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咋形容这个小说,凑合看吧(完结)
除夕夜,零点的钟声敲响,宣告着新年的来临。
窗外喧嚣热闹,屋内却冷清至极。
空荡荡的客厅里,姜岁岁坐在沙发上,纤细的手指划过茶几上的文件。
左边是一份《眼角膜捐赠协议》,右边是一份《离婚协议》。
看着白纸黑字,她苍白的脸色浮起一抹怅然。
三年飞蛾扑火般的坚守,终于要结束了。
姜岁岁敛了神,拿起右边的文件前往二楼主卧。
房间里,床头灯柔和地开着,驱散了一室的冷清。
陆南承躺在床上,狭长的双眸微阖,似是已经睡着。
看着他刀削般的脸,姜岁岁有些晃神。
她伸出手,在虚空中无声描绘着他的轮廓。
“出去。”男人厌恶的声音传来。
姜岁岁手一僵,有些迟缓地放下。
“新年了,我来给你送新年礼物。”
她强忍着心底的涩意,将手中的离婚协议递给他。
陆南承拧着眉,神色带愠。
“明知道我看不见,还给这种东西!”
说罢,他拿起文件朝前狠狠一掷。
锋利的边角蹭过姜岁岁的脸颊,刮出一道血痕。
猝不及防的疼痛,让她倒抽了一口气。
“是离婚协议。”她苦涩解释道。
陆南承微怔,蓦地神情中满是讥讽:“白天不给非要大晚上给,你想玩什么花招?”
冰冷的话语如同窗外寒冬冰刃,狠狠刺向姜岁岁的心脏。
“我说了,是新年礼物……”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左胸口疼得好似烈火灼烧。
陆南承唇角勾起一抹厌恶:“大过年的有谁上班,你掐着点签字的目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三年前他眼睛刚失明,这个女人机关算尽,就为了博得陆太太的身份。
现在陆家股市上涨,跃身成为枫城第一富商,她舍得放手?
这般想着,陆南承心情更为躁闷。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起身下床,却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差点摔倒。
“小心!”
姜岁岁连忙伸手去扶,却被男人一把拂开。
她的举动,让陆南承觉得自己很挫败。
整整三年了,他还是没能适应黑暗。
姜岁岁轻手轻脚将桌子挪开一些,眼底带着陆南承看不到的卑微和小心。
“医生说了,过完新年正月就给你安排眼角膜移植手术,用不了多久你就能重见光明。”
她的话,并未给到陆南承安慰。
反而,是更肆无忌惮的羞辱。
“一想起过不了多久便要看到你的脸,我就觉得恶心。”陆南承话语间皆是浓浓的嫌恶。
姜岁岁的心狠狠一痛,让她差点直不起身。
这些年来,她如保姆般对陆南承悉心照料,换来的却是他的不屑一顾。
如今她依他所愿签字离开,得到的却是恶心二字。
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她却是撞了南墙头破血流还一条路走到底。
“放心,离婚后做完眼部手术,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姜岁岁轻飘的口吻,饱含了太多苦涩的情绪,沉重到让她近乎窒息。
“咚——咚——ⓨⓑγβ”
这时,窗外绽放了绚烂缤纷的烟花,震耳欲聋的声音此起彼伏。
姜岁岁看着耀眼闪烁的烟花,在心底虔诚的祷告,愿新的一年她所爱之人喜乐安康。
“南承,烟花很美,快许个新年愿望吧。”她一脸真诚。
陆南承顺着声音,摸索着抬手抚上她的脸。
突然的靠近,让姜岁岁心一颤。
但下一瞬,陆南承粗粝的手指渐渐下滑至她的颈脖,一点一点收紧。
“我的新年愿望,是希望你早点死。”
第二章 情侣对戒
姜岁岁不敢置信,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以为陆南承只是不爱她,却没想到早已厌恶到了要她死的程度。
“你就这么讨厌我?”她颤声问道。
听着她哽咽颤抖的嗓音,陆南承只觉心情躁闷。
他甩开手,仿佛碰过什么脏东西。
“明知故问。”
短短四字,字字诛心。
姜岁岁看着他,嘴里心底满是无尽苦涩。
她转过身,萧瑟凄凉地离开卧房。
这份新年礼物,她送得自讨没趣。
姜岁岁回了自己住了三年的侧卧,蜷缩着躺在床上。
屋内暖气充足,却吹不走她心底的寒意。
彻夜未眠,辗转到天明。
正月初一。
两人一同回陆家老宅,给老人拜年。
陆氏集团独揽全国烟花市场,逢年过节尤为忙碌。
在陆南承失明,所有担子都压在了陆父身上,每年初一团聚压根见不到他人影。
陆母对姜岁岁不咸不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只有陆老太太,每次看到她都笑容可掬。
“姜丫头,肚子有动静了没?”
饭桌上,老太太笑着给姜岁岁夹了个鸡腿。
姜岁岁看了陆南承一眼,随即佯装腼腆道:“南承马上要准备眼角膜手术,等痊愈后我们再备孕。”
“这些年多亏有你在南承这小子身边,他才能恢复这么好。”老太太一脸欣慰,“好孩子,新年想要什么礼物?”
新年礼物——
姜岁岁蓦地想起昨夜陆南承许下的新年愿望,喉头一阵苦涩。
“奶奶,我什么礼物都不要,只要南承平安健康就好。”
闻言,一旁的陆南承心底涌上几缕异样情绪。
但下一瞬,他依旧嘴不饶人。
“惺惺作态。”
听着他的冷眼讥讽,姜岁岁脸色蓦地一白。
一旁的陆老太太生气地拍了陆南承一下:“对姜丫头好一点,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陆南承冷嗤:“这福气我宁可不要。”
姜岁岁不想老太太因为自己而被陆南承气到,连忙起身去倒水。
饭后,她如往常一般主动去厨房帮陆母洗碗。
客厅里,陆老太太看着玻璃门内忙碌的姜岁岁,扭头看着陆南承连连叹气。
“你再这样冥顽不化,有你后悔的。”
陆南承沉默着没接话,心底却情绪翻涌。
后悔?他最后悔的事便是认识了姜岁岁这个人!
晚上回家。
进屋后,陆南承没理会想扶他的姜岁岁,径自拿出盲杖摸索着上楼。
看着他的背影,姜岁岁忍不住喊道:“南承,明天初二可以跟我一起回姜家拜年吗?”
“那是你的家,跟我有什么关系?”陆南承冷声道。
冷漠的话语,刺得姜岁岁心口生疼。
她咽回涌上喉头的酸涩,用卑微的口吻小心翼翼祈求道:“最后一次,算我拜托你了……”
陆南承冷嗤一声,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看着被关上的门,姜岁岁垂在身侧的手无力的松开,仿佛有什么东西也在指缝中流逝。
她迟缓地进了侧卧房间,看着冷清的一室,心底涌上难以言说的凄凉。
连最后的一个月的佯装安好,他都不愿意给到自己吗?
姜岁岁晃着神,忽的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开门声。
她下意识地担心陆南承有事,连忙走出去。
看着换了身衣裳正准备下楼的男人,姜岁岁愣了愣。
“南承,这么晚你要去哪?”
陆南承整理着袖口的皱褶,神情冷漠:“我的事,你少管。”
“我只是担心你……”
姜岁岁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打断。
“不需要。”
陆南承扶着楼梯栏杆准备下楼,手中的东西不慎滑落至地。
他脸色微变,连忙弯腰摸索,好似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一旁的姜岁岁捡起脚边的盒子,正要递给陆南承,神色蓦地凝滞了几分。
那盒子,显然是装戒指的锦盒……
第三章 不完整的团聚
“你要去见谁?”姜岁岁的嗓音有些发颤。
陆南承接过她手中的锦盒,如视珍宝的收回口袋。
“与你无关。”
他淡漠说完,便摸索着下了楼梯。
门外,司机开着车早已等候。
看着驶离别墅的车,姜岁岁攥着栏杆的手紧了几分。
想起锦盒内的对戒,她的心底倏然升起一抹不安。
陆南承曾有过一个女友,但多年前便已车祸离世。
他们两人这段长达三年的婚姻,虽然有名无实,但从未有过别的女人。
戒指,是要给谁?
这一夜,姜岁岁睡得格外不安稳。
她梦到陆南承把她丢在荒郊,开车离去。
她拼命追车,声嘶力竭地喊着他:“南承,不要丢下我……”
但那个男人却加快了车速,一次也没回头。
姜岁岁蓦地睁眼,泪流满面,原来在梦里,他也会离开。
擦去眼泪,姜岁岁看了看时间,清晨五点半。
她起床走出侧卧,看了下隔壁房间,空无一人。
陆南承一夜未归。
这样的情况,是三年来第一次。
姜岁岁蜷紧手指,试图平复内心的不安。
上午十一点。
姜宅。
姜母张罗了一桌的美味佳肴,姜父则整理着茶几上的八宝果盘,等着女儿女婿的到来。
眼见姜岁岁独自一人回来,姜父微怔:“南承呢,他没和你一起回?”
姜岁岁将手中的礼品袋放下,强扯出一丝欢笑:“他今天去医院复查眼睛,改天再来给你们拜年。”
姜父看出了她眼底的闪烁,但没有戳穿,而是默默叹了口气。
一旁的姜母解下围兜,神情有些失落:“妈特意做了满桌他喜欢的菜,可惜了。”
说着,她撤走了桌上一副空碗筷,进了厨房。
看着桌上的饭菜,姜岁岁只觉得心底一阵泛涩。
这辈子,她犯过的最大错误,便是让父母三年前成全了她的婚事。
至此也不会落得逢年过节团圆日,都做不到一家人团聚。
一旁的姜父招呼着姜岁岁坐下,给她夹了菜。
“吃吧,以前一家三口,现在也一样,挺好的。”
姜岁岁喉头一阵涩暖,她起身给父亲斟了酒。
“爸,女儿这些年没少让您操心,以后您照顾好自己。”她哑声说着,又给姜母倒了饮料,“妈腰肌劳损一直没好,医生嘱咐的推拿按摩一定要按时去。”
说完,姜岁岁举起手中的酒杯,眉眼间满是不舍。
“以后女儿不常回家,爸妈你们都要保重身体。”
姜母放下筷子,揉了揉姜岁岁的肩头。
“大过年的,怎么说出的话这么伤感。”她牵住姜岁岁的手,掌心有着常年累月做家务留下的薄茧,“年年岁岁有今朝,以后过节过年的,你没时间回家,爸妈去看你。”
姜岁岁心微微一颤,一言难尽的情绪涌上喉头。
“好。”她嗓音哽了几分。
一家人吃着饭,虽然有些冷清,但依旧温馨。
饭后,姜岁岁陪着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听说南承的眼睛找到合适的眼角膜捐献者了?”姜父问向她。
姜岁岁微愣,随即轻轻点头。
“嗯。”
“是谁?得抽时间去感谢人家。”姜父认真说道。
姜岁岁攥着遥控启动手紧了几分,有些迟缓开口:“是一个身患绝症的女孩,医生诊断她只有最后一个月了。”
第四章 感情怎样衡量
闻言,姜父叹了口气:“年纪轻轻的,可惜了。”
姜岁岁看着慈眉善目的姜父,喃喃动了动苍白的唇瓣,却没有发出一个字音。
不可惜的——
因为她有疼她的父亲,爱她的母亲。
只是不能陪伴他们终老,是永远的遗憾。
这时,姜岁岁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新年快乐,药配齐了,你什么时候来拿。”一条备注为‘迟医生’的信息发了过来。
姜岁岁扫了眼一旁看电视的父亲,低头回短信。
“谢谢医生,我晚点联系你。”
下午,姜岁岁告别父母,独自开车去了医院,随后回家。
刚开门,她却意外看到陆南承坐在客厅,嘴里哼着小曲儿,似乎心情不错。
姜岁岁正要说话,却猛地看到他手指上带着一枚戒指。
她呼吸一滞,那应该是昨天锦盒中的戒指。
蓦地,她脸色一阵苍白。
“回来了?”沙发上坐着的陆南承听到了动静,将视线转向玄关处,“过年有值班窗口,明天去办离婚证。”
姜岁岁嗓音有些发颤:“怎么这么着急?”
闻言,陆南承难得好心情地扬了扬薄唇:“既然是你送给我的新年礼物,当然要趁早。”
姜岁岁心头闷了一下,手中装药的塑料袋被她紧紧攥住。
听到窸窣声,陆南承皱眉问道:“你手里拿着什么?”
姜岁岁微愣,下意识藏至身后,蓦地想起他看不见,又拿了出来。
“没什么,一些清热降火的药。”
“大过年的吃药,晦气!”陆南承说着,起身准备上楼。
临到姜岁岁身侧,一阵酒味萦绕而来。
她敛了情绪,忍不住问道:“昨天晚上你去哪了?”
陆南承微顿,随即冷声:“我说过我的事……”
“我现在是你的妻子,有权利过问。”
生平第一次,姜岁岁打断了他的话。
这三年来,他的冷嘲热讽她可以忍受,他的目中无人她也能承受。
可那枚戒指和酒味,却成了击垮她的利剑。
陆南承顺着声音面向姜岁岁,随后暗哑低语:“昨晚我在参加酒局,你满意了吗。”
说罢,他扶着栏杆上楼梯。
参加酒局——
他宁可去……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姜岁岁一阵眩晕,连带着头也如针扎般刺痛。
她连忙抱紧脑袋,想缓解那抹疼意。
陆南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痛苦低吟,心底一紧:“你怎么了?”
姜岁岁刚要说话,鼻子突然一热,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滑落。
她有些慌乱地抬手抹去,仰头看着陆南承俊朗的脸庞,和无光的眼眸。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爱至骨髓的模样。
“我好像生病了。”姜岁岁哽声道。
她卑微地祈求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对她的担忧。
但是没有,只有无尽的冷漠。
“别装了,没意思。”陆南承转过身继续上楼。
他唇角勾起一抹不耐,觉得自己刚才的愣神有些荒唐。
他是疯了才会相信那个女人说的话。
生病?不过是她又一次抗拒离婚的幌子。
就算是不治之症,明天这婚也得离!
姜岁岁又一次看着陆南承的背影,眼眶逐渐涩红。
看着掌心的鼻血,她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苍白……
第二天,正月初三。
姜岁岁起床出门,发现陆南承早已不在家。
想起昨夜说过的话,她心底浸满了苦涩。
吃了新配的药后,姜岁岁又开始频繁流鼻血,身上也没有太多力气,她决定去医院看看。
“特效药的副作用会比一般药要强烈,最好的办法是住院接受化疗。”一身白大褂的迟亦说道。
姜岁岁蜷紧手心,低声道:“谢谢医生。”
字里行间,都是对化疗的婉拒。
迟亦眉眼划过一丝怜悯:“为了保护这双眼睛,你甘愿这样忍受病痛的折磨?”
“让他重见光明,本就是我的新年愿望。”姜岁岁苦涩道。
迟亦语气沉重了几分:“值吗?”
“任何感情,都没法用这个字衡量。”姜岁岁笑了笑,不达眼底。
离开诊室,姜岁岁又有些眩晕,只能扶着墙慢慢走。
医院花园,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长廊上坐着。
“南承……”姜岁岁正要出声,却蓦地卡在喉咙。
陆南承的身侧,坐着一个模样精致的女人。
那女人小腹隆起,手指上带着一枚闪耀的戒指……
第五章 如你所愿
那安好温馨的一幕,刺痛了姜岁岁的眼。
陆南承身侧的女人觉察到了什么,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有莫名的因子在涌动。
“南承哥,那个女人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们看?”
许晴珃视线依旧落在姜岁岁身上,却对身侧的男人问了话。
“谁?”陆南承拧紧了眉,凭感觉环顾四周。
不远处的姜岁岁蜷紧了手指,有些迟缓地抬步走去。
“南承。”
陆南承听到她的声音,神色骤然转冷。
“你跟踪我?”
姜岁岁微怔,随即扯了扯嘴角:“我来医院看病。”
闻言,陆南承唇角勾起一抹轻蔑:“演戏还要做全套,你不嫌累吗?”
姜岁岁脸色一白,顿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
陆南承拉着一旁的许晴珃起来,保护意味十足。
牵着女孩的手,他这才转身面向姜岁岁站着的方向。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跟踪的事,丢人现眼。”
说完,他便带着许晴珃一同离开。
临到姜岁岁身侧,许晴珃意味深长的看了姜岁岁一眼,隐有挑衅之意。
姜岁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
她坐在公交站牌下,看着十字路口人来人往。
有青涩甜蜜恋人,有憧憬未来的夫妻,更有蹒跚过马路相互搀扶的老人。
回首她和陆南承的那些年,这三个阶段他们都未曾经历。
于她而言,有的只是曾经的单相思,后来如保姆般的婚姻生活,现在——
想起刚才医院那一幕,姜岁岁只觉无比悲寂。
不管她怎么做,始终都捂不热那个男人的心……
回到家,姜岁岁脱了外套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叮”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姜岁岁拿起来一看,是母亲拨来的电话。
“小岁,快来医院,你爸出事了!”
姜母的声音带着无助的哭腔,听得让人心肝一颤。
姜岁岁连外套都来不及穿,急匆匆出了门。
医院。
抢救室门口,姜母抓着姜岁岁的手,泪眼婆娑。
“你爸给陆南承打电话,听说了你们要离婚的事,一气之下心脏病犯了了……”
她攥着姜岁岁的手,好似用尽了她半生的力气,哽声道:“你老实告诉妈,结婚这三年来,你到底受了多少苦?”
