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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请成熟点

 

我死过又重生了,才知道,我深爱了:

年的丈夫早己心/有所属。

上辈子,他娶我只是为了保全我的名声,他对我没有爱。

我努力了三年,都没能摘下他的心。

而那个女人娇滴滴的一声哭泣便让我爱入骨髓的男人动了/心。

直到死去那一刻,我释然了,如果能重来一世,我绝对绝对不会再付出真心。好在老天垂怜,让我骤然重生。

这一次,我的未来再也不会有一个叫顾骁珩的男人…..

"顾骁珩,我们去把婚离了吧。

话刚落音,顾骁珩脸色骤变,飞快按下话筒上的关闭键。

见状,我的心一咯噔,也僵住了。

刚刚全军区的广播,是开着的!我怔住,清楚看见顾骁珩眉宇间一闪而

过的沉郁。

话筒没关,那自己刚才的话全军区是不

是都听见了

没等她反应,顾骁珩几步跨过来关上门,转目而来的眼神疑虑又克制:“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昨天喝醉说胡话,现在来军区广播站胡闹?〞

我面色微变,艰难扯开嘴角:“我是认真的..…顾骁珩,我们都不是孩子了,就坦诚点吧。”"昨天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知道你不爱我,也知道你心里有唐雪芬,等离了婚,你可以无拘无束地跟她在一起,不用再让自己有遗憾。

总以为把心里话说出来,她的心能轻松些,可意外的,和男人的视线对上,她竟有些无法呼吸。

不等我反应,他直接就把我拽了出去。

我踉跄跟着,几次差点摔倒,直到出了机关大楼,她才用力抽出被據红的手:

“放手!”

顾骁珩看着我,语气加重:“鹿清眠,你也知道说你已经不是孩子了,能不能成熟点?〞

面对男人少有的愠怒,我心头颤了颤,委屈一下涌上心:

〞那你告诉我,我还要怎么成熟?你让唐雪芬顶替我进了电视台,她让我参加不了高考,你也维护她.

〝我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就算离婚也影响不了你的前途,你为什么要拉我离开,难道在你这儿,我已经连离婚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看着我渐红的眼眶,顾骁珩心头又躁叉火。

僵持了几秒,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越过她大步离去。

因为喝了一夜的酒,嗓子已经沙哑,她只能去单位向站长请两天假。

看着一脸魂不守舍的我,站长将一份文件递过去。

“上回你没去成电视台,我也替你可惜,不过厂里这次有个去首都培训的计划,我觉得你还是有机会的。”〞如果顺利完成培训,不仅有笔丰厚的奖金,还能在首都分配工作,但你要去的话,就得早做决定。

听到这话,我黯淡的眼神忽得亮起来,急切点头:“去去去!谢谢站长!”

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暂时忘了跟顾骁珩闹离婚的不愉快,满心都是首都的培训。

没能进电视台和没能高考已经是遗憾,她不想再错过这珍贵的机会!填好报名表后,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愉

悦,想要快点回家收拾行李。

却在要到门时,眸光一震。

面前停着辆吉普,顾骁珩和唐雪芬共撑一把伞,谈笑风生地走了过来。

他将伞偏向唐雪芬:“孩子的户口已经迁到我名下,你可以放心了。

说完,拉开车门准备上车。可转目间,不偏不倚撞上我深深的眼神。

• 轰!的一声雷鸣,顷刻大雨。

我红着眼,怔望着几步外將唐雪芬护在

伞下的男人,指甲深陷掌心的手隐隐渗出血丝。

他竟然把唐雪芬孩子的户口迁到了他的名下?

他帮对方抢了个工作,三天两头的照顾还不够,竟然还要给唐雪芬养孩子?既然这么爱唐雪芬,为什么不跟她离婚?!

顾骁珩敛去眼中诧异,让唐雪芬上车:

"你先走,一会儿我再去跟你商量。

唐雪芬温柔点头,余光朝鹿清眠瞥去,满是嘲弄。

但我的视线只在顾骁珩身上,眼见他朝自己走来,双腿就像不受控似的,转身就跑。雨越下越大,她看不清前路。

•嘀一一!

刺耳的喇叭和刹车声骤然响起,她都来

不及反应,胳膊便被狠狠一拽,一辆黑色红旗车在身前险险擦过。

"你疯了吗?差一点你就被车撞了!

我望着顾骁珩盛怒的眸子,积压了两辈子的委屈、不甘和愤怒彻底爆发。

“我是疯了!快要被你逼疯了!〞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哑声哀诉:“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不离婚?是要拖我一辈子,让我看着你对唐雪芬有多好吗?〞

"因为你是政委,我是你妻子,我事事都要让着别人,让了工作,让了去首都培训的机会,我这条命是不是也要让出去?"

… 我受够了,再过下去,我怕我会变成真的疯子!”

我从没有这样歇斯底里,顾骁珩心头的火就像被冷水浇灭。他本能地要去扶几乎快瘫倒的女人,对

方却好像在躲避猛兽,连退了好几步。

我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兩水,

放低的声音几近哀求:“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顾骁珩,求求你离婚吧,放了我…….好吗?"

我眼眶通红,流露出的卑微绝望,像针一下刺在了顾骁珩心头。

在他的记忆中,鹿清眠从来都是温柔内敛、不争不抢的女人,他总以为,她所有的不痛快都是在闹情绪。

可当面临像是崩溃了她,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雨越来越大,鹿清眠就这样看着顾骁珩,她满眼的破碎,浑身的死气。

顾骁珩死死握紧双拳,望着她的黑眸眨不眨。

很久,他才无力般挤出一个字:“好。”

1985年6月,军服厂。

“八十年代,一个觉醒的年代,一个朝气蓬勃的年代,一个珍贵的年代……”

伴着喇叭里传出春风般的嗓音,午休的军服厂工人们顾顾续续往宿舍走去。

念完广播词,鹿清眠合上笔记本,挎上包下班回家。

刚出广播站,便看见树下一抹军绿色的身影。

他一身挺拔军装,脸庞俊朗不失凌厉,眉眼温柔却犹带着军人的摄人气势,就算站在那儿什么也不做,也能让人感到安心可靠。

“顾政委在门口站了一个小时,可算等到媳妇下班啦!”

不知道谁打趣了句,鹿清眠的思绪被拉回,心也随之泛起涟漪。

当亲眼看到顾骁珩时,她才觉得自己真的重生到了四十年前。

失神间,顾骁珩已经走到了面前,温声开口:“你脸色怎么不太好,累了?”

望着男人深邃的眼眸,鹿清眠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结婚是个意外,顾骁珩是为了保全她的名声才娶了她。

上辈子,她从感激到深爱,哪怕他一辈子没碰她,她也默默忍下,默认没有孩子是她身体有问题,受尽了白眼。

可他临死的时候,嘴里却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如今重生,难道还要把上辈子的人生再经历一次吗?

见她发呆,顾骁珩不由问:“想什么呢?”

鹿清眠回过神,掩饰一笑:“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正值炎夏,烈日当头。

两人一起走在厂里的绿荫大道上,身边时不时驶过骑着二八大杠的工人。

顾骁珩率先打开话匣子:“来接你前去看了爸妈,听说王阿姨家出了点事,爸去帮了忙,妈现在吵着要离婚。”

鹿清眠眉目微拧。

王阿姨是公公的前妻,两人从没断过联系,公公对她更是有求必应,要什么都给。

她抬眼看向男人的侧脸,目光复杂:“爸帮王阿姨也不是一次两次,有时候还大半个月不回家,妈难免生气……”

顾骁珩忽然停下脚,语气自然又笃定:“问题不在王阿姨,是爸妈已经没有感情。”

鹿清眠心一顿,捏着挎包的手不由收紧。

男人却依旧转移话题:“对了,你不是说要去电视台参加播音主持人的考试,做好准备了?”

鹿清眠眸光一黯。

她一个月前就通过考试了,过两天都能调到电视台上岗了。

他现在才问,是对她多不上心?

心头酸涩瞬间蔓延带眼尾,鹿清眠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怎么坚持这段婚姻的……

“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在这儿等我。”

没等到她回答,顾骁珩自顾自走远,就好像他刚刚就是随便一问。

站在原地,鹿清眠默默深呼吸,缓解着胸口的沉重感。

可等了很久,也不见人回来。

揣着疑惑和担心,她顺着顾骁珩离开的方向找了过去,没想到刚拐过一个岔路口,就看见一个穿在白裙的女人靠在顾骁珩怀里。

定睛一看,鹿清眠呼吸猛然窒住,再也迈不开腿。

是于英楠!

那个顾骁珩爱了一辈子的女人!

只见于英楠紧紧环着顾骁珩的腰,含泪的双眼满是眷恋:“当初我被父母逼迫嫁人,我真的好痛苦,想你想到得了抑郁症,到现在还在吃药。骁珩……你还爱我吗?”

听到这话,鹿清眠心猛地缩在了一起,不想也不敢去听另一方的回答。

可没等她离开,顾骁珩沙哑的回应便被风刮进了耳朵——

“爱。”

第2章

轻飘飘的一个字,却像块巨石重重砸在鹿清眠心上。

她知道顾骁珩爱于英楠,爱了一辈子,以至于死的时候都在叫‘英楠’。

再也看不下去,她僵硬着离开。

不知道走了多久,鹿清眠才无力靠在路边的矮墙上,眼眶已经涨的通红。

即便再来一次,亲耳听见顾骁珩承认爱别人,心还是会痛……

她自嘲一笑,心却多了分明悟。

与其再走上辈子爱而不得的老路,倒不如试着放手,让顾骁珩自由。

鹿清眠深吸口气,缓和着情绪,视线不经意扫到墙上的高考报名简章,眸光渐渐亮起。

高考!

上辈子她因为想守着顾骁珩,高中毕业后一直没参加高考!

知识改变命运,高考,是无数人改命的好路!

心头的茫然忽得散开,既然重生,她完全可以试试高考,走另一条路!

没有犹豫,鹿清眠直接去本地教委报了名,随后才回军区大院。

夜渐深。

台钟时针已经指向十一,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坐在书桌前复习的鹿清眠转过头,只见顾骁珩解着扣子跨进来,原本空阔的客厅好像拥挤了几分。

见她还没睡,男人眼中掠过丝惊讶。

鹿清眠放下笔:“去哪儿了?今天这么晚才回来?”

顾骁珩脱掉外套,语调轻缓:“今天碰上了于英楠,就是以前跟你提过的比我大两岁的姐姐,多聊了两句。”

鹿清眠心头微刺:“你不是说她嫁到南方去了吗?”

顾骁珩手顿了瞬:“……嗯,她丈夫半年前车祸去世了,婆家没人能照顾,她就带着孩子回来了。”

看着他眼中的怜惜,鹿清眠捏着书页的手缓缓收紧,没忍住问:“听说你们是同学,还在一起过,现在你还喜欢她吗?”

但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明明知道答案,为什么还要因为心底那点不甘而自取其辱?

顾骁珩皱眉看着她,沉默了很久才吐出回答:“清眠,我们才是夫妻。”

末了,又补充了句:“明天你不上班,咱们一起去看看爸妈吧。”

说完,转身进了客房。

鹿清眠望着关上的房门,惨然一笑。

夫妻?

他们从结婚起就分房睡,算哪门子夫妻?

次日。

一大早,鹿清眠跟顾骁珩去了公公婆婆家,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打砸的声音。

还伴随着婆婆哭喊控诉:“我伺候了你大半辈子,那个女人对你掉几滴眼泪,你就把我们存的棺材本都给了她,你让我怎么活?这婚必须离!”

“都多大岁数了,离什么离!再说咱儿子在军区当政委,他专门抓德行这块,要被别人知道他连自家的事儿都管不好,你让他面子往哪儿搁?”

她顿时停住脚,下意识看向身边神情骤沉的顾骁珩。

上辈子,顾骁珩经常说于英楠可怜,也三天两头接济对方,她从没像婆婆这样闹过,只一味忍让,总想着他会回头看看自己……

顾骁珩推门跨了进去。

鹿清眠也忙跟上前,只见屋子里一片狼藉,墙上的结婚照被砸在地上,玻璃摔得到处都是。

婆婆满脸泪地坐在沙发上,被划破的手正流着血,而公公还一脸余怒抽着烟。

顾骁珩眉头拧成了个死结。

鹿清眠忙拿出手帕,过去帮婆婆处理伤口:“妈,不管发什么,您别和自己过不去啊……”

刚说完,公公就朝顾骁珩埋怨起来:“你看看你妈,年纪越大脾气越臭,总是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儿吵个没完!”

婆婆哭着拔高声音:“我脾气臭?你把我的棺材本给你前妻还有理了?你这么爱她就去和她过啊,你拖着我做什么?”

眼见两人又要开始吵,鹿清眠正要劝,顾骁珩突然说:“爸,妈,你们离了吧。”

三人一下愣住了。

鹿清眠看着他,他又砸出冰寒的一句:“没有感情的婚姻,对你们两个来说只是折磨。”

第3章

原来在顾骁珩眼里,跟她的婚姻是折磨。

胸口闷堵着,鹿清眠再也说不出话。

直到从父母离开,回到自己家,她都无法排遣心口的郁气。

刚到家门口,通讯员就来找:“顾政委,有个姓于的女人来找你,她说她有急事……”

“我马上过去。”

说着,顾骁珩转身就要走。

刺激之下,鹿清眠忽然就忍不住,拽住男人的胳膊,认真低问:“你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折磨,那你……后悔娶我吗?”

顾骁珩诧然蹙眉:“乱想什么,我们和爸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不是心里装着别人?

可还不等她说出下一句,男人却忽得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叠钱和票塞到她手中:“这是这个月的津贴,你收着,缺什么就去买。”

鹿清眠愣了愣,他以为自己说的是钱?

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鹿清眠莫名有种无力。

他既然爱于英楠,她都主动暗示离婚了,他为什么不顺道捅破窗户纸?

这晚,顾骁珩果然没有回来。

鹿清眠睡得很不踏实,不断的做梦。

一会儿是上辈子自己守在奄奄一息的顾骁珩床边,被他抓着手叫着‘英楠’。

一会儿又是不久前他当着她的面,让父母离婚,理所当然的认为该结束没有感情的婚姻……

煎熬了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早上,顾骁珩身边的通讯员才过来传话:“嫂子,政委说这几天有事回不来,父母那边麻烦你多跑跑。”

鹿清眠面色一僵。

顾骁珩回不来,是因为于英楠吧。

上辈子,自从于英楠回来之后,他就三天两头不回来。

这辈子,于英楠提前回了济北,他就提前去照顾……

压下心头闷堵,她也没有多问。

反正,她这辈子已经决定离婚,顾骁珩和于英楠怎样,以后都跟她无关。

几天后。

鹿清眠刚到军服厂广播站,就收到去电视台的调令。

看着自己努力了半年的成果,她沉寂的心终于有了丝慰藉,赶忙拿着调令去办公室找站长签字。

一进办公楼,同事的闲聊就飘了过来。

“你们听说没,顾政委亲自来给一个离了婚的旧相好介绍工作了,他俩会不会有啥事儿?”

“不能吧,他可是政委,又对鹿清眠那么好。”

“好有什么用,俩人结婚都三年了,鹿清眠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个男人哪有不介意的?”

“有其父必有其子,顾政委他爸不也心疼那个初恋前妻,听说最近闹得鸡飞狗跳,一大把年都要离婚了!”

听着这些和上辈子如出一辙的酸话,鹿清眠抿唇走开。

顾骁珩不碰她,又怎么会有孩子……

她捏紧调令文件,强压下涌上心的酸涩往站长办公室走。

‘叩叩叩!’

敲了门,鹿清眠推门而入,却见里面不只有站长,还有几天都没回家的顾骁珩。

诧然了瞬,她才将手里的调令递了过去:“站长,我要调到电视台去了,麻烦您签个字。”

可站长看了一眼,并没有接。

鹿清眠正疑惑,他清晰的回复就跟响雷似的在办公室里炸开。

“顾政委已经把这唯一的电视台主持名额给了于英楠,你这份调令没用了。”

第4章

鹿清眠心登时被重重一击,下意识看向顾骁珩:“为什么?”

顾骁珩没有看她,而是朝站长说:“麻烦了。”

话落,几步上前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

刚走到走廊,鹿清眠就挣扎抽出手,心肺翻腾着灼痛:“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我为了那一个名额努力了整整一年!”

顾骁珩转身看着她,态度平和:“英楠上有老下有小,经济压力大,而且她之前在学校也做过主持人,这份工作给她最合适不过。”

凝着他理所当然的的眼神,鹿清眠的心就像被刀尖扎着,疼的说不出话。

这时,顾骁珩又放缓语气,安抚似的握了握她的肩:“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是军嫂,要有军属的气量和大度,要多为人们群众着想。”

“英楠带着孩子老人,家里艰难,而你就算不工作,我的津贴足够养你养这个家了。”

鹿清眠霎时红了眼,狠狠退开了男人。

“你不是我,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拼命争取来的机会,被你三言两语给了你的初恋,你居然还要劝我大度?”

越说,她越压不住委屈。

出口的话更冲:“这儿比于英楠困难的群众多的是,也不见你去帮他们啊?你做的这一切,真没有私心吗?”

“鹿清眠!”顾骁珩忽得变脸。

这时,通讯员忽然过来:“政委,军区总部那边让您过去一趟。”

气氛依旧僵持。

鹿婉眼眶的泪差点溢出来,顾骁珩抿唇,声音又柔和下来:“这事的确是我不对,你想要什么,我都会补偿你。”

说完,顾骁珩就走了。

望着那远去的背影,鹿清眠自嘲一笑,慢慢走下楼。

补偿?如果她要他的爱,他会给吗?

她真佩服上辈子的自己,居然能忍了几十年……

“小鹿,你在这儿啊,刚好我这儿有你的信。”

鹿清眠收敛情绪,转头接过同事递来的信封:“谢谢。”

打开一看,是本地教委盖了章的准考证。

看到上面的章印,她的心终于得到些舒缓。

继续忍几天吧,等高考之后就能结束了。

于是,鹿清眠比之前更用功备考了。

除了上班,其他时间都用来看书做题。

不知不觉半个多月,虽然住在一起,但她都没和顾骁珩见到面。

直到这天傍晚,鹿清眠骑着单车路过电视台,却见一辆熟悉军绿吉普停在路边,不由停了下来。

紧接着,顾骁珩和于英楠从大楼里出来。

两方相撞,仿佛停滞的时间漫起丝僵凝的气氛。

沉寂中,于英楠率先打开话匣:“今天我加了会儿班,骁珩怕我回家不安全才特意来接我,清眠妹子不会介意吧?”

话语里的炫耀刺的鹿清眠耳膜隐隐作痛,抓着龙头的手也不觉收紧。

顾骁珩视线扫过她挎包里的书,朝她走过去:“天快黑了,一起回去吧。”

鹿清眠避开他的手,移开目光:“不用,我自己可以。”

说完,直接蹬上车朝军区骑去。

晚风擦过微红的眼角,她竭力控制着不断涌上心的酸涩,安慰自己。

没必要去在意,等高考完后,她马上跟顾骁珩提离婚……

天彻底黑了。

鹿清眠吃完饭,待在自己房里做题,房门被慢慢推开。

余光瞥去,一身常服的顾骁珩走过来,脸上带着示好的温柔:“高考准备的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忙?”

