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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18)《短夏幽灵》(作者刘灵)

 

(一只鸟羽翅还嫩的时候,飞不动,为啥还要用线捆它呢,假如不捆又怕会逃走。

“不是飞不动吗?”

“它会长大。”

你认定了趁人不注意就逃走,捆起来连自由都没有他好可怜啊。不,我喜欢他。阿姨,你干嘛老是问?请求帮个忙,阿姨,请替我把这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鸟的翅膀捆起来,他在挣扎,成天光想逃走。精神病院的小男孩站在我的对面,他一双眼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闪亮。阿姨就是想知道。小鸟在哪里抓到的。院墙边草地,一只大黑猫在偷看它。阿姨也能问你点事吗?人和鸟、黑猫这辈子都一样,很多时候,不是跟发生的事情过不去,从头至尾在跟自己为敌。把事想开了就会感到幸福,想不开肯定会痛苦。我抬胳膊摸摸小男孩头顶。他没有被吓一跳,但把脑壳歪开了。男怕摸头呢,阿姨,你也是让他们关在这里治疗的吗?我冲他拼命摇头,在想事情。他年龄这样小也患上精神病或需要脱毒,谁想逼迫男孩忘掉一些事情,他们捆过男孩在铁床上,现在他才想要把鸟儿捆起来。人就爱和现实过不去,总跟自己闹别扭。你的事情想完了没有?阿姨有好多好多事情,成人表面上坚强,其实也有脆弱的一面,遇到了难事哭给自个儿听。阿姨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因为我要杀死鸟了。

“从来对不喜欢的人要么冷酷,要么残忍。”

令我大吃一惊。我装成与精神病院小男孩交朋友,我俩聊了一个多星期,迟早会有答案,在等合适的时机。每次说打扰你了结束。近距离相处,确实是需要保持平常心。

“不讨厌。特别喜欢你,比那些人真实。”

阿姨,需要我白天晚上都陪你吗,只要是在密室里你不捆我,像他们对我性侵我和你一辈子就能做朋友。你看到的,他就这样用电线把我绑起来,但是我只找到了线。你去玩吧!小男孩胖乎乎的,苍白的脸蛋,长得漂亮极了。我劝他怕他突然哭,替他捆好了,瞧着他蹦蹦跳跳走远。阿姨再见。他们高高兴兴坐在病房听男孩讲故事,需要强大自信和持续努力。他一转眼功夫就会变一个人。

“在玩你的命。”

“心里边怪痒痒的。”

“那人说,”男孩耸耸肩,“吃完饭跳舞。”

我照旧需要去上班,但在医院呆不住了,经常溜到外面,穿过五条街去木鞋舞咖啡馆。

“或者是,寂寞地在空无一人公园里走走。”

“他会尽量讲不少好话来讨好你,让你觉得找对人了。成长不可能在一瞬间就完成,会遇到不少沟沟坎坎。为什么非钻进路边公园不可,我知道在木鞋舞等不到纪涛波出现。在马路上走着走着,有种冲动莫名其妙会产生,甚至想,奔跑去撞迎面开来的汽车。”

死掉算了。脚踩着铺满花瓣和后来是法国梧桐落叶的窄窄的、弯弯曲曲水泥路,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公园里就像酸枣沟精神病医院那种气氛,更像是出了小镇那个公墓。墙外,汽车从路面辗过,发出沙沙沙沙的声音嘶哑,从没感觉对人这么充满了诱惑,车灯好像是寒光闪闪的一把一把利剑跨越矮墙对着我直刺过来,我幻觉中穿透了我的胸脯。出了公园大门我故意歪朝马路中间走,仿佛听到小男孩声音,又赶快回到人行道上。我心脏有一种撕裂的疼痛,又怀疑捆起来了,都完全没有跳动。但是他们通常下死命令。

“再耐心一点,比的是稳定性。”

“有点反感,是不是这样。”

“这个夏天你都没有出现。”

我就对他说,如果你想喝美莎酮我可以陪着你,当然喝咖啡更好,喝激情海岸有你在我连死都不害怕。我向他表示反正是拿命来玩。冬天下了雪还会让你出病房吗?干什么事情我都愿意配合他,只要他不拒绝做爱。

“冲我开枪。子弹穿过丛林。”

对准大腿根部,而不是对着嘴,脑门和跳动巨烈的两个乳房之间。我担心会生个喜欢捆鸟的小男孩。更怕他们让他活活地饿死。

“哪会再有人到精神病院这种地方来哟。”

所有人去了公墓。他们躺着在睡大觉。

“玩你的人,都带着猫戏老鼠那种丑恶嘴脸。在针叶林阳光屋,家庭成员变态,心理扭曲,不知道他们是寂寞还是毒瘾发作。”

小男孩也学会了把鸟捆起来对准它屙尿。疯子总忍不住拿手摸两把我的乳房,所以我特别喜欢同伴治疗师,希望他带我回洒店。男孩把死鸟又埋在墙根脚,还用石块垒个坟。

“给不了你什么。我替你点杯突击队。”

对面恰好走过来一对手挽着手的年轻性伴,我打包票他们并不是夫妻,连情人都算不上,但男子不需要付钱。我在公园里看见过他俩相互××,长得帅气的公司职员坐水泥凳子上,把裤子的拉链拉开。姑娘穿的是裙子,那条裙子在阴影里看不清楚颜色,但我亲眼看到她脱内裤,把内裤塞进他的裤子荷包,然后坐在他身上。差点撞上,我不用长时间站着看两人,也能想像他们在干啥。