母亲声泪俱下的一番话,让姜岁岁无言以对。
“妈,对不起……”
这些年所受之苦,从前她觉得甘之若饴。
可现在看到父母这般模样,她只觉得无比揪心。
病床前的父亲,迟迟没醒。
医生说,若超过48小时还不醒,家属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姜岁岁蹲跪在床边,小心轻柔地握着父亲粗粝的手。
“爸,都是我不好……”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才能将父亲唤醒。
老天,求你帮帮我,不要对我这般残忍……
夜深。
病房门外,姜岁岁掏出手机,一遍遍拨打陆南承的电话。
她不奢求那个男人能来医院,只想问问他到底对自己父亲说了些什么。
第四遍拨通电话,铃声响到底终于被接听。
“什么事?”听筒那端传来陆南承不耐烦的声音。
姜岁岁握着手机,颤声道:“你对我爸说了什么?他被气得进医院了……”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片刻后才传来回应:“我都是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
他们这段长达三年的婚姻,姜岁岁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过的是什么日子。
姜岁岁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话语,只觉破碎不堪的心呼呼灌着冷风,整个人如坠冰窖。
“陆南承。”她一字一字唤着他的名字,仿若泣血,“这三年来我自认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在你父母和老太太面前也是毕恭毕敬,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另一端的陆南承冷笑一声,传来仿若炼狱之音:“那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日日夜夜都在盼着你从我的世界消失?”
姜岁岁噤了声,感觉身上的力气都在消散。
陆南承的声音继续从听筒那端传来:“姜岁岁,你到底还要活多久,才肯去死?”
到底还要活多久——
姜岁岁倏地红了眼。
老天早已定了她的生死之期,她想再多活一天都成奢望。
她喉间溢出一丝哽咽:“还有一个月,就能如你所愿了。”
第六章 再无庇护
挂了电话,姜岁岁回了病房。
她依偎在父亲床边,小心轻柔地用湿毛巾帮他擦拭着手。
父亲手腕上,有一道陈年的烫伤疤痕。
那是七岁那年的除夕,姜岁岁玩烟花不小心烧了棉袄。
父亲为了救她,徒手拽了她身上起火的外套。
至此,手腕位置留下了永恒的疤痕。
姜岁岁一点点划过视线,落在了父亲的左手大拇指上,有一个深紫色的印记。
那是八岁那年的夏天,父亲教她骑自行车。
姜岁岁不慎摔倒,父亲来不及拽稳她,只能用手抱着她的头倒地。
他的拇指被地上生锈的钉子,锋利刺穿。
每一个疤痕,都是父爱的证明。
“爸,快醒来吧。”姜岁岁握着姜父的手,轻声喃呢,“等您醒来,女儿骑自行车载您去河边兜风,去公园练太极,去水库钓鱼……您别离开我……”
她哽声说着,眼眶一圈圈泛红。
“陆南承不好,我不要他了。我以后只做姜家的女儿,不做陆家的媳妇。”
正月初四,00:00。
病床头的心电检测仪,传来一声刺耳而又冗长的嘀声。
门口,刚打水进来的姜母听到声音,手中的热水瓶蓦地摔落到了地上。
她趔趄地朝病床走去,颤抖地握住了姜父逐渐失去暖度的手。
“老姜,老姜……”姜母一遍遍唤着,眼底满是绝望。
姜岁岁站在床尾,整个人如石头一般动弹不了。
泪水无声汹涌而落,她张了张嘴,想再叫一声爸,喉咙却好似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
千言万语,堵在心口,梗在喉头。
她已经做好了率先离开的准备,现在父亲却走在她前面。
要如何,才能承受这种痛……
三天后,追悼会。
陆南承未见人影,陆父陆母代替出席,一句公事公办的节哀,再无其他。
陆老太太一同前来,拉着姜岁岁的手唉声叹气。
“姜丫头啊,看在奶奶的份上,别怪南承那小子没来。”
老太太叹着气,又用恳求的口吻说道:“他眼睛不好脾气也跟着变坏,待月底做了眼角膜移植手术,会好好和你过日子的。”
“到那个时候,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姜岁岁眸光空洞的看着灵堂之上父亲的黑白遗照,眉眼间满是悲寂。
陆南承重见光明的那天,她的世界将会永远陷入黑暗。
真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吗?
陵园。
崭新的墓碑立在坟前,姜父威严而又和善的照片被永远地贴在碑上。
姜母一言不发的上了香,随即静静烧着纸钱。
她平静的面容,仿佛已经从丧夫之痛中走出来。
但姜岁岁看得出,母亲在竭力忍着巨大的悲痛。
“妈……”姜岁岁动了动唇瓣,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姜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了身:“我回去给你做饭,你抽时间把东西从陆家搬出来,早点回家。”
早点回家——
回到属于姜岁岁的家。
不会受苦受委屈,也不会让姜父担心的家。
待母亲走远后,姜岁岁蹲坐在坟前前,将头倚靠着墓碑。
“爸,一直没告诉您,那个身患绝症要给陆南承捐献眼角膜的女孩就是我……”
“对不起,您养育我长大,我却没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来陪您,您等等我,别走太快,不然我追不上您步伐。”
姜岁岁顿了顿,眼神有些迷惘:“只是那个时候,妈该怎么办呢?”
天色渐暗。
姜岁岁默默回了陆家别墅。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离婚,再多耽搁一天对谁都是折磨。
门前,姜岁岁用指纹开锁,却发现密码错误。
她微愣,划开键盘按了数字密码,再一次显示密码输入有误。
姜岁岁心一沉,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她摁响门铃,不一会儿里面传来脚步声。
门开,一身家居服的许晴珃站在玄关处,俨然成了屋子里的女主人。
第七章 原来是她
姜岁岁愣住,她记得这是那天在医院看到和陆南承在一起的女人。
“你的东西都已经打包收拾好,搬家公司等下会来。”
许晴珃侧身指了指身后的客厅,姜岁岁这才看到家里的一切布局都已经改变风格。
她的衣服护肤品全都凌乱打包扔在了客厅,还有和陆南承仅有的一张婚纱照也被随意仍在地毯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问道。
许晴珃笑了笑:“你和南承已经协议离婚只差领证,那你自然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
闻言,姜岁岁只觉无比荒谬:“那你又是以什么身份住进来?”
许晴珃微愣,随即挑眉:“你觉得呢?”
这时,楼上传来了陆南承的声音:“珃珃,你在和谁说话?”
“没什么,路过讨水的。”许晴珃仰头回应。
“吵死了,关门!”楼上传来霹雳声响。
许晴珃有些无奈地将视线转向门口的姜岁岁:“他就这脾气,你多担待。”
字里行间,隐约透着相识多年的口吻。
姜岁岁愣愣看着许晴珃,莫名觉得她那双眼睛似曾相熟。
“你到底是谁?”
许晴珃笑得意味深长:“能让南承死心塌地的女人,你觉得还能有谁?”
“是你?!”姜岁岁瞳眸一颤。
蓦地发现面前这个女人的一双眼睛,陆南承尘封相册里的女主角一模一样。
她就是陆南承多年前车祸‘早逝’的初恋女友!
看着这张和照片中完全不相同的脸,姜岁岁不敢置信:“你还活着,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当年车祸让我毁容,我花了四年时间才换了一张精美绝伦的脸回来。”许晴珃一脸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并不要紧的事,“等月底南承重见光明,便是我和他新的开始。”
闻言,姜岁岁心底五味陈杂。
她看着许晴珃隆起的小腹,忍不住问道:“这孩子,是他的?”
“不是。”许晴珃回答得很干脆。
看着姜岁岁一脸错愕的样子,她笑道:“这孩子是我前夫的,我本来想打掉,是南承执意让我留下的。”
这一瞬姜岁岁彻底意识到,为什么自己捂了三年都无法捂热陆南承的心。
因为他心底满满当当都塞满了许晴珃,不管她经历过什么有过什么,他都能爱屋及乌。
他把所有的爱和温暖都给了许晴珃,所有的憎恶和冰冷都留给了自己。
她输了,输得彻头彻尾。
姜岁岁没有去拿客厅内打包的行李,而是转身离开了别墅。
此刻的她,觉得再多待一刻,都是对自己的致命讽刺。
“叮”手机铃声响起,一个陌生的号码拨了进来。
“您好,这里是蚂蚁搬家,请问姜女士是您要搬家吗?”一个女声客气问道。
姜岁岁握着手机,嗓音微哑:“没有,你打错电话了。”
说完,她便将电话挂断。
浑噩着回家,姜岁岁看到在厨房忙碌的母亲,鼻头泛酸。
“回来了,快洗手,妈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姜母将菜端上餐桌。
姜岁岁点了点头,正要去洗手间,却蓦地感觉一阵眩晕,鼻腔内也涌出一阵热流。
“小岁?”姜母连忙扶住她,并拿纸巾过来擦鼻血,却发现越擦越多,根本止不住。
姜岁岁咬着舌尖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却还是不争气地两腿发软。
姜母搀扶着她在沙发坐下,好一会儿才止住血。
“你的身体怎么回事?”姜母颤抖地握住姜岁岁的手,眼中满是惊慌失措。
姜岁岁张了张嘴,喉头一阵哽咽。
“妈,对不起……”
她知道,她的病情瞒不住了。
第八章 到底亏欠
一番冷静后,姜岁岁将所有情况都告诉了母亲。
“马上离婚,以后妈照顾你。”
姜母拉着姜岁岁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看着母亲通红的眼睛,姜岁岁轻轻将头靠在她肩膀上。
“是女儿不好,这么大还让您担心……”
“长再大也是妈的掌中宝。”姜母拍着她的手背,微微哽咽。
这一夜,姜岁岁和母亲睡在了一起。
她像小时候一样,依偎在母亲怀中,感受到莫大的安心。
翌日。
姜母早起出门买菜,姜岁岁在家打扫卫生,手机传来了铃声。
看到来电人显示‘老公’二字,她有些恍惚。
她差点忘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带上户口本出来,我在你家楼下。”陆南承冰冷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姜岁岁一时怔住,刚要出口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好。”她木然应道。
林间小道,一辆黑色林肯加长车停在路边。
姜岁岁裹紧身上的风衣,迎着寒风走去。
车上,陆南承一身黑衣坐得挺拔有型。
纵使双眼没有聚焦,但立挺yihua的五官却依旧熠熠生辉。
“去民政局。”陆南承对司机吩咐。
姜岁岁看着身侧的男人,短短几天没见,好似变了模样。
他换了发型,身上有着淡淡的香水味,整个人都变得意气奋发。
大抵,这便是爱情的力量吧。
“听医院说,给我捐献眼角膜的志愿者一直和你保持联络。”陆南承突然开口问道。
姜岁岁愣了愣:“是。”
“把他的资料给我。”陆南承淡薄道。
姜岁岁放在腿上的手攥紧了几分,心底涌上一抹无言的怅然。
“你找她什么事?”她敛住情绪问道。
陆南承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车窗,淡声道:“我想让手术提前。”
他的话,让姜岁岁怔住。
“最后半个月,你都等不了吗?”
陆南承没多在意她话中的深意,难得好心情解释道:“珃珃回来了,我想快点看到她,多一天都等不下去。”
姜岁岁看着他,只觉破碎不堪的心又一次被尖刀搅碎。
一下又一下,是痛到极致的麻木和悲怆。
一路无言,直至民政局。
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两人的结婚证换成离婚证,一人一本。
陆南承捏着新鲜出炉的离婚证,心底莫名有些沉闷。
“该补偿你的,我会让律师联系你。”
他知道自己这些年对这个女人的态度很差,一半是她咎由自取,另一半则是他刻意为之。
姜岁岁垂着眼睑,语气淡淡:“不用。”
听着耳畔传来的低软声音,陆南承眉心紧蹙:“我不想欠你什么。”
闻言,姜岁岁扯了扯嘴角。
她抬眸看着与自己不过半丈距离的男人,视线一点点滑落他薄凉的唇,英挺的鼻,最后定格在他狭长的双眸之上。
“陆南承,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说完,她转身一步步走下台阶,离开民政局。
一路上,陆南承蹙着的眉久久都没舒展。
他耳畔一直回旋者姜岁岁最后说的话,心底始终不是滋味。
“我到底还欠那个女人什么?”陆南承问向司机。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了眼他,有些战战兢兢道:“老板,我一个局外人不太清楚……只不过这次看姜小姐,好像又瘦了很多,差点没认出来。”
“她瘦了?”陆南承言语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紧张。
司机平缓开着车,大着胆子继续道:“是的,姜小姐脸色也很白,看起来很憔悴虚弱,像是生病了……”
眼看后视镜中陆南承的脸色越来越差,司机赶忙改口道:“可能是前不久姜小姐处理她父亲的事,所以没休息好吧。”
陆南承没再接话,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紧握成了拳。
第九章 重见光明
丰林小区。
姜岁岁回到家,还没开门进去,鼻血又毫无征兆的流了出来。
她仰着头想将血止住,鲜红的血水从鼻翼直接流淌到了耳畔,触目惊心。
一阵眩晕,她腿软着倚靠门沿蹲坐下来。
姜母听到门外的动静,连忙将门打开。
看到满脸是血的女儿,她大惊失色。
“小岁!”
救护车上。
姜岁岁戴着呼吸罩,视线有些模糊。
“妈,天是不是快要黑了……我看不清你……”她喃喃道,竭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想再将母亲的样子牢牢记住。
姜母紧紧攥着她的手,止不住颤抖。
“等到了医院,就看得清的……”姜母哽声说着,嗓音沙哑得不像话,“孩子,别睡……今天是元宵节,妈包了汤圆还等着煮给你吃呢……”
姜岁岁睫毛轻颤,已经没有太多力气。
“妈……我好像看到爸了……他端着黑芝麻馅儿的汤圆,在喊我去吃……”
她的眼前仿若蒙上了一层灰雾,一点点被灰暗淹没。
“好甜,好甜……”
她动了动苍白的唇瓣,还想再说点什么,却终是无力的阖上了眼。
“小岁——!!”
悲戚的嘶喊声,透着无尽的哀恸。
另一边。
陆南承坐在车内迟迟没有回家。
他手里拿着离婚证,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姜岁岁的身影。
纵使失明这三年来,长年累月的黑暗,让他快忘了那个女人到底什么模样,但此刻他脑海中的那抹身影却异常清晰。
“叮……医院来电,医院来电……”
手机铃声拉回了陆南承的思绪,他摸索着摁了接通键。
“陆先生,您的眼角膜手术可以提前进行了,请您尽快来医院。”
陆南承一愣,心底没有预期的情绪,反而有些沉闷。
“怎么突然提前了?”
“与您签署眼角膜移植手术的志愿者今天下午突发病逝了,她母亲遵循逝者遗言,已将眼角膜取出存入眼库。”
听着电话那端医生说的话,陆南承微微收了心思,但依旧有些不踏实。
他和医生约了第二天上午的手术,随即回了家。
开门进屋,陆南承没有用盲杖,而是凭借记忆中的路线进客厅。
“砰!”
脚下磕一个障碍物,让他差点摔跤。
“什么东西?”陆南承眉眼不悦。
许晴珃从厨房走出来,挺着肚子说道:“上次就告诉你,我把茶几挪到那个位置了,你注意点走路。”
陆南承下颚角的线条绷紧了几分,甩出盲杖摸索着上了楼。
楼梯扶手栏杆上,多了一些棘手的灯串,锋利的边角有些割手。
陆南承的脸色异常难看。
若是那个女人在,一定不会弄这些磕磕绊绊的东西影响他……
他抿着薄唇,一言不发进了房间,将门关得惊天动地。
第二天,手术顺利进展。
陆南承眼睛上缠着纱布,感觉压在心底整整三年的阴影即将挥散。
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拂过眼角,迫切想重见光明。
想起这个志愿者是姜岁岁帮忙寻到的,他拿起手机决定给她打电话分享一下这份喜悦。
“嘟”
铃声响到底,都没有人接听。
这是第一次,陆南承拨打那个女人的电话,没有立即得到回应。
陆南承的心情,骤地低沉了几分。
那莫名的情绪,冲散了他心底的畅快,只觉得无比烦躁。
他摸索着拨通语音信箱,给姜岁岁留了言。
“眼角膜手术已成功移植,谢谢你帮我找的志愿者。”
第十章 却不见她
那个女人在听到自己的留言后,应该会立马跑来医院看望他吧?
这般想着,陆南承嘴角勾起了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连着两日,医生给他复检眼部情况,都表示恢复得很不错。
“听说那个志愿者女孩生前拒绝放射化疗延续生命,就是为了保护这对眼角膜。”护士在一旁感叹道。
闻言,陆南承的心微微紧缩。
一直压在心头的莫名情绪,让他有些沉闷。
这两天姜岁岁一直没有给他任何回复,甚至也没来医院看他。
她不是一直盼着自己能重见光明吗,为什么一点音讯都没有。
陆南承正晃着神,耳畔又传来护士和医生的交谈声。
“那个女孩明天就要下葬了,今天追悼会好像都没什么人吊唁。”
“是啊,那么好的一个人走得如此冷清,怪可怜的……”
听着他们的话,陆南承蜷紧手指,心底做了决定。
“我想去。”他对医生说道。
或许,姜岁岁也在参加那场葬礼,在替他感谢那个志愿者。
闻言,医生微愣:“眼角膜移植术后必须七天才能摘纱布,你的眼睛目前不能见强光。”
“我想最后见那个志愿者一面,毕竟是她让我重见光明。”
因为有她的眼睛,他才能如正常人一般好好看这个缤纷世界。
医生见他执意如此,心情微微踌躇。
那个如花般枯萎的女孩,走得太过孤零,多一个人去看看她也好。
一番思考,医生勉强帮他拆了眼部的纱布,然后戴上防强光墨镜。
“参加完葬礼,必须尽快赶回医院。”医生嘱咐道。
陆南承点头,随即努力适应墨镜内半模糊半暗沉的画面。
三年了,他终于能够再次看见了……
北山殡仪馆。
冷风刺骨吹来,透着令人压抑的沉重气息。
陆南承戴着墨镜,朝着挂满白布的灵堂走去。
越往里走,他就觉得心口压着的石块越沉,隐隐让他透不过气。
深黑的墨镜下,所有的色彩都变成得灰蒙蒙。
灵堂之内,一个消瘦的中年女人跪坐在蒲团上,神情悲恸。
“到了那边一定要听你爸的话,按时吃饭好好睡觉。”
“那里没有病痛的折磨,更没有让你伤心的人……”
陆南承听着那个声音,只觉得有些耳熟。
好像是……姜岁岁母亲的声音?