她眸光黯了黯,还有不到一周就高考了,他不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迟?

搭下眼眸,她装作翻书,漫不经心地说:“不需要,你有时间就去陪于英楠。”

顾骁珩脸色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鹿清眠这才抬头看他,瞥见他眼里的愠色,捏着书页的手不觉收紧:“没有其他的事就出去吧,我要安静备考。”

她反常的冷淡让顾骁珩眉头拧成结,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带着气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鹿清眠垂下眸子,疲惫不已。

形同陌路的夫妻,大概就是他们这个样子吧……

一周后。

今天是高考的日子。

鹿清眠一大早就出了门,没想到刚出大院岔路口,迎面就跟一个人影撞到一块。

‘呼啦’一声,挎包掉在地上,里头的纸笔散落一地,又被一只纤细的手一一捡起递来。

正要道谢,却见对方是于英楠。

她来军区大院,除了找顾骁珩还能干什么……

记挂着考试,又不想跟于英楠搭话,鹿清眠接过包,撂下句‘谢谢’就绕过她大步往门口赶。

顶着初伏的烈日,她满头大汗地跑到学校,大部分考生已经进考场了,她也不敢耽搁,连忙跟上队伍。

监考拦住她,手一摊:“准考证。”

鹿清眠忙点点头,往放着准考证的挎包夹层摸去。

可手伸进去后,她心猛地一沉。

准考证不见了!

第5章

凉意攀上背脊,让鹿清眠彻底慌了神:“怎么会没有,我明明放在里头的……”

她将挎包翻了个遍,始终没找到准考证。

同时,身后传来其他考生不满地抱怨:“别挡在门口行不行?我们还得考试呢!”

监考也驱赶似的挥挥手:“同学,请别妨碍其他考生进考场。”

鹿清眠被狼狈挤到一边,无奈之下只能低头顺着来时的路寻找,纷乱的脑子让她怎么也想不通准考证怎么会失踪。

突然,身后传来‘铛铛铛’敲铁轨的声音。

开考了!

她僵僵回头,脸色煞白地看着关上门的教室。

一共就考两科,进不去考场,就意味着她今年绝对考不上大学了!

这一瞬,浓烈的挫败攀上鹿清眠的心,让她难以呼吸。

所有努力毁于一旦……

怎么会这样,怎么偏偏就丢了准考证呢?

她浑浑噩噩走在街道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刺耳一句:“看来清眠妹子的高考不太顺利呐。”

戏谑的挖苦让鹿清眠步伐一滞。

抬起头,只见于英楠站在面前,得意晃着她的准考证:“可惜了,这准考证你也用不上了。”

鹿清眠脸色骤变,登时明白过来,捏紧了拳头:“于英楠,是你故意撞我,偷拿了我的准考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英楠踱步上前,眉梢眼角尽是嘲弄:“我是在帮你,就你一个高中毕业几年的人能考个什么成绩,到时候别丢了骁珩的脸。”

这女人居然承认了!

怒火‘噌’的烧上了心。

鹿清眠冲过去,一把抓住于英楠的头发,巴掌直往对方脸上招呼!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惊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鹿清眠转过头,只见顾骁珩皱眉从吉普上下来。

她还没开口,于英楠就换了副无辜的模样,含泪控诉:“骁珩,我捡到清眠妹子的准考证,好心给她送来,她却还打人……”

顾骁珩顿时不赞同看向鹿清眠。

鹿清眠立刻驳斥:“她胡说!今天她在大院撞我,就是故意拿走我的准考证,这个毒妇自己刚才都承——”

“住口!”

顾骁珩拧眉呵斥:“你看看你像什么话?英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她绝对不会故意刁难人。”

一瞬间,鹿清眠的心好像都被刺穿,痛的难以喘气。

看着给于英楠撑腰的顾骁珩,她觉得自己的辩驳就像个笑话:“她是好人,那我呢,我辛辛苦苦准备高考,却蠢到拿这个开玩笑吗?”

“是不是她无论做什么,你都可以无条件的信任她?”

女人泪眼的绝望那么清晰,顾骁珩的火气消了下去。

“今年错过了,明年还有机会。”

他拿过于英楠手里的准考证,又提醒:“军区电台那边催了,我先送你过去。”

于英楠点点头,暗暗朝脸色苍白的鹿清眠投去个得意的眼神后,才上车。

顾骁珩把准考证塞进鹿清眠手里,语气沉稳:“等我回去再说。”

话落,他转身也上了车。

凝着远去的吉普,鹿清眠捏着准考证的手不断颤抖。

压抑半天的泪水‘啪嗒啪嗒’落下,模糊了准考证上的字迹。

夜深。

月明星稀。

刚忙完手头上的事,顾骁珩想到没能考试的鹿清眠,立刻赶回家。

可一推开大门,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借着屋檐的灯,竟看见鹿清眠坐在地上,身边倒伏着三四个空酒瓶。

她头发散乱,醉红着脸,眼神迷离地仰头喝着酒。

顾骁珩错愕:“怎么喝这么多酒?”

先不说她是滴酒不沾的人,身为广播员,她最看重嗓子,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喝任何刺激性的东西。

听见顾骁珩的声音,鹿清眠没有看他,只是冷淡丢出句:“不用你管。”

顾骁珩蹙紧眉,上前抢过她手里的酒:“我是你丈夫,我不管你谁管你?”

鹿清眠目光一黯,醉醺醺地抬起头,凝望对方深沉的眼眸:“那我们离婚,你就管不着了。”

第6章

房间忽得死寂。

顾骁珩愣了半天才回过神,耐着性子把鹿清眠扶起来:“你不会跟我离婚的。”

他笃定的语气让鹿清眠心莫名一空。

看着男人深不见底的眸子,她恍然明白了什么,尾音渐颤:“……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欢你?”

“知道。”

只是两个字,几乎撕裂了鹿清眠整颗心,剧痛漫延。

她知道顾骁珩爱着于英楠,也以为他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所以他一辈子都没有回应她。

可现在他却告诉她,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欢他。

这么多年,她在他面前小心藏着心思,却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个跳梁小丑……

多可悲啊。

鹿清眠踉跄着扶着桌子站起来,泪水在血红的眼眶里翻滚:“顾骁珩,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残忍?”

“你……”

不等男人说完,她又打断:“不错,我从前确实喜欢你,但现在离婚,也确实是认真的。”

女人眼里的决绝叫顾骁珩莫名不安,他下意识不想继续:“你喝醉了,这话我就当没听见,我扶你去房间休——”

可他刚一拉住她的手,鹿清眠却爆发了。

“顾骁珩,你是不是有病?”

她‘砰’地砸了手里的酒瓶,嘶声哀鸣:“你娶了我却从不碰我,我难道要给你守一辈子活寡,被人指着脊梁骂是一只不下蛋的母鸡吗?”

“于英楠一叫你,你就去,你和你爸有什么区别?你既然能劝你爸妈离婚,为什么要拖着我?”

“顾骁珩,我不欠你的!”

就算欠,她上辈子也已经还清了……

字字句句,听得顾骁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但看到随时都会倒下去似的的鹿清眠,胸口的火又被强行压下。

他揉着拧紧的眉心,神色晦暗:“我先离开,等你清醒我们再谈。”

说完,顾骁珩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鹿清眠一下瘫在了地上,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

一夜混沌。

晨光照进房间,刺醒了床上的鹿清眠。

她缓缓睁开眼,懵了好一会儿才忍着脑子的胀痛坐起身。

“醒了啊,我给你熬了粥,趁热吃吧。”

抬起头,只见婆婆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

鹿清眠愣住,后知后觉想起昨晚自己喝醉后跟顾骁珩大吵了一架,懊恼自己的冲动,又不免有些愧疚。

婆婆还没解决跟公公的事,手上的伤又没好,居然就过来照顾自己……

接过婆婆递来的粥,鹿清眠有些窘迫:“妈,您跟爸……”

“离了。”

婆婆轻飘飘吐出两个字,眉眼间全然没有婚姻失败的落寞:“整天对着一个惦记前妻的男人,还不如一个人过。”

鹿清眠怔住,不由想起自己跟顾骁珩。

顿了顿,她苍白一笑:“是啊,还不如一个人……”

婆婆皱起眉,话锋忽然一转:“我听说于英楠离了婚,还带着孩子回来了。”

鹿清眠眸光一黯,沉默将粥放在桌子上,眼眶又红了。

婆婆叹了口气,抬手摸着她的头:“人活一辈子,总要为自己着想一次,我虽然是骁珩的亲生母亲,但妈支持你做任何决定。”

老人疼惜的话语一下被戳到了鹿清眠软处。

她从小被拐卖,从没感受过家人的爱。

养父母对她非打即骂,十二岁那年她逃了出来,一路沿街乞讨时遇见了顾骁珩,他把他身上的钱和衣服给了她。

那一刻,她只觉整个世界都亮了,都温暖了起来……

后来她遇到难处,差点坏了名声,是顾骁珩娶了她,帮她避开一劫。

婚后,婆婆像亲生母亲,一直用慈母之心爱护着她。

这些,大概就是她上辈子不舍得离婚的原因。

她依靠般将头枕在婆婆的腿上,声音沙哑:“妈,谢谢您……”

婆婆没有说话,只是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肩头。

一个人的婚姻,她上辈子过够了。

上天给她重生,她想过不一样的人生。

中午。

想明白后,鹿清眠拿上离婚要用的证件便去办公室找顾骁珩,却被通讯员告知他在军区广播站巡视,也只得转步去了军区广播站。

一进去,就看见顾骁珩独自站在里头查看广播稿。

转目看来,两人眼神碰撞,尴尬又无言。

鹿清眠捏紧了手里的证件,最终鼓起勇气上前:“顾骁珩,我们去把婚离了吧。”

话刚落音,顾骁珩脸色骤变,飞快按下话筒上的关闭键。

见状,鹿清眠心一咯噔,也僵住了。

刚刚全军区的广播,是开着的!

第7章

鹿清眠怔住,清楚看见顾骁珩眉宇间一闪而过的沉郁。

话筒没关,那自己刚才的话全军区是不是都听见了……

没等她反应,顾骁珩几步跨过来关上门,转目而来的眼神疑虑又克制:“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昨天喝醉说胡话,现在来军区广播站胡闹?”

鹿清眠面色微变,艰难扯开嘴角:“我是认真的……顾骁珩,我们都不是孩子了,就坦诚点吧。”

“昨天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知道你不爱我,也知道你心里有于英楠,等离了婚,你可以无拘无束地跟她在一起,不用再让自己有遗憾。”

总以为把心里话说出来,她的心能轻松些,可意外的,和男人的视线对上,她竟有些无法呼吸。

沉寂的气氛逐渐僵凝。

敲门声骤响,顾骁珩收回怒色,拉开门,是通讯员。

他匆匆敬了个礼,又瞄了鹿清眠一眼:“政委,司令那儿让您跟夫人过去一趟,说是要问问刚刚夫人在广播里说话的事。”

鹿清眠心一下悬了起来,脸上也浮起丝懊恼。

顾骁珩揉了揉额角,眉宇间有无奈和疲惫:“知道了。”

不久,司令办公室。

面对威严的首长,鹿清眠紧抓着衣角,神情局促。

司令背着手站在两人面前,眼神不怒自威:“你们夫妻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骁珩脸色有些难看,却说:“司令,我没想离婚,我们夫妻之间只是有点误会,我会处理好的。”

听了这话,鹿清眠眸色一变。

婚,她是一定要离的。

顾骁珩若是担心前途,她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就行。

她深吸了口气:“司令,是我的原因,我不想和顾政委过下去了……”

可话还没说完,一只铁烙般的手登时攒住她的手腕。

愕然抬眸,撞上顾骁珩深沉的眼神。

他下颚紧绷,匆匆朝司令敬了个礼:“我们先走了。”

说完,直接就把人一路拽了出去。

鹿清眠踉跄跟着,几次差点摔倒,直到出了机关大楼,她才用力抽出被攥红的手:“放手!”

顾骁珩看着她,语气加重:“鹿清眠,你也知道说你已经不是孩子了,能不能成熟点?”

面对男人少有的愠怒,鹿清眠心头颤了颤,委屈一下涌上心:“那你告诉我,我还要怎么成熟?你让于英楠顶替我进了电视台,她让我参加不了高考,你也维护她………”

“我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就算离婚也影响不了你的前途,你为什么要拉我离开,难道在你这儿,我已经连离婚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看着她渐红的眼眶,顾骁珩心头又躁又火。

僵持了几秒,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越过她大步离去。

鹿清眠站在原地,仰起头疲惫地吐着气,眉眼间都是被逃避的悲哀。

因为喝了一夜的酒,嗓子已经沙哑,她只能去单位向站长请两天假。

看着一脸魂不守舍的鹿清眠,站长将一份文件递过去。

“上回你没去成电视台,我也替你可惜,不过厂里这次有个去首都培训的计划,我觉得你还是有机会的。”

“如果顺利完成培训,不仅有笔丰厚的奖金,还能在首都分配工作,但你要去的话,就得早做决定。”

听到这话,鹿清眠黯淡的眼神忽得亮起来,急切点头:“去去去!谢谢站长!”

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暂时忘了跟顾骁珩闹离婚的不愉快,满心都是首都的培训。

没能进电视台和没能高考已经是遗憾,她不想再错过这珍贵的机会!

填好报名表后,鹿清眠立刻赶回家收拾行李。

刚打开衣柜,身后便传来稳重的脚步声。

转身望去,是顾骁珩。

四目相对,顾骁珩看着她手中的包裹,眸光忽得暗了下来。

空气有瞬间的凝结。

鹿清眠眼底闪过抹挣扎,但还是决定把自己准备去首都的事告诉他。

可刚张口,便见顾骁珩走过来,忽得把她抱进怀里——

“清眠,我们要个孩子吧。”

第8章

鹿清眠瞳孔微缩,诧异看着不久前才跟自己不欢而散的男人。

不等她开口,顾骁珩便解释道:“我想过,如果我们有个孩子,你应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看着他眼中完成任务似的的安抚,鹿清眠的心又沉了下去。

“你真觉得最近的一切是我在胡思乱想吗?打从于英楠回来,你有几次认真听过我说话?”

说完,也不再纠结,她转头继续收拾行李:“我准备去首都培训,这几天就住员工宿舍了,正好我们分开,各自冷静冷静。”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身边男人是什么表情,但明显能感觉到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面对态度坚决的鹿清眠,顾骁珩疲惫地捏着眉心:“你这样,真的让我觉得很累。”

他实在不明白,好端端的,她怎么忽然变得听不进解释?

鹿清眠顿住的手微微收紧:“……既然累,为什么不肯分开?”

顾骁珩喉结滚动,始终没能给出回应。

僵持片刻,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听着外头客房的开合门声,鹿清眠眸光渐暗。

又是这样,每次触及离婚的话题,顾骁珩总是避开。

就好像“离婚”这两个字烫嘴。

鹿清眠逼着自己甩掉所有情绪,收拾好东西便去了军服厂员工宿舍。1

一连几天,她都没回过军区,更没跟顾骁珩见面。

一个星期后,培训通知终于下来,鹿清眠跟着其他几个同事准备坐车去机场。

可脚刚踏上车,手就被一股蛮力狠狠攒住。

转头望去,是不久前来的新广播员小林。

鹿清眠还没反应,小林‘噗通’一声跪下来了,声泪俱下:“清眠姐,你知道我爹一直瘫痪,又被查出尿毒症,需要一大笔手术费,可他为了供我念大学已经把家底掏空了,我必须得快点挣到钱啊……”

“您是政委夫人,就算不去培训也不会影响丰衣足食的生活,但我跟我爹就活不下去了,求求您把培训的机会让给我吧……”

说着,不要命似的磕起头来。

鹿清眠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小林躲开她的手,一双眼睛盯着她,卑微的眼神竟多了分偏执:“如果你不肯,就是不让我活下去了。”

说着,她就往一旁的石柱上撞去!

“别冲动!”

一旁的同事眼疾手快拉住小林,周围人纷纷冲呆愣的鹿清眠埋怨。

“鹿清眠,小林挺不容易的,你就让让她吧。”

“小林是大学生,你还只是个高中生,去了还不一定能拿奖,倒不如把机会给她,等她拿到奖金救了她爹,也算是你积福了。”

“就是,顾政委平时助人为乐的,你是他媳妇,觉悟也应该高才对。”

大家七嘴八舌,匆匆赶来的站长一看,叹了一口气,面露难色开口:“清眠啊,小林这样寻死觅活的,万一闹出事来也影响厂里,你跟顾政委脸面上也过不去。”

听出站长话里的意思,鹿清眠一下白了脸:“站长,您明明知道我之前已经……”

话还没说完,小林直接爬起来,挤开她上了车,还不忘朝站长点点头:“谢谢站长!”

车子远去,天空飘起了雨。

鹿清眠僵在原地,没听清站长又说了什么,只是回过神时,周围只剩下她一个人。

好半天,她才挪开腿,浑浑噩噩走在雨里。

让。

她一直都在让,可谁在乎过她的感受?

是不是只要还是顾骁珩的妻子,她就要一辈子让下去?

像是受到某种牵引,鹿清眠忽然停下脚,抬头看去,眸光一震。

面前停着辆吉普,顾骁珩和于英楠共撑一把伞,谈笑风生地走了过来。

他将伞偏向于英楠:“孩子的户口已经迁到我名下,你可以放心了。”

说完,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可转目间,不偏不倚撞上鹿清眠深深的眼神。

第9章

‘轰!’的一声雷鸣,顷刻大雨。

鹿清眠红着眼,怔望着几步外将于英楠护在伞下的男人,指甲深陷掌心的手隐隐渗出血丝。

他竟然把于英楠孩子的户口迁到了他的名下?

他帮对方抢了个工作,三天两头的照顾还不够,竟然还要给于英楠养孩子?

既然这么爱于英楠,为什么不跟她离婚?!

顾骁珩敛去眼中诧异,让于英楠上车:“你先走,一会儿我再去跟你商量。”

于英楠温柔点头,余光朝鹿清眠瞥去,满是嘲弄。

但鹿清眠的视线只在顾骁珩身上,眼见他朝自己走来,双腿就像不受控似的,转身就跑。

雨越下越大,她看不清前路。

‘嘀——!’

刺耳的喇叭和刹车声骤然响起,她都来不及反应,胳膊便被狠狠一拽,一辆黑色红旗车在身前险险擦过。

“你疯了吗?差一点你就被车撞了!”

鹿清眠望着顾骁珩盛怒的眸子,积压了两辈子的委屈、不甘和愤怒彻底爆发。

“我是疯了!快要被你逼疯了!”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哑声哀诉:“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不离婚?是要拖我一辈子,让我看着你对于英楠有多好吗?”

“因为你是政委,我是你妻子,我事事都要让着别人,让了工作,让了去首都培训的机会,我这条命是不是也要让出去?”

“……我受够了,再过下去,我怕我会变成真的疯子!”

鹿清眠从没有这样歇斯底里,顾骁珩心头的火就像被冷水浇灭。

他本能地要去扶几乎快瘫倒的女人,对方却好像在躲避猛兽,连退了好几步。1

鹿清眠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放低的声音几近哀求:“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顾骁珩,求求你离婚吧,放了我……好吗?”

