风用力掰开他的手,挡在桑遥面前,冷着脸道:“既然大哥听见了,遥遥日后会是你的弟妹,还请大哥注意自己的言行!”
一番话说的高随云脸色发青,他狠狠瞪着自己弟弟,突然抬起手一拳砸在他脸上,“唔!”猝不及防,高随风一个趔趄撞在旁边的花架上,上面的粉彩瓷瓶落在地上砸了个稀烂。
“随风!”桑遥惊叫一声赶紧扶起高随风,紧张地查看着他的脸颊,“受伤没有?”
随风?
听到桑遥这样亲密地称呼自己弟弟,一股怒火夹杂着嫉妒与酸楚冲上头顶,他疾步向前拉开桑遥要打高随风。
“让开!”高随云拽着桑遥想要将她拉开,桑遥大声道:“高随云你疯了不成!他是你弟弟!”
“你还知道他是我弟弟!”高随云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双拳攥的咯吱作响,“你对得起我吗?你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吗?你不是说无论什么情况都会在我身边吗?”
一连串的质问砸向桑遥,高随云心痛难忍紧紧抓着桑遥的双肩。
“够了!”桑遥颤抖着声音,红着眼眶看他,“我对得起你,我已经把命都给你了!”
高随云浑身一僵,桑遥挣开他的手,从脖颈处拽出一根红绳取了下来,她握住那块由上等檀木制成的木牌,木牌一面雕刻观音像一面雕刻生辰八字与一个‘云’字。
桑遥双眼含泪,举起手中的木牌,“你不是一直质疑我帮你治腿的动机吗?”高随云看着有些眼熟的东西,伸手接过,看清后神色顿变,“这个怎么在你手里?”这块木牌是他母亲送给他的护身符,在寺庙里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
护身符早在十年前就遗失了,为何会在桑遥手中?
桑遥见他震惊的模样,将多年前的事情说了出来。
“世子想必早就忘记了,十年前的冬日,你在街上买了一个绣娘所有的绣品,这个木牌当时就遗落在那里。”
高随云越来越疑惑,记忆中并没有出现在桑遥所说的事情,一旁的高随风却脸色一变,上前一把夺过大哥手中的木牌。
桑遥继续道:“那年,我爹因馋酒偷喝了酒楼里一坛十分名贵的酒,被发现后家里无力偿还,店老板扬言若是月余不还清,就要把我卖到青楼偿还,我娘借遍了亲戚朋友,又日夜赶工做绣品。”
那天她娘带她去街上卖绣品,眼看天就要黑了,却还有一小半没有卖出去,她十分害怕自己被卖掉,站在路边一直哭。
“你哭什么?”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小桑遥泪眼朦胧地抬起头,见到一个吃着糖葫芦的锦衣少年站在她面前。
她抬着小手指着母亲的摊位,“娘的绣品卖不掉,没有银子我要被卖掉了,呜呜呜!”
寒冬腊月,小桑遥冻得脸色青白,眼泪一滴滴地掉在地上可怜兮兮的,说话的声音都在哽咽。
少年温暖的手摸了摸小桑遥的头顶,“别哭,我全都买了!”
少年牵着她走到摊前,将荷包里的碎银子全都倒了出来,买走了她母亲所有的绣品。
“快回家吧。”少年微笑着离开了。
桑遥红着眼看向满眼疑惑迷茫的高随云,“你救了我,现在我已经全都还你了,我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
她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过于激动的情绪冲击的脑袋微微眩晕,桑遥后退两步扶住茶几尽力平稳自己的情绪。
无人说话,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高随云怔愣地看着桑遥,好半晌语气迷茫地道:“我、我不记得有这件事。”
桑遥声音低低地道:“不管你记不记得,这件事也已经过去了。”
高随风捏着手里的木牌,用力到手指泛白,他的心情复杂到了极致,眼神逡巡在二人身上,感觉很荒谬。
他声音喑哑地开口,“大哥当然不记得这件事,因为那天买下那些绣品的人是我。”
“什么!”此话一出,二人全都震惊地看着他,高随风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看着桑遥说道:“那日父王与母亲恰好出门,大哥去了朋友家,我想出门去玩又担心被母亲知道责罚于我,便偷偷换上了大哥的衣服。”
后来回家后才发现弄丢了大哥的木牌,担心被父母责罚便将此事隐瞒下来,高随云一直以为是自己弄丢了木牌还自责了很久。
桑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张了张口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高随风说得话犹如晴天霹雳,炸的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高随云感觉很不安,看了看桑遥目光落在表情古怪的弟弟脸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高随风看着桑遥,眉眼温柔地道:“你一直记着这件事?”