他呼吸一滞,脚步有些沉重地朝前走去,看到那个中年女人有着一张和姜岁岁模样相似却沧桑的脸。
“妈?”他瞳眸一缩,下意识唤出了声。
这里明明是那个志愿者的灵堂,姜岁岁的母亲为何一脸悲恸坐在这里?
姜母好似这才发觉有人走了进来,她侧眸看了眼一身黑衣的陆南承。
“你来了。”姜母哑声说着,将视线定格在他戴着墨镜的双眼上,“小岁的眼睛,用得还习惯吗。”
陆南承心一颤:“什么意思?”
给他捐献眼角膜志愿者不是个癌症患者吗?
姜母没回应他,而是将视线转向鲜花簇拥的水晶灵柩,泪水顺着眼角的皱纹无声淌落。
陆南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大脑蓦地一片空白——
那水晶灵柩内躺着的女人,俨然是姜岁岁!
第十一章 她的付出
陆南承狠狠地怔在原地。
像是被一道雷击中,寒意从脚底一瞬传遍了他的全身。
捐献眼角膜给他的人……是姜岁岁?!
陆南承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呼吸却是缓慢得像是将要停止。
蓦地,他的心口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他下意识用手捂住胸口,但无济于事,疼痛没有缓解半分。
姜母看着陆南承,眼神哀伤,她轻声说:“小岁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的,但是既然你来了,也该知道所有的真相。”
“当年,小岁不顾我和她爸爸的劝阻,执意要嫁给你。本以为你们陆家大门大户,不会苛待我女儿。可她患上癌症,你这个每天都和她在一起的丈夫都不知道。”
眼泪顺着衰老的面颊缓缓流下,先后失去丈夫和女儿,姜母整个人在几天之间垮了下去。
陆南承喉间一涩,双膝重重跪在地上,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
他低垂着头,声音嘶哑的好似被锋利的砂石磨得血肉模糊:“对不起……妈,对不起……”
姜母疲惫地叹出一口气,合上眼偏过头不再看他:“好好保护……你的眼睛吧。”
其实她是想说‘小岁的眼睛’,可想起女儿那坚定的态度,到嘴边的话还是收了回去。
纵然有再多的怨气也没办法,他偏偏是女儿深爱的人,深爱到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只为让他再见光明。
陆南承没有离开,他跪在姜母的身后,沉默地忍受着心脏的疼痛。
直到夜色降临,因他没有及时赶回医院,陆老太太派来的人来寻他。
刚到追悼会,那人瞧清,又无声地退出去,跟陆老太太汇报这事。
陆老太太很快便赶来,她走进殡仪馆,看到姜岁岁的灵柩,双膝一软险些倒下。
佣人们眼疾手快地扶起老太太:“老夫人!”
姜母和陆南承闻声转过头才看到陆老太太的到来。
陆南承心一沉:“奶奶……”
“啪!”
陆老太太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巴掌。
她虚弱的身子颤抖着,眼眶通红:“你,你是怎么做丈夫的?姜丫头生了病不治,把眼角膜给了你,你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陆南承咬着牙一声不吭。
姜母走上前,轻声劝慰:“老夫人,小岁捐献眼角膜的事情,是她自己做决定的。”
陆老太太攥住她的手,胸口起伏着:“姜丫头妈妈,你不要说这些,姜丫头心地善良我是知道的,但是若不是我们家这个混账东西,姜丫头怎能到如此地步!”
姜母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又疼又涩,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原来,原来还是有人知道她女儿这些年的苦楚的。
可是到最后,姜母也只能喃喃道:“算了,算了……”
馆内一片死寂,蔓延着沉默。
这时,一个娇媚的声音却在门口响起。
“南承,你在哪里?”
众人闻声看去,神色皆是一变。
扶着腰的许晴珃缓缓踱步走进,在看到陆老太太的那一刻,她面露喜色,撒娇一般地喊道:“奶奶,好久不见了,您怎么在这?”
陆老太太眉心紧锁:“这位小姐,我们从未见过,何谈好久不见?”
许晴珃“哎呀”一声,笑起来:“我忘记了您没见过我整完容的样子了,奶奶,我是许晴珃呀。”
“你来做什么?!”陆南承抬眼看她,眸底冷冰冰的,“赶紧离开这里!”
“你没有回医院,医生说你来看望捐献眼角膜的志愿者了,我就来找你了呀。”许晴珃轻轻皱眉,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陆老太太看着陆南承,指着许晴珃问他:“就是因为这个女人,你才跟姜丫头离婚是不是?!”
“混账东西我告诉你,只要我老婆子还活着一天,你就别想娶其他女人进我陆家的门。”
第十二章 愿望成真
许晴珃闻言,神色一瞬变得难看。
但她强忍着怨气,还是扯了个笑容:“奶奶,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生气?”
陆老太太大手一挥,手掌打到许晴珃的肩膀上,她猝不及防,险些摔倒。
好不容易站稳之后,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陆南承:“南承……”
他就这样看着他的家人欺辱她?
陆南承心烦意乱,冷冷地开口:“让你回去就回去!别在这里碍眼!”
许晴珃一噎,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了情绪。
行,为了能嫁入陆家,忍一时也不是不行。
她抿抿唇,低声说:“我知道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可就在要转过身的时候,她看见了灵柩里的人。
那面孔,那容貌,不正是姜岁岁?
转过身,她的嘴角忍不住地肆意上扬。
姜岁岁死了?这可真是件让她心情愉悦的事。
虽然姜岁岁对自己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但是她眼中对陆南承浓厚的情意始终是个麻烦,让许晴珃心里像扎了根刺一样。
现在好了,再无后患。
许晴珃笑着离开了殡仪馆。
陆老太太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的孙子:“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陆南承垂着头,放缓了语气:“听到了。奶奶,您别再动气了,再气坏了身子。”
“你还担心我?我看你是巴不得赶紧把我气死!”陆老太太喘着气说。
“奶奶,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陆南承紧抿着唇。
陆老太太哼了一声,厉声道:“姜家也没什么人,你就跪在这里给小岁守着!好好地在这里给我反思!”
姜母阻拦:“老夫人,这就不必了。”
“姜丫头妈妈,你别管他,你岁数大了,经不起折腾,先跟我回去休息休息。”陆老太太说着,就去拉姜母的手。
陆家的主家母下决定惯了,不由分说就将姜母带出了殡仪馆。
姜母担忧地看着女儿的灵柩,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陆老太太看出她的忧虑,宽慰道:“你放心,我派了人守在这里,你一看就好久没有休息了,如果你也倒下,不是叫姜丫头在天上担心吗?”
一番话说下来,姜母心一疼,最后还是跟着老太太暂时离开了。
很快,姜岁岁的灵柩前就只剩下了陆南承一人,老太太派来的人则都守在门外。
周遭归于寂静,陆南承无声地抬起头看向灵柩。
片刻,他喉咙微微一动,觉得眼睛处有些疼痛。
他茫然地伸出手摸了一下,竟触碰到一片湿润。
陆南承看着手指上清澈的液体,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眼泪。
他心脏狠狠一颤,整个人怔住。
他……哭了理整家獨費付βγ?为姜岁岁哭了?
像是为了要印证他的这个想法似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的掉落在他眼前的地上。
医生似乎叮嘱过,他不能流眼泪,不然会伤害到眼角膜。
可是,他控制不住。
心已经痛到麻木,眼睛也像是被千百只蚂蚁啃咬一般疼。
姜岁岁,是你在惩罚我吗?
陆南承倏地想起姜岁岁跟他的最后一次见面,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欠我的,永远都还不清。”
他那时只不过觉得,她是在抱怨结婚的这三年里他苛刻的行为,如今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真正的意思。
姜岁岁说的没错,他欠她的,永远都还不清。
不止是一双眼睛,还有她的生命,她付出的一切。
他曾问她,还有多久才能去死。
她回答,一个月后就会如他所愿。
他当是她求取怜悯的手段,却不想这其实本就是她的计划。
他的新年愿望,成真了。
第十三章 天人相隔
陆南承在姜岁岁的灵柩前待了四天。
第七天,是她下葬的日子。
陆老太太身体不好,却还是跟着姜母悉心处理着后事。
按照姜母的要求,没有办的太张扬。
灵柩送进火葬场,最后只送出来一个小盒子。
轻飘飘的,方方正正的木盒,就将姜岁岁这一生都归为虚无。
姜母哭成个泪人,几近晕厥,陆老太太和她相互搀扶着,哽咽地说不出话。
她是真的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孙媳妇,偏就是缘浅,竟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陆南承一双眼眸布满血丝,一阵阵刺痛。
他看着姜岁岁的骨灰盒,心底蓦地就冒出个离奇的想法。
他想把她带回家。
想是这么想,最后还是看着那盒子被放进一个小小的坑中,再被泥土掩埋。
陆南承胸口闷痛,他看了一眼墓碑上姜岁岁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子眉眼弯弯,扬着清纯干净的笑容。
这是她年少时的模样,有着让人看一眼就沉迷的魔力。
陆南承没有问,为什么没有用她后来的照片,他心知肚明,从和他结婚之后,她就在一心一意的照顾自己。
没有时间照相是一个原因,脸上没有笑容是另一个原因。
随着石板的合上,陆南承突然清晰地认识到,他再也看不见姜岁岁了。
一股气血直冲心头。
陆南承眼前一黑,双腿一瞬失去力气,身子便倒下。
之后,再无意识。
再醒来时,陆南承人已经回到了医院。
他睁开眼睛,却看到一片黑。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抬起手覆上双眼,就摸到了绷带。
“别碰。”医生厉声道,“都跟你说了,手术做完七天之后都要好好休息,你不仅熬夜长时间用眼,还流了眼泪,差点感染!”
“要是再晚来医院一会儿,那眼角膜就保不住了!”
陆南承悻悻地放下手臂,他自知有错,没有辩驳。
“这次,你得在医院里再多待几天了,等眼睛没问题了,我才会放你走。”医生说。
“谢谢医生。”他淡淡道。
片刻,耳边响起病房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他知道是医生走了。
重新绑上了绷带,眼前只能看到微弱的光亮。
陆南承呼出沉重的一口气,放在身侧的双手止不住地轻颤。
他本以为,摆脱了姜岁岁之后,他会开心,会快乐,会有着重获自由的快感。
可姜岁岁的离去,让他觉得自己像是缺了点什么。
或许是胸膛中的一根肋骨,不然为什么他的胸口疼痛不止?
而这种疼痛并不剧烈到让他难以忍受,反而是因为可以忍受,才仿佛是在一点点折磨他,要他时时刻刻记起她的脸。
陆南承深吸一口气,举起手臂狠狠地在床上捶了一下。
随之而响起的,是他愤怒却无力的声音。
紧接着,门再次被打开,而后关上。
缓慢的脚步声传来,最后在他的耳边消失。
陆南承抿了抿唇:“奶奶。”
陆老太太看着他应了声,说:“我把那个许晴珃赶走了,希望你可以处理好这件事。”
“我知道了,奶奶。”他咽了下喉咙。
到底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陆老太太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她问:“用着姜丫头的眼睛,心里是不是很不好受?”
陆南承低声说:“……是。”
“愧疚,还是后悔?”陆老太太又问。
他顿了顿,缓缓道:“都有。”
闻言,陆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可惜,这都不是姜丫头想要的。”
第十四章 结婚照
姜岁岁想要的是什么?
从前的陆南承以为,她想要的是陆太太的位置,想要的是陆家的荣华富贵,想要的是高人一等的地位。
这些,他都给了。
可奶奶说,他不知道姜岁岁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半个月后,医生说,他的眼睛已经没有大碍,可以出院了,之后只要注意休息就行。
陆南承谢过医生,离开医院,径直回到了家。
他和姜岁岁曾经的家。
站在大门门口,陆南承在电子锁上输入一串密码,但锁上却泛起红光。
他愣住,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输入的是之前用了三年的密码。现在的密码已经被他改了。
可是他的大脑却一片空白,想不起新密码是什么。
就在他茫然的时候,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陆南承的心猛地一跳。
是……姜岁岁吗?
但门后露出的却是许晴珃的脸,她勾起一抹笑容:“南承,你回来了。”
陆南承的心一瞬坠落,脸色跟着一僵。
是了,姜岁岁已经死了,在被他亲自赶出了这个家之后。
见他脸色不好,许晴珃关心道:“南承,你怎么了?是不是眼睛不舒服?”
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摸他的眼睛。
陆南承下意识地挥手挡开。
清脆的一声,让两个人都怔住。
屋中弥漫着诡异的缄默。
陆南承避开许晴珃的目光,先一步开口:“医生说不能碰。”
让人挑不出毛病的一个解释。
许晴珃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原来是这样,那是要小心点,毕竟你刚刚做完手术……”
陆南承越过她走进客厅,在瞥见角落里一大堆杂乱的东西之后蓦地停下脚步。
他本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但是他看见了那张属于他和姜岁岁的结婚照,便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姜岁岁的。
许晴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还以为他是看了烦心,解释道:“啊,那些东西姜小姐没有拿走,想来是不要了,我本想丢出去的,但是你也知道我身子笨重,行动不便。”
陆南承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样,大步地走到那一堆东西旁边,而后蹲下身从里面抽出了那结婚照。
许晴珃扶着腰走过来,在看见结婚照的时候心一瞬被吊起。
她压着情绪,犹豫开口:“南承,你拿……那个做什么?”
陆南承仍是没有理会她,只一瞬不瞬地盯着结婚照上的姜岁岁看。
那时候的他已经看不见了,是奶奶逼着他去和姜岁岁拍了结婚照,所以照片上的他双眼无神,但姜岁岁的脸上却洋溢着幸福开心的笑容。
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似乎是有些紧张,
陆南承的心猛地一疼。
嫁给他,她就这么开心吗?
他还记得拍结婚照的那一天,他十分不耐烦,若不是奶奶在场,他可能会直接甩手走人。
他的脸一定臭到了极点,面对这样的他,姜岁岁怎么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许晴珃有些不耐烦了,从她被陆老太太羞辱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在忍耐,等陆南承来哄她。
只要能顺利嫁入陆家,她还用得着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吗?
她走上前,因为弯不下腰,只能用脚踢了踢陆南承,皱着眉道:“你听到我跟你说话了吗?你怎么不理人啊?”
陆南承沉在回忆里的思绪被许晴珃一脚踢了出来,心底的火气一瞬被点燃。
他转过头,怒视着她,厉声道:“你他妈的到底要干什么!”
许晴珃有一瞬的茫然,而后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南承,语调拔高:“陆南承,你敢吼我?”
他从来没对她这么凶过,就算是知道她怀着别人的孩子,他都欣然接受了。
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陆南承还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了她隆起的肚子之后,极力地压下了那股怒气。
他烦躁地站起身,不耐烦的开口:“回房间呆着去,非要搞出点什么意外才知道老实?”
说完,他拿着那副结婚照,径直走去了二楼的客卧。
“嘭”的一声关门声,在空荡的房间里久久回响着。
第十五章 亲密恋人
许晴珃被陆南承关门的声音吓住。
但很快,她就怨恨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低声地骂了句什么。
陆南承转变的态度让许晴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和惶恐。
她并不在意他为什么愤怒,她只在意他什么时候才能娶她。
离孩子出生的日子不远了,如果不早点登记,孩子就没有户口。
许晴珃的视线落在客厅角落的那一堆东西上,在她眼里,这些不过就是垃圾。
可从陆南承的行为看来,他似乎开始怀念那个女人了。
她咬咬牙,露出嫉恨的眼神。
一个死了的人,想要阻止她嫁入陆家?想都别想!
许晴珃喊来别墅里的佣人,指挥着他们很快就把那堆东西丢到了外面的垃圾桶里。
最后她心满意足地关上别墅的大门,并叮嘱着佣人做几道陆南承爱吃的菜。
晚饭时,许晴珃敲响了客卧的门。
她用自己最温柔娇媚的声音说:“南承,该吃饭了,下午的事是我不对,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里面没有一点声响。
许晴珃撇撇嘴,又说:“南承,你要是不吃饭,我也不吃了。”
如她所料,屋内很快便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房门就被打开。
陆南承阴沉着脸,看了许晴珃一眼,淡漠地说:“吃饭吧。”
许晴珃在他背后露出个得意的笑容。
她有无数个搞定他的办法,毕竟他们曾经是那么亲密的恋人。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下楼。
路过客厅走向餐厅的时候,陆南承瞥了一眼,下一秒就停下了脚步。
许晴珃跟着停下,不解道:“怎么了?”
陆南承深吸了一口气,但眉宇间的怒气已然掩藏不住,他看着她质问:“她的东西呢?”
“谁?”许晴珃不明所以。
但她刚问完就反应过来了他指的是什么。
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不屑地说:“我看那堆垃圾放在家里太碍事了,便让他们给丢出去了,怎么样,是不是干净了很多?”
“捡回来。”陆南承眸色晦暗下去。
许晴珃顿了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拧着眉问:“你说什么?”
陆南承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目眦尽裂地厉声道:“我说,捡回来。”
他的脸色阴沉的吓人,语气也听得许晴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她咽了下喉咙,强装着镇定反问:“为什么要捡回来?你们已经离婚了,更何况死人的东西留在家里你不嫌晦气吗?”
这话狠狠地刺激到了陆南承。
“给我闭嘴!”他朝着许晴珃怒吼道。
气火攻心,他握着她的手力气越来越大,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一样。
许晴珃吃痛,眼角甚至涌出一滴眼泪:“陆南承,你弄疼我了!”
陆南承冷哼一声,甩开了她的手,然后走向大门,打开门大步离去。
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她直觉他是去找姜岁岁的东西去了。
晚风吹过大门,拂过许晴珃的脸,却让她平白无故地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她看着门外黑漆漆的夜,已经看不到陆南承的踪影了。
许晴珃的心里倏地就空了一块。
他为什么这么在乎那些垃圾?当初不是他喊人把姜岁岁的东西都收拾出来的吗?