她眼眶通红,流露出的卑微绝望,像针一下刺在了顾骁珩心头。

在他的记忆中,鹿清眠从来都是温柔内敛、不争不抢的女人,他总以为,她所有的不痛快都是在闹情绪。

可当面临像是崩溃了她,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雨越来越大,鹿清眠就这样看着顾骁珩,她满眼的破碎,浑身的死气。

顾骁珩死死握紧双拳,望着她的黑眸一眨不眨。

很久,他才无力般挤出一个字:“……好。”

这天下午,民政局。

他们就领了离婚证。

加上上辈子,几十年的婚姻用了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出了民政局,鹿清眠捏着离婚证,心中百感交集,恍若隔世。

此时此刻,她才切实有了重生的感觉。

转过头,她看向身旁从头到尾就一直沉默的顾骁珩,千言万语都已经说不出口,也不再有意义。

半晌,她只是轻轻说了句:“谢谢你,祝你幸福。”

说完,鹿清眠转身离开,再没回过头。

望着那消瘦许多的背影,顾骁珩攥着离婚证的手缓缓收紧,深邃的双眼翻涌着复杂情绪。

但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他都没在喊她。

一场雨过后,树叶滴着残余的雨水。

鹿清眠抬起头,遮住穿过云层的阳光。

阴霾散去,从这一刻,她的未来不会再有顾骁珩,她的人生只属于她自己……

就在鹿清眠准备去跟婆婆道别时,身后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叫。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我的女儿!”

她望去,只见一个妇女站在桥上哭喊,河面上一个挣扎的小女孩正被水流冲向下游。

鹿清眠脑子还没反应,双腿已经率先跨出去。

纵身一跃,跳进了河里。

河水湍急,鹿清眠把人推上岸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同志,谢谢!太谢谢你了!”

鹿清眠也有些力竭,笑着微微摇头,正要上岸时——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传来,上流定时开闸的闸道忽得打开,奔腾的河水水龙帮急速涌来!

“同志!快上来!快——”

岸上的人伸出手,鹿清眠刚一抬手,河水却已经涌来!

“同志——!”

像落叶般,鹿清眠消失在湍急的水中!

第10章

冰冷的河水,钻入鹿清眠的心肺,挤压着最后的氧气。

她想挣扎,可早已没了任何力气,只能任由身体往漆黑的河底沉。

窒息一点点袭来,意识慢慢昏沉。

两辈子的记忆在脑海交错,她恍然回到了跟顾骁珩的初见——

她被打的遍体鳞伤,缩在潮湿的屋檐下乞讨,一身军装的顾骁珩像书里写的天神,带着光,微笑向她走来。

他说:“就算是一个人,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鹿清眠颤了颤,缓缓抬手,想抓住光。

她想活下去。

她才重生,才准备开始新的人生,她怎么舍得死……

可惜,老天爷好像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四周越来越暗,鹿清眠慢慢闭上眼,和河底死一般的沉寂融为一体。

寂静的街道,顾骁珩心不在焉地往军区走。

看着手里的离婚证,顾骁珩莫名觉得喘不过气。

这时,通讯员开着车过来了。

“政委,户口本拿回来了,于同志的孩子临时靠挂在你的名下一个月,等下个月入学后就能迁回于家。”

“嗯。”

顾骁珩敛去低落,不露声色将离婚证藏进口袋。9

他接过通讯员递来的户口本后,又吩咐:“去电视台。”

军绿吉普缓缓朝电视台驶去。

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胸腔那股压抑的窒息感越来越严重,他伸手按住心口,深呼吸几次,但不安却散不去。

他拧了拧眉,很快,车在电视台门口停下。

顾骁珩拿着户口本往播音部门去,可路过化妆室时,就听见里头传出于英楠的声音。

“没错,是我故意让广播站的小林抢走鹿清眠去首都培训的机会,我也是故意抢了鹿清眠的工作,又偷拿她的准考证。”

“可我也是没办法啊,骁珩说我们已经是过去了,对我照顾只是因为我得了抑郁症,绝对不可能跟鹿清眠离婚,既然如此!那我只能想办法把她逼走了。”

“我离婚还带个孩子,总不能一直装病麻烦骁珩,妈,你难道不想做军区政委的丈母娘?”

一字一句,像是引爆了顾骁珩心底的雷,轰响过后,硝烟弥漫。

蓦然间,他脑子里闪过不久前鹿清眠在雨中哭着控诉的模样。

直到此时回想,他才看懂她眼中的失望。

隐隐的,胸口口袋的离婚证似是在发烫,灼烧着他整个胸膛。

“行了妈,挂电话吧,一会儿骁珩要来了。”

一声轻响,座机听筒被放下。

虚掩的门被拉开,当看见外面黑脸的男人,于英楠的笑容顷刻在脸上凝固,反应过来后,连忙打招呼:“骁珩,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顾骁珩沉默,一双墨眸噙着从没有过的阴寒,冷飕飕地盯着她。

于英楠意识到他一定是听见了刚才的话,脸霎时白了,慌忙抓住他的胳膊解释:“你听我说,刚刚我说的都是敷衍我妈,都是误会……”

话还没说完,顾骁珩便抽出手,将户口本扔到她手里,嘲讽:“不急着解释,等我把清眠找来,你再好好说这些‘误会’!”

寒风般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让于英楠哆嗦了一下。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冷酷,似乎要杀人的一面。

顾骁珩也无心再跟她纠缠,转身大步离开。

想见鹿清眠的念头瞬间膨胀,伴着愧疚不断泛滥。

掏出口袋的离婚证,一把撕碎。

是他错了。

他竟然一次次误会她,她受了那么多委屈,自然要跟他离婚……

顾骁珩越走,拳头越握得死紧,却怎么也压不下心头的慌。

鹿清眠……

从前被压抑的感情好像突然冲破了雾霭,他头一次如此清晰认识到——

他心里不是没有她。

他想快点见到她,想跟她道歉认错,她比他小了6岁,他以为照顾家就是照顾她,没必要说那些肉麻的情话……

但如果她想听,他说多少都行。

而就在他跨上车,准备开车去找人时,原本在值班的干事蹬着自行车冲了过来,嘭的一下,摔到在他面前!

顾骁珩眉心一跳,接着就听地上的人哆嗦着急切通知:“政委,出大事了!刚刚公安局来电话,说您夫人鹿清眠为了救人淹死了!”

第11章

顾骁珩瞳孔骤然紧缩:“你说什么?”

通讯员也吓了一跳,震惊地看着急的满头汗的干事。

“是真的!现在人就在济河边的春景路那儿,公安那边说人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一字一句,就像瞬间抽走了顾骁珩全身的力气,原本急促的呼吸瞬时凝结。

通讯员看了眼他乍白的脸,迅速反应过来,上了车就往春景路驶去。

顾骁珩就像坐木桩,一动不动。

他忘记自己怎么下的车,又怎么走向挤满人的河边,只是在回过神时,周围三三两两站着公安和医生护士。

视线一扫,蓦然定在河滩上一个盖着白布的身影。

顾骁珩紧缩的眸子颤了颤,本能地想过去确认,可无论如何都迈不开腿。

这时,一个公安看见他,走过来敬了个礼:“顾政委,这些是她身上的东西,请您确认一下。”

顾骁珩怔然将目光移向对方的手心,只有湿透的身份证和离婚证。

他紧抿的唇终于开了道缝,扯出道沙哑的回应:“我要确认人。”

嘈杂中,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身份证和离婚证也许是鹿清眠不小心掉的,一个小时前她还好好的,不会是她’。

公安愣了下,便让开了路。

当视线重新落在那盖着白布的身影上时,窒息感再次侵袭,让顾骁珩呼吸有些困难。

他深吸口气,艰难迈开腿走去。6

蹲下身,触及到白布时,掌心忽的一颤。

顾骁珩咬了咬牙,掀开了白布!

一刹那,时间仿佛都凝固,周遭所有的声音也消失了。

阳光下,鹿清眠以往红润的脸此刻异常苍白,她闭着双眼,乌黑的长发散落着,几缕乱发贴着脸颊。

如果不是胸膛没有起伏,她就像睡着了一样安静。

“根据被救孩子母亲和医生的话,是上游闸道开闸排水,她躲避不及,又因为生病体力不支才导致溺亡。”

公安解释着,语气透着惋惜和敬佩。

顾骁珩像是没听见,下意识地擦掉鹿清眠脸上的水渍,可当触碰到她的皮肤时,他心骤然一紧。

天这么热,她竟然这么冷。

车停下大院门口,通讯员转头看向后座还呆着的顾骁珩,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政委,到了。”

顾骁珩黯淡的眼眸闪烁了一下,嗯了声缓慢下车。

想到他一整个下午都跟丢了魂似的,从太平间出来时还险些摔倒,通讯员赶忙下车扶住他。

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骁珩拂开通讯员的手,声音嘶哑:“你回去吧。”

说完,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大院。

看着他的背影,通讯员于心不忍,沉叹了口气。

圆月高挂,闷热的晚风吹着顾骁珩干涩的眼角,酸胀上涌。

“骁珩!”

忽然,熟悉的声音让他登时停下脚。

抬头望去,只见顾母一脸焦急地从家门口跑过来,连声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清眠呢?”

顾骁珩一哽,不由又想起鹿清眠面无血色的模样,唇瓣颤了颤,始终说不出一个字。

见他不说话,顾母面色逐渐沉重:“我听隔壁的说清眠一个多星期都没回来了,你们……离了?”

面对母亲的追问,顾骁珩沉默了很久,才喃喃出声:“妈,清眠死了。”

顾母眼神一震:“……你再说一遍。”

顾骁珩下颚紧绷,像是在强迫自己接受现实,声音拔高了几分:“她死了,为了救一个孩子溺……”

‘啪!’

一个巴掌突然狠狠甩在他脸上!

第12章

顾母力道很大,饶是作为军人的顾骁珩,也被打偏了脸。

“顾骁珩,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亏你还是个军人,是个政委,你帮于英楠的时候我就告诫过你,别让清眠寒心,现在你居然咒她死!”顾母恨铁不成钢地痛斥道。

顾骁珩听着,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看着母亲眼中愤怒,他再一次开口,声音更加清晰:“清眠是为了救一个溺水的孩子,现在人在太平间。”

每说一个字,他都觉得心都被刺穿似的疼。

他都还没有完全相信,更没有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没了。

明明几个小时前她还站在自己面前,哪怕是在哭,在祈求他的放手,至少还活着,还活着啊……

面对儿子眼中从没有过的痛色,顾母的心登时沉了下去,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妈!”

次日,医院病房。

天刚亮,打从醒来后,顾母就开始哭,哭到没眼泪,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呜咽。6

被赶出去的顾骁珩站在病房外,满是血丝的双眼无神空洞。

通信员疾步过来,见他下眼睑乌青,里头还传出顾母的哭声,哽了一下才压低声音:“政委,夫……鹿同志的遗体已经被送去殡仪馆了,您现在要过去吗?”

顾骁珩眼神闪烁了一下:“几点火化?”

“十点,工作人员说最近天热,不能拖太久。”

闻言,顾骁珩转头看向半掩着的病房门,推开走进去。

见他进来了,顾母更气了,边哭边骂:“没良心的混球,给我滚出去!你让我死了以后,怎么有脸去见清眠啊!”

顾骁珩扯动着脸部僵硬的肌肉:“清眠十点火化,您要去吗?”

他知道母亲伤心,说起这事跟是会戳到她的痛处,但他也明白,如果母亲不去送鹿清眠最后一程,她一定会遗憾……

而顾母听见这句话,慢慢止住了泪,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耷拉在被子上的手不停地在抖。

半小时后,两人赶到殡仪馆。

工作人员拿来火化证明,直接递给了顾骁珩。

顾骁珩怔了一下,才拿出笔在亲属确认栏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同志,我能再去看看我儿媳妇吗?”顾母怀里抱着件淡蓝色布拉吉,眼巴巴看着他,“这是我给她做的新衣服,还没来得及送给她呢……”

工作人员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顾骁珩,还是点点头,带着顾母去了停放间。

相比外头的闷热,停放间冷暗的像冰窖。

顾骁珩站在门外,呆看着地面,没有焦距的眼神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顾母深吸口气,踏进了停放间。

狭窄的空间,只有一盏垂吊的白炽灯,照着正中央床上瘦弱的身躯。

看到这一幕,她不忍地捂住嘴,踉跄了一步,泪水再次涌出眼眶。

半晌,顾母才慢慢走过去,颤抖的手从鹿清眠的头发,一寸寸抚过她的额头、眉眼和脸颊。

“好孩子,妈来了,妈来看你了……”

说着,她把怀里的布拉吉拿出来是,含泪扯出个笑:“你之前不是说很羡慕别人妈给孩子做衣裳吗?妈也给你做了件裙子,妈现在给你换上……”

第13章

顾母轻轻帮鹿清眠换上裙子,一举一动,温柔的像对待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说穿好新衣裳走,下辈子要投生一个好人家,无病无灾,吃饱穿暖,好好上学,有疼爱你的爹妈,再找个一心一意对你的男人,生个跟你一样乖巧的孩子,平平安安过日子……”

说到这儿,她眼泪大颗大颗低落在裙子的领口上。

“妈对不起你,生了个让你受委屈的儿子,你好好去,把咱们都忘了,妈一定会替你教训他,你好好去,啊……”

顾母把鹿清眠搂进怀里,低声啜泣。

外头,工作人员看了眼自始至终都一声不吭的顾骁珩,又看了眼怀表,只能进去提醒顾母时间到了。

两个小时后。

工作人员把装着鹿清眠骨灰的盒子拿出来,正要交到顾骁珩手里,顾母却先一步接过了盒子。

她看都没看顾骁珩,自顾抱着往外头走:“清眠啊,咱们回家了……”

顾骁珩站在原地,僵硬收回伸出去的手,朝一脸尴尬的工作人员点点头:“谢谢。”

说完,转身跟上已经出去的顾母。

回去的路上,顾母耷拉着眼皮,抱着骨灰盒,整个人靠在车门。6

顾骁珩坐在一边,唇线绷直,好像已经完全从鹿清眠去世这件事剥离出来了。

等车驶到一个路口,顾母突然出声:“停车。”

通讯员愣了一下,还是把车停下。

刚停稳,顾母就下了车。

顾骁珩回过神:“妈,你……”

顾母丝毫不在意还有其他人,劈头盖脸就说:“清眠的后事我会办,至于你,再没把于英楠的事处理好之前,别回来,也别叫我妈!”

说完,‘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通讯员大气不敢出,余光却还是忍不住瞥向顾骁珩,腹诽大概除了司令,也就他爹妈敢对政委这么说话了……

看着顾母远去的身影,顾骁珩慢慢握紧了拳,半晌后才开口:“走吧。”

通讯员怔了怔,反应过来,立刻掉头往电视台驶去。

半小时后。

顾骁珩脚步匆匆,直奔演播厅的办公室。

没想到一进去,就看见台长、主任以及播音室其他工作人员都一脸严肃地站在里头,而于英楠站在一边,苍白的脸上满是泪。

见他来了,像是看见救星似的靠过去,抓住他的手臂:“骁珩,你快帮帮我……”

面对于英楠的靠近,顾骁珩眼底浮起抹抗拒,看向台长,顺便抽出手:“怎么了?”

台长没有说话,压抑怒火的眼神瞄向了于英楠。

主任也剜向她:“上午小于做直播节目,提到昨天鹿清眠见义勇为的新闻,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笑了。”

“整个中午,电视台投诉部的电话一个接一个。”说着,又拿起桌上厚厚一摞信,“还有这些,都是群众指责小于不尊重英雄的批评信。”

顾骁珩登时黑了脸。

于英楠一慌,连忙解释:“我没有!骁珩,那只是角度问题,我根本没笑!”

听到这话,助理也看不下去了,直接站了出来。

“你直播时笑没笑我没看清,但我见你拿到新闻稿,看见鹿清眠牺牲那页时就是笑了!”

第14章

于英楠瞪着助理,眼神有一瞬的狰狞。

没想到这助理平时唯诺的三锥子扎不出个屁,处处瞧不上走后门的她,现在居然敢跳出来跟她作对!

可到此时,她也顾不得跟别人争论什么,只能对顾骁珩做出一副无辜委屈的模样:“我是和清眠有些小误会,可她因为救人牺牲,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去幸灾乐祸啊,你相信我……”

台长将目光转向脸色难看的顾骁珩,字眼委婉:“顾政委,小于是你推荐来了,但出了这样的直播事故,我们必须得给观众一个交代,所以……”

于英楠心一咯噔,脸也白了。

听台长的意思,是要开除自己吗……

没等她反应,顾骁珩决绝的声音就打断:“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这事我也有责任,我会回去向上级做检讨的。”

于英楠诧异看着男人的侧脸,一下没回过神。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顾骁珩突然陌生了好多,特别是那双眼睛,明明以前那么温柔的人,此时此刻却流露着冷彻骨髓的寒凉。

见顾骁珩都表态了,台长和主任也浅松了口气。

他们本来就不满意于英楠的能力,只不过碍于顾骁珩政委的面子不好说什么,现在出了这档子的事儿,也算是顺水推舟把混饭吃的人踢出去了。

顾骁珩看了眼于英楠,转身离开。3

“骁珩,等等我!”

于英楠顺势追上去,千回百转的心思飞快搜寻着挽留对方的方法。

一路追到楼下,她伸手挡在男人面前,可怜兮兮望着他:“骁珩,你还在因为之前的事生我的气是吗?我知道我做的不对……但我那只是一时冲动,而且我,我是真的很爱你,被逼结婚那些日子,我也真的很难熬……”

“我熬到离婚,熬到那个男人不在了才敢回来找你,骁珩,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毕竟你也曾经真心爱过我,不是吗?”

演播大楼里不乏有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她能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俨然是要赌一把了。

可顾骁珩眼神没有丝毫波澜,睨向她时,平静的透着股死气:“说完了吗?”

于英楠愣住:“我……”

“你带着目的回来,把自己说的快要活不下去,让我帮你,让清眠参加不了高考,让别人抢走她去首都培训的机会,这都是你的冲动?”

顾骁珩一字字说着,语气间的冰冷让人不由发憷。

于英楠白着脸,一时找不到辩驳的话。

顾骁珩也懒得再跟她纠缠,转头就走。

“骁珩……骁珩!”

看着男人头也不回的背影,于英楠气的直跺脚。

路边,通讯员见顾骁珩出来了,立刻站直打开车门。

但顾骁珩没有上去:“你先回去,我一个人走走。”

闻言,通讯员有些为难:“政委……”

虽说是当兵的,可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这两天他魂不守舍的状态,作为下属还是很担心的。

顾骁珩摆摆手,自顾朝军区方向走去。

夏季的天阴晴不定,突然就乌云密布。

伴着几声闷雷,树叶被雨水拍打着发出‘啪嗒’的声音。

几滴雨水落进顾骁珩干涩的眼中,模糊了视线。

恍惚中,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撑伞朝自己走来。

擦肩而过时,他控制不住抓住对方的手,嘶声呼唤:“清眠!”