桑遥点点头,“嗯。”这么多年她未有一天忘记,若是没有他,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高随风心里顿时觉得似喝了蜜一般甜,这件事他早已遗忘,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竟然有一个女孩一直将自己放在心上。
他转头看向高随云,见他面色阴沉难看到了极致,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怜悯,“大哥,看来这一切都是阴差阳错,遥遥记挂了十年的人是我,她想报恩的对象也是我。”
高随云身体僵硬的宛如一尊木雕,高随风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大哥这件事实在太有趣了,哈哈哈!”
是啊,怎么不让人发笑呢,原来他一直竞争的在最开始就是属于自己的,是大哥沾了自己的光才会认识桑遥。
太可笑了,高随云的双腿竟然是因自己才有机会痊愈的。
桑遥直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她面色惨白目光空洞,口里喃喃道:“她骗了我,她骗了我。”
高随风就在桑遥身边,听得很清楚,他问道:“遥遥,你说什么?谁骗了你?”
桑遥精神一下子萎靡下去,眼里的光一下子熄灭了,看向高随风的眼神很悲伤,看的高随风心里涌起不好的感觉。
这时,屋外响起了说话声,三四个小厮找了过来问世子在不在这里。
高随风看向他,“大哥,你该去招待客人了,不要失了礼数。”
高随云空洞的眼神看了眼桑遥,唇瓣紧抿一个字也没说,转身离开了玉竹轩。
不同于大哥的失落痛苦,高随风现在觉得今天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今天发生的事既让他震惊又让他惊喜。
高随风握着桑遥的双手,眼神热烈,心中的欢喜再也压抑不住,紧紧拥抱住桑遥,声音激动的微微有些颤抖,“遥遥,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今天是我这么多年来最高兴的一天。”
桑遥被他整个人紧紧抱在怀中,他的怀抱很温暖,可桑遥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冷很冷,似乎连自己的心都快要冻住了。
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高随风抬手摸了摸桑遥的头发,语气有些心疼,“都怪我,我不知道你在找我,害得你伺候了大哥那么长时间,委屈你了。”
没有什么比发现喜欢的人一直都喜欢自己更让人激动高兴的事了,这一刻,高随风甚至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咚咚!”
“二公子,王爷叫您去前厅,荣安小郡王过来了。”是林子的声音。
“知道了,马上就来!”
高随风应了一声,放开桑遥,声音轻快地道:“遥遥,你在这里坐坐,一会我让婢女给你送吃的过来。”
桑遥脸色很不好,她看着高随风没有说话,高随风以为她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接受,捏了捏她的手说道:“你在这里歇息,要是累了可以去床上休息,我先去,忙完了就来陪你。”
他的声音无比温柔,似掺了蜜一般透着甜,桑遥轻轻点头,高随风依依不舍地往门口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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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
◎工具人表小姐 完结◎
翌日。
昨日发生的事情让桑遥耗费了极大的精力,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
屋子里很暖和,炭火还在燃烧,显然是有人半夜进来添过银碳, 桑遥坐起身有些迷茫地看着陌生的环境, 好一会才想起来她在玉竹轩。
穿好衣裳下床,桑遥推开窗户, 雪已经停了,金黄耀眼的阳光悬挂半空, 将屋顶的积雪晒化了, 雪水从瓦片上滴滴落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姑娘,你醒了。”守在门口的绿袄婢女见桑遥开窗,笑着招呼一声推门走了进去。
伺候着桑遥洗漱后又端来了一份清淡营养的早膳。
“二公子呢?”桑遥问。
婢女道:“二公子昨日喝多了,眼下还未起。”
“哦。”桑遥点点头。
吃过早饭,桑遥提出要在府里逛一逛, 婢女不敢阻拦,昨日高随风已经交代过了,桑遥要做什么都不得阻拦。
穿上厚厚的夹袄, 又披上了高随风为她准备的狐狸毛披风, 桑遥走出了院子。
路上的积雪已经融化, 青石板铺就的小路都已经被清理干净,连一点水都没有, 树枝上的雪不时哗啦啦掉落在地,花园里的花匠正在清理着被积雪压弯的花朵。
在南明王府住了小半年,桑遥对府内比较熟悉,她快步走着往南明王妃的院子而去。
门口守着两个小丫鬟, 见到桑遥柔柔行礼, “表姑娘。”她们是见过桑遥的。
桑遥点点头, 说道:“我来给姑母请安,姑母在院里吗?”
小丫头道:“王妃在里面和世子爷说话。”
桑遥“嗯”了一声,“我进去等一下。”说完,径直跨过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没有人,方才桑遥过来的时候见到一路上都有人在清雪,因而无人通报主子桑遥过来了。
从木廊穿过,桑遥往王妃主卧走了过去。
距离越来越近,桑遥隐约听见似乎有争吵的声音。
“母亲,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屋内,高随云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脸色很难看地问。
“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
雍容华贵的南明王妃坐在榻上,对儿子的愤怒丝毫没有感觉,“当初我让你纳她为妾你严词拒绝,怎么如今为了这点小事就来质问你的母亲?”
