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号车手扎克尔：从戈壁驶向沙漠

1月1日，2022年达喀尔拉力赛发车仪式在沙特阿拉伯的第二大城市吉达举行。

这是33岁的新疆哈密小伙扎克尔，第三次参加达喀尔拉力赛摩托车组的比赛。

撰文/黄兴

残酷的达喀尔拉力赛里，号码象征着实力。扎克尔·牙克甫拿到了28号，上届比赛他排在了积分榜总成绩第33位，刷新了中国摩托车手的历史最佳成绩。

扎克尔赛车服胸前印着“五堡大海道”，那是他的家乡。他从一座被砾石戈壁包围的小镇，驶向沙特阿拉伯的沙漠，女儿的班主任把扎克尔称作榜样，鼓励小朋友们像他一样追逐梦想。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摩托车是哈密市伊州区五堡镇最重要的交通工具，人们骑着它种地、放羊，走家串户。扎克尔家里有辆老摩托车，它经常载着牙克甫夫妻俩和四个孩子出远门。扎克尔每次都抢着坐在最前面，他喜欢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去外婆家要20公里，他也不嫌路远。

牙克甫也有意传授儿子骑摩托这项技能，扎克尔11岁时开始坐掌握车把，控制油门，爸爸在他的身后，用脚帮儿子换挡。掌握方向让扎克尔对摩托有了更大的兴趣，一年后，当扎克尔脚掌刚可以踩到地面的时候，牙克甫便放手让他独自骑行了。

在扎克尔家几十公里外，有一个景区魔鬼城，往外走几十公里，有闻名于世界的古丝绸之路大海道，在200多公里外，就是库木塔格沙漠。骑着摩托车独自穿梭在这几个地标之间，是扎克尔最美妙的青春记忆。

16岁的一天，电视里达喀尔拉力赛的新闻画面，让扎克尔目瞪口呆：“那些戴着头盔的车手，不是在和我干一样的事儿吗？”尽管他并不知道达喀尔是哪，这项赛事需要多大的开销，但就在看过那个画面后，他觉得自己属于那里，他要参加达喀尔拉力赛。

达喀尔拉力赛被称为勇敢者的游戏、是世界上最艰苦的越野拉力赛。相比于公路赛、场地赛，达喀尔拉力赛需要穿越复杂严酷的地形，与风险和故障时刻相伴，一旦迷失方向，就要面临断油、断粮甚至放弃赛车的危险。这是一场挑战机械极限、生理极限，以及后勤保障团队组织协调能力、财力、物力的大比拼。

2005年，为了支持扎克尔的梦想，爸爸资助他在哥哥家门口，开了一个修理摩托车的修车铺。哈密有三件宝，哈密瓜、葡萄和大枣，扎克尔的父母以种大枣和葡萄来养活一家人，扎克尔家境谈不上富裕，但父母却倾尽所有给他支持，牙克甫说，“我希望他幸福，我能感受到他对摩托车的爱，一个人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养活自己，就是幸福。”

此后，扎克尔在修车之余，一有时间就会去附近的魔鬼城和大海道去练车。飞驰，跳跃，当他握紧摩托车把，扎克尔感觉整个世界都是他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扎克尔胯下的坐骑，也由几千元的家用摩托，到几万元的越野摩托，他在戈壁滩上越发自如，当他知道环塔拉力赛途径自己家乡时，他立即报名了第三届环塔拉力赛。

19岁的扎克尔，憧憬着向世人展示自己在大海道练就的“绝世武功”，但他的首次环塔之旅，在第二赛段就草草收场。首次参赛便未能完赛，这个懵懂少年明白了梦想和现实之间，差的不只是一座天山。

大型越野拉力赛是“有钱人的游戏”。以环塔拉力赛来说，不论日常烧油和零配件的花销，单单是一辆低端的越野摩托车就需要几万元。即使是十几年前，在家门口，参加初级阶段的环塔拉力赛摩托车组比赛，最少需要六位数的费用。至于汽车组比赛，还得在这串数字上再加个“0”。

达喀尔拉力赛的门槛更高，一台拉力版的顶级越野摩托车赛车的价值是几十万元，而这只是最基础的投入。整个车队全程的赛事后勤保障和服务、交通、食宿开支，最少需要上百万。很多成熟车队，一次参赛都会有上千万乃至更多的开销。对于摩托车修理工扎克尔而言，那是天文数字。

很多和扎克尔怀有一样梦想的年轻人，面对这样的困难，折腾了几年后，都选择了向现实低头。不过扎克尔乐在其中，他没有太多考虑可望而不可及的达喀尔拉力赛，能参加相似的环塔拉力赛，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每年休赛期，他不计报酬地游走于各支车队之间，只为谋求一辆赛车和后勤保障。就这样，从2008年到2017年，一路伴随环塔拉力赛成长。虽然他最好成绩，依然停留在2008年创造的个人总成绩第五名，但是随着比赛经验的增强，他也逐渐入围国内10强车手之列。