第15章

姑娘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扯住自己的军人,诧异又怀疑。

眨眼间,雨水流出眼眶,视线清晰,顾骁珩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立刻松开手:“抱歉,我认错人了……”

姑娘哦了一声,嘟囔着走了。

雨越来越大,把顾骁珩淋了个透彻。

他怔然望着空阔的大街,回想着刚刚大脑失去思考的那一刻。

那瞬间,他以为鹿清眠还在军服厂,还因为跟自己闹离婚的事儿赌气,还等着去首都培训……

他忘了,她死了。

鹿清眠已经死了啊……

雨水划过顾骁珩高挺的鼻梁,擦过他微微颤抖的唇角。

他站了很久,才迈开腿继续走。

回到军区大院时,雨小了些。

通讯员一直等在门口,见顾骁珩淋着雨回来,面露担忧:“政委,您注意身体……”

顾骁珩混不在意,偏见脚边的眼熟的行李箱,神色一怔。

通讯员提起行李箱,解释道:“这是刚刚军服厂那边送来的,是……鹿清眠的东西。”

顾骁珩眸子微微收紧,接过箱子:“给我吧。”6

看着他进门,通讯员摇头叹了口气。

推开门,一种从没有过的空荡气息扑面而来,让顾骁珩有一瞬的窒息。

他下意识看向鹿清眠的房间,幻想着曾经她会听见声音出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满眼都是他……

风扑在后背,将他拉回了现实。

压下胸口翻涌的钝痛,顾骁珩坐到沙发上,将行李箱放在桌上打开。

里头除了几件衣服,便是书和笔记本。

最显眼的,是件看起来很陈旧的六五式军装上衣。

他眼神一震,拿出那件上衣展开一看,竟是当年他新兵入伍时的衣服。

蓦然间,顾骁珩记忆回到了十年前的九月。

那天他作为新兵准备入伍,在上车时看见角落一个蜷缩的瘦弱身影。

他走过去看,发现是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她穿着又薄又破的麻布衣,冷的整个身体都在抖。

她灰头土脸,可眼睛却像泉水一样澄澈清明。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父母呢?”

“我,我没有父母……我是被拐卖的,他们总是打我,我逃出来了……”

他于心不忍,却因为着急入伍又管不了太多,只能把衣服和身上的钱票都给了她。

临走前,他摸着她的头,轻轻说:“就算是一个人,你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而那个小女孩,就是鹿清眠。

顾骁珩攥着衣服的手缓缓收紧,整颗心就好像一点点被挖空,冷飕飕的风往里面倒灌。

鹿清眠的确坚强,坚强到让他忘了她有那样悲惨的过去,让他忘了她需要的是足够的安全感……

当兵多年,从战场上因伤退下当了政委到现在,顾骁珩从没哭过,也没这样痛过。

可无论如何,眼泪就好像被固封在眼眶,怎么也掉不下来,挤得双眼红的充了血。

‘啪嗒’一声,行李箱被合上。

他扶着箱沿,沉瓮的呜咽慢慢填满空阔的客厅。

天渐渐黑了,没有开灯的屋子伸手不见五指。

顾骁珩靠着沙发背,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只觉身体像浮在半空中。

突然,座机来电的声音乍响。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朝听筒伸出手,可身体就像不听使唤,猛地摔到了地上。

一瞬间的混乱后,意识突然陷入黑暗,耳畔却响起鹿清眠的声音。

“顾骁珩,我真想要一个没有你参与的人生……”

第16章

“政委?政委!”

人群的嘈杂声中,通讯员焦急的呼唤让顾骁珩缓缓睁开眼。

率先入眼的是一辆车头被撞坏的军绿吉普和一辆黑色红旗车,十几个穿着橄榄绿警服的公安正在维持现场秩序。

紧接着,一辆白色救护车匆匆驶来停下。

通讯员立刻喊道:“医生,这里!”

顾骁珩眼神微凝,才感觉自己额头正在流血,掌心也已经一片红。

处理伤口间,他还没回过神,搞不清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是哪儿?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明明记得自己在家,鹿清眠的遗物他还没处理,然后来的电话……

“医生,政委会不会脑震荡啊?刚刚撞的太狠了……”通讯员满眼担忧。

医生给顾骁珩包扎好伤口:“很难说,得去医院检查才行。”

听了这话,通讯员立刻要把顾骁珩扶起来送上救护车。

顾骁珩却挡住他的手,疑虑看向他:“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儿?”

通讯员愣了愣,背脊有些发凉。

政委不会是把脑子给撞失忆了吧?

“政委,您忘了吗?我们开会回来遇上公安追嫌疑犯,恰好嫌疑犯的车就在我们跟前,你说帮公安截堵,车就跟嫌疑犯的车撞上了。”通讯员解释道。

一连串的话让顾骁珩满头雾水。

追嫌疑犯?截堵?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通讯员哪里还敢耽搁,立刻让护士帮忙把顾骁珩扶到车上去。

刚站起身,顾骁珩便能感觉到大脑的刺痛,他皱起眉,转目间,视线扫过路边一个被公安挡住的纤细身影。

看身形像是个女孩,她好像受了很大的惊吓,坐在路边捂着脸哭。

为什么……那么熟悉?

出神间,顾骁珩已经被扶上了救护车,一路带去了医院。

经过检查,除了额头的皮外伤,的确有些脑震荡,只要留院观察两天,没有其他的大问题。

等躺在病床上,顾骁珩才从纷乱的大脑中理清思绪。

在此刻自己的记忆里,他还是军区政委,于英楠也早早嫁了人,离婚后不久丈夫就因为车祸去世,前两天她带着孩子回来找自己。

所有的一切都一模一样,唯独不一样的是他没有结婚,当年更没有遇见鹿清眠,至今也不认识她。

不可思议又诡异的认知让顾骁珩陷入怀疑,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梦。

但医生给他处理伤口时,痛感是在的,那就说明这不是梦……

病房门被敲响,通信员推开门:“政委,公安局刑警大队队长鹿沐泽有事找您。”

他回过神:“让他进来吧。”

通讯员后退一步,鹿沐泽便走了进来。

顾骁珩看过去,对方身材高大,裁剪得体的警服衬出一身正气,剑眉星目,利落的下颚线透着股凌冽气势。

因为职业关系,又常年办案,眼神比常人更加有神。

顾骁珩听说过鹿沐泽,他是全国顶尖警校毕业的优秀学生中的佼佼者,刚当上刑警三年,便破获了八起重大案件,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刑警大队的队长。

鹿沐泽站定后,先敬了个礼:“顾政委,谢谢你配合公安的工作,当时车上还有一名女大学生,她说要亲自过来向你道谢……”

说到这儿,他转头看向门口。

顺着他的视线,顾骁珩也看过去,只见一个娇小的女孩慢慢走进来。

当人走近,他瞳孔骤然紧缩。

竟然是鹿清眠!?

第17章

鹿清眠紧张地捏着衣角,站到鹿沐泽身边后,朝病床上已经呆住的顾骁珩深深鞠了一躬:“谢谢顾政委,要不是您开车堵截了那个坏人,我肯定就被他带走了。”

她尾音有些发颤,似乎是还没从刚刚的惊险里缓过神。

而顾骁珩满眼都是记忆中为救人而牺牲了的鹿清眠。

眼前活生生站着的,真的是她!

她穿着白色的的确良衬衫,乌黑的长发扎成一个马尾,耳侧的碎发被汗湿,贴在红润的脸上。

五官秀美明媚,特别是眼睛,婉转间流露着孩童般的纯真。

可她看自己的眼神除了感激,不再有深情和眷恋,仿佛对她来说,自己只是个救了她一命的陌生人。

顾骁珩下意识地想起身靠近鹿清眠,可身体就像不再受控动弹不得。

他看着像是隔了几十年都没见的人,声音渐哑:“你是……鹿清眠?”

鹿清眠脸上闪过抹诧异,心想自己也没说名字啊,他怎么知道自己叫什么?

这时,医生进来给顾骁珩做检查。

鹿沐泽便开口道:“那顾政委,我们就先走了,您好好休养。”

说完,又敬了个礼才转身离开。

鹿清眠也忙不迭地鞠躬,转身跟上。

眼看她要走,顾骁珩下意识伸出手挽留:“等等!”

然后,女孩跑的太快,压根儿没听见他的声音。

顾骁珩僵住的手慢慢放下,只觉心跳好像快了很多,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可更多的是对现在和鹿清眠陌生的关系而产生的不安……

楼下。

鹿清眠一路跟着鹿沐泽,他人高腿长,步子又大,她只能小跑着才能跟着。

突然,他停了下来,她一个没刹住,直直撞在了他坚硬的背上,鼻子酸的冒了眼泪花。

鹿沐泽转过身,看着正揉着鼻子的女孩:“下次不要上陌生人的车。”

鹿清眠脸色一红:“不会了,这回是着急回学校……”

听了这话,鹿沐泽才想起最近大学开学了,她正好是济北大学的学生。

沉默片刻,他薄唇轻启:“我送你。”

鹿清眠愣了下,受宠若惊:“谢谢鹿队长!”

鹿沐泽拉开车门,让她坐上去。

一路上,鹿清眠都忍不住偷瞄正在开车的鹿沐泽。

他太严肃了,严肃的像个从业几十年的老干部,可他年纪好像也就比自己大个六七岁而已……

而鹿沐泽早就察觉到她的目光,却装作没看见,一心开车。

直到车停在学校门口,他才转头看过去:“到了。”

鹿清眠回过神,窘迫挪开眼匆匆下车,可像是想起了什么,便弯下腰朝车里的鹿沐泽说:“差点忘了,鹿队长,也谢谢你踢开了坏人的刀,没让我受伤……”

听着她软而真挚的声音,鹿沐泽绷直的嘴角轻微的上扬:“应该的。”

看得出来,她应该是个好学生。

鹿清眠关上车门,目送车子远去后才准备进学校。

“鹿清眠!”

突然跳出来的室友刘建红把她吓得一哆嗦,气恼地推了对方一把:“你干什么啊?”

刘建红一脸揪住她小辫子的得意,眼神却又暧昧:“被我抓住了吧,居然偷偷谈了对象,快说,啥时候开始的?”

第18章

鹿清眠懵了:“什么对象?”

“还不承认,人家都把你送学校来了。”

说着,刘建红用肩膀顶了她一下:“你可以啊,才一个暑假功夫,就跟个公安处上了,我打眼一瞧,那同志长得俊。”

听了这话,鹿清眠登时臊红了脸,忙摆手:“不是不是!他不是我对象,他是公安局刑警大队的队长。”

刘建红又是一脸不可思议:“刑警?还是大队长!?”

在她的印象里,除非是什么重大案件,他们这小老百姓还还真碰不上刑警。

而且那么一看,那男人顶多也就二十七八,居然就当上了大队长。

眼看刘建红又要误会,鹿清眠忙把自己着急回学校误上坏人的车事说出来。

刘建红听得心惊肉跳,也替她捏把汗:“该说你运气差还是好呢,差到居然差点丢了命,好呢不仅遇到刑警,还遇到了军区政委。”

鹿清眠也心有余悸:“是啊……”

幸好遇上鹿沐泽和顾政委。

交完学费后,鹿清眠想起还没跟父母报平安,立刻去学校里的传达室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几声嘟后,那头传出鹿母有些沙哑的声音。

“哪位?”

“妈,是我。”

“清眠啊?你到学校了?”

鹿清眠嗯了一声,决定还是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母亲,免得她担心,只说:“到了,你跟爸注意身体。”

谁知道鹿母话锋一转:“你别惦记我跟你爸的身体,多考虑考虑你的终身大事吧。”

听到这话,鹿清眠登时垮了脸:“妈,我还年轻,而且还在上学呢……”

“你都二十一了,你看看陈阿姨、李阿姨他们的女儿儿子,跟你年纪差不多,孩子都会叫人了,再说了,你念的这个什么播音专业,毕业了能吃国家饭吗?”

鹿母叹了口气,语气强硬了几分:“正好,我让人给你介绍了个对象,他是我小学同学的儿子,他也在济北,干的还是公安,我已经跟他妈商量过了,后天下午就让你们见一面。”

鹿清眠一下懵了:“妈,你怎么擅自替我做决定啊,而且后天下午我还要上课呢!”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打扮的漂亮点。”

撂下这话,鹿母便挂断了电话。

“妈?妈!”

鹿清眠气的直跺脚,放下听筒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母亲什么都好,就是在婚姻方面总坚持要先找个好男人再去干其他的事。

她皱眉揉着额头,思索着后天该怎么办。

公安?

莫名的,她想起了鹿沐泽……

“清眠!打完没啊?再不走就打不上好饭菜了!”刘建红催促道。

鹿清眠回过神,忙跑过去:“来了!”

公安局,办公室。

鹿沐泽阔步走进来,顺手脱掉了外套:“浩子,姚荣的审讯结果怎么样?”

一整夜没阖眼的王浩瞪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骂道:“他真就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一晚上愣是一个字都没说。”

鹿沐泽翻阅案卷,眉头深锁。

抛开被救的鹿清眠,济北一个月内已经发生了五起年轻女性被害的案子了。

这事闹得人心惶惶,如果再不快点破案,肯定会对社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直觉告诉他,姚荣并不是凶手,可如果不是,那姚荣带走鹿清眠是打算要送去给谁……

鹿沐泽正分析着,王浩突然说:“鹿队鹿队,你昨天救的那个女学生来了!”

第19章

鹿沐泽转头看去,只见鹿清眠跟另一个女孩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锦旗,她低着头,红的跟西红柿一样的脸都快埋进衣领里了。

刘建红自来熟似的拉着鹿清眠过去,长辈似的不住道谢:“多谢公安同志昨天救了清眠,真是太谢谢了!”

说着,还用手肘怼了怼身边紧张的冒汗的鹿清眠。

鹿清眠心里已经后悔了,自己就不该听刘建红的,做了个锦旗过来送给鹿沐泽,面对这么多人,她真是不好意思……

但都已经到这儿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把锦旗朝鹿沐泽递过去:“那个……鹿队长,谢谢你。”

鹿沐泽视线一扫,红底黄字的锦旗上写着‘除暴安良,人民卫士’八个字。

再看鹿清眠,视线一对上自己的就跟受惊的小猫似的躲开了。

刘建红胆大开朗,毫不避讳地打量鹿沐泽。

乖乖,这公安同志近看更俊,这要是放进学校,其他那些小姑娘谁看了不迷糊……

而办公室其他同事心里别提多羡慕了。

鹿沐泽模样好,还是刑警队大队长,不少姑娘都明里暗里都对他示好过,但他都是一本正经的拒绝了。

可怜他们这些每天忙的脚不沾地的,别说搞对象,连女同志都难相处的到。

“谢谢。”鹿沐泽大大方方接过锦旗,“只是最近济北不太平,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你们外出一定要结伴,少去人流少的地方,警惕陌生人。”

他声线偏清冷,说起这些告诫时就跟做汇报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去认真听。

鹿清眠和刘建红听着,好学生似的点头。

想着鹿沐泽还在工作,鹿清眠也没多留,拉着刘建红赶紧走了。

见两人离开,王浩啧声摇头:“我啥时候才有鹿队这样的福气啊……”

一旁的同事笑着怼了句:“先不说办案能力,你要有鹿队一半的模样,铁定招女同志喜欢!”

王浩啐了一口:“一边去!”

鹿沐泽收起锦旗,坐下来继续看案卷:“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开案件分析会。”

公安局外。

刘建红拉住健步如飞的鹿清眠:“你走那么急干嘛?我还想多看看呢!”

“他们要工作的,咱们别打扰了。”鹿清眠无奈叹了口气。

刘建红也才反应过来,他们不是调解小纠纷的公安,又更重要的事儿。

她撇撇嘴,挽住鹿清眠的手:“反正也出来了,咱们去逛逛百货大楼吧,我想买几件新衣服。”

鹿清眠却摇摇头:“我得去趟医院。”

顾政委也救了她,都给鹿沐泽送了锦旗,也得向顾政委表示点什么,毕竟他还受了伤。

跟刘建红道了别,鹿清眠买了些水果去了医院。

刚好是午饭后的时间,医院走廊很安静。

按照昨天的记忆,鹿清眠找到顾骁珩的病房,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女人哽咽的声音。

“为什么?明明前两天你都承认还爱我,怎么突然就变了?”

她登时停住脚,顿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犹豫着,是不是要先走,下午或者改天再来,顾骁珩淡淡的声音就飘了出来。

“我说了我们不可能,而且我真正爱的人,她叫鹿清眠。”

第20章

鹿清眠心跳一顿,半天都没缓过神。

顾政委那话是什么意思?

真正爱的人,是她?

可他们也才见过一面啊!

没等鹿清眠反应,病房门忽然被打开,一个女人抹着泪跑了出来,她闪躲不及,被她撞得连退了好几步,手里的水果也差点飞了出去。

于英楠心情本来就不好,又被挡了路,下意识就要骂,可想到顾骁珩还在,硬生生给止住了。

抬头一看,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模样俊俏,手里还提着一兜水果。

于英楠愣了愣,想起刚刚顾骁珩说的‘鹿清眠’,顿时变了脸:“你是谁?”

鹿清眠揉着被撞疼的肩膀,对对方突然而来的敌意有些反感:“我来看顾政委……”

听见熟悉的声音,病房里的顾骁珩心一顿,下意识出声:“清眠?”

亲昵的呼唤让鹿清眠和于英楠都变了脸。

鹿清眠抿抿唇,顶着于英楠剜人似的眼神走了进去。

抬眼望去,顾骁珩坐在病床上,他似乎是一夜没睡,眼睛里都是血丝,下眼睑也有些泛清。

而他的目光就像火炬,又像深不见底的汪洋,牢牢地贴在了她身上。

鹿清眠很不自在,但还是走过去把水果放在桌上:“顾政委,昨天太匆忙,没来得及给买什么,别嫌弃……”

顾骁珩望着她,无数记忆再次上涌。

他控制不住地想去牵起她的手,却还是硬生生压了下去。

不行,现在的鹿清眠跟自己只是一面之缘,他不能吓着她。

看她满头的汗,脸也被晒得红扑扑的,顾骁珩心不觉一软:“谢谢,坐着歇会儿吧。”

鹿清眠瞄了眼门外,缓缓坐下。

那个女人好像走了……

“你……在哪儿上学?”顾骁珩轻声问,试探的语气透着微不可察的小心。

现在的鹿清眠,他很想了解。

鹿清眠短促的啊了一声:“我是济北大学的,学的播音主持。”

顾骁珩眸光闪烁,她上了大学,学的还是她喜欢的……

顿了顿,他又问:“你是济北人?还是考到这儿的?”

“考到这儿的,我父母都是苏市人。”

鹿清眠回答地很认真,可回过神,却又感觉对方好像有意在了解自己。

气氛有些微妙。

正当顾骁珩犹豫着要不要继续问时,去打饭的通信员回来了。

鹿清眠暗自松了口气,连忙起身:“那顾政委,我先走了,真的很感谢您救了我,改天我再来看您。”

说着,微微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开。

她走的很快,像是着急逃离一样。

顾骁珩挽留的话都没来及说出口,人就已经走远了。

他皱起眉,眼底划过抹失落。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跟鹿清眠之间有了种说不出的隔阂,他想靠近,她却想远离。

可转念一想,他们现在还不熟,自己不能操之过急。

通讯员像是看出了什么,胆大地问:“政委,您是不是对那位女同志有意思?”