高随云情绪有些激动,“您当时对我说桑遥是为了银子才来的!”
屋外的桑遥浑身一震,瞪大了双眼盯着门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
明明是王妃她找的自己,说桑遥拿去铺子里询问的木牌是属于他儿子高随云的,桑遥解释说不是自己偷的,她愿意将木牌物归原主。
可王妃的来意并非如此,她让自己进入王府照顾高随云,并言明,只有她在高随云身边,他才能从黑暗的泥沼中重新站起。
至于那个道士也都是王妃安排的,桑遥只是听从安排罢了。
她没想到王妃竟然是这样告诉高随云的,桑遥想起一开始来到流云轩的时候,高随云对自己的态度,原来是因为王妃的话而对自己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
王妃正了正身子看着高随云,“你不是真的爱上了那丫头吧?”这一点她决不允许。
那时候高随云说娶桑遥为正妻的时候,她便察觉到了事情可能要失控,便利用小儿子的手找到了冯道士,将预防此事的后招拿了出来。
这一招的确很有效,桑遥被赶出了王府。
高随风身体颤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母亲坚决地摇头,“没有,我只是很讨厌被欺骗隐瞒而已。”
她满意地点头,她就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不会让自己失望。
“随云,你要知道你能康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南明王府的未来全都在你的手上。”
高随云道:“我知道,母亲。”
所以那时候,他发觉自己爱上了桑遥,提出要娶她为妻的时候,见母亲的态度,他便知道他们时间没有可能,虽然很心痛,但还是配合了母亲顺势将桑遥赶了出去。
叹了口气,王妃又道:“你也知道,母亲为了找到桑遥费了多大的功夫,她不过是个工具而已。”
桑遥浑身僵硬地呆在原地,屋内的一句句话声如擂鼓般撞进自己的脑袋里。
高随云在听到她称桑遥只是工具的时候,眉头皱起,表情变得有些难看,“母亲,不管怎么说她的确治好了我的腿。”
当初他命悬一线之际,母亲求到了一位大师那里,大师告诉她,只要找到某个拥有特殊八字的姑娘将她带在身边,用她的气运滋养高随云,他便能度过此次难关。
王妃斜靠在软塌上,涂着大红丹蔻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说道:“关于那块护身符的事我的确一开始就知道,只是既然她是来帮助你的,你是她救命恩人这件事对我们来说不是更好么,她会更加死心塌地照顾你,对不对?”
高随云有些迟疑地道:“母亲,转移他人气运为己所用到底会不会伤害桑遥?她的气色非常差。”
王妃无所谓道:“大师说了,只是会身体虚弱一段时间而已,我已经给她父亲百两黄金,足够她用药调养身体了。”
不知什么时候眼泪一滴滴落到地面上,桑遥僵硬的身体因震惊而颤抖。
原来,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局而已,她只是里面的一颗棋子,一个治病的工具人而已。
心口传来隐隐的痛,桑遥抬手揪住胸前的衣服紧紧按住那颗每跳动一下都会痛的心。
这一刻,她感觉到自己到底有多么白痴,多么可笑,她自以为是的报恩,原来只是别人下的套而已,自始至终被耍的团团转的人都是她。
“呵、呵呵。”
桑遥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露出一个难堪痛苦的微笑。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不是高随云,而是她自己!
“表妹,多亏有你。”
“表妹,夜晚凉当心身体。”
“表妹,我已经跟母亲说好了,我要娶你为妻。”
过往的一句句话语浮现在脑海里,桑遥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般,被人利用榨干了身上的价值还不自知,竟还在因他们相爱而不能在一起感到痛苦愧疚。
真真是个笑话,他们只用了一点点手段就把自己牢牢地控制在手里,旁观她是如何死心塌地照顾高随云。
甚至不惜自己生命。
“表姑娘,您怎么不进去?”
扫雪的刘嬷嬷回来了,见到桑站在门口不动,疑惑地问。
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吱呀”一声,房门被人猛地拉开,高随云的脸出现在眼前。
“遥、遥遥!”
高随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有些呆愣地看着泪流满面的桑遥。
心脏急速跳动起来,一股令人震颤的恐慌自心底蔓延开来,他伸出手,声音紧张道到发出一丝颤抖,“遥遥,你听我说。”
“说什么?”桑遥脸上挂着极为讽刺的笑容,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坠落,眼眶通红脸色却是惨白,她盯着高随云的脸,“原来一直被欺骗被隐瞒的人竟然是我自己。”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高随云拉住桑遥的胳膊迫切地想要跟她解释。
“放开我!”桑遥大喊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了他的手。
“还有什么好说的?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工具而已,一个工具喜欢上了主人是不是很可笑?”
