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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堂旧趣录|当年标配“三件套”

 

 儿时,每逢国庆节,我都要穿上白衬衫、蓝裤子和白球鞋去参加各种活动。这三件套是我们年少时的服装标配。

  有一年国庆节,学校组织歌咏活动,要求每个学生必须穿这“三件套”。晚上,我把学校的要求向母亲说了,让母亲快点帮我找找衣服。可母亲翻遍了箱子,只找到一条略大的黑长裤,哥哥一件磨了袖口的白衬衫和一双黑不溜秋的白球鞋。看我不爽的样子,母亲说:“侬就将就点吧,反正穿在人群里是看不出的。”我拖着哭腔说:“勿来三的呀。”“现在已经是夜里了,去买布做也来不及的,况且家里已经没有布票了。”我有些不讲道理了:“反正我不管,明早就要穿到蓝裤子。”我把蓝裤子说得重重的,说完便气呼呼上床睡觉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咳嗽声惊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昏黄的电灯下,母亲正在做针线活。我轻声问母亲:“侬勒了做啥?”母亲说:“侬睏吧,我在帮侬改裤子,快了,快了。”话音刚落,我翻了个身又睡着了。第二天早晨醒来,看见床头放着一条蓝裤子,裤子的布料虽然还是旧的,但针针线线却是新的。母亲来到我床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圈也是黑黑的,我马上想到昨晚母亲灯下缝裤的那一幕,是她熬了一个通宵,把哥的蓝裤子改成了我的尺寸。我连忙穿上,还正合身,此时我眼里噙满泪水,心中也充满了愧疚。

  父亲大清早也起来了,他坐在家门,用粉笔帮我涂白了球鞋上的黄斑,边涂边用嘴吹去鞋子上的浮粉。我望着父亲的背影,一丝念想划过脑际。父亲对子女的付出总是默默无闻的。

  还有一年的国庆节,我被选为一年仅一次的班级升旗手。那是多么光荣的一件事啊,但我心里却忐忑不安,因为升旗手又要穿“三件套”,而我的白衬衫已有了补丁,实在穿不出去了。班主任曹老师知道了我的窘况,放学后,把我拉到华阳路一条小弄堂里,找到一个老裁缝。曹老师从包里掏出一块白色的料作,让裁缝帮我做一件合身的白衬衫。仅过一天,当我双手从曹老师手中接过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衬衫时,眼泪簌簌地往下流。我穿着它,在同学们的目光中升起了五星红旗。我从未告诉别人曹老师为我做白衬衫的事,但我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人最艰难的时候总会想到一个好办法的。有一次,要去参加区里的国庆游行,但我的白球鞋已穿得露出了大脚趾。情急之下,我问同学借了双米黄色的球鞋,用粉笔涂白。我整个夜晚都在祈祷明天不要下雨,可第二天老天爷偏偏下起了小雨。国庆游行照常进行,我走不多久,白球鞋便原形毕露了。

  每到节假日或迎接外宾、去少年宫、学校召开运动会、歌咏会等,我是最开心的,这样又可穿上三件套,神气活现地走在弄堂的弹硌路上了。有一次活动,我的白衬衫已洗得快成黄衬衫了,便向邻居借了件。次日早,我去归还,谁知,发现有一只小洞,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勾破的。我急得快要哭了,“这怎么交代呢?”母亲急忙拿出针线,细心地一针一线把小洞缝补好了。虽无大碍,可补过的痕迹仍然醒目。我战战兢兢地还给好友,并说明了补好的小洞,他豪爽地说:“小事体一桩,碍啥啦。”我如释重负,一把拉住他的手,连声道谢。

  五十多年转瞬即逝,当年的三件套,如今已是寻常物,但它背后凝聚的亲情、友情、师恩、光荣,是我一辈子无法忘却的。(陈建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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