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经历、见闻之五（过去的洗澡及澡堂子）

互推小编 2024-01-23

洗澡对于现在的人们来说，乃属日常生活中的平常事，可在缺吃少穿的上世纪六十年代，洗澡是一种奢侈。对于居住在县城的人们来说，一年到头洗几次澡，屈指可数。

我小时候除了夏天去云溪河玩水之外，其他时间只有快过年了，母亲才会催着我们兄弟几个去澡堂子洗澡。我想应该是为了过年，打扫一下身上的卫生吧。记得有一年春节前，屋里还黑乎乎的，母亲就催我们赶快起床，说是，“要过年了，人多，澡堂子开门早，得赶快去。”结果街上的路灯还亮着时，我们就去了澡堂子。我那年六岁，进了澡堂很兴奋，站在床上脱衣服的时候也不是太老实，蹦蹦跳跳的结果手碰到了旁边的烟囱，被烫了一个泡，至今记忆犹新。

下乡去了农村后，洗澡的机会更少了。农村没有澡堂子，屋里也没有洗澡的地方。在那种生存环境下，既没有洗澡的欲望，也难以形成洗澡的习惯（重要的是本来就没有洗澡的习惯）。天热时为了凉快，可以下河去洗洗，其他时间就免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我回城里上班，生活条件有了很大改善，基本可以做到每月洗一次澡了。

现在的年轻人，大概只见过霓虹灯闪烁的洗浴中心，没见过以前的澡堂子。过去的澡堂子很简陋，房间里一溜两排小床，湿漉漉的床单上有一条脏乎乎的毛巾被，床边有一个放衣服的柜子。顾客就在这毫无遮拦的空间里，当着大伙的面脱光衣裳。有的人把毛巾被裹在身上，能有稍做遮掩的作用；有的人嫌那玩意脏，干脆赤条条直奔澡池子而去。

梁实秋说，人的气质全靠衣裳。就像拿破仑、华盛顿将军穿着军装时，很威武，很有气质。可当你在澡堂子里碰上了赤身裸体的二君，也很难说他俩有什么气质。其实，人脱去了遮体的衣服，如同褪光了毛的鸡，光溜溜的实在不雅观。你想想看呀，大公鸡一身羽毛多漂亮啊。况且人脱了衣服，身体上的各种弱点和缺陷暴露无遗：有的大腹便便，有的骨瘦如柴，有的腿比腰还粗，有的腿细得如同胳膊，有的人屁股上长了个疖子，有的人脊梁上鼓了个包，有的人脏得如同乞丐，有的人黑得令人误以为遇上了非洲来宾。澡池子里人声鼎沸，热气腾腾，如同下了一锅水饺。而后来者要想下水，就得找个空，要不然会来个肢体亲密接触。

澡堂里最多每天换一次水，如果中午去洗澡，那么，澡池子里的水经过一上午的使用，不知从人体的各个部位泡下来多少污垢，而这些污垢混杂着肥皂沫就在水中迎接新到的客人。那个时候，人们对那一池脏水好像并不介意，有的人身子泡在水里觉得不过瘾，还要憋一口气，捏着鼻子，把整个身体潜入水中，浸泡片刻之后，猛地从水里钻出来，撸一把脸，吐一口气，一副很痛快的样子。

现在回想起来，人们为什么不介意在那么脏的水里泡澡，恐怕和身上太脏有关。那个年代，即便是城里人，一个月洗一次澡是很常见的，有的懒人三四个月洗一次澡也不奇怪。身上出的油灰混杂着脱落的老皮，形成了厚厚的一层外包装，不下功夫泡上一番是很难洗刷干净的；另外，泡澡对有些人来说，也是一种习惯，说的风雅一些叫文化，按当今的理念来说是为了最大限度地追求高性价比：花同样的钱，洗的时间越长越够本啊。他们早晨进了澡堂，到了中午才走人：先是下澡池泡透了，然后带着一身热气回到小床上躺下，闭上眼睛迷糊一会儿；有的人还要弄上壶茶，稀溜稀溜地品尝，甚是惬意；或者点上根烟，吞云吐雾，好不自在。等磨蹭够了，再去澡池子完成第二套程序——搓灰。

一开始，我也是下澡池里泡一会儿，然后再洗淋浴。有一次，看到了一个从澡池子里出来的干巴老头，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身上的皮肤疙疙瘩瘩，脚上的皲裂层层叠叠，看上去实在是太恶心了。想想在澡池里跟各种各样的人泡在一起，水里得有多少细菌、病毒，从此以后，我只洗淋浴，再也不敢下去泡澡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城里人能在家中安上电热水器或者太阳能的恐怕比现在能买上辆“保时捷”的还要稀罕。那个时候绝大多数家庭都住在小平房或筒子楼里，根本没有在家中洗浴的条件；即使少数住单元房的，因卫生间极小，又没有暖气，也极少能在家里洗浴的。

夏天的时候，人们可以弄个洗澡盆，兑上点热水，在家里洗洗，其他季节人们都要去公共澡堂洗澡。历山路上有家历下服务社，我们单位发的澡票可以到那里用。去洗一次澡，坐车的话要两站，去了还要排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

我单位到1984年才开了澡堂，洗澡不用跑历下服务社了，但澡堂的档次不高，依然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光衣服，隐私之说，无从谈起。

1986年我搬进了一套很老的单元房，厕所面积仅一平方米，不过可以在天气不太冷的情况下，烧一壶热水，在一个私密的环境里凑合着洗洗。如果是在严寒的冬天，人在屋里穿着棉衣还冻得直打哆嗦，要想洗澡，还得跑澡堂。

1998年我搬进了有集中供暖的新居，在最冷的时节，室温也有20多度。卫生间的面积有5平米之多，里面安装了热水器，从此洗澡不再是一种负担。

以前，听说外国人每天洗一次甚至两次澡，觉得像是天方夜谭，如今我们也具备了这样的洗浴条件，过上了物质文明的生活。

关于以前的人们多长时间洗一次澡，有没有洗澡的习惯，南方北方情况不同。中国很大，吾乃坐井观天，我说的是山东一带，准确地说，是我生活过的地方。俗话说“十里不同俗”，阿Q离开未庄进了城，发现城里人把未庄人称之为长凳的家什叫做条凳，阿Q很不服：明明是长凳，为什么说是条凳呢！阿Q觉得城里人不单是全错了，而且非常可笑。是啊，长凳就是长凳，怎么能说成是条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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