她大喊着,心里的委屈难过再也压抑不住,“难为你陪我演了半年的戏,竟还那么投入。”
高随云脸色极为难看,恐慌和心痛快要将他淹没,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桑遥对他来说已经变得极为重要,看着她痛苦心碎的模样,高随云似感同身受般难过的快要喘不上气。
“不是的,遥遥,我是真的爱你的。”高随云急切地解释,“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
“时至今日你还在装什么?我在你眼里不过是阿猫阿狗,兴趣来了就逗一逗解解闷,觉得没用了就一脚踢开。”
她声音变得嘶哑,情绪过于激动身体虚弱地摇晃了一下,她扶着身旁的廊柱,冷冷地盯着他,“高世子,你的心好狠,连一丝活路也不留给我。”
高随云看着她虚弱的模样,心疼地不得了,想要上前搀扶,可却被桑遥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牢牢定在了原地。
****
高随风听婢女说桑遥去外面闲逛,便准备去找她。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哭声传了过来,高随风倏地抬头,只见桑遥脚步虚浮地哭着跑了过来。
突然,桑遥脚下一绊,整个人往前跌去。
“小心!”高随风大喊一声,飞奔过去堪堪接住桑遥。
“呜呜,送我回家,我要离开这里。”桑遥哭泣着浑身发软地倒在高随风怀里。
“这到底是怎么了?”他抱扶着桑遥站起身,见她这般面色不由焦急起来。
“我要...回去。”桑遥喘着气一副快要昏死过去的模样,吓坏了高随风,来不及询问原因,一把将桑遥抱了起来,“来人,备车!”
高随云追过去的时候,只见到飞快远去的马车。
****
“废物!一群废物!”
高随风将手里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瓷片飞溅吓得屋里的人浑身一颤。
“你们都是京都有名的大夫,怎么连什么病都诊不出来?”高随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房间里四五位大夫面面相觑,说也不敢说话。
“出去!通通滚出去!”
他大吼着赶走了所有的大夫。
“遥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将你伤成这样?”高随风坐在床边握着桑遥的双手,满眼心疼之色。
从王府出来后,桑遥就昏了过去,高随风请了好几批大夫却无人能诊出她到底生了什么病。
脸上的泪痕犹在,她静静地躺着呼吸微弱,高随风拧了条热帕子仔细地给她擦了擦脸颊。
“林子。”高随风喊了一声,林子走了过来。
“你在这里好好守着桑姑娘,谁也不能探望,我要回府一趟。”
“是,二公子!”
高随风交代了一番,骑上马往王府奔去。
“我大哥在哪?”高随风一路飞奔到了流云轩。
“世子爷在书房。”夏儿应了一声,话音刚落便见高随风几步过去一脚踹开房门走了进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一把揪住坐在书案后面的高随云,黑着脸,眉宇间充满了戾气。
“随风,遥遥她怎么样了?”高随云顾不得被揪住急忙问道。
“你还有脸问?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现在昏迷不醒,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怪我做弟弟的不顾亲情。”
昨日大喜今日大怒,这二十来年他的心情从未像现在这样起伏如此之大,高随风虽然不知道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这件事一定与大哥有关系。
“昏迷不醒?”高随云面色一白,眼神变得痛苦,“都怪我,是我伤害了她。”
“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说啊!”高随风揪着他的衣领将他从后面拽出来吼道。
嘴唇动了动,高随云白着一张脸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
听完后,高随风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你与母亲的计谋?利用遥遥借运给你?”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一直怀疑桑遥入府的目的,却没想到这一切的幕后操纵者竟然是自己的母亲!
“原来我一直在误会她。”高随风喃喃着,想起以前他对桑遥的讥讽和刁难心里升起一股愧疚。
忽然想到什么,高随风盯着他,“她的身体变成这样是不是借运造成的。”原来无人能查出来的病症竟然是因为这个。
高随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高随风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你冒充了我得到了你不该得到的东西,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再靠近桑遥一步。”
“你凭什么这么说?”高随云不甘示弱地瞪着他,“遥遥她喜欢的人是我,我是伤害了她但我会用一生来弥补她。”桑遥心里还有他,否则她不会因为自己的欺骗如此伤心,他只要好好道歉,桑遥肯定会原谅他的。
“你休想再靠近....”
“世子爷!世子爷,找到了!”
忽然松子大喊着跑了进来,见到二人这番模样愣在当场。
高随云平静下来,“什么事?”
松子看了看高随风,见主子没有说话,便回道:“世子爷,昨儿个正阳观的徐道长云游回来了。”
半晌,高随云没有说话,松子疑惑地看着他,这件事不是很重要吗?怎么世子好像并不在意了?
高随风哼了一声道:“原来你也在找徐道长,真是可笑,自己设的局竟然还怀疑别人。”
原先他一直在怀疑桑遥因而想要搞清楚她的一举一动,可后来怀疑被打消,他便没有再派人盯着道观了。
高随云挥了挥手,“让他们不要盯着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啊?”松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傻眼地看着高随云。
“怎么了?”高随云问。
松子支支吾吾道:“世、世子爷,我、我已经让人将徐道长请过来了。”
“你!”