顾骁珩没说话。

通讯员暗自发笑,政委经常解决部队里大龄战士的婚姻问题,可他自己至今都还没着落呢……

顾骁珩看向桌上鹿清眠送来水果,深沉的眼眸渐渐坚定。

这辈子,他一定要好好对鹿清眠!

第21章

凌晨。

鹿沐泽回到家,刚推开家门,就看见鹿母披着衣服从房间出来。

“妈,这么晚了您还没睡?”

鹿母打了个哈欠:“起来喝口水,倒是你,怎么现在每天都忙到一两点才回来。”

“有桩案子要查。”

鹿沐泽倒了杯热水,给鹿母递了过去。

鹿母接过,刚要喝,想起了什么似的朝准备回房洗澡的他招招手坐下:“对了,你过来,我有件事儿跟你说。”

连熬了两个通宵,鹿沐泽已经很困了,但还是坐了过去:“怎么了?”

“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一个小学同学的女儿吗?她在济北大学读书,正好开学她来了,你们见一见,就在明天……”

顿了顿,鹿母看了眼挂钟:“呦,都不是明天,应该是今天下午,你请个假,我带你去见见她。”

听到这儿,鹿沐泽顿时丧失了耐心。

他揉着眉心,缓解着疲惫:“妈,这事儿您就别操心了。”

“我怎么能不操心啊?你都二十七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上小学了。”鹿母忧心忡忡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这回就听妈的,就算你不想成家,也跟我去见见她,咱不能没礼貌。”

鹿沐泽舌尖扫过上颚,随便敷衍了两句:“再说吧,这几天我得忙着案子,妈,您早点睡。”

说完,直接起身回了房间。

见儿子又是副油米不进的模样,鹿母无奈叹了口气。

洗完澡,鹿沐泽躺在床上,思绪又开始在案子中游走。

五个被害人都有个共性,二十岁到二十三岁之间,长得漂亮,性格也很都很温柔……

这是不是说明凶手又某种癖好,专挑这种类型的女孩下手?

忽然间,他不由想起鹿清眠。

他只见过她两面,她还总是脸红。

她很温柔吗?

他猜测应该是的,否则姚荣怎么会盯上她?

困意袭来,鹿沐泽丝毫没考虑鹿母说的‘相亲’,准备一早亲自去审讯姚荣。

上了一上午课的鹿清眠很是疲惫,全然忘了鹿母去春景路的来客饭馆跟别人见面的嘱咐。

回到宿舍,她就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正化妆的刘建红看了她一眼,嬉笑道:“看来魂儿还在家呢!”

鹿清眠虚虚嗯了一声。

“对了,你昨天不是说你妈让你今天下午去相亲吗?”

刘建红来了兴致,直接把人拉起来:“来来来,我给你化个妆。”

说着,拿出火柴点燃后吹灭,给鹿清眠描起眉来,嘴里还不忘夸赞:“你天生丽质,化个妆也算是锦上添花了。”

鹿清眠却躲开了,猫回了床上:“我真是一点都不想去。”

刘建红耸耸肩,拿起镜子继续给自己画眉:“你要不去多没礼貌,反正就见见,又不会少块肉,万一他长得跟鹿队长差不多,你不是赚了?”

鹿清眠脸一红:“你胡说什么呢!”

“就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看不出吗?昨天你看鹿队长那眼神都快拉出丝了,怕是有人情窦初开,想对恩人以身相许了。”刘建红嘿嘿一笑。

鹿清眠更觉脸烧的厉害:“哪有,顾政委也救了我啊!”

“昨天我就该跟你一块去医院,瞧瞧那个顾政委什么模样。”刘建红朝她挑挑眉,“他有鹿队长俊吗?”

鹿清眠想了想:“他们俩不太一样……”

鹿沐泽是那种冷毅的俊朗,看起来是外冷内热的,而顾政委眉目虽然很温柔,却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疏离。

“行了行了,反正下午的课也不重要,我给你打扮打扮,去会会你那相亲对象!”

第22章

下午两点。

经过六个小时的审讯,鹿沐泽攻破了姚荣的心理防线,成功从他口中得到线索。

“姚荣说他从没见过凶手的样子,每次把人带过去后就去不同的地方拿钱,甚至连藏钱的位置都五花八门,可以看出,凶手警惕性极高,且有严重扭曲的反社会人格,大概率是有前科的……”

鹿沐泽看着一个月内五起凶案发现尸体的地图,食指轻叩着额角,眉头深锁。

经过勘察,三个地点都不是凶杀现场,那凶手会在哪儿把人杀害后,又把尸体抛的那么远的呢?

王浩摩挲着下巴,有些担心:“姚荣被抓,他应该是得到消息了,我最担心他趁着这段时间逃走。”

鹿沐泽看着地图,眸光一眯。

其他人察觉到,心登时都提了起来,鹿沐泽这样的专注,一般是发现了什么。

鹿沐泽将地图放在桌上,声音冷沉:“你们看,五个被害人的尸体几乎是呈弧形放射状被抛到各个地点,也就是说凶手能完成作案,一定距离五个抛尸点都不远。”

听他这么说,王浩等人仔细一看,脑海中纷纷将抛尸点朝同一个方向延伸。

“来客饭馆!?”

鹿沐泽眼神一沉:“以最快的速度过去,浩子,你带老李他们蹲守饭馆周围所有巷子,齐岩,你跟徐文海他们去转移饭馆周围的老百姓。”

“是!”

一下子,整个大队都忙了起来。

天色阴沉。

一辆军绿吉普缓缓驶入春景路。

正在开车的通讯员看了眼后视镜:“政委,医生说最好还是再观察几天,您这么快出院,怕会影响身体。”

顾骁珩却不在意,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济河:“当兵的,这点伤怕什么。”

河水很平静,但因为天空乌云密布,水面也像是块灰色的绒布,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鹿清眠就是在这里为了救人才淹死的……

想到这儿,心好像再一次被揪住,哪怕在这个世界,那一切都没有发生。

顾骁珩将视线放在另一边,不忍再看。

可透过车窗,却在路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风迎面吹来,让鹿清眠不由搓了搓手臂,她嘟囔道:“奇怪,怎么感觉有点冷……”

“清眠。”

她闻声转身,诧异地睁大了眼;“顾政委?您这么快就出院了?”

顾骁珩嗯了一声,看着她的眼神流露着柔情:“我回军区正好路过,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鹿清眠尴尬,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来见相亲对象的,只说:“我跟同学出来玩的,她去供销社买东西了,我在这儿等她。”

话音刚落,一辆红色桑塔纳车突然停在两人身边。

鹿清眠望去,眸色亮了亮:“鹿队长?”

鹿沐泽从车上下来,他没有穿警服,深蓝色短袖,虽然宽松,但隐约能感觉到衣服下有力的肌肉,黑色长裤衬的他的腿又直又长,看起来像个大学生。

察觉到鹿清眠对鹿沐泽的注视,顾骁珩脸色微沉。

鹿沐泽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前天昨天都各打过照面的两人都在这危险的地方。

顾骁珩是军人,倒不用担心,但鹿清眠……

他抿抿唇,几步上前轻轻抓住鹿清眠的手腕:“先跟我走。”

鹿清眠还没反应过来,另一只也被攒住,回过头,撞上顾骁珩愠怒的眸子:“站住!”

刘建红从供销社赶回来,看到穿着军装的顾骁珩和便装的鹿沐泽一人一边抓着鹿清眠的手,惊掉了下巴,嘴里的冰棍‘啪嗒’掉在地上。

这什么情况?

一个军人一个刑警,在争对象!?

第23章

“鹿队长,男女有别,你在大街上对清眠拉拉扯扯的是不是不太好。”顾骁珩语气不轻不重,却充满了压迫感。

与他而言,鹿清眠注定是会给自己在一起的,他绝不容许别的男人过分亲近她。

听了这话,鹿清眠懵了。

她跟鹿沐泽男女有别,跟他就不是了吗?而且他这语气怎么像是把自己划到他的所有物里去了。

鹿沐泽听出顾骁珩话语里的不对味,表情却还是波澜不惊:“顾政委误会了,我只是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闻言,顾骁珩皱起眉,才反应过来对方穿的不是警服。

刑警穿便装,如果不是下班,应该是要执行什么重要的任务。

听通讯员说近来发生的命案,加上前天鹿清眠遇上的危险,他立刻明白过来。

但看到鹿沐泽抓着鹿清眠的手,心里还是膈应的慌。

鹿清眠则是想起昨天在医院病房门外听见顾骁珩跟那个女人说的话,主动抽出手。

掌心一空,顾骁珩的心好像也跟着被挖去了一角。

鹿沐泽瞥见愣在不远处的刘建红,朝她道:“上车。”

说着,拉着鹿清眠就上了车,刘建红傻愣愣地哦了一声,也跟着上去。

鹿清眠余光看向顾骁珩,只见他站在原地,一双幽深的眼眸盯着自己,里面是让她摸不着头脑的……深情。

“鹿队长,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刘建红终于反应过来,不由问。

“先把你们送去公安局。”鹿沐泽专注开着车。

鹿清眠立刻说:“鹿队长,能不能麻烦您送我们回学校?”

才刚说完,一辆三轮车突然从右侧重来,鹿沐泽连忙踩下刹车。

由于惯性,后座的鹿清眠和刘建红狠狠撞在了车座上,两人都开始眼冒金星。

“怎么回事啊?”刘建红龇牙咧嘴地揉着头。

“你们别下车。”

考虑到这段路行人少,鹿沐泽叮嘱了过后才下车去查看。

三轮车上是空的,似乎是有人故意为之……

顺着三轮车冲出的方向看去,是个小巷子。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枪,准备过去探查,可想到车上还有两个女孩,慢慢放下了手。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保证她们的安全。

鹿沐泽将三轮车挪到一边,转身上了车,重新启动车子。

眼见他一脸严肃,又想起这些日子的凶杀案,鹿清眠和刘建红开始害怕了。

“鹿队长,不会是有坏人盯上我们了吧?”刘建红抓着鹿清眠的手,哆哆嗦嗦问。

透过后视镜,鹿沐泽看见鹿清眠虽然在尽力保持冷静,但渐渐苍白的脸还是暴露了她的胆怯。

鹿沐泽抿抿唇:“没事的。”

踩下油门,车子一路往公安局驶去。

将两人送去公安局后,他立刻赶回来客饭馆,刚下车,王浩就气急败坏地走过来:“鹿队,我们来晚了,人昨晚就跑了!”

“身份确认了吗?”鹿沐泽紧拧眉。

“是来客饭馆的厨师,叫吴兴国,二十八岁,八年前因为盗窃被判了七年,一年前出狱后一直游手好闲,两个月前,饭馆老板看他手艺不错,他工资要的不多,老板就招了他,另外,我们在吴兴国房间里找到这个。”

说着,王浩递来一张约莫五寸的照片。

鹿沐泽接过来一看,眸色收紧。

照片里面的人竟然是鹿清眠!?

第24章

“照片是在他枕头底下发现的,而且……”

王浩脸上还露出了一丝嫌恶,又压低了声音:“床上到处都是卫生纸,看来那家伙没少对着这照片干那事。”

听了这话,鹿沐泽面色骤冷。

照片里的鹿清眠扎着马尾,清丽的脸上漾着淡淡的笑容,这样清爽漂亮的女孩,吴兴国那种畜生也好意思肖想。

“市外已经进行了严格的布控,他应该暂时还在市里,通知下去快速摸排,尽快把人找出来。”

天越来越暗,几声闷雷过后,开始下起雨。

公安局。

刘建红休息室里坐了一下午,早就坐不住了,正想拉着鹿清眠去问能不能回学校,鹿沐泽来了。

鹿清眠连忙站起来,紧张地打量他。

好像没受伤……

她悄悄松了口气。

“鹿队长,咱们什么时候能走啊?”刘建红无奈问。

鹿沐泽看向鹿清眠,不巧又跟她的视线撞个正着,她又吓了一跳,慌忙瞥到别处,脸颊飞上了红色。

她怎么那么容易脸红?

他抿下微扬的嘴角,朝刘建红说:“你可以先回去,但是她得暂时留下来。”

鹿清眠愣了:“为什么?”

“案子可能跟你有关,我们需要你的配合。”鹿沐泽简单地解释了句,

刘建红担心起来,好在现在鹿清眠还算镇定,把她劝回了学校。

等刘建红走后,王浩走了进来,跟鹿沐泽互视一眼后,两人一块坐下。

“同学,你别紧张,我们只是问问你关于凶手的一些事。”王浩露出和善的笑容。

“凶手?”鹿清眠懵了。

她一放暑假就回家了,前天一回来就遇上那事,根本不知道凶手的事。

鹿沐泽拿出一张一寸的照片:“他叫吴兴国,你认识他吗?或者见过他吗?”

鹿清眠看去,照片实在模糊,只能隐约看见男人的轮廓。

见她陷入沉思,鹿沐泽和王浩也都没说话,静静让她理着记忆。

将近一分钟,两人才见女孩拧成结的眉头展开,眼神也亮了。

鹿清眠声音拔高:“我想起来了,在火车站的时候,我给过他钱和票!”

“火车站?”鹿沐泽眯了眯眼。

鹿清眠点点头:“那天放假我准备回苏市,我记得雨很大,然后我看见一个男人坐在路边淋雨,他穿的很破,右手还受了伤,我觉得他可怜,就把伞给了他,还给了他钱跟一些票。”

听到这话,鹿沐泽和王浩互看一眼,都不约而同皱起眉。

看来是鹿清眠的善心让吴兴国对她惦记上了,但因为找不到她,所以才会对跟她差不多类型的女孩下手。

又问了些其他问题缓解了鹿清眠的情绪,两人才出去。

“看样子,吴兴国这家伙是畏罪潜逃了。”

王浩刚说完,鹿沐泽就否定了他:“不,他还在盯着鹿清眠。”

“他都暴露了还敢作案?”

想起不久前送鹿清眠和刘建红来公安局时,那突然冲出来的三轮车,鹿沐泽脸色越来越难看。

吴兴国杀人手段残忍,很有可能走极端,他们得靠鹿清眠把人引出来,还得要保证好她的安全。

看了眼外头的天,鹿沐泽摘下帽子扔给王浩,转身又走进休息室。

见鹿清眠捂着肚子,还吞咽了两下,他问:“饿了?”

鹿清眠怔了怔,忙摇摇头:“不……”

可话还没说完,肚子就‘咕咕’的叫起来。

气氛登时尴尬。

第25章

鹿清眠顿觉脸颊被火烧了起来,根本不敢去看鹿沐泽。

早上就吃了两个包子,因为太困了,中午没吃就回宿舍睡觉,谁知道被刘建红拉出去,接过相亲的对象没见着,倒是碰见了顾骁珩,还被鹿沐泽带到了公安局。

折腾了快十个小时,她是真的有些饿了……

看着鹿清眠窘迫的模样,鹿沐泽顿觉好笑,但冷毅的脸丝毫不露笑意:“我刚好下班,送你回学校。”

听他要送自己,鹿清眠目光亮了亮,又下意识摆手:“不不不,太麻烦你了……”

“出了睡觉,你现在不能独行。”鹿沐泽委婉透露她的情况。

鹿清眠愣住,难道自己真的被凶手盯上了?

鹿沐泽转过身,示意她跟上。

鹿清眠呆呆哦了一声,起身亦步亦趋地跟着。

路过办公室时,有同事都伸长脖子使劲看,像是看见什么稀奇事儿似的。

“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儿出来的,一向凌晨才下班的鹿队居然这么早就走了!”

“你没看见他带着那个女大学生吗?这是要当护花使者了。”

“鹿队早点成家好啊,有了嫂子,他也少折腾咱们……”

王浩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他跟鹿沐泽同年进刑警队,公事这么些年,关系很铁,别人不知道,但他看得出鹿沐泽挺关注鹿清眠的,刚刚在问话时,眼睛就没离开过人家小姑娘。

没想到铁树也有开花的一天,鹿沐泽要是结了婚,他们这些光棍也多点认识女同志的机会了。

天逐渐昏暗。

往济北大学的桑塔纳突然停在半道。

鹿清眠回过神,才发现旁边是个国营饭店。

她诧异转头,正准备问为什么停这儿,鹿沐泽就打开了车门:“下车吧。”

“啊?可这儿……不是学校啊。”

鹿清眠嘟囔了一句,还是跟着下了车,只见鹿沐泽往饭店里走,还不忘转头示意她跟上。

是要吃饭?

“鹿队长,我还是回学校吃吧……”

“这个点了,食堂应该没有饭菜了,而且我也饿了,一起吃吧。”

听了这话,她犹豫了一下才跟着进去。

刚坐下,鹿沐泽就把菜单推倒鹿清眠面前:“想吃什么就点吧。”

鹿清眠把头摇成拨浪鼓:“还是鹿队长点吧,我吃什么都行,不忌口的。”

鹿沐泽顿了顿,也没多说,扫了眼菜单:“酸溜土豆丝,红烧鱼,麻婆豆腐,清炒小白菜,再来个回锅肉,谢谢。”

服务员记好菜便走了。

“会不会有点多?”鹿清眠有些担心,两个人点这么多菜会不会浪费。

“不多,我饭量大。”

看到鹿沐泽面不改色说着这话,她忍不住笑了,却又很快收住。

鹿沐泽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压了压唇角,没有说话。

菜上齐后,两人各自吃着饭,一直都在沉默。

直到快吃完时,鹿沐泽主动打开话匣子:“你跟顾政委很熟吗?”

今天顾骁珩那话里的意思越听越不对味,好像鹿清眠是他很重要的人一样。

鹿清眠立刻否认:“没有,顾政委就是救了我那天,我才认识的他。”

说到这儿,她又不免想起病房外听见的话。

顾骁珩说他真正爱的人是她,可两人拢共见了两次而已。

鹿沐泽嗯了一声,继续吃饭。

鹿清眠抬眼偷偷打量,握着筷子的手慢慢收紧。

他不会误会了吧?

正这么想,鹿沐泽突然问:“你有对象吗?”

第26章

鹿清眠差点噎住,目瞪口呆看着一脸正经的鹿沐泽:“没,没有……”

鹿沐泽放下碗筷,像是准备说一件很重要的事,刚张口,一道有些尖锐的女声骤然响起。

“骁珩,这不是你救的那个女学生吗?原来她有对象啊。”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顾骁珩站在柜台边,身旁还站着个女人。

鹿清眠认出来了,这不就是昨天在病房跟顾骁珩说话的女人吗?

顾骁珩没想到会在这儿又遇见鹿清眠,更没想到她居然会跟鹿沐泽一起。

一种被抢夺的感觉攀上心,让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于英楠乘机挽住顾骁珩的手,刻意道:“他们很般配啊,是不是?”

顾骁珩神色一冷,直接抽出了手,径自走向鹿清眠,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些:“怎么没回学校?”

见自己被撇下,于英楠脸上闪过抹难堪,瞪着鹿清眠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鹿清眠没察觉到于英楠阴狠的目光,只是疑惑顾骁珩为什么会是一副跟自己好像认识很久的模样。

“……我跟鹿队长吃饭,一会儿就回去啊。”

鹿沐泽没有说话,微微歪着头,姿势有些慵懒,可凌厉的眼神在面前的三人身上已经转了好几圈。

顾骁珩看了眼鹿沐泽,头一次不愿意把好脾气给别人:“我送你回去。”

于英楠有些急了,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骁珩,你不是答应了陪我一起吃饭吗?”

