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的瓶花艺术
| 明清家具研习社 |
盈盈菩萨面,一莞生几案。
对于中国古代文人来说,除了寒窗苦读踏上仕途,往往还需要修养一些高雅的艺术。琴棋书画之外,宋代文人还推崇四艺——“点茶、焚香、挂画、插花”。
花是自然界的神奇造物,在色、形、香等各方面拥有着丰富且优美的变化。
中国古人不仅善于欣赏这种美,以花为灵感留下无数佳作,还善于修整装点,将这种天然的美发挥到极致。
(传)南宋 李嵩《花篮图》 上海龙美术馆藏
从山野之地,到人的居室,要让花融入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环境氛围,甚至散发魅力,这是一个需要智慧与审美才能解决的难题。
中国古人创造了六种风格迥异的花器:瓶、盘、钵(碗)、缸、筒、篮。
其中瓶应用最广、也最受人推崇的,瓶花几乎成为了传统花道的代称,而今天我们要聊的,就是中国古代的瓶花艺术。
宋 佚名《盥手观花图》 天津博物馆藏
以瓶插花的做法渊源颇早,但具体从何而来,还尚存一定争议。中国古人对花草的喜爱之先秦就已发端,《楚辞》、《诗经》中更记录下了许多香草鲜花的美名。
人们采摘鲜花,既可佩戴于身,又可装点居室,而为了保存鲜花,必然要选择盛装器皿,从这一角度看,瓶花的产生其实是自然而然、合乎情理。
宋代陈叔方在《颍川语小》中提出瓶花并非古俗,而是源于佛教的献花传统:
花有瓶,非古也,盖自释道献花始。今人遂取古鼎、鼐、尊、罍之范,强名而用之。
唐 卢楞伽《六尊者像》 故宫博物院藏
“借花献佛”这一成语,就来源于一个佛经故事。释迦牟尼成佛前有一世作修行者,名善慧,经过莲花城时听说燃灯佛将来说法,于是想找鲜花供养燃灯佛。
但国王已经买下了城中所有的鲜花,幸而善慧碰到了一个女子,她父亲的园中有莲花——“池中有七茎莲花,五花共一茎,香气芬馥,花色殊妙,复有二花共一茎,其香色殊妙。”
盛唐 莫高窟148窟·东壁北侧·药师经变
女子要善慧得道前生生世世娶她为妻,才肯将莲花送出,在要求女子不影响自己修行布施的前提下,善慧答应了女子的条件,将莲花供奉给了燃灯佛。
燃灯佛感念他的诚意,为他授记,告诉他无量劫后他可成佛,号释迦牟尼。
《大方广如来不思议境界经》中有着同样的记载:凡诚心、欢喜以花果时馐等物供养佛者,必得安乐、大福德等,并迅速成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在佛教文化中,献花是表达自己虔诚崇奉的方式。
明代 法海寺壁画
佛教传入中国后,这一传统也得到了相应的延续。《南史》中就提到晋安王子懋母亲病重,请僧人祈福,“有献莲华供佛者,众僧以铜罂盛水,渍其华茎,欲华不萎。如此三日,而华更鲜。”
唐代罗虬的《花九锡》是目前所知最早的关于瓶花的理论记载。
“九锡”一词出自《礼记》,讲的是天子赐予诸侯臣子九种器物,以示殊荣。而“花九锡”讲的正是提升插花艺术格调的九种方法。
唐 李贤墓壁画
《花九锡》全文仅几十字:“重顶帷,障风;金错刀,剪折;甘泉,浸;玉缸,贮;雕文台座,安置;画图;翻曲;美醑,赏;新诗。”
帏帐遮风,错金剪修整,甘泉润茎,玉缸盛放,雕花台座承托,还要以音乐、美酒相衬,挥笔将诗情画意留下。文人眼中的一瓶花,其实承载着深厚的文化内涵。
南宋 《人物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其中的盛花器玉缸,指的是一种洁白如玉的瓷器,在当时这种器皿几乎是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可见其规格。
《清异录》还讲到了南唐后主李煜赏花的风格——锦洞天。其实就是趁着春日晴好,百花争艳之时,用竹筒插花,再放置在房梁、窗壁、柱拱、阶砌等处,使得整个居室都被插花盈满,满目锦绣,洞天福地。