松子额头冒出冷汗,一脸委屈,他哪知道世子突然不感兴趣了。
高随风冷冷道:“既然请人来了那就听听吧,我也想知道你们究竟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件事既然是他母亲与大哥两人计划的,看大哥的模样里面似乎还有隐情。
****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松子将一位身穿藏青色道袍的中年道士带进了小花厅。
一番寒暄后,各自坐下。
高随云开门见山道:“道长,今天请您过来是因为有件事想请教。”
徐道长面容慈和,眼睛一直看着高随云将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突然说道:“世子的意思我已然知晓。”
二人面面相觑,高随风道:“道长已经知道了?”他看了眼松子,松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表示自己什么也没说。
徐道长问道:“桑姑娘可还好?”
此话一出,几人皆惊,高随风情绪立刻有些激动地站起身道:“道长神哉,桑遥她如今昏迷不醒,恐有性命之忧。”
徐道长神色平静地点点头,目光落在高随云身上,“一名换一命,逆天之举无人能救。”
二人大惊,高随云“腾”地站起身,大惊失色道:“道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一命换一命?不是借运吗?母亲说过没有性命之忧的。
心乱如麻,二人紧紧盯着徐道长,想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徐道长叹了一声,将事情全说了出来。
“你本逃不过此次劫难,会因意志消沉走向死亡,她为你逆天改命,将自己的一魂一魄放在玉佩中,滋养于你,待你身体康健便是她香消玉殒之时。”
“怎么会这样,她竟为我至此。”
高随云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那枚玉佩,一开始的鲜红已经变成了浅浅的粉色,流动速度也变得很慢。
心中一颤,恐慌与害怕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喉咙似被棉花堵住快要无法呼吸,心口似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痛的他面容扭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压抑住从喉间呛出的哭音。
高随风惨白着脸问道长解救之法,见二人如此,道长起身,留下一句话,“唯佛前供奉的六道子或能保她一条性命。”说完便走了出去。
“六道子?”高随风喃喃着,忽然浑身一僵,骤然看向高随云,双眼迸发令人震颤的寒意,一把揪住高随云的衣襟将他拽了起来,“那天,你砸毁的就是六道子佛珠!”
高随云的眼睛蓦地瞪大,似痉挛一般倒吸一口气,一句似响雷般的话炸的他耳朵哄地一下,全身都变得麻木起来。
那日的场景清晰地眼前浮现,佛珠被砸与石头碰撞的响声在脑袋里回荡,碎片蹦起将他的下颚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混蛋!”高随风见他默不作声的模样一股怒火直冲头顶,狠狠一拳砸在高随云的脸上。
“你知不知道那对桑遥来说有多重要!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却亲手断了她的生路!”
一拳又一拳,高随风近乎疯狂地模样拳拳到肉,毫不留情,胸膛翻滚着难以遏制的愤怒,夹杂着让他根本不敢深思的恐惧,两者激烈的情绪同时用上心头,令他愤怒的如同一头出笼的猛虎。
“二公子,别打了!世子爷!”松子尖叫着上前拉着高随风大声呼喊着,很快屋外的婢女小厮全都冲了进来,一群人用尽了力气才将二人分开。
高随云倒在椅子边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模样很是狼狈,高随风气喘如牛瞪着眼睛,恶狠狠地看着他,那目光似要将他撕碎。
“我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高随云面无表情地喃喃自语,嘴角动一下脸颊都会痛到抽搐,可他却似失去了知觉一般,目光空地地看着前方,满脑子都是他曾经伤害桑遥的片段。
高随风站起身,目光森冷无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原谅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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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
高随风一直守在她的床前,见她醒过来高兴的不得了。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桑遥的声音嘶哑虚弱,抬手抚摸着他胡子拉碴的脸。
“我没事。”高随风笑着,颓丧的双眸里焕发光彩,起身倒了温水,将桑遥扶起来,“喝点水。”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
桑遥摇了摇头,“我没事。”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看着她虚弱的模样,高随风的心似被烧灼一般,每一次呼吸都会感到疼痛,心底的酸楚压抑不住,可能会失去她的恐慌将他包围,此时此刻,只有紧紧拥抱她,感受到她的温暖,他才会稍稍感到心安。
“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六道子的。”高随风道。
桑遥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你都知道了。”
“嗯。”他点点头,目光心疼地看着她,“都怪我,没有认出来你。”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他不是一向自诩聪明吗,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就认出她》?
为什么他没有发现这场阴谋?