顾骁珩皱起眉:“你说你有重要的事说,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

又被拉了面子,于英楠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一听顾骁珩要送自己,鹿清眠直接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鹿沐泽站起身,径自走向柜台结账。

鹿清眠一看,也起身跟过去,朝顾骁珩说:“鹿队长会送我的,不麻烦顾政委了。”

说完,跟着鹿沐泽就出去上了车。

顾骁珩心登时收紧,痛意一点点蔓延开。

鹿清眠似乎是在可以疏远自己……

难道在这个世界,两人真的不会像以前那样走到一起吗?

上了车后,鹿清眠摸了摸口袋,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出来的匆忙,根本没带钱。

她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鹿队长,我今天没带钱,明天我会把饭钱送还给你的。”

鹿沐泽倒是不在意:“不用,就当是我请你,你也帮我查了案。”

顿了顿,话锋忽的一转:“另外,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鹿清眠疑惑地看着他:“什么事?能帮的我一定帮。”

看着她明亮的眼眸,鹿沐泽心神微动,头一次自觉有些窘迫地移开了视线:“……以后再说,现在还不急。”

鹿清眠嗯了一声,乖乖的坐好了。

或许是因为精神紧绷了一整天,她没一会儿就打起盹儿来,头一点一点的。

鹿沐泽看了她一眼,不露声色地降低了车速。

二十分钟后,车在济北大学门口停了下来。

鹿沐泽率先下车,轻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不自觉放轻了声音:“醒醒,已经到了。”

鹿清眠睁开眼,惊觉自己睡过去了,连忙下车,可脚刚一沾地,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很不文雅的超前扑倒。

眼看就要摔了个狗吃屎,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了她。

‘砰’的一声闷响,她撞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第27章

“你没事吧?”

头顶传来低沉的嗓音,让鹿清眠木讷抬起头,一下跌进男人深不见底的墨眸中。

她像是被烧了尾巴的猫,一下蹦开了:“对,对不起!”

鹿清眠感觉整个大脑都乱嗡嗡的,根本不敢看面前的人,可刚刚那淡淡的皂角香,还萦绕在鼻尖周围。

看着脸蛋通红,双手搓着衣角的女孩,鹿沐泽舌尖扫过上颚,语气淡淡:“没摔着就行,快进去吧。”

“……嗯,鹿队长再见。”

鹿清眠不好意思待下去,挥挥手转身就跑进了学校。

直到看到那抹身影消失,鹿沐泽才靠到车门上,从口袋里摸出烟。

衔了一根在嘴里,点燃。

烟雾缭绕间,他的眸子格外明亮,复杂的情绪开始翻涌。

吐了几个烟圈,他低头看了看摊开的手。

腰……有点细。

当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鹿沐泽突然觉得自己很流氓,居然对一个小姑娘有这么不正经的想头。

可想起那张娇俏泛红的脸,他的心却有种从没有过的波动。

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痒痒的。

半晌,抽完了整支烟,鹿沐泽才上车回家。

宿舍。

刘建红还在为鹿清眠担心,见人回来了,立刻扯住她准备关心一番,但见她红着一张脸,嘴角还挂着笑,登时一头雾水。

“清眠,你不是被卷进凶杀案了吗?我看你的样子,怎么像谈对象了似的。”

鹿清眠回过神,忙收敛住笑:“没有,就是……就是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

刘建红哼了一声,忍不住又问:“是不是鹿队长送你回来的?”

“嗯……”

鹿清眠点点头,不由想起刚刚那个意外的拥抱。

幸好是晚上,校门口没人,这要是白天被人看见了,她估计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刘建红一下被转移注意力:“哎哎哎,今天怎么回事啊?那个穿军装的是不是救你的顾政委啊?”

听见她提起顾骁珩,鹿清眠微微蹙眉:“对。”

“他看起来也好年轻,而且长得也好好看啊……”刘建红一脸羡慕的看着她,“果然是长得漂亮招人稀罕啊。”

说着,又凑过去贼兮兮地问:“告诉我,你喜欢哪个?”

鹿清眠瞪了她一眼:“你又胡说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你比较中意哪个。”刘建红扁扁嘴。

鹿清眠没搭理她,翻出衣服准备去洗澡,心里却又不免想起在饭店时的事。

她实在想不通,顾骁珩为什么像是跟自己是旧相识的样子,而且还……

越想,鹿清眠越觉得烦躁,再想到刘建红刚刚的问题,她脑子里居然浮现出鹿沐泽的模样。

她心跳微顿,比起顾骁珩,自己好像跟乐意亲近鹿沐泽啊……

不对,她在胡思乱想什么?鹿沐泽对自己只是对老百姓那样的关心照顾,她怎么能往那方面想呢?

鹿清眠几次深呼吸,把不该有的念头全甩了出去才端着脸盆出宿舍。

另一边,鹿沐泽刚回到家,就看见母亲铁青着脸坐在客厅。

他才想起她说今天下午相亲的事,自知躲不过她的教训,便一脸无所谓地坐了过去。

“不是让你下午请假,我带你去见人家姑娘吗?”鹿母劈头盖脸责问,“你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是不是?”

鹿沐泽揉着额角,冷不丁地说:“妈,别再给我安排相亲了。”

停了顿了瞬,他声音坚定了几分:“我已经有对象了。”

第28章

鹿母愣住,刚要烧起的怒火一下子熄了:“有对象了?啥时候的事儿?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她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哪里人?父母什么工作?”

听着母亲连珠炮似的询问,鹿沐泽头疼不已:“这几天谈好的,没来得及跟你说而已,下次我带她过来见你。”

说完,也不顾鹿母求知的迫切心情,他起身就回了房。

鹿母心里是半喜半忧。

喜是儿子终于开了窍,肯谈对象了。

忧便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同学交代,明明之前自己口口声声说儿子没对象,现在突然又有了,她怎么好意思跟老同学说啊……

想到这儿,鹿母沉叹了口气。

墙上的挂钟慢慢指向了一,风透过窗隙,吹进空阔的房间。

原本熟睡的顾骁珩突然惊醒,他喘着粗气,冷汗大颗从额头滑落,眼中满是未退的惊惶。

环顾四周,漆黑一片。

慢慢的,他回过神,却发现心脏的疼痛丝毫没有减弱。

不过几个小时,他竟然做了三个梦。

一个是梦见鹿清眠在水中挣扎,他想救她,可他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河面。

一个是梦见自己白发苍苍躺在床上,身边只有同样两鬓斑白的鹿清眠,他抓着她的手,无法控制地喊出了‘英楠’。

鹿清眠哭了,沧桑的双眼有无奈、委屈和悲痛,更多的是自嘲,仿佛在嘲笑自己倾尽一生,最后却成了别人的影子。

而另一个梦就是鹿清眠站在自己面前,挽上了别的男人的手,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每一个梦,都像把利刃穿透顾骁珩的胸口,入骨的痛。

打开灯,望着空荡的房间,他微红的双眼浮起丝坚定。

无论如何,他再也不能重蹈覆辙!

因为鹿沐泽的话,鹿清眠这一个星期除了上课就是宿舍和食堂,再没出过校门。

刘建红是个爱玩的性子,但也害怕被坏人盯上,只能跟着她一起憋在学校里。

这天,鹿清眠吃完饭正准备去阅览室,身后突然传来顾骁珩的声音。

转身看去,一身军装的顾骁珩正朝自己走来。

鹿清眠愣住,心里顿时就不舒服了。

可顾骁珩明明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为什么她莫名会觉得膈应?

秉着礼貌,她还是打了招呼:“顾政委,您怎么来这儿了?”

语气里的疏离让顾骁珩心头微紧,但还是平静掩去:“路过,想到你在这儿念书,就过来看看。”

顿了顿,忽然从口袋拿出支钢笔:“这个是派克钢笔,你应该用得到。”

看着那黑亮的钢笔,鹿清眠一下没反应过来。

不是路过进来看看吗?怎么突然送起东西来了?

她又是一通拒绝:“无功不受禄,何况顾政委救我的事,我还没报答呢,怎么好意思再受您的东西啊。”

两人说话间,已经有不少的同学看过来了,那些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见鹿清眠拒绝,顾骁珩皱起眉:“清眠,我……”

话还没说完,眼前女孩的视线突然穿过自己,目光也亮了些。

顾骁珩还没反应,鹿清眠就越过自己,朝身后跑去。

转过身,才发现鹿清眠正在跑向鹿沐泽……

第29章

“鹿队长,你什么时候来的?”

鹿清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他们三个人从那天起就总能撞在一块。

可看到鹿沐泽,她眼中却是自己都没发觉得欣喜。

鹿沐泽看了眼不远处目露不甘又痛心的顾骁珩,才将视线落在鹿清眠身上:“刚来,有两件事找你,你现在有时间跟我去趟公安局吗?”

鹿清眠点点头:“有的。”

说完,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朝顾骁珩挥挥手:“顾政委,我要跟鹿队长去公安局一趟。”

顾骁珩一噎,又一次看着鹿清眠跟鹿沐泽离开。

而这一幕,跟那晚的梦竟然那样相似。

他捏紧了拳,突然有些无力。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更靠近鹿清眠,让他更无措的是,鹿清眠似乎也很不乐意自己的靠近……

出了校门,鹿清眠坐上了鹿沐泽开来的桑塔纳,一路往公安局去了。

“凶手已经抓到了。”

听见鹿沐泽这么说,鹿清眠愣了一下,不觉替他高兴起来:“那太好了,你们案子可以结了。”

顿了顿,又皱起眉:“不过,他怎么能那么狠心,杀了五个女孩……”

“心理扭曲。”

鹿沐泽并没有过多解释,他怕鹿清眠会认为是她自己的善意导致吴兴国犯罪的,所以只能选择一个比较合理的理由。

毕竟善良没有错。

把鹿清眠带到公安局,让她指认了一次后,鹿沐泽才让人对吴兴国进行最后的审讯。

签完确认书,鹿清眠忍不住问:“鹿队长,你不是说有两件事吗?还有件事是什么?”

鹿沐泽少有的僵了一下,扫了圈同事们看戏似的目光,转身走了出去:“出去说。”

鹿清眠眼底划过抹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

直到两人走到走廊拐角,鹿沐泽才开口:“我想请你暂时假装我对象,去见见我妈。”

听到这话,鹿清眠瞪大了眼:“假装你对象?”

她耳尖不由红了些,局促地绞着衣角:“可……”

“我知道这个忙的确有些唐突,但我实在需要你的帮助。”鹿沐泽握拳挡住嘴,轻咳了两声,也不自在地偏过头。

要不是母亲每天催,他也不会拉下脸让鹿清眠假装自己对象去骗她。

毕竟局里没什么女同事,有也是成了家的。

面对鹿沐泽这番话,鹿清眠咬了咬唇,轻轻嗯了一声:“那……什么时候去?”

鹿沐泽微微一怔,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快。

察觉到对方诧异的目光,鹿清眠绯红着脸解释:“我不是还欠着鹿队长一顿饭吗,这个就当还那顿饭的情吧……”

闻言,鹿沐泽心莫名一软:“好,你下午还有课吗?”

“没有。”

“那五点半我去学校接你。”

“好。”

两人一来一回,定下了‘见家长’的时间。

鹿沐泽看了眼手表:“那我现在送你回去吧。”

鹿清眠摇摇头:“不用了,凶手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吗?我自己回去就行,一会儿你肯定很忙,不耽误你时间啦。”

说着,朝他摆了摆手后就跑了。

看着女孩兔子似的背影,鹿沐泽嘴角不自觉扬起。

“啊哈!咱们铁面无私的大队长居然笑了!”

第30章

王浩突然跳出来,一脸抓住把柄的表情。

看见他,鹿沐泽的笑顿时就消失了,又恢复了以往面无表情的模样:“事做完了?”

王浩嘿嘿一笑:“事儿永远都做不完,鹿队,结婚的时候记得请咱们兄弟几个喝喜酒啊。”

鹿沐泽抿抿唇,什么话都没说地走开了。

另一边。

鹿清眠回到宿舍,就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翻了出来。

躺在上铺看书的刘建红一看,惊讶道:“别告诉我你要换宿舍了。”

“什么啊……”鹿清眠白了她一眼,拿起一件蓝色的布拉吉比在自己身上,“这件好看吗?”

见向来不注重打扮的人居然主动问这个问题,刘建红来了兴趣,立刻下了床:“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想打扮起来了?”

鹿清眠嘟囔着,也不好明说:“晚点要去见老同学,就像收拾的好点儿。”

刘建红狐疑看着她:“老同学?什么样的老同学值得你开始这么花心思?”

“你就别问了,快点帮我看看,到底穿哪儿件?”

看鹿清眠是正正经经要打扮,刘建红便给她精心选了一套衣服,又给她化了个淡妆。

很快到了五点半。

换了身便服的鹿沐泽靠在路边的车上,微微歪着头看了眼手表。

俊朗的身影让不少女学生频频回头去看,有几个索性站在原地议论着要不要上去认识一下。

“鹿队长……”

绵软的声音让鹿沐泽怔了怔,转头看去,目光一怔。

女孩穿着件时下流行白色泡泡袖短衬,一条淡蓝阔腿裤,驼色的矮细跟鞋,乌黑微卷的长发分成两束垂落在两侧,因为化了个淡妆,让她本就秀美的五官更加惊艳。

鹿清眠脸色微红,很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角。

其实这身衣服是刘建红的,虽然合身,但根本不是她平时的风格。

见鹿沐泽看着自己不说话,心登时一沉:“是不是……不太端庄,我回去换一身。”

说完,转身就要跑回学校。

鹿沐泽手疾眼快抓住她的手腕,看到她澄澈的眼眸,他轻咳了两声,别过脸:“不用……很好看。”

听到他肯定的夸赞,鹿清眠抿唇低下头,难掩眉眼中的雀跃。

上了车,两人偶尔聊了几句,直到车快要驶进小区,鹿清眠呀了一声,忙让鹿沐泽停车。

“怎么了?”鹿沐泽不解看向她。

“我不能空手去。”

鹿清眠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虽说是假装的对象,但也是头一次去拜访鹿沐泽的母亲,两手空空像什么样子。

鹿沐泽轻轻按住她的肩:“不用了,我都准备好了。”

顺着他的视线,鹿清眠看见后车座上放着一网兜的水果,两袋麦乳精,还有一箱牛奶。

“让你帮忙,怎么能让你再去破费。”

鹿沐泽替她系好安全带,继续开车。

鹿清眠凝着身边话里似是带着笑意的男人,眼神逐渐放柔。

真奇怪,她跟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顶多算是朋友,可为什么每次跟他在一起,她都感觉到很安心,连心跳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车停了下来,鹿沐泽去解安全带,转目间却见鹿清眠盯着自己发呆,有些好笑:“你老盯着我,我脸上有花吗?”

鹿清眠回过神,懊恼又窘迫地收回眼神,匆匆下车:“抱,抱歉……”

见他拿上后车座的东西,她下意识要去帮忙:“鹿队长,我也拿点吧。”

鹿沐泽却避开她的手,微微俯身凑到她面前,低沉的嗓音夹杂着电流似的,震的她耳朵微微发麻。

“记得,在我妈面前要叫我‘沐泽’。”

第31章

鹿清眠眼睫微微一颤,心里将这个名字反复念了好几遍。

鹿沐泽又说:“试着叫一次。”

脱下了警服,他那身凌厉的气势好像也弱了,此刻反倒像个大哥哥,教着一个懵懂的孩子。

望着那双深邃的墨眸,鹿清眠红唇轻动:“沐泽。”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片羽毛,可落在鹿沐泽心中的水面上,荡开了层层涟漪。

他目光微凝,不知怎么地再次要求:“再叫一次。”

鹿清眠大胆了些,声音也清亮许多。

鹿沐泽差点就控制不住,抬手去揉她的头。

意识到自己差点失态,他忙直起身子,用平时的正经遮掩:“好了,上去吧。”

看着男人大步走在前头,鹿清眠心情莫名好了许多,她又无声叫了几声‘沐泽’才跟了过去。

一进鹿家门,鹿清眠便闻到了一股立香的气味。

宽敞的客厅里,她一眼就看见角落桌子上的遗像。

相片中是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穿着警服,跟鹿沐泽有五六分像。

“我妈应该是去买菜了,你先坐会儿。”

鹿沐泽放下东西,又给她倒了杯水,见她看着角落的照片,手微微一顿:“那是我爸。”

鹿清眠皱起眉,眼中划过抹心疼:“他跟你一样是刑警吗?”

“不是,他是缉毒警,十二年前在抓捕毒贩的时候牺牲了。”

鹿沐泽语气很平静,似乎早已经从当年骤然丧父的打击中缓和过来了。

听到这话,鹿清眠肃然起敬:“我……能给叔叔上柱香吗?”

鹿沐泽愣了瞬后点点头。

得到同意,鹿清眠才走过去点燃一炷香,虔诚地拜了拜才把香插上。

她知道缉毒警的辛苦,为了保护人民,他们每一次执行任务都直面生死,为了保护家人,哪怕牺牲了都不能立座碑。

鹿沐泽上前,将燃尽的蜡烛换新:“我之前也想跟爸一样做缉毒警,但我妈不肯,怕我跟爸一样离开他,我就做了刑警。”

“可刑警也很危险。”鹿清眠抬头看着他,语速有些快,“你得保护好自己。”

看着她关切的眼神,鹿沐泽心好像都被棉花包裹住了。

除了母亲,鹿清眠是第一个这样关心自己的异性。

他抿抿唇,声音无意识地放轻:“我会的……”

话刚落音,‘咔哒’一声,大门被推开,拎着菜的鹿母走了进来。

一见里头儿子跟一个漂亮女孩站的那么近,一时间愣住了。

鹿沐泽率先反应过来,上前把菜接过来。

鹿清眠也很有眼力见地过去打招呼:“阿姨好。”

“你好你好……”鹿母打量着她,眼中划过抹满意。

模样不错,举止也落落大方,但是……怎么有点眼熟。

“妈,这都是清眠给你买的。”鹿沐泽看了眼桌上的东西。

鹿母诧异,看着鹿清眠的眼神一下亮起来了:“你是鹿清眠?”

面对她的反应,鹿清眠跟鹿沐泽互视一眼,俨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鹿母又问:“你是不是苏市人,妈妈叫于兰,爸爸叫鹿平业?”

这回轮到鹿清眠惊讶了:“是,阿姨您怎么知道?”

鹿母喜不自胜地拍了拍鹿沐泽的胳膊:“清眠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小学同学的女儿,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

第32章

一听鹿母的话,鹿沐泽跟鹿清眠都愣住了。

“早知道你们已经好上了,我也用不着去跟于兰道歉,现在还闹了笑话……”鹿母气笑了,“说到底你们还是有缘啊!来来来,清眠快坐。”

说着,就拉着鹿清眠坐下来,婆婆看儿媳妇似的问:“跟阿姨说说,你咋跟沐泽在一块的,他这小子,愣是一个字也没跟我透露。”

到现在,鹿清眠才弄清楚,原来母亲说的那个小学同学的儿子,竟然是鹿沐泽。

那鹿沐泽不就是她要相亲的对象?