明明就是他说,要把姜岁岁赶出去,让她住进来,安心地生孩子。
他还说,等和姜岁岁离了婚,他就会娶她,并且照顾好她的孩子。
怎么短短几天,陆南承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呢?
一个荒唐的想法在许晴珃的脑海里浮现。
陆南承……不会是爱上姜岁岁了吧?
第十六章 你爱上她了
半晌,陆南承带着那些被丢掉的东西回来了。
许晴珃坐在沙发上,开口阻止了他想要上楼的脚步。
“南承,我们谈谈。”
陆南承声音嘶哑:“谈什么?”
“谈谈我们什么时候结婚。”许晴珃紧紧盯着他看。
闻言,他紧抿着唇,沉默不语。
她的心一沉,转而用稍微柔弱的声音说:“南承,你不是答应我,等你做完手术之后就娶我的吗?现在你的眼睛也看得见了,你在等什么?”
陆南承沉声道:“奶奶不允许你进门。”
许晴珃死死地咬着嘴唇,问:“陆南承,你真的是因为老夫人的话才不娶我的吗?”
他微张开嘴,似乎马上就要肯定的回答。
却被她的声音打断。
“我怎么觉得,你是因为姜岁岁才不想娶我的呢?”
听见那个名字,陆南承又烦躁起来,他看向许晴珃,厌烦地开口:“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许晴珃却蓦地笑了一声。
她看着他的眼睛里冷冰冰的:“陆南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姜岁岁了?”
话音落下,客厅中却持续地保持着沉默。
片刻后,陆南承逃了。
落荒而逃。
他抱着那堆东西回到房间,狠狠地关上了房门,落了锁。
许晴珃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失神地低喃道:“为什么不坚定地回答我,你没有爱上她?”
他没有爱上姜岁岁,一定没有。
他陆南承怎么可以爱上别人?他不是最爱她了吗?
许晴珃攥紧手,眼里满满的都是嫉恨和愤怒。
楼上客卧。
陆南承刚进屋,怀中的东西就撒了一地。
他没有理会,而是坐在床上,捂着传来一阵阵刺痛的头。
许晴珃的那几个字一直在他的耳边环绕着,像是一句魔咒,怎么样也不能忽略。
“陆南承,你是不是爱上姜岁岁了?”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爱上姜岁岁?!
他爱上谁都不可能爱上姜岁岁!他最讨厌,最厌恶的的人就是姜岁岁,他不可能会爱上她!
陆南承不断地在心里否定着。
可是眼前满地的物品,全都在提醒他,它们属于姜岁岁,它们的身上有着姜岁岁的味道。
是他,亲自把它们捡了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捡回来?
那件淡蓝色的裙子,是姜岁岁曾经最喜欢的裙子,她总是喜欢跟他说她每天的装扮,提到过最多次的就是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
“南承,我今天又穿了那件蓝色的裙子。”
那对珍珠耳环是奶奶送给姜岁岁的,淡紫色的珍珠,奶奶说和姜岁岁很配,但他始终没有看到过她戴上这幅耳环的样子。
“姜丫头戴这副耳环真好看呀。”
那个蓝色小象的玩偶,是姜岁岁小时候,姜父在游乐场给她抓到的,她很喜欢,所以一直小心地保留到长大了。
还有……
陆南承一件件地回忆,最后却发现,姜岁岁的所有东西,竟然都和自己没有半分关系。
他对它们的记忆,也只停留在听过。
结婚三年,他什么都没送给姜岁岁,倒是将自己的冷漠刻薄交代个干干净净。
是不是因为他的绝情让她心灰意冷,所以在她得知自己患上癌症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放弃治疗,准备赴死?
毕竟在他身边的每一天,都还不如死后来的清净。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掉的,但陆南承哭得很安静,他不断地擦去眼泪,告诉自己不能让眼角膜被感染。
哭着哭着,他却笑了起来。
只是,他的笑声里没有含着一点喜悦,尽是痛苦。
陆南承想起过去的时光。
在他刚刚失明之后,姜岁岁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因为失明,他的脾气变得十分暴躁,偏偏又很敏感,总是要强调自己可以一个人生活。
结果却是他一次次地被家里的东西绊倒,或者是撞上墙壁,又或者是把什么东西打碎。
这些时候,姜岁岁总是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身边,帮他挪开所有危险,或者是帮他处理伤口。
有很多次,姜岁岁都会被他连累一起受伤,他听得到她倒吸冷气的声音,可他就是假装听不到。
他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废人,所以选择伤害她。
第十七章 迟来的爱
陆南承是个很骄傲的人,要他低头承认自己的脆弱,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失明之后,他拒绝接受家里安排佣人来照顾他的起居。
被一群人看见自己的狼狈,陆南承宁愿在家里一个人饿死。
姜岁岁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刚开始她和所有人一样,都遭到了陆南承的排斥。
他对她破口大骂,蛮横不讲理地摔碎手边的一切东西,就连她递到嘴边的饭菜,也会被他一把挥开。
家里“嘭!”“啪!”的声音从没有停止过。
可就算那热腾腾的饭菜烫伤了她的皮肤,她也一声不吭,收拾好残局,再去做一顿饭,重新喂到他的嘴边。
姜岁岁从不抱怨,沉默地接受了陆南承所有的负面情绪。
但她并不是不委屈,他有很多次都听到了她躲起来的微弱的哭泣声。
许是因为眼睛看不见,他的耳朵变得极其灵敏。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陆南承终于接受了姜岁岁呆在身边的陪伴。
虽然他还是一言不发,不跟她说一句话,但是他会吃下她递到嘴边的饭菜,也会在走路的时候小心翼翼,也不再乱发脾气乱摔东西了。
本来这样已经是很好的现象了,陆南承甚至想,就算她一直在身边照顾自己,也不是一件让他排斥的事了。
直到那一天,陆南承心情烦躁,自己在厨房里喝了十几瓶啤酒,等姜岁岁发现的时候,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他那么精壮的身体,也不知道像只兔子一般瘦弱的姜岁岁是怎么把他扶回房间的。
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事情就那样发生了。
等到陆南承第二天醒来,发现姜岁岁浑身赤裸的躺在自己的怀里,他积攒多日的情绪一瞬爆发了。
“你费尽心思待在我身边,就是为了这一刻是不是?!”
他一口咬定姜岁岁是为了陆家的荣华富贵,所以在他身边演了这么久的戏,终于寻到个机会阴谋得逞。
姜岁岁哭着解释,但陆南承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又要把她赶出去,那天却偏偏撞上来看望孙子的陆老夫人。
知道整件事情之后,陆老夫人下了死命令。
“陆家的男人必须要有责任感,你既然做了对不起姜丫头的事,就得负责到底,不然姜丫头以后要怎么被别人看待?”
身为陆家的主家母,陆南承无论怎样都不能不听她的话。
他不能责怪自己的奶奶,于是将所有怨气都放在了姜岁岁身上。
两个人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一夜之间崩塌破碎,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整整三年。
三年来,他不断的重复着自己对她的厌恶和恨意,重复到他自己都忘了,刚开始他只是生气婚姻大事被草率决定而已。
若是有哪一次,他真的冷静地想想,他是真的那么恨姜岁岁吗?
其实并没有,他只是厌恶那个没有选择权、废人一般的自己而已。
如今重新回想,姜岁岁那样瘦小的身躯,如果是他主动,她没有反抗的余地。
而如果他真的醉得昏睡过去,她又有什么办法让他配合?
所以从一开始,就都是他的错,却让她承担了所有的后果。
陆南承无力地瘫坐在床边,口中模糊不清地喊着一个名字:“姜岁岁……”
“姜岁岁,姜岁岁。”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姜岁岁可以包容他的坏脾气。
但是,他把他的姜岁岁弄丢了。
漆黑的夜空中,皎洁的月亮散发着淡白色的光芒,周遭繁星点点,好不美丽。
陆南承失神地伸出手,似乎是抓住了一颗星星。
他终于知道姜岁岁想要的是什么了。
她要的是他的爱,唯一的爱。
可惜他醒悟的太晚,一切都太晚了。
他喃喃着自言自语——
“姜岁岁,回到我身边好吗?”
“我爱你……”
第十八章 再无瓜葛
陆南承在房间里足足待了一天一夜才出来。
他走下楼时,看见许晴珃还坐在沙发上,不禁眉心深皱。
“你没有回房间?”他问道,声音冷漠。
许晴珃闻声睁眼看他,开口时声音微微沙哑:“我在等你。”
她看着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他的眼神变得清明,清澈的像是一湾见底的潭水。
他身上那种躁怒的感觉也不复存在,整个人散发着清冷的气质。
陆南承走近,问:“等我作什么?”
许晴珃却觉得此刻的他比易怒的他更加令人害怕。
她顿了顿,轻声道:“你还没有给我一个答案,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陆南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神情淡漠:“我不会娶你了,很抱歉。”
他说着抱歉,却不见半分歉意和愧疚。
许晴珃的心狠狠沉落,她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的猜想或许成真了。
但她还是不甘心地问:“为什么?”
陆南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双手插兜:“原因有很多,祖母的不允许,我所爱另有他人,我本人的意愿,你想听哪个?”
听到那句“我所爱另有他人”,许晴珃死死地咬住嘴唇,像是要咬出血才肯罢休一样。
她艰难地开口:“你所爱另有他人,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你一直都爱着我吗?”
“晴珃,你是个聪明的人,我什么意思你都知道,所以没必要在这里跟我猜谜语。”他冷冷地说道。
顷刻间,许晴珃如坠冰窖,像是浑身赤裸的站在冰天雪地里一样。
不知道哪里来的寒意让她的手指连动都不能动。
片刻,她仍想为自己争取些什么,低声说:“南承,当初是你说让我留下这个孩子,我才没有打掉他,现在你不要我了,让我和这个孩子怎么办?”
不料,陆南承却说:“孩子不是我的,我没必要负责。不过看在我们曾经的情分上,我允许你继续住在这里,直到生下孩子。”
“孩子生下来之后,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有能力抚养他。但之后,你我再无瓜葛,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的神情和声音都是许晴珃从未见过的冷漠无情。
半晌,她笑起来,笑声清脆,却听得陆南承直皱眉。
笑了一会儿,许晴珃讥讽地看向他:“陆南承,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么绝情的一个人,喜欢的时候哄着,不喜欢的时候比谁都撤的干净。”
“当初你对姜岁岁,也是这样无情的吧?怪不得她伤心难过的,都去死了!”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神蓦地变得恶毒。
陆南承的脸色如她所愿变得十分难看,那眼神似乎恨不得直接弄死她。
“我劝你闭上嘴,再说那些话,我不能保证你今晚会住在哪座桥头下面。”他阴恻恻地盯着许晴珃,语气中悉数是威胁。
许晴珃就是故意惹怒他的,看见他痛苦的样子,她就能感受到快感。
若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还真的想看看陆南承被逼疯的模样,那一定……十分的让人兴奋。
许晴珃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收起了眸底的恶毒,又换上那副媚人的样子,说:“南承,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
“你肯照顾我们母子,我已经是感激不尽,可千万别把我赶出去,我不想在桥头下面生孩子。”
她话语中的殷勤和敷衍,陆南承听得清楚,但他已经不屑与她纠缠下去。
他转过身,冷声道:“这种话就不用多说了,还是多注意你的孩子,吃穿都跟底下的人说,不必打给我。”
说完,他抬脚便要离开。
许晴珃喉间一涩,出声喊住了他。
“南承,你曾经是爱我的,对吗?”
她问的时候,眼中泪光盈盈,是真情实意的。
陆南承静默了一瞬,淡淡回道:“曾经是爱你的,直到你离开我的那一天。”
许晴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两行泪水无声落下。
若是问,她这一生曾有什么后悔的事,那便只有一件,就是当年离开陆南承。
可惜,可悲,后悔无用,一生遗憾。
第十九章 弥补与补偿
之后的一个月,陆南承都呆在陆家老宅。
他陪着父母和祖母共进一日三餐,清晨扶着陆老太太在花园里散步,下午跟着母亲去
商场购物,充当提包的角色。
唯独在父亲提出要他重新回到公司工作的时候,他拒绝了。
陆父皱起眉,厉声问:“为什么?”
“医生说我不能长时间用眼,像是烟花这种更不能持久地看。”陆南承微低着头说。
这倒是个不能反驳的理由。
但陆父还是愁眉不展:“我年纪大了,总有要退休的那一天,家里的产业你不接手,要看着它一点点垮掉吗?”
陆南承喉间一涩,似有苦味蔓延。
片刻,他淡淡开口:“爸,这几年让您辛苦了。”
陆父一怔。
父子俩其实都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他从未对儿子说过那种话,也是第一次听到陆南承和他说这样的话。
“我是一家之主,这都是应该的,你……”陆父的话蓦地一断。
他本想说,他现在也是一家之主,要学着有担当,却突然想起来姜岁岁已经不在。
陆南承的那个小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最后,陆父叹了口气,说:“以后的路还长,你要学的还很多。”
他起身要走,陆南承却突然在背后喊住了他。
“爸,如果我……做了错事,你和妈会原谅我吗?”他一字一句缓缓问道。
封父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一时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还是说:“你是我们的孩子,哪有父母会不原谅自己的孩子的呢?”
父子为数不多的谈话结束。
全家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过姜岁岁,主要是因为陆老太太总是会因此伤神。
他们不知道的是,还有另一个为之痛苦的人。
这一个月,陆南承都在弥补过去三年未曾尽到的孝心,也在和家人的相处之中,他才发现过去的姜岁岁是多么的体贴细心。
她替他想着该想到的一切,但曾经的他只当她是逢场作戏。
一个月之后,许晴珃到了临产期。
是个男孩,很健康。
陆南承按照约定给了她一笔钱,并安排了住处,才准备回到别墅。
离开之前,他来到陆老太太的房间,坐在床边。
陆老太太还是生他的气,尽管他这段时间来陪着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所以沉默着不说话。
陆南承抿抿唇,先开了口:“奶奶,您不要再生气了,您身体不好。”
“你知道我身体不好?这些年都是姜丫头在照顾我!”陆老太太说着又生起气来。
陆南承的心抽疼起来。
“是,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她还能陪在您身边……”他咽了喉咙,疼得呼吸一滞。
陆老太太看着他,带着点探究的意味:“你小子,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陆南承没说话。
“我早就跟你说,姜丫头是个好孩子,要你……”陆老太太指着他,剩下责怪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陆南承深吸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好不容易才露出个淡笑。
“奶奶,您不要再为我这个不孝孙生气了。以后我不在您身边的时候,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这语气听起来十分怪异。
陆老太太皱起眉:“什么叫你不在我身边?你以后不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了?”
陆南承摇头:“我打算……去一个地方,只是可能不能经常回来看您了。”
“你要去哪儿?”陆老太太问。
去哪里?
陆南承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好半天才说:“我想带着她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跟他结婚三年,她以他为中心,圈地自禁,没有走出去过一次。
现在,他尽了微薄的孝心,也想要补偿她。
第二十章 怀念过去
陆南承回到别墅的时候,许晴珃已经被安排离开了。
他让人将屋子里彻底打扫了一遍,然后把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到曾经的样子。
就好像,姜岁岁还在这里。
伺候了三年的佣人们,比他更清楚家里的摆设。
整理收拾好之后,陆南承站在客厅之中,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他伸出一只脚,小腿预料之中的碰到了矮茶几的边沿。
耳边突然响起姜岁岁的声音。
“不要走那里!前面是茶几呀!你往左边走两步,再往前走就没有障碍了。”
三年前的陆南承暴躁道:“把这个破茶几给我搬走!”
姜岁岁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腕:“如果搬来搬去你才更容易受伤,只有对家里的一切都熟悉了,你才会得心应手。”
陆南承甩开她:“滚!别碰我。”
他力气太大,将姜岁岁一把推到在地,她轻声倒吸了一口冷气。
屁股落地的声音闷重,陆南承听见了,他下意识地想脱口而出问问她怎么样。
但是他咬咬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装作没听见。
都是她活该不是吗?
……
陆南承心口狠狠一痛。
他抬起小腿,用力地向前扬去。
“咚”的一声,他的小腿处传来刺骨的疼痛。
他吃痛地跌倒,双手捂着伤处紧皱着眉。
半晌,他睁开双眼,眼帘微颤,喃喃道:“姜岁岁,我撞伤了……”
……
“啪嚓——”
“嘶……”
姜岁岁听到声响,连忙跑过来,焦急道:“南承,你怎么了?”
只见原本放在柜子上的瓷花瓶此刻已经粉身碎骨,而陆南承坐在地上,脚背上都是花瓶碎片划破的伤口,鲜血淋漓。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去拿医药箱!”姜岁岁叮嘱着,转身跑去储物柜。
很快她就提着医药箱回来,蹲在陆南承身边,冰凉的小手就握上了他的脚腕。
陆南承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又是怒声道:“快滚!我不用你管!”
姜岁岁抿抿唇,柔声劝着:“让我帮你清理伤口好吗,清理完我就滚。”
她手上力气加重,不肯放开他的脚腕。
陆南承气愤地喘着粗气,任由姜岁岁给自己消毒上药包扎。
没一会儿,他感觉到她在他的伤口上绑上了绷带,然后就听见她含着笑意的声音:“好了,我带你去沙发上歇一会儿吧。”
她为什么笑?
陆南承皱紧眉头:“不用你,我饣并自己能走。”
“这碎片还没清扫,你等下又会踩伤了。”姜岁岁说着,语调仍是含着笑的。
他抬起一只脚,半个身子都倚在姜岁岁身上。
姜岁岁有些吃力,但是什么都没说。
他想:累死你算了!