悔恨如同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紧紧缠绕,他只能眼看着桑遥的生命在自己面前一天天流逝,却毫无办法。
“这都是命。”桑遥低声说着,整个人无比平静,她看着高随风,眉眼温柔,“能找到你我已经很开心了。”
鼻头酸的厉害,高随风握着桑遥的手抵在额头,温热的泪落在桑遥的手上,寂静的屋内是他压抑不住的哽咽声。
高家兄弟满京城寻找佛珠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有知情人士透露似乎是因为一个女子。
余家找上门讨要说法的时候,却发现高世子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京城,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今年的天气寒冷异常,快到年关的时候又开始下起了大雪,天空雾蒙蒙的,寒风呼啸,街道上的商户都关了门窝在家中。
醉仙楼。
“来,喝酒,今日是随风的生辰,咱们要不醉不归!”赵熙举起酒杯三人碰了一下,高随风勉强笑了一下,似乎心事重重,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炭火烧得很旺,小铁锅中的鸡汤“咕嘟咕嘟”地冒着腾腾热气,王檀夹了一块放进高随风的碗里,“吃点菜,这么喝酒可不成。”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高随风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整日闷闷不乐,每天都待在吉祥巷,他们三个已经很久没有聚会了。今日是他的生辰,王檀与赵熙将他从家中截过来喝酒,也是为了让他散散心。
高随风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很快脸就红了,眼神也迷茫起来。
赵熙见他这样叹了一声,“唉,谁能想到花花公子高随风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大哥怎么这时候离开了京城?”王檀问。
这段时间他们连面也极少见到高随风,听林子说他一直在陪着桑遥,谁也不想见,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林子一个字也没有透露。
几个月前高随风还在信誓旦旦地说要拿下桑遥,打击自己大哥,怎么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与此同时,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桑遥撑着伞往醉仙楼而去。
双手冻的通红,厚厚的积雪打湿了鞋子,已经有水渗进去了,她将双手凑近嘴边哈了哈气,把伞斜了一点抵御风雪,继续往前走。
今日是高随风的生辰,她出来买些菜想要做一顿好吃的,方才在路上遇到回府的林子,他说高随风在醉仙楼,打发他回府里取东西。
桑遥买完菜便想顺便去醉仙楼找高随风一道回去。
“随风,你看看你自己,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王檀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地看着有了醉意的高随风,“她值得你这样委屈自己吗?”
“嗝!”高随风打了个酒嗝,用手撑着脑袋,“当、当然值得。你看我大哥连翰林院的工作都不干了,抛下了未婚妻出了京城。”
他哈哈笑着,醉眼朦胧,这段时间过的太压抑太痛苦了,每天都被失去的恐慌笼罩,只能看着桑遥一天天虚弱下去而他却束手无策。
赵熙喝了杯酒,“哼,既然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鬼样子?”
高随风指着他,“你懂什么?”
赵熙嗤笑,“是是是,我不懂,你这叫做戏做全套,我看你呀是入戏太深了。”
他们聊得肆无忌惮,桑遥站在窗外听得清清楚楚,身体变得僵硬,她已经站在这里好一会了,鞋子里的温度早已失去,冰冷的雪水冻得她脚趾生疼,眼前一阵发黑,她伸手扶着墙壁勉强站稳。
屋内的说笑还在继续,高随云笑着道:“等年后我就要跟她成亲了。”
赵熙“哟”了一声,“不错啊,没想到你还真把她拿下了。”赵熙端起酒壶给他满上杯子,“哎,没想到那个桑表妹还真是为了银子,你们兄弟俩谁都可以啊,哈哈!”
高随风没有反驳,这时候他的脑袋已经有些混沌了,听赵熙说起几个月前的赌约,他坐起身端着酒大声说道:“哼!这么多年的仇终于报了,我总要让他也尝尝被人抢走心爱的女人是什么滋味!来,喝!”
赵熙笑着跟他碰杯,“你赢了,哈哈,你赢了,没想到你大哥竟然栽在了一个女人头上,放弃了自己大好前途,不知跑去了哪里,我看啊,这世子之位峰回路转日后定然是要落到你手中的。”
高随风得意的笑了笑,“那是自然,我是什么人,堂堂南明王府的二公子,哪个女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等日后我跟她成了亲,我大哥怕是会气死,哈哈哈!”
王檀拉了拉他的衣服,“随风,你醉了。”
一声声刺耳的笑声传了出来,桑遥的脸惨白的如同屋外纷飞的雪花,她的心口似被人剖开了一道口子,浑身的鲜血全部流尽,只剩下一副冰冷僵硬的躯壳。
双眼怔怔地盯着窗户,却一滴眼泪也没有脸上一片茫然之色,唯有被咬到渗血的双唇和颤抖的肩膀能看出她此刻快要崩溃的情绪。
“咚!”地一声,装满菜的篮子掉在地上,屋内的声音停了下来,桑遥转身跑下了楼梯。
房门被人推开,王檀倏地睁大了眼睛,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糟了!”他暗道一声不好,捡起地上的篮子和雨伞进了房间。
“随风!别喝了,出事了!”他摇晃着高随风的肩膀,把篮子放在桌上,“清醒一点,你看看这是什么?”
