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搜索:

青未了|马学民:鲁西南坐席

 

青未了|马学民:鲁西南坐席

今年寒衣节当天,到菏泽市东北50里开外的菏郓交界处的一个村庄吊唁,一进村,唢呐声声,笙箫齐鸣,便有执事人迎上来道:“各位客(kei)朋,朔风交九,天寒地冻,一路鞍马劳顿,孝家当撒红毡、铺路席,礼当致谢,乃尤事简办,磕两拜免两拜,孝家有礼了!”随着宾相一阵抑扬顿挫的客套,只见7、8个身着麻服模样的主家本家倒头便拜,我们作揖恭敬,一声“兴衣”后,哥几个随着响班被引到灵前祭奠。

一番24拜大礼“以孝作奠”后,我们几个在大街上找了个桌子坐下来,讨论着鲁西南的风土和民情。约莫一个多时辰,大家坐的差不多了,刚上了三四个菜,便有一个年轻人出来打手作揖道:“桌子高板凳低,汤多菜少盘子稀,各位老少爷们,来的都是客(kei),一来架势二来祭奠,东家办事不到,我们问事不周,酒要喝好饭要吃饱,照顾不周,请多海涵 !”接着后面又有几个孝子跟着向主桌席叩头。

几个伙计正在逗侃:看来这个村庄孔夫子他老人家没少来过。中国人是十分讲传统文化和礼仪的,礼多人不怪,看着执事人繁文缛节的客套,于是又想起了农村的“坐席”来。

中国是一个席地而坐的民族,很长时间以席而坐,古汉语中,坐与跪是有很有差别的两个概念。古人“坐”的姿势是铺席于地,两膝着席,两脚脚背朝下,屁股落在脚跟上。如屁股抬起来,上身挺直,就叫跽,又称长跪。“跪”和“坐”都要求要两膝相并、双脚在后、脚心朝上,区别仅仅在于“跪”时臀部并不落在脚跟上。“跪”可不是随随便便扑通一跪,而是一种重要的礼节。

现存最古老的家具发现于东周墓中,此时的家具(桌类)已具有后世熟知的榫接结构特征,汉代后坐具相继出现。但此时还不是日常用具,而是仪典中供尊贵人士坐用。换言之,唐朝以前的席地而坐的“席”,算是当时的坐具了。魏晋南北朝时,西方的椅子、折凳等坐具陆续传入中国,从此中国人的生活方式才由双腿盘坐在地上而变成坐在椅子上。至隋、唐时代,席地而坐与垂足而坐两种生活习惯已经同时并存,透过现存的绘画可发现,宋、元时期垂足坐的椅、木凳及高型桌、台、案等家具已大量存在,而传统床榻等席地而坐的家具,其坐面与地面的距离亦已升高。可见垂足坐家具已稳固地占据宋、元家具主导地位。

《韩非子·说林下》:“卫将军文子见曾子,曾子不起而延於坐席,正身於奥。” 宋 叶适《太学博士王君墓志铭》:“江淮士人零落,既闻君讲说,切理会心,坐席皆满。” 《红楼梦》第四三回:“上头正坐席呢,二爷快去罢。”《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七七回:“我们这边席面已经摆好, 继之催我坐席,随便拣了一个靠近那门帘的坐位坐下。”孙犁《白洋淀纪事·识字班》:“过阳历年,机关杀了个猪,请村里的男人坐席,吃了一顿。”

古语道“设之曰筵,坐之曰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坐席”与吃饭联系起来了。可以看出古老深久的礼仪在水深土厚的民间积淀之深。坐席,是件庄重的事情。按照乡间旧俗,凡是嫁娶、丧葬、乔迁、孩子周岁、老人六十、八十大寿等等之事,都要 “设宴招待客人”。现在人们一般都把席面设在了饭馆、酒店,图个方便,但热闹劲儿、喜庆气儿,比不上从前大街上、自家院中摆设的流水席,民俗味儿则大打折扣。

坐席是赴宴的俗称,赴宴一词太文绉绉了,老百姓不喜欢,他们更愿意说坐席,这样表述晓畅明白,接地气。

我出身在农村,小时候,家里生活艰苦,较为丰盛的饭食菜肴只在过年和到亲戚家坐席的时候才能吃得到。于是老是盼望过年,盼望大人带着走亲戚去坐席。可以说从小到大,吃大席的经验无数,小时经常跟着长辈一起去吃大席,长大了,村子里亲戚多,摆大席时经常唤来去帮忙,往往充当上菜的角色。工作以后没少参加乡村的“坐席”,现在年龄长了,同学、同事、朋友的喜尤事,孩子结婚又轮上了,也要通知一番,多半随上礼不去坐席了,但有时候不去 “吃席”,主家也挺没面子,于是隔三差五去“坐席”也常有的事。

