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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两任女友接连失踪,提起他经常去的馄饨店,警方找到线索

 

本故事已由作者:陈奕奕,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奇谭”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青阳镇公安局调来位新警官,然而调令到了一个星期,也没见这位新警官来上班。

这天夜里,几个民警正在公安局值班,门口突然冒出一人,指着离他最近的一位女民警说:“你,换便衣,跟我走。”

屋里一阵沉默,那个女民警也不起身,只是和屋里的警员一样,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赵小东掏出随身的警官证,在空中快速展示了一下说:“赵小东。”然后冲那位女民警,向门口的方向扬了下下巴,随即快速离开公安局,退出了大家的视线。

女民警刘美犹豫犹豫地从座椅上站起来,换了身便衣,迟疑地跟了出去。

警局外,赵小东正蹲在墙根底下抽烟,见刘美终于出来了,指了下停在对面的车,说:“你先上车,我抽完这根烟。”

车开了半个小时,最后在一家叫闪亮KTV的地方停下。赵小东进去开了个小包,点了两首歌,然后叫刘美也点,别客气。

刘美的性格内向,而起面对的是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说什么都不肯点歌。扭捏了半天,还是点了一首,但同时也开了原唱。她唱歌时也不敢看赵小东,眼睛直直地盯着字幕,蚊子般的声音被巨大的音乐覆盖,听不出唱歌水平。但赵小东却听得很投入,时不时还喊几声好。

歌唱到一半,赵小东叫来了个服务员,示意需要陪酒的服务。服务员瞄了一眼刘美说:“对不起,我们这没有这个服务。”

“她不是我女朋友,你尽管去叫,但我有个要求,我不喜欢话多的人,只要能陪我喝酒就行。”

女服务员拿起对讲机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离开了包间。

音乐声停了,刘美把话筒放在一旁,“赵队长,您来这到底有什么事?如果没事,我要下班了。”

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了,怯生生地进来一女的。她穿了一身红色亮片裙子,满头的波浪卷,眼睛上画着夸张的绿色眼影,她推开门便打了个哈欠,似乎是刚睡醒。看到屋内还有一个女的,先是一怔,随即笑笑,坐在沙发边上,知趣地和赵小东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赵小东在刘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刘美像接到命令似的走过去,先是用后背抵住包间的门,然后问那位陪酒小姐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姐抬头看刘美,又转头看赵小东,然后从裙子里拽出一部黑色手机,手机上面悬着一根身子,像项链似的挂在脖子上。她在手机上用短信界面打出两个字,“宝宝”。

“我问你真实姓名!”刘美说。

女子整个人随即警觉起来,用手势快速比划了几下,然后起身推开刘美想要离开这里。

女子力气很大,刘美被她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赵小东一个大步跨过去,用一只手抵住了门,另一只手从内怀兜里掏出证件,“宋小姐,找你可真不容易。”

女子看到证件,手势比划得更迅速,然后扯着嗓子用仅能发出的“啊啊”声,试图进行呼救。

“宋小姐,我们不是来扫黄打非的,你要把事情闹大,我们只能公事公办,把你那些个姐妹带走了。”

女子听到这话身子软了下来,坐回沙发上,露出标准的职业般的灿烂笑容,然后又用手机打出一行字,“我没犯法呀?”

“一个月内,十家盲人按摩院,偷了2000元。”赵小东说。

女子又用手机打出一行字,“我当时问过他们,可不可以借点钱花花,他们都同意了的。”

一个不会说话,一个看不见,怎么问?对方又怎么同意?赵小东懒得再听她撒谎,摆摆手,让刘美把这哑女带回公安局。

哑女坐在公安局,哭得两条眼线沿着下眼睫毛流了一脸,她一边哭一边在纸上写“冤枉”。

“冤枉”两字写满了整张纸,赵小军这才用手关节敲了敲桌面,“你冤枉什么?按摩店都有监控,你偷得那些钱,盲人师傅看不见,监控可全看见了。”

哑女一听到“监控”俩字,马上把笔扔到桌子上,咧开嘴笑笑,然后打开随身的挂有米老鼠玩偶的手提包,包链拉开,倒出一堆五毛、一块的硬币,然后又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裙子哪个地方摸一卷钱。

但这些钱加起来还不到500元,哑女又在另一张纸上写,“就这么多了,给我点时间,我想办法凑齐。”

赵小东从自己的钱包里掏出1500元,凑够2000递给刘美,示意让她去还给那些盲人师傅。

哑女见状,马上起身要表示感谢。

赵小东忙打手势制止了,“不用谢我,不是给你,借你的,写个借条。”