2017年，是扎克尔职业生涯的转折点，他对摩托车运动十几年的挚爱，打动了打动了新疆大明矿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许明。许明也是一个摩托车爱好者，作为一个多年来一直默默支持环塔拉力赛的企业家，他希望能组一支车队征战达环塔拉力赛和喀尔拉力赛。

这一年，许明在大海道举办了一场大型赛事选拔，通过这次比赛关注到了新疆本地选手扎克尔，他向扎克尔许诺：“如果你能在环塔拉力赛中取得前三名，我就帮助你实现参赛达喀尔的梦想。”

扎克尔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觉，第二天，他就下定决心关掉修车铺，像一位职业车手那样，每天专注于练车。“在2017年之前，他是抽空去练车，2017年之后，他开始进行系统的体能训练。”扎克尔的妻子阿依谢姆古丽·艾麦提发现了扎克尔的变化。

扎克尔与妻子也是通过摩托车结缘。2014年，扎克尔在魔鬼城练车，作为小学老师的阿依谢姆古丽和几个同事去魔鬼城游玩。从阿依谢姆身边飞驰而过的时候，她觉得感觉这个带着头盔护具的大男孩很帅，很勇敢。

两人第一次见面后，彼此就认定了对方，就是一直在等待的人。阿依谢姆古丽支持扎克尔的摩托车事业 “对于他的梦想，我很支持，家里的钱基本都投在赛车上了。钱怎么用，都由他决定，我从不干涉。”

扎克尔选择的摩托车运动，充满了危险，但无论是父母，还是哥哥姐姐，老婆孩子，虽然时常会为他担心，但是从没有人反对他，而是默默支持他。

2017、2018、2019年，新疆大明矿业车队连续三年参加了环塔拉力赛。车队配置了世界最顶级赛车，参照达喀尔拉力赛标准设置的后勤保障团队，请来世界一流的达喀尔车手、西班牙名将赫尔南德斯和国内最顶尖的张敏、赵宏义来做扎克尔的队友。

从2018年起，新疆大明矿业车队就囊括了环塔拉力赛的各项团体、个人的冠军。2019年，扎克尔获得了环塔拉力赛总成绩第三名，如愿获得了代表中国车队参加达喀尔拉力赛的参赛资格。

许明将车队的名字改为：“中国五堡大海道达喀尔赛车队”，他也是哈密人，他希望通过达喀尔这项赛事，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的家乡。他还重金聘请了多次参加达喀尔拉力赛的西班牙团队，为车队增强后勤保障。

在2019年环塔拉力赛结束后的几个月，扎克尔训练得更加努力，车队也在生活、训练中，给予给他全力保障。扎克尔的训练基地就由他的原来的摩托车修理铺改建而成。这里一层能修车，二层就是体训训练室。

除了恶劣天气，扎克尔都会骑山地自行车去离家20多公里外的戈壁滩骑行，一个来回就40多公里。每周保持1-3次戈壁沙漠的摩托车骑行。近的就在魔鬼城，远点会去100多公里外的大海道。再远点就去库木塔格沙漠，来回500多公里，途径荒漠、碎石路和沙漠，比一个达喀尔常规赛段的距离还要长。

“自行车是我的好伙伴，对于摩托车运动而言，扶把的时间就是车感，这很重要。保持握力和必要的体能训练也很重要。”扎克尔有针对性地布置了训练，除了自行车外还有跑步、室内骑行台的训练，哑铃，俯卧撑等训练，就连刷抖音时，都需要两手交替握着握力器。

扎克尔的付出得到了回报，2020年1月，首次出征达喀尔拉力赛的他，超越了经验丰富的队友张敏和赵宏义，创造了41名的中国摩托车手征战达喀尔的最佳战绩。

“技术、能力和经验，都是可以后期培养的。我们看中扎克尔的，就是他发自内心的对摩托车运动的热爱，对达喀尔超越常人的渴望。”扎克尔的成功也证明了许明的慧眼。

去年完赛后的颁奖仪式上，扎克尔和队友们跳起了新疆舞蹈，他们让全世界都知道五堡大海道达的名号。扎克尔将未来的目标定在了总成绩前十位，他希望未来某一天，他的战车号码，能变成“10”或者更小的数字。

新年第一天，33岁的新疆哈密小伙又站在了达喀尔拉力赛的出发台，接下来的半个月中，他将向这项平均完赛率仅有38%的魔鬼赛事发起冲击。

*图片由车手所在车队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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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微信公众号界外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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