清 禹之鼎《春泉洗药图》 美国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
宋时,插花之风蔚然。《梦梁录》中便提到杭城茶肆,“插四时花、挂名人画装点门面。”宋人崇尚的闲情四事,正是“烧香、点茶、挂画、插花”。
也正是在这时,“瓶花”在插花艺术中才显现出自己的重要地位。北宋诗作《中山别墅》中,提到了作者的村居生活,“阶草侵窗润,瓶花落砚香”,山野闲居生活都能有瓶花相伴,可见其风。
清 余省《种秋花图》 故宫博物院藏
南宋的《西湖老人繁胜录》中还记载了民间对插花艺术的喜爱:
初一日,城内外家家供养,都插菖蒲、石榴、蜀葵花、栀子花之类……虽小家无花瓶者,用小坛也插一瓶花供养,盖乡土风俗如此。
宋人插花以清疏为美,常有插一两枝者,如陆游《小雪》“瓶插一枝梅”。为了衬托三两花枝的清雅风韵,他们常选用短小的青瓷器,如杨万里诗云“青瓷瓶插紫薇花”。
宋 《胆瓶秋卉图》 故宫博物院藏
宋 赵佶《听琴图》 故宫博物院藏
但冬季严寒,瓷瓶插花容易因水结冰胀破。其实唐代的《种树书》中已经提出了解决办法——“以炉灰置瓶底下则不冻,或用硫黄置瓶内亦得”,后世还有人沿用此窍门。
但宋人更喜欢换个瓶子——改用铜瓶,因此时还流行崇古风尚,宋人模仿古器造型制花器,或以古法插花。流行于后世的著名花器花觚正是宋人始称。
清康熙 天蓝釉花觚 故宫博物院藏
文人雅士不仅从花卉中领略诗情画意,还将其视为一种专业知识进行解读和记录,如陆游《天彭牡丹谱》就囊括花释名、花卉品评、风俗故事等等内容。
明人恋物,又喜钻研生活美学,瓶花之道自然也不例外。这一时期涌现出了许多瓶花艺术专著,如高濂《遵生八笺·瓶花三说》、张谦德《瓶花谱》、袁宏道《瓶史》、金润《瓶花谱》等等作品,为瓶花艺术构建起了完整的理论体系。
明 陈洪绶《歌诗图》
“赏花有地有时”,瓶花花材的选择要根据时节和场地变化。《瓶史》中开篇便提到:
梅花、海棠,夏之牡丹、芍药、石榴,秋之桂花、莲花和菊花,冬之蜡梅,芳香馥郁、清雅妍丽,堪为清赏。如一时缺乏鲜花,宁愿插几枝翠竹、柏枝来代替,切勿乱插。
明 陈洪绶《补衮图》 大英博物馆藏
为了尽可能地展现瓶花之美,文人雅士还会进行简单搭配,在修整搭配时,他们遵循着简繁得宜、疏密得当等美学规律,也规避着千篇一律、成行成列等陷阱。
此时还流行起了一种用单口或多口内胆锡套管来固定、支撑花枝的办法。而李渔别出心裁,将家具中垫桌脚的“撒”引进瓶花艺术,来固定花枝。
明 唐寅《韩熙载夜宴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盛花器皿同样要“因乎时地”,不仅“春冬用铜,秋夏用磁(瓷)”,还要注意“堂厦宜大,书室宜小。”可见明人还十分注意瓶花所处的整体美学空间的构建。
其时品古玩古之风也十分盛行。袁宏道眼中为花选择的“金屋”,正是“江南人家所藏旧觚,青翠入骨,砂斑垤起”;花的“精舍”,则是“官、哥、象、定等窑,细媚滋润”。
左:南宋 龙泉窑青釉觚 上海博物馆藏 右:宋 定窑白釉划花萱草纹玉壶春瓶 天津博物馆
明人对瓶花的审美远承宋代,瓶花属于“清赏”一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文人常品香茗赏花,作诗词书画附风雅。
明 陈洪绶《校书图》
为何文人雅士对瓶花有着如此痴迷的热爱?
在《瓶史》自序中,袁宏道抒发心志:幽人韵士好山水花木,自己却被公事牵绊,只能莳花弄草,在居室中以胆瓶插花自乐。
案头瓶花,是自然借给文人的一隅,是逸士向往山水的证明。久在樊笼里,瓶花是帮助文人涤清尘灰的那一抹清新。
明 陈洪绶《饮酒读书图》 上海博物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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