高随风努力睁大了眼睛,扒着菜篮子笑着道:“这是遥遥的菜篮子,还是我送给她的,这是皇宫里的手艺。”
他大脑有些宕机,看着王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檀见他这样,端起一旁的冷水泼在他脸上,焦急道:“桑遥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刚才一直站在窗外,你们俩那些胡言乱语她都听见了!”
“啊?”赵熙瞪大双眼,倒抽一口凉气,不安地看向高随风。
冰凉的水让他的脑子清醒了很多,方才说笑的话在脑中闪现,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猛地站起身往外跑去。
“快走!”心知大事不妙的王檀拉着还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赵熙追了出去。
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了整条路,一脚踩上去半只鞋子都陷了进去,冰凉的雪花落在脖颈里登时便被温暖的体温融化成水,流进衣服内。
毫无目的的乱走着,天空阴沉沉的,雪太大了,视线变得很差,桑遥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
雪花一层又一层地覆盖在身上,很快,被融化的雪水便打湿了衣裳。
寒冷如刀般刮过每一寸皮肤,桑遥的脸变得冰冷僵硬,她目光空洞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往前走着,两只脚已经失去了直觉,身体的温度也在慢慢下降。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富家公子闲来无事的一场赌约。
心脏缓慢地跳动着,每一次呼吸都会带动胸腔传来针扎般的感觉,桑遥觉得这一切简直荒谬到了极点,她想笑,却发现脸颊僵硬地连扯动嘴角也做不到。
太荒谬了,她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般任人摆弄,一次、两次,她像个白痴一般被他们玩弄于掌骨之间。
甚至还为此弄坏了身体,丢了性命。
她抬头,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但她已经不会感觉到冷了。
她缓慢地走着,天渐渐暗沉下来。
不知不觉走上了拱桥,桑遥站在石栏边看着平静地湖面,温柔的雪花片片落在水里瞬间便消失了。
“喏,别哭了,这串糖葫芦给你。”
那个少年将腰间别着的糖葫芦送给了她,真甜啊,比娘亲买给她的还要甜。
“噗通!”
湖水被砸的水花飞溅发出响声,几瞬过后又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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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找到了吗?”
吉祥巷,高随风坐在凳子上,一夜没合眼此时的他精神看起来非常差,眼下青黑一片,面色惨白憔悴,声音如同摩擦的沙砾一般难听。
林子摇了摇头,“已经派了王府所有的人去找了,还没有找到。”
高随风眼底血丝密布,大吼道:“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找!”
“是!”
林子浑身一颤,转身往外跑去。
高随风靠在椅背上,抬头捂着脸,心底的恐慌不安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浑身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
“公子!公子!找到了!”
突然,林子去而复返大喊着冲进了屋。
“她在哪?”高随风骤然起身,动作大的弄倒了椅子,他什么也顾不上,迈开腿往外跑去。
“在哪?她在哪?”高随风焦急地询问。
“公子,快上马,刚刚小厮说是在安河桥边。”林子说着牵过来一匹马。
高随风飞身上马,一勒缰绳径直往前冲了过去。
地上的积雪很滑,马儿几次差点摔倒。
安河桥边围了很多人,此时天色尚早,围观的人都是周围的居民。
高随风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刚下马便有一人跑了过来,“二公子,桑姑娘她...”
高随风做了一个住口的手势,小厮立刻噤声,沉默地疏开人群让出了一条路。
脚步沉重又缓慢,才走了几步,他便看到人群的尽头,地上躺着一个人,她穿着自己亲自找人定做的藕粉色夹袄,担心她冷,特意镶上厚实的狐狸毛,非常暖和。
可现在,衣服已经湿淋淋的快要结冰了,地上的女子安静地躺在那里,若不是惨白的脸色,几乎让人以为她只是睡着了而已。
“不、不、”高随风脚下一软差点跌到,随后赶来的林子一把扶住了他,“公子。”
高随风甩开他的手,脚步踉跄着走了过去。
“遥遥,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高随风跪在地上抱起已经僵硬的桑遥,目光温柔,抬手拨开她脸上的乱发,“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这里太冷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林子心头酸楚,上前拉着高随风轻声道:“公子,桑姑娘她已经死了。”
“不!她没死!”高随风恶狠狠地看着他,“你胡说!她只是睡着了!”
他的手抖得不像样子,抚摸着桑遥冰冷僵硬的脸颊,不顾她湿透的身体,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遥遥,你醒一醒。”
寂静无声,周围看热闹的人见状也不忍再看下去,纷纷离开,一时间湖边只剩下南明王府的寥寥几人。
“遥遥,你醒醒啊!你看看我!”泪如泉涌,高随风哭得撕心裂肺,“你醒醒,你听我解释啊!”
