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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去过篱笆外的地方,哪怕只是几步之遥

 

第三章 沉重的毯子

“我们可以把它养肥,等到春天用它炖羊肉罗宋汤。”巴巴说。

“不行!”我紧紧地搂住小羊,想用围巾裹住它。

“唔,那我们要拿它怎么办呢?它会长成一只又肥又大、饥肠辘辘的羊,而我们的房子也不是总能在草地上落脚。”

“我不会养太久的,只要养到它足够强壮,可以自己去外面生活就行了。”我往窗外瞥了一眼。我已经想好了,明天,本杰明把小羊接走之后,我就跟巴巴说它跑丢了。

脚下的地板拱了起来。我猛地往前一撞。

巴巴扬起眉毛:“你是在哪儿发现它的?”

“我已经说过了啊。它就在篱笆那儿,孤零零的,被大羊撇下了。”我低头看着小羊羔,脸颊开始发烫。

“篱笆的哪一边?”

烟囱大声地呼哧起来。我知道房子看见我走回篱笆了,但我还是抱着希望,希望它没看见我和本杰明在一起。“我也不太确定。”我咬着嘴唇,看着椽子,“因为篱笆倒了嘛,所以很难讲啊。我正修补篱笆的时候就听见它咩咩叫了。”

巴巴摇摇头,皱着眉说:“你明知道不该到篱笆外面去的,那不安全……”

“我没走远,”我插嘴道,“不然我该怎么办?把它扔在那儿不管?”

“你应该告诉我,让我跟你一起去。”

“你在睡觉啊,我不想吵醒你嘛。真的,它就在篱笆外面而已。”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因为故事的这一部分是真实的。

巴巴的脸色舒展了些:“好吧。你得保证……”

“我不会再那么做了,我保证。”我露出最明媚的笑容,“那我可以养它吗?”

巴巴微微一点头,也笑了:“你可以拿些骨头在门廊上给它搭个窝。”

“谢谢!”我连忙从后门跑出去,沿着环绕的门廊,跑到了水桶旁边一块光滑宽阔的地板那里。这是房子的一个听觉盲点,所以我要是跟小羊说话,也不会被它听见。

我用围巾裹住小羊,把它放进一只大空桶里,然后就忙起来,要给它搭一个最好的窝。我用线绳把骨头捆好固定时,仔细地看了看它们,思忖着,到底哪些骨头属于我父母过去的房子。巴巴说,那场大火过后,留下来的就只有他们搭篱笆的骨头,所以她把骨头拿来,和我们的这些混在一起用。有时候,我很希望父母留下些别的东西——比骨头更适合用来缅怀纪念的东西。

黄昏遮蔽了天空,杰克在篱笆另一端的一个头骨上叫唤起来。该点亮蜡烛了。我先喂了小羊,然后把旧毛毯铺在它的窝里,这样它就能舒舒服服、暖暖和和的了。做完这些,我点燃了头骨里面的蜡烛,打开骨架门,准备迎接死者的到来。

夜晚让我茫然。我比平日里更加心烦意乱。我把碗掉在地上,撞翻了椅子,外面有一点儿动静就跳起来。巴巴以为我是在担心小羊。的确是,但我想得更多的是转天早上本杰明要来的事儿。兴奋和恐慌同时在我心里翻腾,就像扑扇翅膀的蝴蝶。

看我已经打碎了第二只杯子,巴巴便建议我把小羊抱回自己的卧室。她轻轻地吻了我的脸颊,让我睡一会儿去。可我知道,我睡不着。我实在太担心明天的事了。

我推开卧室门,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房子给小羊长出了一个小棚子,就在卧室的一角,里面铺满了青草,外面还围着带尖角的小围栏。紧挨着它的是一座覆盖着青苔的城堡,就像我小时候房子经常为我长出来,让我躲进去玩的那些。

可问题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看着这座城堡,我觉得很不舒服,就像兜头盖了一张沉重的毯子。年幼的时候,和房子玩过家家,确实是很让人兴奋的。房子里会冒出舒服的小窝,缩微的小世界,会走路的小树,会跳舞的小花……幸福感在心里不断膨胀,都快要溢出来了。