别人的亲密,配合默契刺激我神经,让我怀疑疯子的斯文,我必须要比他更疯狂十倍。我眼巴巴闭上嘴偷窥他们。我忽然想带疯子来小树林,盼望和他也同样干,他能救我。

“心里一阵一阵痉挛。结果他还是空气一样存在,我靠幻想完成了做爱,不依赖他。”

也不依赖任何家庭成员,包括高琪斌。

“我痛恨苏建先死了没埋的模样。逼他也半点作用不起,何况他戒断的心连性欲也一起戒。即然活着就要活着做爱,半死不成。”

纪涛波根本不在乎,连那么点小事情,出现在木鞋舞咖啡馆那必死之人,他嘴上也要占尽便宜。只要是他痛快,死之前心满意足,其他的我并不害怕。随便纪涛波延长时间。

“他大概也并没有把我当成个活人看。”

“那种情况下,不是辨别是非的好时机。”

“处境简直糟糕到家了。”

“但是,你会让他觉得你神经快崩断。”

“就必须让他管些闲杂事。”

“管得太宽了,会让大家都不那么紧张。”

答案就在走神的那一秒钟,家庭成员、同伴教员、同伴治疗师、志愿者也能咬牙挺过去。从公园里的甬道,我能联想到四合院高墙外抬起头看见电网那条小马路。鸟儿飞走了。我俩走上平桥,从大峡谷来到水边。

“甚至找到他战友的墓地。”

“都是那样熟悉又陌生,恍若隔世了。”

她选择了赴死,掩护我逃走。他哭着说,都没有想到驼背身上还藏得有武器,怪自己大意了。我更加暗暗自责,你还在想魔法师。

“我只想来份香肠吐司,”他说,“杨茜呢?”

“一样。”我小声说。

你还要去想高永波啊,他虽然当上市长,却是那么自私、下流、疯狂的小人,是流氓无赖,尽干些卑鄙无耻的事。你要忘掉他,把他彻底忘掉。后来怎么样了,他们这么忙。

“眼泪是你替自己流下来的。”

“就算伤透了心,巴不得死。”

“但是,我无法真忘了他。”我抬起头对纪涛波说,“哪怕他是你的继父,又是养父,我还是得告诉你,就算我和你在床上,我越想忘了他,他的气味和动作,甚至是连他脸上的两粒红色痘痘,消失二十年了,在我的脑子里,梦里反而越来越清晰。我实在忍不住那种憋在心里像是有虫子啃噬的撕痛。”

“我俩同样伤得快死了。”他说,“吓了我一跳。接下来的追踪步步凶险,少见面好。”

他还想吃一碗燕麦紫薯粥。我用眼睛死死盯着菜谱,仿佛看到心肺烂了,血迹斑斑。

“他要是打电话来求和呢?”

“没有这种可能,身份变了。而且他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我才懒得信他那些鬼话。”

“你把很多事情早都看透了。”

仔细想没新鲜花样。并不见魔法师玩把戏。

“这么晚,你曾经给我煮过燕麦紫薯粥。”

“我还是有法子使你感动的。”我笑起来。

这个地方找不到木鞋舞咖啡馆可以喝突击队。噢对,我想起来了,你一直非常喜欢青柠檬口味。我们跑大老远来,吃得这样简单。我冲那个帅气服务生笑着合上了双语菜谱,如果他真是个有心人呢?没懂我意思!

“要是,”我说,“我们当中真有个鬼呢?”

“今天下雨了,暂时别回你住处。”他说。

我还想去公园夜跑。穿件棉质运动套头衫。

“来精神病医院旁边的那个小公园。”

夜跑?偷窥别人做爱。我们去找夜市摊喝酒。倒不如亲自下厨,炒两三样精致小菜。

“会有双面人吗?”

“你觉得呢。”

“做最好吃的夜宵。”

“然后呢,上床做爱。想折腾到天亮。”

老板端下酒菜走近桌子边,于是,出于保密需要我俩短暂换了话题。纪涛波抽了双筷子,先抬胳膊隔桌子递过来给我。你不陪我喝杯啤酒吗?啤酒不会醉死人。雨下大了。

纪涛波笑着摇摇头。“你如果想喝才喝。”

马路两边都有刷漆防护栏。对门是海伦钢琴行。路面上闪耀着光芒,好像淌了一地血。

“我胃痛,现在只喝白开水。”纪涛波说。)

纪涛波每一次冲杨茜笑,那种暖心窝子的都是动力。好久没有见过面了,他们喜欢木鞋舞咖啡馆播放的歌。鲍勃•迪伦悲伤、忧郁,适度、带节奏向他们拉开厚重帷幄。

(自从你离开

我一直在徘徊

冲着鞋子耷拉着脑袋

我忧伤地度过

没有你的每一个夜晚

我不用走得很远

去知道你在哪里

陌生人都给了我消息

我忧伤地度过

没有你的每一个夜晚)

“放心喝吧!”他说,“醉了就去我那里睡。”

高琪斌如果也愿意的话,其他杂七八古那种事情别太在意。第二天他可以去苏建先的住处找她。再朝前走五百来,两个十字路口,五次经过斑马线,右手拐弯,然后距离老西门附近的新水泥桥不远了。那地方有栋十五层,牌子挺老的大饭店,实际上是个高档会所。从前属于国营,在伟大的×××时代,曾经招待过不少经历了革命、参加过战争的显赫人物,现在的情况应该是被私人承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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