昨天你听得到的不是真的!
我真的喜欢你!
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公子。”林子心疼地红了眼眶,声音哽咽想要劝,可此时的他怎能听得进去。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醒醒,别离开我!”
声如泣血,滚烫的泪落在桑遥惨白冰冷的脸上,“咳咳、咳咳咳咳!”他咳嗽着,似要将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喉咙里发出快要窒息的声音,整个人颤抖起来。
可无论他怎么叫怎么喊,怀里的人都毫无反应,唯有冰冷与僵硬。
“啊啊啊啊!”高随风仰天嘶吼,心脏痛的快要炸裂,骤然间,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噗!”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他睁着眼似被人定住一般,瞬间变得僵硬,下一瞬双眼一闭,生死不明。
“公子!”“二公子!”众人大叫着冲了过去。
****
南明王府。
“怎么样?大夫我儿如何了?”
房间里,南明王妃焦急地询问着大夫,脸色很难看。
“唉!”大夫摇了摇头,“二公子,悲痛过度导致气血倒流,以致吐血昏迷,凶险的很,老夫没有把握。”
大夫摇了摇头,起身告罪离开。
这已经是第四位大夫了,连宫里的御医都请了,却全都摇头说无法治疗。
“随风!随风啊!”王妃扑倒在床边,握着儿子的手哭喊。
高随风终于在第三天醒了过来。
“林子,桑遥呢?”
高随风坐在床边穿衣,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却很不错。
林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斟酌着说道:“桑姑娘....她今天下葬。”
穿衣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高随风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待会我要过去。”
林子疑惑地看着主子,“公子您没事吧?”
高随风动作麻利的穿好衣服,无比自然道:“我没事啊,你怎么这么啰嗦,快去打水来我要洗脸,别耽误时间了。”
“哦哦,我马上就去。”林子忙不迭地点头,心想可能是少爷想开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嘛。
桑遥的葬礼很简单,以王府外甥女的名义,办的还算体面。
桑有富失魂落魄地走在前面,整个人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浑浑噩噩地跟着抬棺的人往前走。
高随风出现的时候吧众人都吓了一跳,三天前大夫们还说他病情凶险,恐有性命之忧,怎么现在看着像没事人一样?
“随风,你!”王妃拉着儿子的手,一眼便看出他的不对劲。
高随风的精神非常好,面色有些红润,眼神清亮和以前的他一模一样,王妃浑身一震,眼神震颤地看着他,脸色倏然变得惨白。
高随风似没有看出她的不对劲,“母亲,我想去送送表妹。”
王妃红着眼,用帕子捂着嘴,生怕自己会哭出来,点了点头,她努力压制了一下,说道:“快去快回,母亲还有话要跟你说。”
“知道了,母亲。”高随风微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王府。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高随风刚一离开,她似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似的软倒在地,眼泪簌簌而下,看着高随风离开的方向痛哭失声。
不知过了多久,林子白着脸面色悲痛地背着一个人走了回来。
高随风回光返照,方才与林子跟着送葬队伍的时候,他突然开始吐血,一口一口,似要将身体内的鲜血全都吐出来,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等到了桑遥下葬的地方他已经神志不清了。
强撑着直到棺材消失在泥土中,高随风永远闭上眼。
王府挂上白幡,京中官员家眷纷纷前来吊唁。
灵堂上,府内女眷哭得泣不成声,南明王妃更是几度昏厥过去。
“王爷!不好了,世子爷出事了!”
肃穆的灵堂上,南明王一夜白发,悲痛欲绝的看着棺材,忽然一个人高喊着冲了进来。
“发生了什么事?”
南明王夫妇二人齐齐盯着报信的小厮。
那小厮气喘如牛,跪在地上,“王爷,世子爷的马车遭遇雪崩,滚落山崖,世子爷生死不知。”
“什么!”犹如晴天霹雳,二人瞪大眼睛,双眼一翻齐齐晕死过去,一时间灵堂上乱成一团。
高随云终于找到了六道子,在远离京城千里的一座寺庙内,他苦求终于得到了一串六道子佛珠。
赶回京城的路上,他的心里一直在想以后要怎么弥补他对桑遥的伤害,他要回去把婚退了,他要和弟弟竞争要娶桑遥为正妻。
“雪崩了!世子,小心!”
松子的大喊声响起,但为时已晚,只听如同炸雷似的“轰隆”一声,如同小山崩塌的雪整个冲了下来,将他们的马车从山崖上冲了下去。
从马车上跌落的时候,他清晰地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无法言喻地剧痛自背上炸开,“哇!”地一声,一口混杂着内脏碎沫的鲜血喷了出来。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他看了眼手里紧紧握着那串六道子佛珠。
【愧疚值100,爱意值100】
一朵黑莲飘在空中上下浮动,小八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
【总积分12500分,即将进入下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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