刘美收好钱,再返回审讯室时,手里多了张纸巾,递给哑女,让她擦擦脸上哭花的妆。

哑女写完借条才去擦脸,五颜六色的妆容下,是一双细长的眉眼,右边的眉毛下面还藏着个圆圆的黑痣,有一丝古典的气质,倒是个好看的女人。

哑女起身,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赵小军和刘美,不知自己是否能走了。

“盲人师傅说大家都不容易,你只要把钱还回去,他们也就不追究了。有机会去谢谢人家。”刘美说。

听到这哑女明白自己没事了,使劲点了几下头,但警察没说可以走,哑女还是不敢走的。

刘美笑了一下,说:“既然大家都不追究了,你也可以走了。”

哑女脸上的表情早就绷不住了,瞬间笑出来,动作迅速,提起手包马上就要走,刚到门口,赵小军又叫住她,“找点别的事干,别让我在扫黄打非的时候抓到你。”

哑女愣了一下,然后又用仅能发出的“啊啊”声,随便应付了几下,小跑着飞快地离开了警局。

哑女离开警局,刘美也要下班了。推门出去,赵小东突然出现在她身后说:“以后出警都不能穿高跟鞋。”

刘美低头看了一眼鞋子,说是高跟鞋,但鞋跟只有3厘米。

“跟不高也不能穿。”

刘美嘴上应了声“嗯”,但心里极不情愿,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上班第一天就指手画脚。刘美走到警局门外,使劲跺了下脚上的高跟鞋,反正你也待不长,看你什么时候走。

2

赵小东已经在青阳镇工作两个多月了,但每天的工作内容其实跟居委会没什么两样,不是去调解夫妻吵架,就是去解决哪家商铺占了哪家商铺的地,要么就是去网吧抓未成年,忙来忙去,整个小镇也都成了熟人。

其实不止赵小东来的这两个月,青阳镇从有记录以来就没发生过什么大事,天灾人祸和这个小镇都扯不上关系。最近发生的大事还是多年前,一辆客车因刹车失灵,从半山腰上冲下去,一车旅客,大概20多人,全部丧命于此。

时间久了,伤痛淡了,那次交通事故的作用渐渐成了记年方式,小镇居民有些想不起来的陈年旧事,便去回忆是发生在事故前还是事故后,时间记起来,事件的细节也就都记起来了。

这两个月,赵小东和其他警员的关系也融洽了些,但同事们还是对赵小军颇有微词。

他从小家境不错,但出去办案却能吃苦,馒头夹咸菜也能吃得乐呵呵的,对衣食住行从不挑剔,从他身上倒是看出去什么富二代的毛病,也没什么优越感,这点倒是不错。就是他话不多,每句话说得都像下命令似的,也不知他是一直这样,还是瞧不起青阳镇这个小地方。

这天是赵小东的生日。下班后,有人提议好几个月没聚餐了,趁这个机会一起吃个饭吧。其实赵小东刚来警局报道时,同事们就打算聚餐欢迎新同事,但看见赵小东整天板着脸的严肃劲,也就一直没人开口。

赵小东处理完菜市场摊位纠纷,再回到警局已经快9点了。他从警车上分两趟拿出八份馄饨,人还没进屋,就张罗大家过来吃馄饨,“外面新开的张姐馄饨真不错,皮薄肉鲜。我说怎么每天都那么多人。”

“赵队,您是不是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刘美问。

“我生日啊,所以请大家吃馄饨嘛!”赵小东把馄饨挨个放到每个人的桌上,“快点吃,馄饨泡太久可不好吃。”

“赵队,您每年生日过得都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我以前都不过生日,大男人过什么生日。”

“我们……”

刘美的话还没说完,一位正在电话旁值班的同事突然跑进来,“赵队,接到报警电话,华阳大桥下发现一袋子可疑物品。”

“嗯,嗯。”几位民警随便应付了几声,他们已经打开包装盒准备要吃馄饨了。

“报警人说,虽然看不清装是什么东西,但那人猜测里面可能是尸体。”

警局霎时间安静了,连馄饨的香气都似乎停滞在半空中。民警们齐刷刷地看向值班民警,似是一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案件的严重性,于是立刻起身换上警服,开上警车,去往华阳大桥。