陆南承不知道的是,姜岁岁其实在他的脚上系了一个蝴蝶结。
……
陆南承坐在卧室的床上,看着墙上的婚纱照出神。
若是他和姜岁岁的相处,并不是在他失明的时候,也许后来的他们不会变成这样。
他从一个骄傲自负的人,变成了一个浑身带刺,敏感暴躁的人,在他最不想见人的时候,姜岁岁却走进了他的世界。
身边的她,变成了他情绪发泄的唯一出口。
他是做错了,完完全全的做错了。
明明只有她不嫌弃他是否失明,他却那样伤害了她。
浴室里,水流的哗哗声充斥着整间屋子。
陆南承坐在浴缸中,任由冰冷的水浸没他温热的身躯。
血液终于跟着他的心一起冷却下去。
一抹寒光在他的眸底闪过,他面无表情,没有丝毫畏惧。
利刃划破皮肤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鲜红的血流被清澈的水冲淡,但那道口子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沉重的血红色衣哗。
此刻,陆南承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了。
他的身,他的心,他的眼,再也感受不到那蚀骨的痛。
阖上双眼之前,他在心里忏悔。
姜岁岁,这双眼,终究是我负了你。
若是有来世,若是有来世……
第二十一章 不能忘怀
“少爷,少爷……”
“少爷,陆先生喊您起床了,再不起来陆先生就要发火了!”
谁的声音?
陆南承皱紧眉头,觉得耳边似乎好似有一只麻雀在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别吵了,别吵了!
但那声音还在继续:“少爷,您真的该起床了,陆先生已经生气了……”
这人光吵还不够,竟伸出手用力地推了推他。
陆南承终于忍不住了,猛地睁开眼,怒道:“别吵了!”
可是等他看清眼前的这人时,他狠狠地愣住了。
眼前的男人,分明就是老宅的管家老段。
陆南承眉心更深,喃喃道:“段叔?”
段叔“哎”了一声,说:“少爷,您可算醒了,陆先生在楼下都要骂人了。”
陆南承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一醒来就回到了老宅。
难道家里人发现他自杀的事情,把他救回来了?
但如果是那样,他不是应该在医院吗?
陆南承抬起左手,在看到手腕的时候又是一怔。
手腕上的皮肤十分平滑,别说是伤口了,连条细纹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段叔看他不懂,更加焦急地催促,甚至上手给他扶了起来:“少爷,别再拖延了,真把陆先生惹生气了就不好了。”
陆南承呆滞的任由着段叔把他一步步带到了客厅。
陆父站在客厅中,怒气冲冲地背着手看着陆南承。
“你现在是越发的为所欲为了是吧!怎么,训你几句都不行了?连班都不上了!”陆父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陆母和陆老太太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有些忧心地看着这一幕,但是也不能上前阻止父亲教训儿子。
“南承啊,你就跟你爸爸道了歉,别再闹脾气了。”陆母说着,给他使了个眼色。
陆南承还是一头雾水。
什么为所欲为,什么上班?
从失明之后,他就没有再工作过了。
见他不动,陆父火气更大:“你给我跪下!”
陆南承不明所以,却还是没有犹豫地跪下了。
他跪的果断,倒是让陆父愣了一下。
这小子昨晚不是还和他顶嘴吵架来着吗?今天就这么听话?
不过,还是消了陆父一大半的气。
陆父别扭地挥挥手,语气也缓和了一些:“你擅自更改了那批烟花的设计,导致最后的展示效果失败,客户不满意我多说你几句合情合理!”
“你知道这次要赔多少钱吗?我没叫你给我出这笔钱都已经是放过你了,你昨天还敢跟我顶嘴,今天还故意不去上班,你知道错了吗?!”
陆父的这几句话,逐渐唤醒了陆南承的记忆。
擅自烟花设计,展示效果失败,客户不满意,训斥、顶嘴、旷工……壹扌合家獨βγ
陆南承倒死都不会忘记这件事。
因为他没有经过父亲的同意,擅自将一笔订单的烟花设计更改,那时自负的他理想中的这批烟花会是最成功的作品,结果却是失败。
父亲为此将他大骂一顿,他的自尊不能接受这次失败,于是和父亲吵了一架,第二天故意没有去公司,然后父亲又将他骂了一通,甚至动手打了他。
而后的他情绪爆发,夺门而出,愤怒使他驾车超速,最后发生车祸,导致了他双眼失明。
所以陆南承怎么样都不能忘记这件事的前后因果。
可是这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三年了吗?
一个荒唐的想法蓦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抬眼看向陆父,屏着呼吸缓缓问道:“爸,我能知道今天是哪年哪月哪日吗?”
他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陆父刚刚平息下去的火气“蹭”的一下又窜了起来:“我问你错了没有,你在干什么?!”
“爸,我知道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我都认,您别生气,我亲自去给客户道歉!”陆南承连忙道。
陆父陆母连同陆老太太全部都怔住了。
跪在地上这小子是他们家的那个混世魔王?!
第二十二章 他快疯了
陆南承的话音落下,客厅中一瞬归于诡异的沉默。
一众人紧紧盯着他看,眸底尽是不可思议和不可置信。
片刻,陆母怔怔开口:“儿子,你是不是……发烧了?”
陆南承没有回答,心里却在想:你儿子不是发烧了,而是快疯了。
见没人回答他的问题,他转头看向管家老段:“段叔,今天是几年几月几日?”
老段看了眼陆父的神色,低声回道:“少爷,今天是2017年2月8日。”
2017年2月8日!
陆南承的呼吸一瞬停滞,这就是他出车祸失明的那一天没错!
难道……他真的回到了过去?
他回到了过去,那么……那么姜岁岁也还活着……
陆南承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猛地站起身,就要冲出去。
可刚踏出一步,他又停下了。
他要去哪里找她?
陆父陆母对他这反常的行为满是不解。
倒是陆老太太缓缓开口:“既然南承已经认错了,就别跟孩子计较了,吴妈,饭做好了没有?”
吴妈从厨房探出个头来,笑眯眯地说:“老夫人,饭已经做好了。”
陆老太太一挥手:“行了,吃饭吧。”
陆南承顿了顿,跟在长辈之后失神地走向餐厅。
蓦地,门口的门铃响起。
老段说:“我去开门。”
陆老太太看了眼钟表,说:“应该是那丫头来了。”
陆南承心不在焉,根本就没听见。
很快,老段就带着一个姑娘走进客厅,说:“老夫人,的确是姜小姐来了。”
陆老太太笑起来:“我就知道,是你这丫头。”
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陆奶奶,我来的有些晚了,学校的事耽误了。”
这声音耳熟的很。
一瞬间,陆南承脚步一顿,全身像是被电击了一样,他甚至感觉到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的心脏先是停了一下,而后剧烈的狂跳起来。
他气息不匀地转过头,看向客厅里那抹瘦弱的身影。
那女生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纱裙,乌黑的秀发披在身后,其中有几缕粘在她的颊边,衬得她的侧脸更加清秀动人。
明媚的笑容,清澈干净的眼眸,小巧玲珑的鼻子,红若樱桃的唇,瘦削均匀的身材。
不正是姜岁岁?!
陆南承的心跳更快更乱,体内只剩下一股冲动,就是冲过去将她紧紧拥进怀中。
可他的双脚又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
陆老太太轻轻拍了拍姜岁岁的肩膀,温柔道:“没事儿,你什么时候来我都在。姜丫头,没吃饭吧,跟着我们一起吃吧?”
说着,她就拉着姜岁岁往餐厅走。
姜岁岁有些害羞,连忙拒绝:“陆奶奶,我不吃了,怎么能打扰你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呢。”
“你怎么还和奶奶客气呢,都是家里人,没有外人的,你不用不好意思。”陆老太太不由分说地将她带到了餐厅。
紧接着,她和姜岁岁介绍着:“她你见过的,我儿媳妇,这是我儿子,还有他,你从来没见过,我孙子,陆南承。
姜岁岁的目光顺着陆老太太的手看向陆南承。
他的心一瞬被吊起来,像是在高空中由着风吹得飘荡。
然而姜岁岁在看到他的时候,没有一丝停顿,只是微微笑说:“叔叔阿姨好,南承哥好。”
陆南承觉得他的全身都一热。
他咽了下喉咙,用尽全力才强装着镇定,问:“奶奶,这位是?”
“她是姜岁岁,是大学生志愿者,我是她的……哎,姜丫头,怎么叫来着?”陆老太太看向她问。
姜岁岁轻轻笑起来:“陆奶奶,您是我的帮助对象。”
第二十三章 我来观摩的
姜岁岁的学校搞了个志愿者活动,派出他们这些大学生去帮助空巢老人排忧解难。
而陆老太太就是姜岁岁抽到的帮助对象。
她第一次来到陆家老宅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哪有需要帮助的空巢老人住在这么豪华的房子里的?
但是陆老太太还真的是空巢老人,儿子和孙子天天从早到晚都在公司里忙碌,儿媳妇也有自己的工作和事情要忙。
家里除了她,就剩下了几个佣人,自然也算是空巢老人。
姜岁岁的到来让陆老太太的日子不再死气沉沉,毫无乐趣,她会陪着她出去散步,跳舞,还会教陆奶奶下棋和英语。
而陆奶奶也教姜岁岁写书法和画国画,还给她做过一身旗袍。
两个人虽然年纪相差很大,但是相处却是十分愉快,甚至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就连老段和吴妈都说,从姜岁岁来了之后,段老太太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好了不少。
以前陆老太太还会因为小毛小病总往医院跑,医生让她多出去走走,她也不肯。
认识姜岁岁后,陆老太太还喜欢上了散步和跳舞,每天都得出去转转。
“我告诉你们,都对我的姜丫头好一点,谁敢惹姜丫头不高兴,我第一个不答应。”陆老太太说着,却是重点指了指陆南承。
陆南承微怔:“您这话怎么像是对我说的一样?”
陆老太太哼了一声:“你小子那个臭脾气,我还不知道?就是对你说的。”
姜岁岁抿唇笑了笑,还抬头悄悄看了眼坐在她对面的陆南承。
不想,陆南承也正在看她,两人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炙热的情绪在涌动,姜岁岁一愣,连忙移开了视线,低下头继续安静地吃饭了。
陆南承却没移开视线,仍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直到现在这一刻,他仍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
不过,就算这是一场梦,他也甘之如饴,宁愿永不醒过来。
吃过午饭,姜岁岁跟着陆老太太去了书房。
陆父喊陆南承赶紧去洗漱,下午跟他去公司。
陆南承哪里舍得走,这好不容易找到了姜岁岁,只匆匆见一眼怎么够?
“爸,我下午不想去公司……”他对陆父说。
陆父皱眉:“你又想干什么?”
陆南承摸了下鼻尖:“我……最近状态不好,我想休息一下,在家里反思,保证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身后的陆母听到这话,惊诧地摇摇头。
她这个儿子,一夜之间像换了个人似的,还真的有点吓人了。
陆父深思片刻,还是同意了:“行,你愿意反思自己的错误就行,但是明天必须去给那客户道歉,听见没?”
“您放心,爸。”陆南承坚定地回答。
然而他嘴角都快压抑不住了,就要扬起来。
他看了眼紧闭的书房门,心中暗喜。
等陆父陆母出了门,陆南承让吴妈切了点水果,然后亲自端着敲响了书房的门。
“奶奶,是我。”
陆老太太应了声,他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见书房内,陆老太太正手把手地教着姜岁岁写毛笔字。
听到声响,姜岁岁下意识抬眼看去。
看到是陆南承,她又连忙低了头,若是仔细看,会发现她的耳后有些红。
不过陆南承没有注意,他把水果盘放在桌上,说:“奶奶,姜……同学,吃点水果吧。”
陆老太太抬头看他:“你有事?”
“没事。”陆南承乖巧的摇了摇头。
“没事出去,别打扰我们。”陆老太太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陆南承一噎,撇撇嘴:“我没事是没事,但是我想观摩您写字,不行吗?”
陆老太太笑了一下,说:“你观摩我写字?”
“你小时候我拿着棍子逼着你学你都不学,现在跟我说你有兴趣了?”
第二十四章 护花使者
陆南承脸上一红,倒不是因为陆老太太说的是真的,而是因为姜岁岁轻轻笑了一声。
这么窘的事,奶奶也随随便便就说出口。
“当时年龄小不懂事,现在才领悟到静心写字的好处,也来得及吧奶奶?”陆南承脸红心不跳地扯谎。
陆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正在认真写字的姜岁岁,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行,让姜丫头教你吧,她学的很好。”陆老太太说着,在椅子上缓缓坐了下来。
姜岁岁一怔,毛笔在宣纸上划下长长一道黑印:“啊?”
反应过来之后,她看着那纸有些遗憾地说:“可惜了。”
陆南承倒是连连答应:“行啊,我看姜同学的字的确很好,我也不配奶奶您亲自教授。”
陆老太太笑笑:“姜丫头喊你哥,你叫人家同学算是怎么回事?”
姜岁岁摇摇头连忙摇摇头:“陆奶奶,我不行的,我怎么教……”
都已经说到下一个话题了,她才反应过来第一个话题。
反应还真是有点慢。
陆南承走到她身边,但没敢凑得太近:“小岁妹妹,怎么教都行,我这个人适应能力强。”
可姜岁岁的脸还是红了起来,她咬着下唇,那模样真是楚楚可怜。
好半天,她终于在陆老太太和陆南承的双重视线下认了输:“那我……试试吧。”
重新铺了两张纸,姜岁岁握着毛笔,一脸认真地跟陆南承说:“毛笔要这样握着,用四根手指,这样。”
陆南承倒是也认真地学模作样,不过那姿势看起来和姜岁岁的一点都不一样。
五分钟过去了,姜岁岁有点急了,干脆直接放下笔,伸手握住陆南承的手,帮着他纠正。
她神情认真,完全都没有意识到两个人的手正紧紧地贴在一起。
陆南承却看在眼里,无声地勾起嘴角。
终于让他正确地握住了笔,姜岁岁微微呼出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个艰难的任务一般。
陆老太太蓦地出声:“你小子给我认真点。”
“奶奶,我很认真的。”陆南承稍稍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回答。
姜岁岁抿抿唇,开始执笔在纸上写下一个部首:“首先,你要起笔……”
她讲完之后,陆南承有模有样地在纸上也写了那个部首。
只是……
只见宣纸上两处笔迹,一个笔直,一个却像条蠕动的虫子。
陆老太太看了,笑道:“你可真是没有天赋,要不别浪费时间了。”
陆南承一口拒绝:“我肯定行!”
一整个下午悄然过去。
姜岁岁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虫子”,觉得有些头疼。
这到底是她教的有问题,还是他学的有问题?
陆老太太也终于看不下去了,她无比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子,说:“榆木脑袋,你还是回公司去吧。”
陆南承被嫌弃地彻彻底底,竟然有点想哭的感觉。
姜岁岁看了看他愁眉苦脸的表情,以为他是被刺激到了,于是安慰道:“其实,其实我刚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多练练就好了。”
陆老太太会心一笑,没有揭穿姜岁岁的谎言。
她刚学的时候,已经是下笔不抖了。
陆南承的脸就像是变天一样,一瞬间就阴转晴,露出笑容了。
“小岁妹妹安慰我,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陆老太太拉过姜岁岁,越过他说:“姜丫头啊,我们出去散步吧,别理这小子。”
陆南承立刻应声:“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陆老太太蹙了眉。
“我去保护你们,奶奶您看,天色已经晚了,不安全。”陆南承指了指窗外。
姜岁岁看了看那抹还未消失的夕阳,心想,陆奶奶的这个孙子可能是眼睛不太好。
出门的时候,管家老段看见老夫人带着姜岁岁要出门,想像以前那样跟在两人后面。
谁知,陆南承紧接着跟了上去,还不忘了说:“段叔您歇着吧,今天我跟着奶奶!”
老段在门口愣了一会儿,转身看向正在打扫卫生的吴妈,说:“咱家少爷是不是……”
吴妈耸耸肩:“可能是被先生骂转性了。”
第二十五章 独处时光
散步还真的就是散步。
陆老太太拉着姜岁岁慢悠悠地走在前面,陆南承步伐更慢地跟在后面。
为什么不并排走?
因为陆老太太说,老段就是这样走在后面保护她们的。
绕着附近走了两圈,陆南承硬是一句话都没跟姜岁岁说上。
散步之后,陆老太太又拉着姜岁岁回家吃了晚饭,才放她走。
“这么晚了,这里也不好打车,不如我送姜岁岁妹妹回去吧?”陆南承瞅准时机,立刻毛遂自荐。
一旁再次被抢了工作的老段欲言又止。
他心想,是不是少爷想把他辞退,才什么都不让他干?
这次陆老太太倒是没有阻拦,反而叮嘱道:“你把姜丫头安全送到学校才能走啊,要是姜丫头有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陆南承答应了,拿着车钥匙就往外面走。
连个拒绝的机会都没姜岁岁。
拒绝不了,只能接受,姜岁岁礼貌地跟陆老太太告了别,跟着走了出去。
陆南承已经在驾驶位坐好,姜岁岁走过去,手刚握上后座的车门就放开了。
平时都是老段送她,她坐在后座是礼貌,这一下就顺手了。
今天偏偏是陆家的公子哥送她,她要是坐到后座,不就是把人当司机了?
姜岁岁想了想,还是坐到了副驾驶上。
她坐好之后,乖巧地把双手放在腿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陆南承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启动车子。
而狭小的空间里,气温急速上升,似乎有什么暗潮汹涌的情绪在酝酿。
姜岁岁紧张的心脏狂跳,她暗暗攥紧手,心想着他怎么还不开车?
蓦地,陆南承却忽地倾过了身子,他的脸一瞬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姜岁岁的呼吸跟着停下,她睁着双眼看着陆南承的眼眸,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像是整个人都傻掉了。
然而她的大脑却是一片混乱,充斥着问号。
他要干嘛?他这是在干嘛?他怎么凑得这么近?
他该不会……是要亲她吧?
怎么办怎么办?
姜岁岁咬咬牙,闭上了眼睛。
就当做她睡着了行不行!