想到这些,鹿清眠一下红了脸,根本不敢去看鹿沐泽,结结巴巴说着:“那个,我跟沐泽……”

“妈,有什么话吃了饭再说。”鹿沐泽适时开口解救她。

鹿母也反应过来:“对对对,沐泽你好好陪清眠,妈去给你们做好吃的。”

鹿清眠也站起身:“阿姨,我去帮你。”

鹿母直接把她按回去:“不用不用,你来做客,怎么能让你动手呢,好好坐着。”

说完,拎着菜就去厨房忙了。

鹿沐泽坐下,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

想到两人居然差点相亲,鹿清眠感觉两人的相处都尴尬起来。

“没想到这么巧。”鹿沐泽突然说了句。

她啊了一声,木讷点头:“对啊……”

“吃吧。”鹿沐泽递来削好皮的苹果。

鹿清眠双手接过:“谢谢。”

她细细啃着,目光因为微妙的气氛而不能停留在一个地方。

忽然,她视线停在茶几下一个翻开的相册上。

看到照片中三四岁戴着几乎盖住了他整个脑袋的大盖帽的小男孩,眼神亮了亮:“这是你吗?”

鹿沐泽顿了顿,还是大方地拿了起来:“嗯,我妈没事就翻翻。”

他将相册递过去,又无比自然地接过她啃得坑坑洼洼的苹果。

鹿清眠没察觉他的动作,顺手接过相册便翻起来。

里头都是鹿沐泽从小到大的照片,还有鹿母的,因为职业原因,鹿父的照片很少。

唯一一张全家福,还是鹿母抱着还在襁褓里的鹿沐泽,和鹿父一起幸福的笑着。

越看,鹿清眠越心疼。

她似乎能想象到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鹿母就会红着眼翻着相册思念着丈夫,鹿沐泽看到父亲照片时落寞和想念的眼神。

不一会儿,鹿母就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出来:“清眠,沐泽,快来吃饭。”

饭桌上,鹿母不停地给鹿清眠夹菜:“来,多吃点,看你瘦的。”

鹿清眠看着碗里的小山,哭笑不得:“谢谢阿姨……”

虽然鹿母很热情,但她实在是不喜欢吃豆腐跟偏肥的肉。

不好让鹿母为难,她正要夹菜塞进嘴里,鹿沐泽突然倾身把她碗里的豆腐跟肥肉夹走。

鹿清眠和鹿母都愣愣看着他。

鹿沐泽面不改色:“妈,清眠不太吃豆腐跟肥肉,我爱吃。”

鹿母这次反应过来:“瞧我,我忘了问清眠忌不忌口了,清眠啊,你想吃什么自己夹,下次来你告诉阿姨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

鹿清眠更不好意思了,但还是悄悄朝鹿沐泽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吃完饭,又跟鹿母聊了会儿,天就黑了。

在鹿母的坚持下,鹿清眠答应过几天再过来吃饭。

鹿沐泽送她回学校,下楼时,两人并肩走着。

鹿清眠还想着今天的阴差阳错,身边的鹿沐泽突然停下脚步,紧接着,他沉哑的声音响起。

“要不要试试?”

第33章

鹿清眠回过头,不偏不倚撞上鹿沐泽汪洋般让人沉溺的眼神。

“试试?”

鹿沐泽走向她,朦胧的灯光照着他平日冷毅的脸庞,勾勒出透着温和的光影。

“试试……处对象。”

他喉间滚动,眉目间淌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二十七年里,他身边不乏有异性,但他的心只扑在学业和案子上,这种话还是第一次说出口。

鹿清眠微皱的眸子颤了颤,以为自己听错了,可面前男人认真的注视告诉她,她没有听错。

鹿沐泽……要跟她处对象!?

心和脑子好像乱了,她紧张眨着眼:“不是说……假装对象吗?”

两人虽然差点相了亲,但这回也只是做个戏,没想到假戏真做了。

鹿沐泽轻轻咳了两声,耳尖难得有些泛红:“我不太会说话,但我清楚,我对你有心思。”

女孩在这方面总是很腼腆,他便主动挑明了心意。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鹿清眠。

两人明明认识不久,连见面的次数都不多……

又或许,从第一次见到她时,自己就被她那双清泉般的眼睛吸引了吧。

想到这儿,鹿沐泽心里感叹,自己果然还是个俗人。

而鹿清眠整个人都僵住了,但却能明显感觉到心里涌上了从没有过的悸动和喜悦,这种感觉就像看着自己亲手栽种的花绽放了。

可面对她的沉默,鹿沐泽的心动荡起来,他慢慢握紧了拳:“也许我不是你的最佳选择,因为我的职业,以后可能不能很好的照顾你,如果你觉得不行,我也不勉强……”

“没有!”

鹿清眠像是怕他误会,飞快摇摇头,而后又红着脸垂眸,声音很轻:“你是英雄,我很敬佩,也很……喜欢。”

鹿沐泽瞳孔微微紧缩,一种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涌向四肢。

他竭力压制,却让声音更加沙哑:“那你答应了?”

鹿清眠抬头看着他,认真地点点头。

鹿沐泽紧握的拳慢慢松开,心里也像是卸下了担子,嘴角不自觉地弯起:“走吧。”

两人走了几步,鹿清眠就感觉手被另一只带着薄茧的手轻轻裹住。

她微微一怔,抿唇笑着回握住。

半小时后,车在校门口停下。

“谢谢……”

晚风吹来,夹杂着丝丝凉意,让鹿清眠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鹿沐泽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克制内心的想法,伸手慢慢把人抱进了怀里。

鹿清眠身体登时僵硬了,可贴在男人让她安心的胸膛前,又逐渐放松下来。

“我不能经常陪着你,但我保证,除了上班,我余下的时间都是你的。”

他说话时,她能感觉到他胸口的震动。

鹿清眠笑了笑:“我只希望你在每次任务里平平安安的。”

听了这话,鹿沐泽心不觉一软。

但又想起了一件事,他轻轻放开手,握着她的肩膀:“顾政委好像对你挺特别的。”

说话间,他语气含着丝微不可察的酸味。

鹿清眠皱起眉:“我感觉到了,可我对他只有感激,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过他是军人,应该不会犯纪律性的错误。”

见她都这么说了,鹿沐泽慢慢放下了心。

只要她对顾骁珩那个心思,自己也就没必要吃那些干醋了。

“好了,赶紧回宿舍休息吧。”

“嗯,你回去开车小心点。”

目送鹿清眠进了学校,鹿沐泽才上了车。

他握着方向盘,似是还在回味刚刚的拥抱。

半晌,鹿沐泽才找回心神,启动车子远去。

第34章

半个月后。

乘着今天没课,鹿清眠去鹿家看望了鹿母,又做了几个菜,想给鹿沐泽送去。

想着鹿沐泽职业的特殊性,她并没有透露自己跟她在一起的事儿。

而让她松了口气的是这些天,顾骁珩并没有来找她。

之前听说市里要开军人代表大会,想着他估计是忙着。

这样也好,要是他过来,自己也很烦恼。

最近没有大案,鹿沐泽便让人照旧翻出以前未破的悬案,进行案件分析。

眼看到了饭点,王浩的肚子已经饿的不行了,他正想提醒还沉浸在案卷中的鹿沐泽,便看见鹿清眠拎着饭盒紧紧站在门口。

“鹿队,你对象给你送饭来了。”

他挑挑眉,示意鹿沐泽往后看。

鹿沐泽转头看去,刚毅的眼神顷刻柔了下来:“你们先吃饭去吧。”

听了这话,王浩几个不干了,纷纷起哄:“哎哎哎,就不能让咱们蹭口饭啊?”

鹿沐泽理都没理,径自起身朝鹿清眠走过去:“大老远的,你怎么过来了?”

她脸被晒得红扑扑的,额头上都是密汗。

他皱起眉,有些心疼地帮她擦掉了汗。

察觉到别人带笑的目光,鹿清眠腼腆一笑:“今天我没课,就去看阿姨了,顺便做了点饭菜给你,快趁热吃吧。”

休息室里,鹿清眠打开饭盒:“我不怎么做饭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粉丝白菜,土豆炖肉,肉末茄子,还有碗排骨汤。

鹿沐泽夹了块肉放在嘴里,咀嚼了两下才说:“很好吃。”

事实上,有点咸。

鹿清眠眉眼一弯:“真的?那你多吃点。”

鹿沐泽嗯了一声,默默喝了一口还算清淡的汤后大口又不失文雅的吃起来。

鹿清眠就这样看着,觉得心从没这样满足过。

没想到饭吃到一半,王浩突然急匆匆冲过来:“鹿队,来事儿了!”

鹿沐泽面色骤变,直接放下筷子拿起帽子,但还是不忘嘱咐鹿清眠:“快回学校吧,好好休息,饭菜留着我回来吃。”

说完,带着王浩大步离开。

鹿清眠担忧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着吃了一半的饭菜,叹了口气。

他们真的辛苦,连一顿饭都不能吃完……

想起鹿沐泽说饭菜留着回来吃,她有些担心。

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天热,要是隔了夜,饭菜肯定就坏了。

鹿清眠收拾起饭盒,拿起筷子时顿了一下,夹起一块茄子吃了一下,登时脸就绿了,直接把茄子吐在了垃圾桶里。

又尝了尝其他的菜,都很咸。

怪不得鹿沐泽吃一口饭菜就喝一口汤……

想到他面不改色地把这些咸菜吃下去,鹿清眠愧疚又暖心。

看来下次做饭,自己还是得好好注意一下。

收拾好饭菜,鹿清眠便想趁着下午的空闲去阅览室看看书,没想到刚回学校,周围的同学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突然成为焦点,她莫名有些不安。

正当她不明所以时,刘建红风风火火跑过来:“清眠,你可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鹿清眠一头雾水。

“你赶紧去告示栏看看,有人贴大字报说你勾引军区政委呢!”

第35章

听了刘建红的话,鹿清眠直接懵了。

勾引军区政委?

她什么时候勾引顾骁珩了?

刘建红更急了,直接把她拖到几乎被人围满的告示栏那儿,好不容易挤进去,就看见一张占了告示栏大半的红底黑字大字报。

没有署名,可通篇都在说鹿清眠跟顾骁珩怎么亲密,破坏人家的感情,影响军民团结。

“这是谁贴的?”鹿清眠脸都被气紫了。

刘建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也不知道,我是去打饭的时候看见的。”

话落,人群中传出一道轻蔑的奚落。

“居然去勾引军区政委,以为自己长了张狐狸精的脸了不起,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啊!”

两人看去,对方正是隔壁宿舍的赖红妹。

赖红妹为人一向刻薄,嫉妒心又强,最忌讳漂亮成绩又好的鹿清眠。

平时往她脚前‘不小心’洒水,或者推搡冲撞的事儿没少干,鹿清眠也懒得跟她计较,没想到这时候反倒被她挑起火来了。

鹿清眠还没说什么,暴脾气的刘建红直接怼回去:“谁狐狸精?清眠本来就是凤凰,哪像你,尖嘴猴腮的野鸡!”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骂,赖红妹哪里肯,顿时竖起了眉眼:“你再说一遍!”

“说你是野鸡呢,没听明白!”刘建红毫不示弱,声音又拔高了几分。

赖红妹咒骂着上去扯她的头发,两人扭到了在一起,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

鹿清眠担心刘建红吃亏,忙要劝:“建红,建红,快停手……”

刘建红根本不听,直接照着赖红妹的脸就是一耳光:“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平时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你以为你是谁啊!”

赖红妹捂着红肿的脸颊,疼的龇牙咧嘴,嘴里还不往骂:“物以类聚,鹿清眠勾引男人,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刘建红怒不可遏,巴掌直往她脸上招呼:“我让你骂!我让你骂!”

眼看赖红妹要抓刘建红的脸,鹿清眠下意识抬手挡住。

尖锐的痛在小臂炸开,白皙的受伤登时多了三道血痕。

现场乱成一锅粥,好在有人去叫了老师,三个人都被带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一进去,赖红妹没了刚刚凶恶,反倒哭起来倒打一耙:“老师,她们两个不仅骂人,还动手打我,你看我的脸……”

刘建红恨的牙痒痒:“放屁!明明是你先骂人先打人的!”

班主任严肃敲着桌面:“行了,你们俩都安静点!”

说着,看向脸色难看的鹿清眠:“清眠,大字报上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你可是播音主持系的优秀学生,怎么突然出了这种事?”

鹿清眠急切解释:“老师,我没有勾引顾政委,顾政委的确是救了我,我跟他见面次数都不超过五次,怎么会破坏他跟别人感情呢!”

赖红妹冷哼:“就装吧,上回顾政委不是过来找你了,还送东西给你了。”

鹿清眠看着她,皱起眉:“你认识顾政委?”

赖红妹一僵,磕磕巴巴反驳:“他穿着军装过来,级别还不低,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就是顾政委。”

“你看见他送我东西了,那你看见我收了吗?”鹿清眠冷着脸问。

赖红妹一噎,顿时说不出话了。

一旁的刘建红得意起来,暗自朝鹿清眠竖了个大拇指。

班主任也看出里头有问题,但这事牵扯到军区的政委,万一处理不好肯定会造成严重的影响,便让三人各自回去写检讨,让人清理大字报,再去找了校长。

出了教学楼,刘建红更不服气:“写什么检讨,我们又没错!”

再看身边的鹿清眠,见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忍不住问:“清眠,你不会真在反思自己吧?你可是受害者啊!”

鹿清眠摇摇头,神情严肃:“我在想,到底是谁这样针对我。”

第36章

“除了那个赖红妹,还能是谁?”刘建红哼了一声。

鹿清眠拧着眉,又摇摇头:“不对,这不是她的作风。”

赖红妹虽然处处针对她,但每次都玩些小孩子的把戏,贴大字报,还把军区政委这事儿牵扯出来做文章,弄不好是要进局子的,以赖红妹的胆量肯定是不敢的。

刘建红看着陷入沉思的鹿清眠,啧啧道:“我发现你现在很像一个人。”

鹿清眠不解:“谁?”

“鹿队长。”

听到刘建红这么说,鹿清眠脸色微红:“哪有……”

“算了算了,先别管那些了,你看你的手,血都快干了,跟我去医务室吧。”

刘建红拉着她就往医务室去。

事情还在发酵,鹿清眠一下成了其他人眼里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她一直坚信身正不怕影子斜,也相信校方会还自己一个清白,可一连三天,班主任和校长那边都没有动静。

照班主任的话说是市里的军人代表大会还没结束,这事暂时不能声张。

鹿清眠终于感到委屈和不安,偏偏鹿沐泽去查案了,一直都没回来。

这天,在去看望过鹿母之后,她回校的路上顺道去了趟供销社,帮刘建红买些红糖。

刚出门,就跟一个人撞在了一块,手里的红糖差点掉在地上。

“这么巧,又遇上了。”

听见这刺耳的声音,鹿清眠抬头一看,竟然是于英楠。

她抿抿唇:“挺巧的。”

对于这个每次都用刀子般眼神看着自己的女人,她并不想接触,所以拢好袋子就要走。

谁知道于英楠突然抬手拦住她的去路,眉眼中也多了分挑衅:“小姑娘,姐姐还是劝你一句,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要肖想,免得最后连自己脸面都没了。”

鹿清眠愣了愣,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想起几天前学校的大字报,脸色一沉:“那张颠倒黑白的大字报是你搞的鬼?”

于英楠抿唇一笑:“我只是把事实告诉大家而已,算不了颠倒黑白。”

说着,像是胜利者似的端起架子:“我告诉你吧,我跟骁珩很早就认识了,他对我情根深种,我们俩的感情是任何人都插不进来的。”

听了这话,本来还很愤怒的鹿清眠突然就笑了。

而这一笑,像是让于英楠感受到了侮辱,眼神也狰狞了许多:“你笑什么?”

“我笑你幼稚。”

鹿清眠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如果顾政委对你真的情根深种,任何人都插不进你们的感情,你为什么要用那样下三滥的手段污蔑我?”

“撇开你要给我使绊子不说,你就没想过你这么做会给顾政委带来什么影响吗?”

这番话像是巴掌,狠狠打在于英楠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无法反驳,却又不肯服软:“你什么意思?是在教训我吗?”

鹿清眠挺直了腰板:“没错,但你要是没有良心,教训你也没有用。”

于英楠的怒火‘噌’的冒了上来,她扬起手狠狠朝鹿清眠的脸扇去。

可就在手距离那张脸一拳距离时,一只骨节分明地大手狠狠扼住她的手腕。

转眸望去,于英楠心陡然一沉!

第37章

“骁珩?你,你怎么在这儿?”

于英楠白了脸,整个身子好像都跟着气势软了下去。

顾骁珩眼底翻腾着愠色,温润的声音也比以往低了几分:“我刚开完军人代表大会回来,没想到就看见你在这儿打人。”

于英楠急了,忙放下手解释:“是她说话太难听了,我气急了才……”

然而顾骁珩却没有管她,转头看向鹿清眠,眼神骤然柔了下去:“没事吧?”

鹿清眠摇摇头,对他眼中的深情视而不见。

似是感觉到她更加明显的疏远,顾骁珩心收紧了几分。

这些日子他一直处理军区的事儿,又忙着代表会议,根本没时间来找鹿清眠。

而且他心里已经有些危机感,总想着两人这样下去,可能就成了两条平行线,永远没有相交的时候。

好几次,他都想转业了……

鹿清眠看着面前的顾骁珩,似乎是明白他还不知道那张大字报的事儿。

又看了眼脸色难看的于英楠,她故意说:“顾政委,您上次救了我,我很感激,虽说军民一家亲,但如果被人误会勾引您,我觉得咱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顾骁珩眉目一拧:“什么意思?”

鹿清眠直言不讳:“这位女同志去我们学校贴大字报,说我勾引您,破坏了您跟她的感情,作风恶劣,建议学校开除我。”

听了这话,顾骁珩面色骤沉。

于英楠慌了:“不是不是,骁珩,你别听这个丫头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们去学校问问就知道了。”

鹿清眠彻底没了耐心:“我还有事,先走了。”

撂下这句话,她直接绕过两人离开。

顾骁珩心一空,也不管于英楠,连忙追了上去:“清眠,等等!”

察觉到他又要抓自己的手,鹿清眠灵活地躲开了,压着性子说:“男女授受不亲,请您自重。”

顾骁珩一噎,僵在半空的手慢慢收回去握成拳:“我们能好好聊聊吗?有些话……你可能不相信,但是……”

话到嘴边,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所有的经历都太匪夷所思,如果就这样跟鹿清眠说他们本来是夫妻,但她因为救人牺牲,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找她,想好好补偿她,她真的会信吗?

鹿清眠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顾政委,虽然不知道您对我的那些感情从何而来,但我还是想跟您说清楚,我对您只有感激,里面没有掺杂一丝爱情。”

顿了顿,还是想彻底断了他的念头:“而且,我跟鹿队长已经在一起了。”

这句话,对顾骁珩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他紧缩的瞳孔颤抖着,只觉呼吸都被狠狠扼住:“你跟鹿沐泽?”

鹿清眠点点头:“是的,我们在一起很好,所以我希望咱们保持距离,不只是出于礼貌,也为了您政委的颜面。”

一字一句,都像烈火灼烧着顾骁珩的心,剧痛炸开。

无措开始翻腾,催化着他的不甘:“你为什么会选他?”