华阳大桥是一座正准备拆除的桥梁,位于青阳镇和临镇的交界处,平时少有人来,最常从这里经过的就是来往两镇的大货车,这次报警的就是一个拉木材的货车司机。

这附近居民很少,基本都农地,但当民警到达现场时,周围还是聚了不少人。民警下车后,急忙拉上警戒线,保护证据现场。看热闹的群众被迫退到不远处的路灯下,就是不肯散去。

赵小东带上手套,一手拿着强光手电筒,另一只手拽开袋子。仔细检查过后,赵小东强装镇定的合上了袋子,深吸一口气,“袋子带回警局,大家在这周围看看有什么可疑的物品,比如手机、电话卡、身份证、凶器、带血的衣服鞋子等。刘美,你去附近看看有没有监控摄像头。”

民警接到命令散开。赵小东仔细勘察地面,发现地面上的土地也带着些零散的血迹,看来现场已经被刚才看热闹的人群破坏了。

赵小东沿着这个血迹的方向往前走,又在一处野草附近发现了一枚带血的完整足迹。但这枚足迹又与正常的有些不同,从附近地面上的土判断,这枚足迹并不是一脚踏上去的,而是沿着地面拖行了一段,然后又在野草附近站了一会,才形成这样一枚完整的足迹。

第二天一早,赵小东如往常一样到警局上班,但警局内外早就堆满了人,也不知这些人是从哪得来的消息,经过一晚上的发酵,整个小镇都知道死人了。

警局外的人是来看热闹打听消息的,警局里的人是来报失踪案的,有的是妻子离家好几年没回来,还有的是儿子失联好几年,根本找不到人。还有几个人声称自己推测出了凶手,还问民警是否有奖励。

赵小东留下几个民警处理这些报警案件,其余的人则跟着他进到一个小会议室。

赵小东首先抛砖引玉,拿出了昨晚在现场找到的证据,“我昨晚已经把这枚足迹发给省局的同事帮忙鉴定足迹。”赵小东又拿出昨晚拍的拖行足迹的照片,“从这张照片上看,这个人左腿可能有些残疾。”

屋里的四位民警点点头,便都不再说话了。不是他们不想说话,而是昨晚的搜寻一无所获,完全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不过通过昨晚的搜寻,他们一致认为倒是应该狠抓一下市民们乱扔乱倒的现象,华阳大桥底下都快成小型垃圾场了。他们昨晚搜寻到后半夜,到现在身上还有股馊味。

没人说话,但所有人的视线,又都聚在刘美身上,她是负责监控的,如果能有监控拍下抛尸人的身影,那整个案件就有眉目了。

刘美尴尬的笑了一下,“咱们镇的监控基本上都聚在几个商场附近,出了那个片区,根本没几台监控。华阳大桥附近有几家大型超市倒是安装了监控,但已经很久不用了,基本已经坏掉了。

不过我很意外地从附近一家小旅馆找到了一台监控摄像头,不过监控拍下的行驶车辆非常少,一晚上只有三辆车经过,其中一台车辆就是昨天报警的司机,剩下经过的两台车都是附近居民,已经询问过了,没有可疑人物。”

警局内没什么声音,但明显大家多于这一结果也有些焦躁、但这一结论似乎在赵小东的意料之中,他只是略微顿了一说:“先从失踪人口中找吧,先确定死者身份。”

一个星期后,法医对死者的鉴定有了新的消息,死者为女性,年龄在30岁左右,身高160左右,因为尸体没有器官组织,所以确定不了死亡原因。死者的DNA已经发给省公安厅,具体的数据要等上级发回来的结果。

除了这些数据,法医还提供了一张死者照片,死者面部污垢已经处理干净,刘美拿到照片,猛地抬头看向赵小东,呆住了。

赵小东接过照片,他也用同样惊讶的表情看向刘美,“这……,这不是那个哑女么?”

3

哑女失踪了一个星期,KTV居然一直没有人来报案,难道这期间从没有人找过她?也不知这些人是不是碍于KTV做的不全是正经生意,所以没人敢来报案。

KTV前台见到有警察来,赶忙叫来了值班经理。KTV的工作人员作息时间都是黑白颠倒的,下午5点,还没到营业时间,这位经理显然是刚刚睡醒,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脚上还趿拉着拖鞋,听警察问有没有一个姓宋的,叫宋小棠的失踪了。

值班经理打了个哈欠摇摇头说:“没有这人。”

刘美站在赵小东的身后,插了句话说:“就是那个叫宝宝的人。”

值班经理还是摇摇头,“这里的女人都叫自己宝宝。”

“她是个哑巴。”刘美又说。

“哦,小哑巴啊,好像是有一阵子没见到她了。她这人懒,身上的钱花光了,才会来上班。”值班经理说到这,突然来了精神,“听说你们发现了尸体,不会是她吧?”