然而,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不管我的房子里长出什么来,我都仍然想要离开,想要去探索真实的世界,想要见到活生生的人,或许,有一天,还能拥有长过一晚的友谊。

我试着用阅读来转移注意力,可故事中那些在湖边散步的人物,还是让我想到了本杰明。我又去玩拼字游戏,用木块拼出“友谊”“生活”这样的字眼。可这游戏原本该两个人一起玩,于是我又想到了本杰明:他会不会玩呢。算了,不玩了。我坐在窗边,凝望着山下镇子里如繁星点点般的街灯,在夜色里做着白日梦。

引领的声音响了起来,又低了下去。后来我听见巴巴弹起了三弦琴,弹的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那首摇篮曲。可是,今晚,这曲子也像那青苔城堡一样,让我缩手缩脚、局促不安。直到巴巴慢吞吞地爬上床睡了,我才松了口气,又沉浸在自己的白日梦里。

黎明的第一道光染红了天空,房子渐渐松弛下来。我确认它睡着了,于是围紧了围巾,悄悄地溜出了大门。

杰克站在一个头骨上,看着我轻轻地走到篱笆旁边。我用手指压住嘴唇,看了它一眼,希望它能明白我的意思:不要出卖我哟。谢天谢地,成功了。我的心怦怦猛跳,声音大得我都怕会吵醒房子。我之前对巴巴保证过的话,也像警铃似的在我耳朵里响个不停。

骨头四周盘桓着冰凉的雾气,凝成薄薄的一层冰晶,蒙在上面。我打了个哆嗦,环顾四周,看看自己是不是找对了房子的视觉盲点。我确定它看不见我,便跨步出了篱笆,来到昨天和本杰明坐过的那块石头上,等着他。

杰克过来了,蹲在我旁边,时不时地把脑袋钻进我的胳膊底下,轻轻地啄一下。昨天晚上引领仪式上的香料蜂蜜面包,我留了几块,于是一边喂它吃,一边看着薄雾慢慢散去。

“咕——!”它大声叫着,笨拙地往半空里飞,撞掉了篱笆上的一个头骨。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忙回头去看房子有没有被吵醒。它还在睡着,腿交叠着,缩在门廊底下。我从石头上滑下来,捡起那个头骨,直起身子时便看见了他。本杰明。我的脸颊因为笑意而温热起来,我兴奋地挥了挥手。

“你好啊。”他也冲我笑了,“你还在玩这些骨头哪?”

我这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那个头骨,一下子脸红了。“呃,是啊,抱歉,我刚才撞到了篱笆,所以——”

“我能拿一下吗?”本杰明问。我把头骨递给他。他举起来,举在面前,往那两个空洞洞的眼窝里看了看。“真是诡异啊,不是吗?”

“嗯?”

“你看,这原本是个活人哪,会走来走去的活人。我在想,他长什么模样呢,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唔,不管是谁,现在都已经不在了。”我拿回头骨,把它放在篱笆上。我一整个晚上都在听那些死人喋喋不休,谈论他们过去的生活,现在我只想做点儿活人做的事。

“小羊怎么样?”本杰明问。

“它很好,在我屋里睡觉呢。如果你想现在带它走,那我就去抱来,不过我希望咱们……”话语哽在我的嗓子眼儿里。

昨天晚上,邀请他一起散步似乎还是个好主意,但现在我却疑虑重重了。除了昨天和本杰明坐过的那块大石头,我从来没有去过篱笆外的地方,哪怕只是几步之遥。要是巴巴说得没错呢?要是外面真的很危险呢?

“去走走?”本杰明却接着说了下去,“我正想说同样的话呢。我得去给驿舍添点儿补给。”他指了指山那边。“不太远。你想一起去吗?”

我说不出话来,甚至都不能呼吸了。我只是点点头,并且攥住手指,尽量不让它们发抖。我不知道“驿舍”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添补给”是什么意思,但我就要走出这座房子,离开它开始我自己的冒险了——这辈子还是第一次。

兴奋和期待让我晕乎起来,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象着妈妈坐在那条租来的贡多拉上的模样,告诉自己,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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