但她闭上眼睛没多久,耳边就传来陆南承极轻的一声笑,紧接着就是清脆的一声“啪嗒”。
这声音有点耳熟啊……
姜岁岁小心翼翼地睁开眼,便看见自己的身上多了一眼东西——安全带。
陆南承唇边笑意不减,抬手启动了车子,说:“安全驾驶,系好安全带。”
原来他只是要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姜岁岁一张小脸羞的红的像是就要滴下血一样,她赶忙偏过头看向窗外,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太丢人了……
陆南承没有提起刚才的事,怕她会更尴尬,只是安静地开车。
不过让姜岁岁意外的是,陆南承开车的速度竟然非常平稳,甚至可以说是慢。
估计又是他的安全意识吧。
姜岁岁腹诽。
其实陆南承之所以开得这么慢,一方面是因为前世那场带走他眼睛的车祸给他留下太大的心理阴影,而另一方面……是他想和姜岁岁多待一会儿。
即使开得很慢,但是还是到了姜岁岁的学校门口。
陆南承把车子停在一处阴影之下,毕竟这么晚,她一个女孩子从一辆豪车上下来,被人看到怎么样都是解释不清的。
姜岁岁惊讶于他的细心,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手就握上了车门把手。
陆南承却喊住了她:“姜岁岁。”
她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
“谢谢你常来陪我奶奶,不知道你一般都是什么时候来?”陆南承强忍着紧张问。
姜岁岁摇摇头:“不必谢,我和陆奶奶在一起也很开心。一般是周二周三,周六周日。”
陆南承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可就在姜岁岁要下车的时候,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姜岁岁,留个号码吧。”
第二十六章 不甘缘浅
姜岁岁来的那天刚好是周三,按照她说的时间,陆南承将有两天看不到他。
第二天一早了,陆南承只能跟着父亲去了公司。
坐在熟悉又陌生的办公室里,陆南承的心底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他毕竟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他了,现在的他虽然还是健康的,但在记忆里已经经历过了车祸、失明、争吵、离婚、姜岁岁离世、以及自杀了。
他整整失明了三年,再也没有碰过烟花设计。
不可否认的是,曾经的他的确是一个优秀而自负的设计师,可谁能在三年的空白之后,一瞬就恢复工作状态呢。
陆南承看着自己的设计稿,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然将自己最初的信仰抛之脑后?
他曾经分明是那样的热爱烟花设计不是吗?
陆南承在办公桌前郑重地坐下,重新拿起了那些资料和书籍。
不是有一句话说的好吗,只要从此刻开始,就还不算晚。
这是他最擅长的领域,他一定可以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殊荣。
陆南承信誓旦旦地拿起笔。
然而五分钟后……
陆南承看着手机上那串标注着“姜岁岁”的号码,逐渐失神。
“她现在会在干什么呢……”他喃喃着,将刚才的斗志悉数遗忘了。
没过多久,陆父推开了他办公室的门,说:“我要出去谈个合作,你在公司好好待着,那几个稿子尽快画出来。”
陆南承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好。
等陆父一走,他又趴在了桌上。
现在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好想姜岁岁。
失而复得,可是人生第一美满大事啊。
于是陆南承做了个重要的决定——旷工去姜岁岁的学校找她!
在这件事上,他倒是个行动派,一把抓了外套和手机就冲出了办公室。
他的助理在办公室外看见这一幕,阻拦的手都没来得及伸出去,就已经看不到陆南承的背影了。
尽管见姜岁岁的陆南承心急如焚,他开车的时候还是保持了十分稳定的速度。
大学的门禁没有那么严,陆南承跟门口的保安说自己是这里的毕业生,想回来看看,就被放了进去。
无奈的是,他从没来过这学校,在几个楼之间找了半天才找到所谓的教学楼。
而更无奈的是,教学楼里密密麻麻的全是教室,上面除了ABCD的字母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这怎么找?
陆南承站在一个教室门前,觉得自己的头一个顶两个大。
想了半天,他想着,要不要给姜岁岁发条消息呢,可如果发消息的话,要怎么说呢?
“姜岁岁,我想你了,所以想来看看你。”
“姜岁岁,我凑巧到了你们学校,你在哪个教室啊?”
一个个想法全被他否决。
这消息要是发过去,怎么看都像是个变态吧?
毕竟现在姜岁岁只是刚认识他而已,他不能太激进,万一给她吓到,以后说不定连面都见不到。
算了,一个个找吧,看运气了。
陆南承叹了口气,收起手机,认命地顺着楼层一间间偷看。
不知道是教室里的学生太多,他看的不仔细,还是姜岁岁根本就没在上课,直到走到顶层,陆南承也没看到姜岁岁的身影。
陆南承有点累了,坐在台阶上,掏了只香烟衔在唇间,打火机清脆一声就点燃了。
他刚刚吸了一口,身后就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不好意思,这里不能抽烟。”
陆南承闻声一顿,缓缓转过头看去。
说话的女生也是一愣,怔怔地眨了眨眼。
片刻,陆南承站起身,勾着唇角掐了烟,声音低沉微微沙哑地喊了一声:“姜岁岁。”
第二十七章 交给我
姜岁岁有片刻的怔愣,好半天才喃喃开口:“陆先生。”
一个疏离又陌生的称呼,让陆南承向前的脚步倏地停下。
明明……他们昨天才见过面,十几个小时才分别的不是吗?
陆南承微微蹙眉,准备好的一肚子话似乎都堵在了嗓子眼里,怎么样也说不出口了。
姜岁岁却往前走了一步,她怀里抱着什么东西,欲言又止,咬咬牙还是开了口:“陆先生,你能帮帮我吗?”
她不问他为什么在这里,怎么找到这里的。
两人站在窗边,几句话下来,陆南承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姜岁岁做了一份烟花大会的策划书,但是被老师否决,而理由仅仅是市面上的烟花千篇一律,没有新意。
听完之后,陆南承静默。
半晌,他轻轻开口问:“如果今天你没有碰到我,打算怎么办?”
姜岁岁抿抿唇,迟疑道:“应该会放弃。”
其实她刚刚从老师的办公室出来,就已经想要把这个策划书丢到垃圾桶里去了。
没想到,却见到了陆南承。
“为什么不想着联系我?”陆南承无声地叹了口气。
姜岁岁低下头,声音极小:“我们……才刚刚认识。”
陆南承轻笑了一下:“那现在我们第二次见面,就不算刚刚认识了?”
姜岁岁脸上一红,咬着嘴唇要走:“那还是不麻烦你了……”
“哎——”陆南承伸出手精准地拉住她的手腕,往身侧一带,“我没说不帮你。”依华独家整理
掌心中是她纤细冰凉的手腕,他想,她是不是也太瘦了一点,所以容易受寒。
“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你的,如果你需要钱,我可以想办法。”姜岁岁眨眨眼,说。
陆南承有些无奈地勾起唇角:“现在是我在回报你,回报你抽出时间陪伴我奶奶。”
我亏欠你那么多,本就该弥补你。
他在心里说。
陆南承将姜岁岁的策划书看了一遍,校庆晚会后的烟火大赏,不得不说,创意很好。
“你们老师想要什么样的烟花?”陆南承问。
显然姜岁岁没有进一步询问,老师说不行,她就放弃了。
陆南承阻拦了她将要张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的嘴,指了指那几个办公室,问:“哪个是你老师的办公室?”
姜岁岁指了其中一扇门。
他点点头,伸出手在她头上摸了下,声音温柔,像是怕吓坏她一样:“交给我了。”
说完,他带着那份策划书直接走了进去。
不过十几分钟,陆南承便笑着走了出来。
老师本是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但见他穿着正式,又真的从衣兜里掏出了名片,便跟他进行了友好的交流。
姜岁岁不自觉的眼睛中带着些期盼的看着陆南承:“怎……怎么样?”
陆南承挑了挑眉:“搞定。”
他说这话的时候,恰好有一缕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映的他的笑容灿烂。
他那副骄傲却带着自矜的模样,让姜岁岁的心猛地多跳了一下。
此刻,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好耀眼,眼前的这个人好耀眼。
陆南承被她盯得有些慌乱,他轻咳了一声,先一步抬步往外走:“一起吃个午饭吧,我请你。”
姜岁岁回过神,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请你吃饭!”
陆南承笑而不语,身为公子哥的他,什么时候要女生花钱?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那顿午饭是在学校的食堂吃的,钱是姜岁岁付的,因为食堂需要用专门的卡支付。
吃饭的时候,陆南承有些闷闷不乐,觉得嘴里的饭怎么吃都不香。
姜岁岁看出他的别扭,却是默默地笑了笑。
直到她吃完饭,她看见陆南承的碗里还剩下许多,说:“那边有家水果店,西瓜很甜。”
陆南承先是一愣,而后快速地将剩下的饭解决,站起来说:“走,我买给你!”
第二十八章 星期六
答应了姜岁岁的事,无论如何是要做到的。
那些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烟花资料和知识在陆南承眼里,顷刻间就变得重要起来。
他拿着自己曾经的作品看了很久,甚至还分析了那个失败作品的失败原因。
研究了一下午,陆南承开始用陆父给自己的那几个项目练手。
到了下班的时间,他的小助理从门外默默地探出个脑袋问:“小陆总,您还不下班吗?”
陆南承正画的投入,敷衍的挥挥手说:“不用管我,你该走就走吧。”
小助理应了一声,悄然离开。
当天晚上,陆南承没有回家。
第二天也是这样。
很快,周六到来了。
姜岁岁没有课,一大早便去了陆家老宅。
陆老太太想她想的紧,拉着她聊了很久。
快到中午的时候,姜岁岁终于抽了个空假装不在意地问:“陆奶奶,南承哥……不在家?”
陆老太太不以为然:“他最近在公司忙,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姜岁岁应了声,语气里有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落。
陆老太太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
谁还没有年轻过呢,谁当初还不是个小女孩?
她抓起姜岁岁的手,说:“姜丫头,今天也没事,不如我带你去看烟花吧?”
姜岁岁微怔:“去哪看?现在还是白天呢。”
“当然是去我儿子的公司了,你放心,我这老婆子说话算话,绝对能让你看上烟花。”陆老太太说道。
之后,她让吴妈去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让老段开车把她们送到了陆家的公司。
下了车,姜岁岁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大楼,不禁发出惊叹:“陆奶奶,这都是你们家的吗?”
陆老太太笑起来:“傻丫头,想什么呢,当然只有一部分。”
楼下的保安还是认出她,恭恭敬敬喊了声:“陆老夫人好,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来看看我孙子。”陆老太太说着,身上散发着威严的气势。
姜岁岁乖巧地跟在她身后,明白了为什么她仍是陆家的主家母。
电梯很快到了办公的楼层,陆老太太带着姜岁岁走到陆南承的办公室外,门口的小助理神色却有些犹豫。
“陆老夫人,小陆总昨夜熬了个通宵,现在正在休息呢。”
陆老太太点点头,将换洗衣服交给他,带着姜岁岁又去了烟花试验基地。
陆南承是真的累了,三天的时间想要弥补三年的空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画了无数张稿子,都被他一一否决掉。
直到凌晨的时候,他才画出一张稍微满意的作品。
巨大的困意来袭,他决定睡一会儿再起来。
许是多年对声音敏感的原因,小助理轻手轻脚推门进来的时候,陆南承还是听见了。
他睁开朦胧的双眼,有些不满地看着小助理:“不是让你别打扰我?”
小助理心都要跳出来了,他咽了口口水,说:“陆老夫人来给您送换洗衣物了。”
陆老夫人?奶奶?
她怎么会来?
陆南承闷闷地说了一声“知道了”,又重新闭上眼睛。
小助理胆战心惊地放下东西,准备出去。
陆南承的脑海里却蓦地划过一抹什么。
他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小助理又被吓了一跳,却听他问:“今天星期几?”
“小陆总,今天星期六。”
陆南承微愣,又问:“我祖母身边跟着人了没有?”
“段叔跟着呢,不过还有个年轻的女生,以前没见过。”
话音刚落,小助理看见陆南承突然亢奋起来,抓着外套就往外走,还问:“她们去哪了?”
“烟花试验基地……”
话都还没说完,就已经看不见陆南承的人影了。
第二十九章 步步生莲
陆南承赶到烟花试验基地的时候,陆老太太正在让人把他曾经的作品放给姜岁岁看。
那是他曾经获过奖的作品,名为《步步生莲》。
十一朵莲花,在黑色的实验室里绽放,像是有一位动人曼妙的女子在天空中行走,足下留下的莲花,美丽而令人无法忘怀。
可惜它是烟花,只有一瞬的惊艳。
姜岁岁看得入迷:“好美……”
陆南承走过去,对着陆老太太喊道:“奶奶。”
陆老太太看向他:“你不是熬了通宵在睡觉吗?”
“不打紧,爸不在公司,您来了我肯定要陪同的。”陆南承说着,却是偷偷看了一眼姜岁岁。
姜岁岁也正看着他,只见他眼下似乎有些乌青,不禁轻轻皱了眉。
“你要是真有孝心,能连着三天不回家?你早就把我这老婆子忘在脑后了。”陆老太太哼了一声。
陆南承解释:“奶奶,我这不是在忙工作吗?最近有几个稿子都等着我画呢。”
“和你爸一样,总有无数个理由。”陆老太太瞥他一眼,转身又拉起姜岁岁的手,“一个两个都不如姜丫头贴心,当初要是生个孙女给我多好餅餅付費獨家。”
陆南承无奈地笑笑:“那您现在跟我妈说,再给您生一个孙女?”
陆老太太毫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混小子,什么话都敢说。”
陆南承不敢躲,挨了这结结实实的一脚,吃痛地说:“那实在不行,您就让姜岁岁给您当孙女,我直接离家出走。”
“这个倒是可以。”陆老太太看着姜岁岁笑,又说,“如果姜丫头能长期住在家里,我也是愿意的。”
陆南承跟着附和:“是啊,家里那么多空房间,您随便给她找一间住不就行了?”
要是真能这样,他还不天天积极回家,第一个下班?
姜岁岁又被说得脸红,都不知道能说什么推脱的话了,只能说:“陆奶奶,您别拿我打趣了。”
“我说的可是真的,姜丫头,你要是愿意,随时到我这里来。”陆老太太揽过她的肩。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这姑娘就是怎么看都顺眼。
最后这个话题还是被姜岁岁推脱着带了过去。
陆南承看见姜岁岁,就将什么稿子啊,工作啊,一股脑全都丢到脑后去了,跟着她们就回了老宅。
照常吃了晚饭之后,还是陆南承把姜岁岁送回了学校。
路上,姜岁岁犹豫再三,开口问:“陆先生……”
“一离开奶奶的面前,就跟我疏远?”陆南承微微蹙着眉打断了她。
她抿抿唇,重新说:“南承哥,是不是烟火大会让你太辛苦了,如果不行的话……”
陆南承干脆地否认:“不是。”
姜岁岁还是不信。
他又说:“公司那么多项目,最近是忙了一点,但是不会耽误你的烟火大会,你不用担心,放心都交给我就行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对她说“交给我”、“放心”这种话。
可每次听一遍,姜岁岁都觉得这些话能带给她安全感。
有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
片刻,她轻轻回了声:“好。”
车子仍旧停在不明显的阴影处,姜岁岁轻声道了谢之后,推开车门往外走。
陆南承看着她,忽地就看见她背后的衣服上粘着什么,他喊住她:“等一下,别动。”
她就真的不动。
他伸出手,将那东西揪下来,才说:“粘了东西,没事了,路上注意安全。”
“好。”姜岁岁点头,关上了车门。
她离开后,陆南承看着那一团毛,自顾自地笑起来。
真的,就算这是一场梦,只要姜岁岁还在他身边,是梦也无所谓。
第三十章 失去联系
第二天周日,姜岁岁却没来。
陆老太太等到中午,给她打了个电话,通了,却没人接。
陆南承也没去公司,在家里跟着陆老太太一起等姜岁岁。
见状,祖孙两个人都觉得奇怪。
姜岁岁如果有事不能来,也一定会打电话来告诉一声,而不是了无音讯,联系不上。
陆南承有些担心,便说:“奶奶,不如我去学校找她吧?万一真是有什么急事,我好告诉您,让您别担心。”
陆老太太自然同意,让他快去。
他应了声,直接跑出家门。
陆南承开着车一路狂飙,这是他醒来后第一次不管不顾自己的心理阴影,将速度提到最高,很快就到了姜岁岁的学校。
他一路跑到女生宿舍楼下,一直打姜岁岁的手机,却始终没人接。
宿舍他上不去,跟宿管阿姨说了半天也没用。
陆南承急得在楼下直转圈,一遍一遍的继续打电话。
没过一会儿,三个女生说着笑着从宿舍楼里走出来。
陆南承原本并没在意,但是她们的对话却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咱们就把姜岁岁那么关在厕所里,不会出事吧?”
“能出什么事?就说她是自己把自己关进去的,我们根本不知道。”
“对,就好好教训她一下。看她平时安安静静的,没想到背地里尽干些恶心的事,看那照片啊,肯定不是第一次。”
“真好奇,她那种姿色也能被包养?”
“那种上了年纪的老男人肯定是不挑的,年轻就行了呗……哎!”
女生的话还没说完,手臂就被谁大力拽走。
她好不容易站稳,刚要发火,就看见面前站着个俊逸帅气的男人。
只不过,男人的神情中隐忍着怒气,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来搭讪的。
“你干嘛啊?我们认识吗?”女生怒道,扯了扯自己的手臂,却纹丝不动。
陆南承死死地盯着她,语气中尽是愤怒:“你刚刚说,你们把姜岁岁怎么了?”
女生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反问:“你是她的谁啊?关你什么事?”
陆南承怒火中烧,手上的力气大了一些:“我再问一遍,你们把姜岁岁怎么了?我可不是绅士,不会对女人手下留情。”
他的气势太盛气凌人,旁边的另外两个女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言不发。
被抓住的女生打了个寒颤,却仍是嘴硬:“怎么,你也是姜岁岁的金主之一?看你长得不错,怎么眼瞎呢?”
她话刚说完,陆南承手臂一挥,力气大的直接将她甩到了地上。
他看向另一个女生,眼神锋利:“寝室多少号?”
