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缝纫机的“喳喳”声

 

如今,我一听见缝纫机的声音,脑子里便浮现出一幅场景。昏黄的屋子里 ,一个年轻的妇人在轧制衣服,一双脚在踏板上规律的一上一下的踩,左臂旁的小轮也随着转,转的像一片雾,又像一个梦……

那妇人就是我的母亲,扎衣服时母亲也会高兴的唱歌,唱的是晋剧《打金枝》里的戏文“皇帝的旨意,你不该吃酒带醉,怒气冲冲,招惹是非,说她无有理。”可能她边扎边想着我穿上的样子吧。我们小时候的衣服都是母亲亲手做的,邻里街坊都说好。后来父亲动员母亲调动工作随他去三线,母亲不想去,一来农村缺教师尤其像我妈这类科班出身的教育局不放,二来她还想在村里盖黄愣愣的五间瓦房呢,最后还是去了山里,我们的苦日子也就开始了。

其实那时我们很幸福,生活有奔头。虽然是在老家的乡下。父亲在太原上班,一年难得回来几次,我妈大部分时间在学校教书,晚上也在学校宿舍住。我一般是跟着我奶奶,有时也会随我妈去学校住 ,宿舍里还有杜老师。母亲总是很忙,只要回家总有干不完的家务,挑水洗衣服做衣服摊饼等等大小事情。我大些以后秋末会去高粱地里刨茬子,把茬子里的土磕掉,头朝里茬在外插在萝头里挑回家当柴火。后来冬天里摊饼也成了我的活,母亲提前把饼糊糊调好,会对我说:“先把萝卜头蘸上油,在鏊子里擦擦,舀上勺糊糊倒在鏊子里盖上盖,听见水滴在鏊子里呲呲的响三声就掀盖翻面,再盖上盖照料着底下稍稍有点糊就好了。如果村里电工来查电,你就说灯泡是15瓦。”真有一次几个电工来我家查电 ,问我是多大的灯泡,我就说15瓦,当时电工就笑了,说:分明是60瓦嘛!随后看了看四周没有电炉类的就相跟着(山西话结伴走的意思)走了,并没有为难我。

再做缝纫机活的时候已经到了两千年左右了 。厂里来太原后效益越来越差,在三线时攒的钱随着物价飞涨越来越不值钱,厂里原来比太钢的工资待遇要好,渐渐就拉开了 差距,其他单位都每年涨工资,我们一直不涨 钱,三户人家挤在83平米的房里,二儿子要结婚成家,想让大儿子搬出去到附近的彭村租房住,意见不合,难以成行。母亲总怕两个儿子因为做饭等等事情打起来。好在不久后老三在高速上揽了笔扎防油垫的买卖,数量大要货急,家里紧急又买了台缝纫机,再加上电动,人停机器不停,24小时连轴转,缝纫机的“喳喳”声彻夜不停。赶紧安上电话,饭也没有时间做,在小区买些速食食品 吃,有时候进货的黄面的和出货的黄面的都堵在家门口。差不多一个月挣了三万块钱。我买房后家里把那台老的蝴蝶牌缝纫机给了我 ,那时刚刚买房手头特别特别紧 ,搬家的时候虽然万般不舍,还是五块钱把那台蝴蝶牌缝纫机卖了 ,当时收旧货的一波人走了又来一波人,一直不断,就是不涨钱,就看谁耗得过谁。我后来一直后悔,现在也悔!

母亲的身体肯定就是来太原后患病的,家里还有两个儿子要结婚,要房没房要 钱没钱,怎么办呀?其实母亲有几个副省级和正厅级干部的同学,可她不爱求人,孩子们都有工作在自己身边。她还不适应中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全民下海,工作被很多人弃如敝履 ,其实我们也不适应。

后来不久母亲身体瘦了很多,都没有操心 ,其实她已经力不能及了,晚饭后不久就上床睡觉了 ,最后病了半年多就去世了。

今天我去小区缝纫店里扎裤边,脑子里就又想起那“渣渣”的声音,想起了我年幼时母亲用图样裁布 ,用缝纫机为我们扎衣服的情景,又想起了我那受了一辈子罪该享福的时候走了的母亲。我们对母亲的关心太少了,我心疼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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