在他的认知里,鹿清眠应该爱着他才对,即便现在一切跟以前的认知不一样,但鹿清眠是鹿清眠,他是顾骁珩,两个人本该走到一起。

而且老天爷既然让他出现在这个没有跟鹿清眠结婚的世界,不就是要让他弥补遗憾吗?

鹿清眠看着顾骁珩,声音清晰:“因为他太好了。”

第38章

顾骁珩捏着拳,用力到骨节都开始泛白:“你说的好,是说他能对你有求必应?”

鹿清眠皱起眉,似是很不满意他的话。

“他不能,他是刑警,他的时间不属于我一个人。”

谈起鹿沐泽,她的眼神闪烁起温柔的光:“他真的很忙,有时候会在办公室熬夜查案,他也很勇敢,会不顾危险的充在前线,他没有时间陪我,我理解他,所以不会怪他。”

“但只要他下了班,或者没事了,就会来找我说说话,如果我在忙,他会静静等着,他会记得我说的每句话,有时候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他却能一字不落的把我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他家庭条件比我好,身边不乏有其他女同志喜欢他,我也担心自己是不是配不上他,但他会认真礼貌拒绝每个向他示好的人,会大大方方把我介绍给同事和朋友。”

“他表面看起来很冷漠,但是个热心肠的老好人,在我没信心抱怨时,会一遍遍激励我,给我充分的信任和关注,让我有底气也不去害怕别人的质疑。”

鹿清眠说了很多,顾骁珩的脑子里却不断闪过曾经自己跟鹿清眠的往事。

一次次为了于英楠抛下她,又不相信她,从没关注过她说的话……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对鹿清眠的爱竟然是那么表面。

鹿清眠没有察觉到顾骁珩眼底巨山倾倒般的挫败,继续说着:“跟他在一起,哪怕相隔再远,我都会觉得心还在一起。”

顿了顿,她抬眸看着面前僵住的男人:“顾政委,您也很优秀,我相信您会找一个真正爱您,您也爱的女人。”

说完,鹿清眠迈步远去。

顾骁珩僵在原地,看着那慢慢消失的背影,酸涩的双眼渐渐模糊。

他曾经有用过一个爱自己的人,可他弄丢了。

又在以为可以找回来时,却发现已经物是人非,她不爱他了……

已经是深夜,空阔的客厅弥漫着浓烈的酒气。

顾骁珩坐在地板上,身边倒伏着六七个白酒瓶。

他手里抓着喝了一半的酒,仰头又是一个猛灌,直到胃和喉咙像是被火灼烧了一下,他一下吐了出来。

撑着地板的双手开始颤抖,他双眼猩红,无光的眸子就像熄灭的烛火。

‘砰’的一声闷响,顾骁珩任由自己重重倒在地板上,流淌的酒湿透了他的上衣。

望着刺眼的灯光,他喉间溢出沙哑的呜咽。

他自私的希望自己再醒来时,又回到了那个失去鹿清眠的世界。

至少在那个世界,他拥有过鹿清眠,鹿清眠爱过他,哪怕只是爱过。

“清眠……你能不能,回来……”

顾骁珩手覆上双眼,嘶声呢喃。

几天后,大字报的事儿在顾骁珩的介入下悄无声息地解决,原来是于英楠给了赖红妹钱,让她悄悄把大字报贴上去的。

因为这件影响比较恶劣,赖红妹被开除,而于英楠也因为造谣被拘留。

听到这样的结果,刘建红在宿舍里恨恨地挥着拳:“早知道多揍赖红妹几拳,检讨书也白写了。”

正在看书的鹿清眠心不在焉的,解决了这件事是挺好的,可是她挺想鹿沐泽的,也很担心他。

“只是有些人还以为你跟顾政委不清不楚,说话还挺难听,真是……”

刘建红撇撇嘴,不经意看了眼窗外,眼神一亮:“清眠清眠!快过来看,鹿队长在楼下!”

第39章

听到这话,鹿清眠立刻丢下书跑到窗边。

只见一身挺拔警服的鹿沐泽站在楼下,在任何时候都能成为焦点的俊朗模样让不少女同学眼睛都看直了。

而他的眼神只看向一处,当看见女孩惊讶的脸时,他轻轻弯了弯嘴叫,朝她挥了挥手。

鹿清眠心一动,不知怎么的,眼眶居然酸了。

刘建红还沉浸在鹿沐泽的‘美色’里,却见鹿清眠突然转身跑了出去。

“你干啥去啊?”

不一会儿,又看见匆匆跑出去的人站到了鹿沐泽面前,这才恍然大悟,又气又喜:“这家伙,跟鹿队长处对象了居然都不告诉我,真不够意思!”

看着心心念念了快半个月的男人,鹿清眠红了眼,因为这里人太多,她只能克制自己抱住他的冲动。

“你,你回来了,没受伤吧?”

鹿沐泽却微蹙,在大会上做检讨似的:“对不起。”

鹿清眠愣住:“怎么了?”

“大字报的事儿我听说了。”鹿沐泽眼底透着自责和疼惜,“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

鹿清眠反应过来,轻笑着摇摇头:“没事,都过去了,虽然那几天的确挺难熬的,但我一直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其实我更担心你。”

面对她的懂事,鹿沐泽心间就像化开了一颗糖。

他握了握她软和的小手:“有时间吗?”

“嗯。”鹿清眠点点头。

下一秒,鹿沐泽当着众人的面轻轻牵起她的手:“我也有时间,约会去吧。”

听着身后楼上的惊呼,鹿清眠脸‘唰’的红了。

约会……

他们在一起后,好像还从来没约会过呢。

看着身旁高大的男人,她缓缓回握住他的手:“好啊。”

这个年代的约会,也只是逛逛公园聊聊天。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公园的桥上,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最近还是很忙吗?”鹿清眠问。

“还好,案子还不算棘手,已经破了。”鹿沐泽顿了顿,话锋一转,“对了,那天不是让你把饭菜留着吗?我回去后都不见了。”

说到这事,鹿清眠鼓起脸嗔怪道:“你还说,明明那么难吃,你还硬塞,也不怕吃坏肚子。”

“那是你做的,再难吃我也觉得可以吃进去,而且浪费可耻。”

“我没浪费,拿回学校倒进泔水桶……嗯,让学校的猪吃胖点,也不算是浪费吧。”鹿清眠拨弄了下头发。

忽然,一对挽在一块年轻情侣从两人身边走到前头。

好像是聊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女孩突然踮起脚在男孩脸上亲了一口。

鹿清眠和鹿沐泽停住脚,愣愣看着两人。

他们俩在一块快两个月,好像除了拉手拥抱,还没亲过……

不可知否,鹿沐泽也想鹿清眠像那个女孩一样,又或者自己像那个女孩,只是怕鹿清眠害羞。

“咳咳咳,那个……”他咳嗽着掩饰尴尬,眼神却又忍不住往身边女孩红润的嘴唇看。

鹿清眠忽然低下头,松开他的手大步向前走。

鹿沐泽愣了愣,忙跟了上去。

等到了偏僻的假山后面,她才停下脚步。

鹿沐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走那么快干……”

话没说完,嘴角忽然一凉,软软的触感像是电流经过全身,让他的心跳有瞬间的停滞!

第40章

鹿清眠双手抓着鹿沐泽的衣服,踮着脚轻轻吻上了他的嘴角。

她闭着眼,整张脸涨的通红。

几秒后,鹿清眠才慢慢离开,紧张地睁开眼,却发现面前的男人站直的跟个木桩一样。

她抿唇低下头,感觉整张脸都在冒热气:“你发什么呆啊?”

听见她的声音,鹿沐泽回过神。

看着眼前娇俏羞涩的女孩,他眼神微微一沉,猛地伸手将她拉入怀里。

她瞪大了双眼,惊呼淹没在他深情的吻中。

鹿沐泽的吻还是很生涩,但男人在这种事上似乎总是无师自通的,不过一会儿,她就被他唇间的柔情绕的晕头转向。

不知道过了多久,鹿清眠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鹿沐泽才放开她,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我完蛋了。”鹿沐泽没头脑地说了句。

她还有些懵:“什么?”

“我发现我实在离不开你了。”

明明是这样甜蜜的话,鹿沐泽却说的很正经,好像面临的真是什么大事。

鹿清眠眼神温柔:“没人让你离开。”

鹿沐泽克制着继续下去的冲动,自顾自说:“刚刚我感觉心里有很多花开了……”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就像连续破了几百个大案子那种开心。”

听到这个比喻,鹿清眠噗嗤一笑,王浩他们要是看见这样的鹿沐泽,不知道不会回把下巴笑掉。

“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啊。”她环住鹿沐泽的腰,安心地靠在他胸膛上。

鹿沐泽轻轻嗯了一声:“一直在一起。”

“那你要记得,每次出任务的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你可以受伤,但不能死。”鹿清眠收紧了手臂。

鹿沐泽嘴角微扬:“以前我不怕死,现在有了你……我的确有点怂了。”

“……你这话要是阿姨听了,她会骂你。”

“不会,她巴不得有人让我怕死。”

“……”

白驹过隙,转眼一年过去。

鹿清眠跟鹿沐泽在建军节领了证,到了国庆两人才办了酒席。

来人除了两家的亲戚,就是鹿清眠较好的同学和鹿沐泽的同事。

他们站在酒楼门口,笑脸相迎来参加婚宴的宾客。

抬眼间,鹿清眠看见不远处树下一个军绿色的身影。

她眯了眯眼,仔细一看,好像是顾骁珩。

自打两人那次在供销社门口说完话后,整整一年都没再见过面了。

他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太好,一双幽深的眼睛像是晗带着一辈子的眷恋和遗憾。

“看什么呢?”身边的鹿沐泽轻声问。

鹿清眠看了他一眼,又往顾骁珩那边看,却发现人不见了。

“……我好像看见顾政委了。”她微微蹙眉。

鹿沐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看见一片空荡。

鹿清眠摇头呢喃:“大概是我看错人了。”

天气晴朗,树影斑驳。

听着身后喜庆的鞭炮声,顾骁珩浑浑噩噩地迈着步子向前,仿佛是在彻底走出了鹿清眠的生活。

这一整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挨过去的。

鹿清眠不知道,他经常偷偷去看她。

而这一年,他见到了她从没有过的笑容,那样的明媚幸福,却不属于自己。

顾骁珩停下脚,满是血丝的双眼漫起挫败和低迷。

“原来没有我的生活,你能活的那么好……”

第41章

顾骁珩失魂落魄回到办公室,通讯员急匆匆拿来药,又倒了水:“政委,您烧还没退,赶紧把药吃了吧……”

然而顾骁珩却摇摇头:“放着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通讯员欲言又止,见他又摆摆手,才放下药和水,敬了礼转身出去。

看着桌上的药,顾骁珩似乎已经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

也许从鹿清眠告诉他她已经爱上别人的那一刻,他的心已经死了。

他麻木地伏在桌上,逐渐模糊的意识像只大手,把他扯进深渊。

“骁珩?骁珩!你快醒醒啊!”

好吵……

“骁珩!你都昏迷四天了,你赶紧醒醒啊……”

这个声音是……妈?

顾骁珩奋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入眼便是大片白墙,还有正在滴药水的黄胶管。

见他醒了,顾母喜极而泣:“你可算醒了……”

顾骁珩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高烧引起肺炎,昏迷了整整四天呢!”

顾母倒了杯水,对他的态度似是软和了下来,但还是夹杂着恨铁不成钢:“听通讯员同志说你是因为淋着雨回去才发烧……人都已经没了,你才知道痛。”

听了这话,顾骁珩愣了:“什么没了?”

顾母面色微变:“难不成你连脑子都烧坏了?今天正好是清眠的头七。”

一句话像是雷在顾骁珩耳畔震响。

鹿清眠的头七?

她不是跟鹿沐泽结婚了吗!?

他眼神颤了颤,强忍着浑身的无力坐起身,猛地拔掉了针头。

手背传来的疼痛提醒着他,这不是梦。

可那一年又是什么?

他亲眼看到活生生的鹿清眠,她有父母,上了大学,甚至爱上了别人,成了别人的妻子……

顾母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她叫来护士重新给他扎上针。

而顾骁珩就像被抽离了灵魂,整个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顾母虽然因为鹿清眠的事儿对他心存芥蒂,但终归是自己儿子,还是不免担心起来:“骁珩?你到底怎么了?”

过了很久,顾骁珩的眼神才重新有了光。

他僵硬转头看着母亲,嚅动着干裂的嘴唇:“妈,我真的错了……”

顾母愣了愣,好像是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一下就红了眼:“你现在知道错了,都晚了。”

“是,已经晚了。”

“我不该自以为是的介入清眠的生活,我让她消磨了对婚姻所有的信心,我让她受了太多委屈,是我害死了她,是我……”

顾骁珩低下头,颤抖的双手抱着头,像是一个忏悔的罪人。

听着这些话,顾母落下了泪,却说不出话。

原本沉寂的病房,回荡着男人沙哑的呜咽。

顾骁珩不顾医生的劝阻硬是出了院,他没有回军区,而是去了墓园。

天空飘着细雨,他站在一座新墓碑前,缓缓蹲下,将怀中的花轻轻放下。

碑上照片里的鹿清眠笑的依旧那样明媚鲜活。

顾骁珩扬起嘴角,惨淡一笑:“我知道,你大概是不愿意见到但我的,但我还是自私的来了……”

“清眠,我看到了你没有我的生活,很幸福,是我从没有给过你的。”

说到这儿,他眼眶湿了:“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第42章

顾骁珩扶着墓碑的手缓缓收紧,用力到骨节都泛了白。

冰凉的雨淋在他的脸上,和温热的泪水融在一起,滴落在洁白的菊花上。

他哽咽着,只觉呼吸都被束缚。

原来不管在哪个世界,他都已经失去了鹿清眠。

那个曾经满眼都是他的女人,再也回不来了……

顾骁珩不知道自己在鹿清眠墓前待了多久,又说了多少话。

雨慢慢变大,直到停下,他才撑起身体离开。

乌云逐渐散去,阳光穿过云层洒在潮湿的街道上。

顾骁珩停下脚,缓缓抬起头。

世界的光这么刺眼,可他生命里的光却永远不会再亮了。

他低眉自嘲一笑,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还有什么脸面去感慨。

突然,于英楠的声音响起。

顾骁珩转身看去,只见头发凌乱,双眼通红的她跑了过来,一下攥住他的手:“我找了你好几天啊……你去哪儿了?”

面对这个女人,顾骁珩眼底闪过抹冷冽,他抽出手,根本不愿再搭理。

而于英楠像是受了刺激,不顾一切再次抓住他:“骁珩,电视台把我开除了,还把我的事儿放到了节目上,现在根本没有工作单位肯要我,我求求你,看在我们相识一场,也相爱过的情分上,你帮我这最后一次吧……”

顾骁珩冷眼看着:“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说完,撇开她就走向马路对面的车。

“骁珩……你明明说过爱我的,就算那只是过去,那不是也算爱吗?骁珩!”

于英楠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就追了过去。

突然,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一声闷响伴着女人凄厉的惨叫在顾骁珩身后响起。

他愕然转身,只见于英楠在地上连滚了数圈后瘫在了地上,暗红色的血从她脑后流了出来,整个人都没了声息。

“于英楠!”

医院,抢救室外。

顾骁珩揉着紧皱的眉,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头疼又无力。

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他走上前:“医生,她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叹了口气:“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她的脊骨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以后恐怕再也站不起来了。”

听到这话,顾骁珩愣住了。

再也站不起来……那就是说,于英楠瘫痪了!?

一时间,他心里五味杂陈。

于母得知这消息后忙赶了过来,碍于女儿先前做的事,她根本不敢去找顾骁珩。

顾骁珩把于英楠瘫痪的事儿告诉顾母,顾母沉默了很久,只说了句:“报应,这都是报应。”

他没说话。

或许是吧,善恶到头终有报。

可自己是最对不起鹿清眠的人,又会得什么报应呢?

顾骁珩带着鹿清眠的死亡证明去机关注销她的户口。

他低头看着薄薄却重如千金的死亡证明,心绪动荡。

第43章

走到民政局门口,却看到一堆人围在街道边。

“你这姑娘怎么那么不讲道理?人家是老太太,你道个歉怎么了?”

转目望去,一群人正围在路口。

前面的夫妻俩走过去,顾骁珩也跟着过去。

穿过人群,他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正红着脸跟别人吵架,地上还坐了个白发老太太。

他定睛一看,那小姑娘正是军服厂广播站的小林。

几天前他跟站长说了于英楠指使小林去抢鹿清眠培训的名额后,小林就被叫了回来。

后来又查出她爸根本没有尿毒症,腿也只是有些瘸,根本没有瘫痪。

闹到最后,小林直接被军服厂开除。

老太太一边哭一边指着小林骂:“你这姑娘,把我撞倒了还不承认,我这么大年纪,家里有儿有女孝顺我,我还能讹你钱吗……”

小林气的瞪大了眼:“老太婆你别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自己撞我身上的!”

听了这话,老太太哭的更凶了。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开始数落小林。

“人家老太太吃饱了没事干去撞你?也不怕把自己撞出个好歹来。”

“就是,现在的年轻人总有些思想歪了的,做了坏事还不肯承认,大大方方道个歉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我在军服厂干活,认识她,她说自己爹瘫痪又得了尿毒症,硬生生抢了别人去首都培训的名额,结果事儿露馅了,被厂里开除了!”

“难怪,原来骨子里就不是个好的!”

一字一句,说的小林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想跑,可其他人像是故意跟她作对,纷纷堵住了她的路,嘴里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顾骁珩听了一会儿就没再管。

善恶到头都有报。

而他的报应,是失去鹿清眠。

当看见‘注销’两个字的印章在鹿清眠户口那一页盖下,他空荡的心好像又被挖去了一角。

拿着户口本走出机关楼,顾骁珩仰望天空,黯淡的眼眸没有一丝光芒。

如果人有下辈子,他希望鹿清眠不要再遇见自己。

没有他的人生,应该就像那个梦一样,幸福美好。

三十五年后。

寒冬深夜,窗外飞雪飘落。

白发苍苍的顾骁珩躺在床上,身边只有已经五十三岁的表侄田海斌。

“舅舅?舅舅?”田海斌在他耳边叫着,想让他清醒过来。

顾骁珩半张着嘴,浑浊的双眼盯着天花板,似乎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见他嘴巴在嚅动,田海斌把耳朵凑过去,只听得一声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呼唤。

“清眠……”

恍惚中,顾骁珩好像摆脱了年老的那种无力感,穿过刺眼的阳光,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伴着他沙哑的轻唤,对方转过身,温柔笑着朝他伸出手,像是在发出邀请。

顾骁珩喜极而泣,紧紧抓住那只温暖的手。

‘铛——铛——!’

吊钟的时针指向十二,发出沉重的鸣声,顾骁珩搭在床沿的手倏然垂落。

“舅舅!”

带着哭腔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

顾骁珩安详闭着眼,嘴角带着三十五年来最轻松的笑。

在再也醒不过来的梦里,他再次找到了鹿清眠。

那个爱了他一辈子,他辜负了一辈子的女人。

终于,再也不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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