女生吓坏了,生怕自己也被波及,结结巴巴地回答:“4……405。”
“要是姜岁岁有事,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
丢下这句话,陆南承不再停留,抬步就往宿舍楼里走。
宿管阿姨看见他,刚要走出来阻拦,他直接加快速度向楼上冲去。
他腿长,步子大,几步便到了405的门口。
陆南承抬起腿,一脚便踢开了寝室的门。
他走进去,里面没有姜岁岁的身影,他径直走到卫生间的门口,强压着心中的愤怒敲了敲门,低声道:“姜岁岁,是我。”
等了片刻,里面没有一点声音。
陆南承直觉不太好,又一脚踢开了卫生间的门。
门开了,只见姜岁岁半坐在地上,双眼紧闭,已经晕过去没有意识了。
他低低骂了声,过去伸手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这动静引来了不少人,宿管阿姨刚跑到门口,就看见一脸怒气的陆南承抱着姜岁岁走了出去。
看起来是要闹人命的事,宿管阿姨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悉数咽了回去。
陆南承从宿舍楼里出来的时候,那三个女生还在。
他瞥了她们一眼,眼中满满的全是威胁。
如果姜岁岁有事,不仅是这三个女生,所有人都得付出代价。
第三十一章 一语成戳
陆老太太赶到医院的时候,姜岁岁已经做完检查,被送到了病房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眉心紧锁着问。
陆南承抿抿唇,神色有些愧疚。
他没想到,事情竟然是因他而起。
昨晚他送姜岁岁回去的时候,他叫住她,帮她拿下了粘在衣服上的毛,没想到这一幕就被人拍了下来,匿名发到了学校的官网上。
底下评论说什么的都有,不过意思都是一样的,左不过是说姜岁岁经常有豪车接送,肯定是被有钱的大老板包养,做了人家的小情人。
姜岁岁平时很安静,没有什么与人交恶的时候,但偏偏她这种独来独往的性格遭到了很多人的排斥。
他们说她装清高,装高冷,什么难听的词都有。
而这次的照片事件就成了他们发泄嫉妒的导火索,尤其是和姜岁岁在一个宿舍的那三个女生,对姜岁岁阴阳怪气地说了很多恶毒的话,最后还把她关进了卫生间。
若不是陆南承正好听到,还不知道姜岁岁之后会怎么样。
陆老太太听了之后,神色十分严肃,又问:“姜丫头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她本来身体就虚弱,受了惊吓之后才会昏倒,医生说她多休息一会儿就会醒来。”陆南承沉声回道。
“嗯。”陆老太太在他身边坐下,呼出一口气,厉声的说,“我看,姜丫头也不能再继续住在那了,没人护着,还不让她们给欺负死?”
陆南承点头:“我也是这样想,但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做才合适。”
“你去找人把姜丫头的东西都收拾了,直接送到家里去,先让她在我那住下。”陆老太太直接做了决断。
昨天的玩笑话,今天就一语成戳。
陆南承应了声,起身打电话找人去姜岁岁的宿舍收拾东西了。
姜岁岁没醒的时候,学校的负责人倒是急匆匆地赶来了。
知道陆南承的身份之后,他清楚惹了不该惹的人,连忙跑来赔礼道歉。
再三保证会严惩那几个女生后,又再三道歉才离开。
陆南承之后又让老段把陆老太太送回了家,自己留在医院等着姜岁岁醒。
周遭归为安静,他坐在姜岁岁的病床边,看着她有些苍白的小脸,心脏忍不住地疼起来。
怎么就这么怂,让人给欺负成这样。
他本想着该给姜岁岁的父母打个电话通知一声,但又想起她的爸爸身体不太好,要是知道女儿被人欺负,说不定会刺激到。
而是如果姜岁岁醒着,也不会让父母知道,白白为自己担心。
陆南承轻声叹了口气,伸出手,动作轻柔地用手指揉了揉姜岁岁紧皱着的眉心。
睡觉也不安稳,看起来像是做了噩梦一样。
是不是今天他看见的,只是她平时受到的欺负的一小部分?
他想起那天姜岁岁从老师的办公室出来,眼角还带着没擦干的泪水。
不过是被否决了一次,她就轻易地想要放弃。
或许是因为,她身后空无一人,没有后盾支持着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陆南承的手轻轻抚上姜岁岁冰凉的额。
“以后就让我护着你。”
第三十二章 谢谢你
姜岁岁醒来之后,被陆老太太责怪了好久。
“你这个丫头,既然受了委屈怎么不跟我说呢?给人欺负了也不吭声,就一个人忍着,你不知道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吗?”
“你的忍让,并不会让他门停止欺负你,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你看看他们那些人说的都是什么话,简直难以入耳。”
姜岁岁笑着握住陆老太太的手,好声安慰着:“您别气了陆奶奶,其实之前也就是在背后说一些话而已,我知道自己没做过,不理他们就是了。”
“您看您,再把身子气坏了,那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陆老太太哼了一声:“也就是你没事,不然他们还想息事宁人?”
陆南承在一旁认同地点头。
姜岁岁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满。
这人,不帮着哄奶奶别生气就算了,还跟着点头。
陆南承就假装没看见她的目光,在一帮继续应和着陆老太太。
“我已经让人把你的东西都搬到家里去了,你就跟着我回家住,别再住在那个宿舍里了!”陆老太太拍了拍姜岁岁的手。
姜岁岁一怔,倒是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虽然她和陆奶奶认识时间也不短了,可是无亲无故地住到人家家里去算是怎么回事?
“陆奶奶,这样不好的,我怎么能麻烦您呢。这件事闹了之后,她们肯定不敢再欺负我了,我住回去没事的。”姜岁岁迟疑道。
陆老太太一听这话,又生气了:“我看你就是把我这个老婆子当外人。”
姜岁岁还要说些什么,陆南承及时打断了她,说:“奶奶,您别生气了,姜岁岁我来劝她,您就别操心了,时间不早了,吴妈还在家里等着您回去呢。”
他说完,没给陆老太太拒绝的机会,直接喊来了老段,哄着给她送出了病房。
陆老太太一走,姜岁岁的笑就没了。
陆南承走过去,说:“你就听奶奶的,先在老宅住着。”
“可是……”姜岁岁皱起眉。
“你不去,奶奶又得生气,到时候真气坏了身子你肯定愧疚。再说,这件事要是被你父母知道,他们也一定担心。”陆南承缓缓说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姜岁岁沉思片刻,觉得他说的也都是对的。
似乎是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了,但她还是犹豫着开口:“可是这样麻烦你们,我心里过不去。”
陆南承顿了顿,在她身边坐下:“这样吧,你先住着,等我在外面给你找个房子,这样总可以了吧?”
片刻,姜岁岁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得到医生的许可之后,陆南承带着姜岁岁回了陆家老宅。
吴妈早就给她的房间收拾好了,一推开门,呈现在眼前的就是淡蓝色的窗帘和水蓝色的床单,看着很清新。
姜岁岁微怔,吴妈在一旁笑着说:“少爷说你喜欢淡蓝色,我专门去买的最好看的窗帘和床单给你,姜小姐你喜欢吗?”
陆南承说的?
姜岁岁含羞点头,对吴妈说:“您叫我小岁就行了。”
“好好,我去做饭了,小岁你休息一会儿吧。”
吴妈说完就走了,陆南承却踱步走了过来,依靠在门边问:“怎么样,喜欢吗?”
姜岁岁却微微蹙眉看向他:“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淡蓝色的?”
陆南承一愣,心虚地咳了两声,视线飘忽不定:“我猜的,我看你挺喜欢那件淡蓝色的裙子。”
合理猜测,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姜岁岁半信半疑,但到底是人家用心布置的,还为她着想了那么多。
她低下头,眼帘轻颤,小声的说了一句——
“谢谢你,陆南承。”
第三十三章 恋爱的酸臭味
姜岁岁是在陆家住下了,但是之后她和陆南承见面的次数却并不多。
陆南承又重新忙起了工作,有时候仍是留在公司里加班,而姜岁岁也有自己的课程要完成,两个人大多时候只能在吃早餐的时候匆匆见上一面。
生活恢复了平淡,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姜岁岁学校校庆的那一天。
校庆的前一天晚上,陆南承破天荒的提前回来,然后和姜岁岁去了小书房。
两个人相对而坐,先是望着对方默契的片刻没有说话。
他们都在仔细地看着对方,多日不见,思念早已侵蚀了骨髓。
半晌,陆南承低下头咳了咳,掩饰着自己的紧张,然后从文件袋里拿出了烟火大会的最终定稿。
这作品不是他和姜岁岁商定的,而是和她老师商定的,不过他还是想在呈现之前拿给她看看,想知道她的想法。
姜岁岁拿着那设计稿,细细地看了好几遍,最后轻笑着说:“陆南承,你真厉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连姓带名的喊他,但他听着还是觉得高兴。
很简单的七个字,不是奉承,不是谀媚,甚至连夸奖都算不上,可偏偏就让陆南承觉得,这一段时间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身上的疲惫也顷刻间全部都消散了。
他挠了挠后脑勺,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竟第一次产生了害羞的感觉,耳根都红了一片。
“你喜欢就行。”他说着,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
姜岁岁瞧着他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校庆晚会在下午开始,姜岁岁作为学生要按时参加,而陆南承作为烟火大会的负责人则是从上午开始就要安排一切。
一个团队一天的忙碌,只是为了夜晚那几分钟的绚丽,但谁也没有觉得疲累。
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校庆晚会也进行到了后面。
陆南承给姜岁岁发了条信息:“等下我在礼堂左边的小道上等你。”
姜岁岁很快给他回了:“好。”
看到这个“好”,陆南承笑起来,伸手拍了拍小助理的肩膀,说:“后面就交给你了,我走了。”
小助理一怔:“小陆总,您去哪儿啊?!”
“管那么多呢你!”陆南承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另一个工作人员戳了戳小助理,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说:“这还看不出来,小陆总铁定是谈恋爱了,那桃花满面的。”
小助理自顾自地摇摇头:“我看小陆总是魔怔了。”
校庆晚会很快结束,所有人在安排下有序地排着队走出礼堂,他们要站到空旷的操场上才能看见烟花。
姜岁岁脱离队伍,找到了陆南承:“怎么了?”
陆南承没回答,直接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另一边跑去,不远处停着的车正是他的。
姜岁岁跟着跑,皱着眉问:“你要带我去哪儿?烟花还没看呢!”
“你在车上也能看到。”陆南承说着,将她带到车里,然后启动车子。
车子匀速行驶在校园里的马路上,姜岁岁把头探出窗,听见操场的人在齐声倒数:“3——2——1——”
话音落下,一束烟花倏地从地面升起,然后在夜空中炸开。
紧接着无数道烟花跟着划过夜空,绽放那一瞬的美丽。
烟花的图案是学校的校徽,做的很精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之后又出现了很多图案。
姜岁岁看着,喃喃道:“果然好美。”
陆南承无声地勾起嘴角,没有说话。
车子驶出学校,姜岁岁看完了烟花,转过头看向他:“现在你能告诉我,要带我去哪儿了吗?”
只见陆南承摆了摆手。
“是秘密。”
第三十四章 只属于你
陆南承把姜岁岁带到了一个山脚下。
其实这山并不是很高,但是姜岁岁还是诧异地问:“这是……要带我爬山?”
陆南承偏偏还认真严肃地点了点头,说:“你身体不好,锻炼可以强身健体,你相信我。”
相信你?!
姜岁岁第一次觉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三个字是如此的不靠谱。
可是没办法,已经被人带到这里了,陆南承一副“你不爬今天就别想回家”的表情,让
她迈出了爬山的第一步。
她在前面,他跟在后面。
姜岁岁有点生气,就故意不和他说话,也不知道陆南承是这么想的,也跟着不说话。
于是她更生气了。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一前一后地爬上了山顶。
在看到山顶的风景之后,姜岁岁喘着气怔住。
站在这里,她能看到整座城市的夜景,五彩斑斓的灯光映着千姿百态的建筑,白日里这些水泥筑成的楼房总给人一种威严生硬的感觉,此刻却平白无故地多了几分暖意和柔和。
陆南承站在她身后,声音得意洋洋:“怎么样,好看吧?”
姜岁岁点点头,看的目不转睛。
“还有更好看的。”
他说着,紧接着拍了拍手。
姜岁岁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即更多的声音跟着响起。
“嗖——”“啪!”
一颗烟花炸开在空中。
而后,更多颗烟花飞到夜空中,绽放出了一颗又一颗爱心。
声音不断,烟花也不断,姜岁岁目不暇接,被这突然的惊喜搞得大脑一片空白。
陆南承却不看烟花,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这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烟花盛宴,我给它取名为——”
“真爱。”
姜岁岁呼吸一滞,心跳像疯了一样狂跳起来。
在烟花的爆炸中,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她还是听清了。
是真爱啊。
烟花盛宴很快到了尾声,最后几道蓝色的光芒在夜空中绽放,图案竟然是一只小象。
姜岁岁捂住嘴巴,但也没能挡住她的那声惊呼。
“你喜欢吗?”陆南承微微伏下身子,在她的耳边问。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像是在诱惑她。
姜岁岁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平复一下自己波动的情绪:“陆南承,这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烟花盛宴。”
真爱,我们。
“我很喜欢。”她微微笑起来。
在城市夜色的背景下,她的笑容此刻却是明亮的。
姜岁岁看着陆南承的眼眸,没有丝毫的躲避。
她轻声道:“谢谢你,帮我,保护我,替我撑腰,为我准备惊喜。”
我无以为报,唯有一份真挚的情感。礻
陆南承摇摇头,小心翼翼地牵住了她的手:“不必说谢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本就该帮你,保护你,做你的后盾替你撑腰,为你准备惊喜。
只是你不必知晓,那些遗憾悔恨的过去。
我为你做的,不及你那些年为我做的百分之一。
不过还好,我们还有很久很久的未来可以期待,可以让我倾尽所有只为你健康快乐。
第三十五章 不速之客
烟花盛宴之后,陆南承和姜岁岁两个人又重新回到了各自的生活轨迹。
姜岁岁每天结束学校的课程之后,会陪着陆老太太消遣夜晚的时光,而陆南承下班之后也会按时回到家,和她们共进晚餐。
晚饭后,有时候他会陪着她们出门散步,有时候则是坐在一边安静地听她们闲聊。
聊天的时候,姜岁岁会时不时的看陆南承一眼,陆南承看到,就会对她温柔地笑笑。
其实两人之间的情愫已经在暗暗的传递,但是他们都没有提起那晚的事。
相视一笑,他们便懂得彼此的想法。
直到这天晚上吃完饭之后,陆南承拿着外套说又要出去一趟。
姜岁岁没有在意,陆老太太倒是多问了一句:“这么晚你要去哪儿啊?”
陆南承眨眨眼,有些心虚地说:“公司有点急事,我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
说是很快,但他到了凌晨才回家。
陆南承推开大门的时候,姜岁岁正巧起夜口渴,到厨房里倒水喝。
灯光亮起,两人看见对方皆是一愣,面面相觑。
而陆南承先一步反应过来,迅速将左手背到了身后。
姜岁岁原本是没看到他手里拿着东西的,就算看见了,她也不会好奇。
可他这么大反应的动作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藏什么呢?”姜岁岁微微蹙眉问。
“没拿什么啊。”陆南承立刻否认道,“真没什么东西。”
越是强调,就越是有鬼。
两人僵持了片刻,姜岁岁撇撇嘴,有些不高兴:“不说就算了,我也不在乎。”
说完,她转身进了房间。
只是那关房门的声音,把她的不满全部都彰显了出来。
陆南承刚松了一口气,就被这关门声吓得心慌不安。
他看着她的房门,凝视了很久,有些纠结,但到底还是呼出口气,抬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姜岁岁关上门之后就把耳朵贴到了门上。
她想着,他应该回来跟自己解释吧?
但听见陆南承离去的脚步声,她的心一瞬坠落谷底,满满的都是失落。
姜岁岁第一次开始怀疑,是不是她自作多情了?
之后的几天,姜岁岁都没有见到陆南承,就像是他故意躲着她一样。
他很早便起床去了公司,又在她入睡后才回到家,有时候甚至又呆在公司加班。
陆老太太倒是逮住他一回,揪着他的耳朵问:“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天天夜不归宿的,我管不了你了是吧?”
陆南承吃痛,一动不敢动,回道:“奶奶,我忙,公司最近很忙的。”
“你少来,你爸都不忙,你忙什么?”陆老太太拧眉。
“我们俩忙的东西不一样。奶奶,我保证今晚回来陪您吃晚饭!”陆南承说道。
陆老太太松了手:“我有姜丫头就够了。”
陆南承上班去了,姜岁岁才醒来。
最近到了期末,她在全心全意准备考试,考试之后便是暑假了。
陪陆老太太吃过早饭,姜岁岁去了学校的图书馆。
走之前,陆老太太说:“南承说今晚上回来吃饭,你复习之后直接让他去接你吧。”
姜岁岁没有说拒绝的话,毕竟她和陆南承闹别扭的事仿佛只有她自己在赌气。
到了陆南承下班的时候,姜岁岁看了看时间,跟自己说:“是陆奶奶让我联系他的,不是我要联系他的。”
给自己吃了一剂定心丸,她给陆南承打了电话。
但是没人接。
几桶电话下来,姜岁岁有点急了,打了个车就去了陆家的公司。
刚到公司楼下她就看见了陆南承的车。
她松了口气,抬步往那边走去。
可是刚走了两步,车副驾驶的门被打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姜岁岁看见女人嘴角勾着一抹妩媚的笑容,半弯着腰对着车里的人挥了挥手,而后扬长而去。
第三十六章 像一个笑话
女人走后没多久,陆南承也驾着车离开。
姜岁岁站在原地,觉得脚底下一股寒气直往头顶冲去,她的心脏连着血液都是冰冷的。
那女人走的方向却是朝向她的。
女人打着电话,路过姜岁岁的时候,嘴里说着:“我可是他初恋好吧,虽然当初是我先离开他的,但是他肯定对我念念不忘……放心吧,我很有把握的。”
初恋,念念不忘。
原来陆南承这些天异常的行为,什么故意躲着她,其实都是因为他的初恋回来了是吗?