农家的酒席标准有“十大碗”、“四平八稳”等之说,最高待客挡次即“三八席”。三八席流传于豫东北和鲁西南一带,在菏泽、濮阳、范县、郓城、阳谷、莘县等县的县志中都有记载,菜品属鲁菜系列。因这一带古属鲁治,宴席中处处体现着好客、礼仪、平和的儒家思想。“想吃三八席,就做新女婿”,确实,这是这一带民间饮宴中招待贵客(kei)的最高礼遇。

三八席一般由八糕点、八凉菜(四荤四素)、八饭菜(蒸碗)、四大件(肉、鸡、八宝饭、鱼)外加十六个“铃铛”(八甜八咸意即小菜),更讲究的还有八个热菜压桌(四荤四素),菜品大小共计52道。在并不富裕的农村,可谓丰盛至极。三八席上,上菜的顺序先后井然,先茶点垫垫,再凉菜下酒,后热菜吃饭;宴席过程也讲究,上菜成双入对,谐音寓意……活脱脱就是一堂民俗文化课;座次更甚,八仙桌八位“仙儿”四四对座厮杀,间杂一轮儿一轮儿的敬酒,从中午到“掌灯”,历经 “三掇桌”和“过桥”,大醉夜归方算宴办成功……

我记忆犹新的一次吃大席是在农村的一场婚宴上,吃后感悟是,那是一场堪比竞争的吃的竞赛,我与一群并不熟识的中年女子同席,她们正值豪气中天的壮年,于是这豪气也体现在吃相之上,刚上一道菜,有人热情地挥筷招呼,来来来,趁热吃,那道刚上来的大菜是红烧肘子,话音未落,她的筷子已经狠狠插在肘子肉最肥美的一个部位,猛地一撕一带,那一块拳头大的肉热气腾腾收入在她面前的碗中,被她几口吃下,虽然她眼疾手快,可再想夹第二筷子已是不可能,那盘肘子已经只见个盘底儿,满桌都是眼明手快的高手,迅捷的不止她一个。在这种场合下如果你想斯斯文文地去吃,那一场大席吃下来,你就等着饿肚子吧,不过人在那种气氛下,也很难斯文,斯文是席间的异类之人,抢着吃,是大席热闹的体现与特色,迅速融入这种气氛并参与其中,才能真正领会到吃大席的乐趣。

那个年代家家都穷,谁也不笑话谁,肚子里终日粗粮、薯瓜填充,见了荤腥自然抢食。特别是妇女,只要坐席,必然带一两个正能吃饭的娃娃,菜刚一上桌,八双筷子齐刷刷地伸向碗中,一眨眼,碗空盘净!

以前人爱坐席,是因为民以食为天。那时的宴席并没什么花样,豆腐、豆芽、白菜、粉条、萝卜、土豆等都是席间的主角,最后上的一碗杂烩便成了一桌席面的镇席之宝,大家倒吃得回味无穷,心情舒畅。如今,大家对坐席已不像原先那么神往了,往往还要说出一番不事,在酒店坐席,看着满桌的鱼肉海参、山珍海味,还说能填饱肚子的菜极少。一道菜端上来戳三两筷,就懒得不动了,那些鸡鸭鱼肉在席间往往也是原样撤下,席面的花样浓了,却感觉淡了。

说句实在话,这些年来,我每年参加的婚宴不计其数,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消费意识的不断转变,婚礼消费指数也在不断地攀高上升,而且一年比一年操办的规模也都“高、大、全”。一般人家的婚宴都设在了一些较有名气的饭店酒楼,经济条件稍差的家庭也都选在了县城内的一些普通饭店。

古人说“民以食为天”“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由日常饮食传承下来的文化会融入到我们的血液中。任你漂泊五洲四海,尝尽千般滋味,回望故乡,你肯定能想起在家乡坐席的味道。

作者简介:

马学民,中国散文学会、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菏泽市作家协会会员,山东师范大学毕业,曾任中共菏泽市开发区工委机关报《今日开发区报》总编辑。著有《春华秋实》《菏泽开发区史话》等十多部。作品散见《当代散文》《胶东散文》《齐鲁晚报》《菏泽日报》等。2021年、2022年两届齐鲁晚报“青未了散文奖”获得者,齐鲁晚报·齐鲁壹点“青未了副刊签约作家”。

壹点号 青未了菏泽创作基地

新闻线索报料通道:应用市场下载“齐鲁壹点”APP,或搜索微信小程序“齐鲁壹点”,全省600位记者在线等你来报料!

[注:本文部分图片来自互联网!未经授权,不得转载!每天跟着我们读更多的书]


互推传媒文章转载自第三方或本站原创生产,如需转载,请联系版权方授权,如有内容如侵犯了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进行删除!

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www.hfwlcm.com/info/312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