姜岁岁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她早该知道的,她这个人什么优点都没有,怎么可能会得到他的喜欢呢?
不过就是像他说的那样,是为了报答她陪着陆老太太的恩情,罢了。
姜岁岁失魂落魄地回到陆家老宅,陆南承已经在客厅里了。
陆老太太正在训斥他:“你怎么自己回来了,姜丫头人呢?”
陆南承一头雾水:“我怎么知道她去哪了?”
“我今天告诉她,让她找你接她回来,怎么她没联系你吗?”陆老太太气急。
陆南承这才拿出手机,看到了上面几通未接电话。
他懊恼地皱起眉,很快给她拨了回去。
只不过下一秒,姜岁岁的铃声就在玄关处响起。
祖孙俩齐齐向玄关处看去,姜岁岁摁断电话,用强撑出来的笑容看向他们说:“我回来了,陆奶奶。”
陆南承两步上前,神色歉疚:“姜岁岁,我……我没看见你的电话,你一直在等我吗?”
他的语气中带着试探,姜岁岁不是听不出来。
她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佯装着镇定说:“没有,看你没接,我就自己坐公交回来了,路上有点堵车。”
“原来是这样……”陆南承明显松了一口气。
姜岁岁没再看他,径直越过他走到陆老太太身边:“陆奶奶,让您等我真是不好意思,您一定饿了。”
陆老太太一看见她就笑:“没事,洗手吃饭吧。”
陆南承顿了顿,脱下外套准备挂在衣架上。
姜岁岁却突然转过身问他:“今天你开车回来的吗?”
陆南承吓了一跳,外套掉在地上,一个小盒子就滚了出来。
他很快就捡起,又放回了衣兜里,然后说:“嗯。”
姜岁岁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说:“我后天考完试,就会回家了。”
陆南承喉咙动了动:“好。”
姜岁岁转过身,满眼失望地扯了扯嘴角。
她在期待什么呢,他已经对她连多说一个字都嫌累。
她看得真切分明,刚刚掉落出来的小盒子,是戒指盒。
初恋不愧是初恋,刚回来就迫不及待的在一起了。
而她呢,不过就是一个笑话而已。
吃完晚饭后,陆老太太回房休息了,陆南承破天荒地喊住了姜岁岁。
“等你考完试,我们出去吧?”他这样说。
“出去做什么?”姜岁岁背对着他,语气冷淡。
陆南承挠了挠后脑勺,犹豫道:“出去放松一下,你考试很累,也可以说说话。”
姜岁岁无声地呼出一口气:“我有点累了,再说吧。”
陆南承只能点点头应了声好。
两人相顾无言,最后各自回房。
深夜,姜岁岁躺在床上,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或许感情中真的有先来后到,一个人不爱你,你能怎么办呢?
只是以后,再也不要把一个人对你的好,随便的当成喜欢了。
清凉的晚风抚动窗边的白纱,吹干了姜岁岁眼角未拭去的眼泪。
第三十七章 针锋相对
姜岁岁没想到会再次见到那个从陆南承车上下来的女人。
她考完最后一科,从学校里走出来,就见到校门口一个身穿红色紧身裙的女人倚在一辆车前。
看见她,女人伸手摘下墨镜,缓缓走了过去。
那红艳似火的唇一启一合:“你是姜岁岁吗?”
姜岁岁皱起眉,被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熏到,向后退了一步,问:“请问你有事吗?”
这画面引来不少人的注意誩,女人环视一圈,笑了笑:“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谈,想来你也不喜欢成为焦点吧?”
姜岁岁看了眼周围,跟女人上了车。
女人启动车子,说:“我们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你看见我,完全没有防备。”
“没有。”姜岁岁冷冷地否认。
女人不在意地笑了笑:“做个自我介绍,我是许晴珃,陆南承的初恋。”
姜岁岁的心咯噔了一下,还是装着不在意的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现在住在他家的老宅里。”许晴珃瞥了她一眼,“之前,你们的交往也很频繁,不过我们已经和好了,有些话他不方便说,只能我来说。”
“还请你尽快离开他家的老宅,也不要和他有过多的来往。”
姜岁岁咬咬唇。
原来陆南承说要和她聊聊,就是为了这些事吗?
这时候,她该识趣一点,告诉许晴珃自己已经打算搬走。
可是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她的心底作祟,她冷哼一声,说:“我住在他家老宅,是因为陆老夫人,陆老夫人不开口,谁都没资格让我走。”
许晴珃本以为她是个好捏的软柿子,却没想到被这样呛了,她脸色一变,笑意都敛了不少:“你不觉得自己恬不知耻吗?”
姜岁岁看向她,冷漠的说:“许小姐此时的这种行为倒是让我觉得你对陆南承的感情很不自信,所以想要用尽一切办法铲除他身边的人。”
这话让许晴珃不禁咬紧了牙关。
身边这个小姑娘,比她想象中的更难对付。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姜岁岁的手机却蓦地响了起来。
姜岁岁看了一眼,接起来。
陆南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姜岁岁,你不是考完试了吗?我怎么没有看到你?”
“陆先生,你下次还是和你女朋友提前商量好来找我的时间吧,这样撞在一起,我很忙的。”姜岁岁不冷不热地说。
陆南承的眉头从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开始就紧紧皱在一起,听完这番话更是不明所以:“你说什么呢?什么女朋友?”
姜岁岁勾起唇角,看着许晴珃说:“怎么,要不要和你女朋友说两句?”
说完,她打开扬声器,将手机递到了许晴珃的面前。
骑虎难下,箭在弦上。
许晴珃硬着头皮喊了声:“南承,是我。”
陆南承的声音一瞬便阴沉下去:“许晴珃?你怎么和姜岁岁在一起?”
“你们现在在哪儿?!”
车子停在路边,姜岁岁双臂抱在胸前,眼底含笑地看着许晴珃:“看来你和你男朋友的感情还不是很好。”
许晴珃点了支烟,烟雾在她的面前飘散着,她索性不再演戏,不屑地说:“他只是还在生我的气,最后还是会和我和好的。”
这样自信的模样姜岁岁熟悉的很,之前她也是这让自信地觉得陆南承一定喜欢她。
于是她挑挑眉,说:“许小姐,其实人最贵的地方不是体现在她穿着什么,开着什么样的车,而是贵在有自知之明。”
许晴珃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些火药味,只需要一点火苗就能点燃这紧张的气氛。
很快,那把火拉了。
陆南承一个急刹车,从车上走下来,径直走到姜岁岁身边一把牵住她的手,然后冷冷地看着许晴珃说:“以后我再和你算账。”
他身后的姜岁岁对着许晴珃使了个眼色,目光落在她和陆南承牵着的手上,又回到她的脸上。
那模样像是在说,你输了。
第三十八章 约会求婚
车子刚离开许晴珃的视野,陆南承就解释道:“姜岁岁,我和她没关系。”
姜岁岁面若寒霜,声音更冷:“你和她的关系是什么,跟我没有关系。”
陆南承以为她在生气,拧起眉说:“姜岁岁,我说的是真的,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更不知道她来找你的麻烦。”
他简直要急死,眼看着和姜岁岁的关系有进一步的机会,这个许晴珃却突然冒了出来搅合。
话说之前她不是三年后才会回来吗,怎么提前这么多?
姜岁岁嗤笑:“难道她不是你的初恋吗?”
陆南承一噎:“她……她的确是我初恋,但是都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和她不可能再有什么了。”
姜岁岁却不理他,而是说:“送我去火车站。”
“去火车站干什么?”陆南承怔住,差点一脚踩了刹车。
“我考完试了,当然是回家,买的今天晚上的票。”姜岁岁说,脸色平淡。
这一次,陆南承倒是狠狠地踩下了刹车。
车子因为惯力,带动着两人的身体往前倾去,又落回椅背。
姜岁岁脑袋撞到椅背,捂着头皱起眉看向他:“你干什么?”
陆南承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厉声的问道:“你提前买好了回家的车票,早就打算不吭一声的离开是不是?!”
姜岁岁微微喘着气,一直积攒的气也要发泄:“是,我就是要走的。”
“你想和谁在一起,和谁约会,和谁求婚,这都是你的事情,我管不着。但你故意躲着我就没有必要了。”她说着,竟还红了眼。
陆南承心烦意乱:“什么跟谁在一起约会求婚的?”
“我都看到了。”姜岁岁咽了下喉咙,“许晴珃从你车上下来,还有你衣兜里的戒指。”
陆南承愣住,茫然地眨了眨眼。
片刻,他反应崴筆过来了。
但他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又启动车子,不知道向哪里开去。
姜岁岁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他淡淡回道。
“我不去,我要回家。”姜岁岁不满,她真是讨厌死了他这样对她的态度。
陆南承却理都不理她的想法,说:“今天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都别想说走就走。”
姜岁岁伸手打了一下他的胳膊,她用了力气,声音很响,打得她的掌心比他的胳膊先一步红起来。
于是她更委屈了,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霸道!蛮横!不讲理!”
陆南承腾出一只手,去牵住她的,语气缓和下来:“很痛吗?你说你,像个小纸片似的,乱动什么?”
姜岁岁“嗖”的一下把手抽回来,嘴硬道:“不要你管。”
陆南承更气。
可纵然他心中再气,还是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没再说话,想着两个人的情绪现在都有些激动,这个时候不是最好的说话时机,说不定还会激化矛盾。
姜岁岁瘪着嘴,沉默的看着窗外。
随他把她带到哪里去,就算把她卖了,她也不会和他再说一句话了。
车子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陆南承将车停在了一座别墅面前。
他先一步下了车,又绕到姜岁岁那面,打开车门,放轻了语气说:“到了。”
姜岁岁一动不动,还把头又转到了另一边。
陆南承叹了口气:“你不是想知道我最近都在忙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
“我说了我不想知道。”姜岁岁哼了一声。
陆南承沉默片刻,蓦地挑了挑眉:“这可是你自己不下来的。”
姜岁岁凝眉,觉得这话中含有深意,刚要转过头,就感觉到自己的腋窝和腿窝被人揽住。
紧接着,她就被陆南承打横抱了起来。
她先是大脑一片空白,但很快反应过来,一张脸红的像是熟透的苹果。
她挣扎着:“你放我下来!”
但她的力气哪里比得过陆南承,她那样乱动,他的双臂还是稳稳的箍住她。
陆南承勾起个痞气的笑容,眼睛里似乎还亮着光。
“别害羞,又不是没抱过。”
第三十九章 真情实意
姜岁岁愣住。
她自然是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的,因为那次她已经晕倒了。
但这片刻的怔愣足够陆南承把她抱进了别墅。
姜岁岁更不知道的是,这个别墅就是前世她和陆南承的家。
陆南承走进大门,将她放了下来。
里面的场景让姜岁岁更加惊讶,只见客厅中布满了粉色和白色的心形气球,而正中间的地上用玫瑰花瓣铺出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陆南承独自走过去,站在那颗爱心之中,紧张地咳了一声,才缓缓开口:“姜岁岁,我这段时间,就是在准备这个。”
他再次买下了这栋拥有无数回忆的别墅,凭着记忆将里面装修成和以前一模一样,而万事俱备,只差姜岁岁这个女主人。
因为要亲自监工,他每天都变得很忙,有时候是白天在别墅,晚上加班赶稿子,才变成了姜岁岁眼中的故意疏远。
陆南承深吸了一口气,剧烈跳动的心脏在胸腔里传出的声音如雷一般。
他拿出放在衣服兜里好久的戒指盒,没有丝毫停顿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姜岁岁,”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而磁性,“让我一直照顾你,好吗?”
其实这世界上的情话有很多,浪漫的、动人的、海誓山盟的,但是却都不符合他与姜岁岁之间的感情。
他是失而复得,是幡然醒悟,所以他对姜岁岁既是爱,又是愧疚。
姜岁岁双手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她许久没有说话,像是整个人傻掉了,变成了一座雕像。
半晌,陆南承无奈又宠溺地对她笑起来:“姜岁岁,你答应还是不答应,你倒是说句话呀,我膝盖很疼的。”
那满满的玫瑰花下面,本质还是冰冷的大理石。
姜岁岁终于回过神来,她放下手,朝他走了一步却又停下。
她顿了顿,问:“陆南承,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陆南承还真的认真地想了想,才说:“如果你觉得太快,我们可以先谈恋爱,不过我是以结婚为目的的。”
姜岁岁眼眶一红,鼻尖直泛酸:“为什么?”
他笑意加深:“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姜岁岁咬了咬嘴唇,“我没有什么优点。”
“姜岁岁,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陆南承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不管你信不信,我的妻子,只能是你。”
曾经没能给你的,现在我全部都给你。
身为妻子应该得到的,你都会得到。
陆南承瞧见姜岁岁犹豫的神色,以为她是不信,用另一只手举起三根手指放在太阳穴那里,开始发誓:“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背叛和伤害你,如果我做不到,就让我不得好死。”
姜岁岁几步上前,伸出手就在他身上一下接着一下地打着,一边打一边哭:“不准你说这种话!哪有这么诅咒自己的!”
陆南承顺势抓住她的手,轻轻吻了吻:“因为我知道我能做到,所以你不用担心会早早守寡。”
姜岁岁破涕而笑,眼角还留着晶莹的泪水,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所以,你愿意吗?”陆南承仰着头看着她,眼底尽是深情。
她抿唇一笑,轻轻道:“我愿意……γβ付費獨家”
那枚璀璨夺目的钻戒终于落在了它的归处。
陆南承站起身,跪着的那条腿软了一下,身子往姜岁岁那边一歪。
姜岁岁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担忧道:“你没事吧?”
陆南承搂住她的腰,撒娇道:“老婆,你让我跪太久了。”
“谁,谁是你老婆啊。”姜岁岁的脸红起来,害羞地伸手要推开他。
他自然不肯,拉着她一起倒在沙发上,还把头埋在了她的肩窝处蹭了蹭:“你刚刚明明就答应了我的求婚,可不能耍赖啊老婆。”
“你明明说可以先谈恋爱的!”姜岁岁控诉道。
“啊,我后悔了,我要耍无赖。”陆南承笑着,又收紧了臂弯。
不要离开我,再也不要离开我。
就让我们这样,一辈子都在一起。
第四十章 我的日记
我是姜岁岁,我是一个很差劲的人,所以我的婚姻是十分失败且痛苦的。
痛苦的不仅是我一个人,还有我的丈夫陆南承。
他是个很优秀的烟花设计师,我在念大学的时候,曾经看过他的比赛。
那一次,他的作品获得了金奖。
没有任何意外的,我喜欢上了他。
但我很清楚的知道,像他那样浑身都散发着闪光点的人,是不会喜欢上我这个平凡的人的,我甚至连认识他的机会都没有。
但不知道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命运想要戏弄我,通过学校组织的志愿者活动,我认识了陆南承的祖母。
陆奶奶是个很慈祥和蔼的人,我们出乎意料的很聊得来,相处也十分愉快。
我每周都会到陆奶奶的家里去,也终于和他见到了面,说上了话,算是认识了。
不过每次都是寥寥几字,也是,他肯定很忙。
直到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2月8日,意外发生了。
陆南承和家里大吵了一架,随后出了车祸,双目失明。
他拒绝所有人的靠近和照顾,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陆奶奶在跟我提起这件事之后,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主动请缨,去试试照顾他。
见到他后,我很吃惊。
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之前那个绅士克制有礼的陆南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易怒暴躁敏感多疑的陆南承。
我甚至不能提起“眼”、“看”这样的字,不然他就会像疯了一样伤害自己。
我主动要来照顾他,的确是存了私心,但我没打算真的做些什么。
那一天的事是怎么发生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猩红的双眼执拗地睁着,以及他在我身上留下的青紫痕迹。
之后,我嫁给了他,但我们的关系却一落千丈。
三年,整整三年,我都没能捂暖他的心,当他说出那句希望我去死的话时,我感觉我已经死了。
我得了癌症,治不好,所以我决定放弃治疗,将自由还给他,将光明补偿给他。
我死了,我知道这件事,但是事情诡异就诡异在这一点上,我明明死了,却还能看见自己的尸体,以及哭到晕厥的母亲。
不过母亲并不能看见我。
我成了一缕游魂,我看着我自己的灵柩,看着自己的葬礼,看见了满脸愧疚的陆南承。
他在我的遗体前守了四天四夜。
我活着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象过,他知道他的眼角膜是我捐献的之后的反应,但我真的没有想过他会是这副表情。
很难说清,愧疚,歉意,还有更复杂的我看不懂的情绪。
而在他的眼睛疼痛难忍的时候,我竟然也感觉到了疼。
后来,我跟着陆南承回到了我们曾经的家。
我看见他对许晴珃的冷漠,对我遗物的保留,以及深夜里流着泪的悔恨。
他痛苦万分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其实我就在他的身边。
他赶走了许晴珃,抱着我的那件连衣裙,在浴室里用刀割开了血管。
我死死地捂住那道伤口,破口大骂他是混蛋,我用命换来的眼睛,他竟然就这样轻易丢弃。
我问我自己,我恨他吗?
我恨。
可是再浓烈的恨,都随着那鲜血,被水流冲散了。
我没想过,我还能再醒来,能触碰到一切我能看到的东西。
在反复的确认了时间之后,我知道我大概是重生了。
至于原因,没人能解答。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到了陆家老宅,阻止意外的发生。
我和他的爱恨情仇可以放一放,他的命和眼睛相比之下更重要。
意外没有发生,我和他却命运般地又联系在了一起。
其实当我首先考虑他的安危,我就知道,只要他向我走一步,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向他走去剩下的九十九步。
不过还好,这一次,他向我走来的不止一步。
而这个秘密,我打算永远都埋藏在心底,不告诉他。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和他,活在当下,爱在当下,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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