赵小东从审讯笔记上抬起头,严肃地说:“案件目前处于保密阶段。”

值班经理堆了一脸笑:“随便问问,警察同志别生气。”

“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当时是什么情况?”刘美继续问。

值班经理想了一会说:“什么时候我真不记得了。哑女平时没什么生意,你想啊,她不会说话,又不会陪客人唱歌,谁找她啊。她人长得倒是不错,但包房里乌漆嘛黑的,谁看得清谁啊,长得好看在这里一点用没用,我们这生意最好的,就是……”

赵小东再次扣上审讯笔记,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值班经理说了半天,才发现两位民警脸色都不太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扯远了,于是努力回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他皱眉想了一会,突然一拍大腿说:“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前两周吧,有电话打到KTV要包夜,还点名小哑巴。对,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就再也没见到她。”

“打电话的人知道是谁么?”赵小东问。

值班经理再次摇头。

“你知道什么?”

“我想想啊!”值班经理挠了几下头,“好像……,小哑巴好像接到电话不长时间就出去了,她说是接到了一单大生意,但具体的她也没多说。”

“你们的人和客人出去,你们都不问?”赵小东说。

“别人我当然要问的,但小哑巴就……她这个人吧,不会说话就算了,手脚还不干净,偷客人东西,偷同事东西,其实我们早就不想用她了,但看她是个哑巴,又觉得挺可怜的……”

还没等值班经理说完,赵小东就到酒店前台查了下通话记录,是一个座机电话。电话拨回去,对方是个公用电话亭,老板是个上年纪的大爷,当天的事都记不清楚,更不用提两个星期前的事了。

这次调查取证确定了两件事,一,确定了哑女大概的死亡时间,两周前,也就是五月末。二,哑女人缘不好,基本没什么朋友。

所以这趟出警也不算全无收获,但赵小东和刘美回到警局仍是一言不发,也许是因为他们和哑女生前有过交集,而且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两个人在座椅上呆坐了一会儿,警局的同事倒是发现了些有用的线索。警察去电信公司调取了哑女的通话记录。哑女的通话记录不多,更多的是通过短信与外界沟通。而与哑女联系最频繁的是一个叫吴伟的人。

而哑女所有的通话记录中,最诡异的不是她生前的最后一通电话,而是在哑女死后还发了一条短信。而这条短信正是发给这个叫吴伟的人。

最后一条短信发出的时间是6月1日晚八点,也就民警接到报警电话的前一个小时。

根据现场血迹结痂程度,民警到达现场发现的尸体已经被扔在那超过一个小时了,所以可以肯定当天晚八点哑女已经死亡。所以最后一条条短信只能是凶手发的,那么凶手拿哑女的手机,给吴伟发短信的用意是什么?

“吴伟的信息查到了么?”赵小东问同事。

“他在社区登记的住址就在咱们警局附近。”

这个吴伟是个关键人物,刚坐下休息一会儿的赵小东立即随几位同事赶往吴伟家。

吴伟家里的门没关,半掩着。赵小东几人到达吴伟家时,看到他带着顶棒球帽,正坐在门口择菜,时不时停下来休息一会,不知往什么地方看看,然后低头继续择菜。

吴伟的家在二楼,窗外的一棵树把屋里的窗户挡得严严实实,所以虽然天还没完全黑,但屋里却是黑暗,阴冷。

赵小东想开灯,找了半天,才摸到一根油腻腻的灯绳,但灯绳的另一头没有灯泡,只有一个空空的铁坐子,悬在房顶,一晃一晃的。

赵小东只得借着窗外还没来得及黑下去的灰蓝色光源在屋里环顾一圈,是个很小的一居室,但干净、整洁。一侧墙面规整的放着一袋袋瓜果蔬菜,以及洗衣粉、洗发水等各种生活用品。屋内的家具也简单,一张双人床,一张圆桌,以及一把红色的塑料椅子。

圆桌上有台收音机,旁边还有吃剩一半的饭菜,用防蝇罩扣着。而椅子的下方,正摆着一双带有血迹的鞋子。

“你叫吴伟?”赵小东一边问,一边小心地带上手套,拿起那只带有血迹的鞋子,放到物证袋里。

吴伟转过头,答了声“嗯。”

“6月1日晚上8点到9点之间,你在哪?”

“华阳大桥。”

赵小东冷笑了一声,“倒是诚实,说吧,去那干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都没看到?不可能吧?据我们所知,你还在那停留了一会,怎么可能什么都没看到?”

“警察同志,你说的都没错,我去过华阳大桥,也确实在那待了一会,但我也的确什么都没看见。”吴伟说完,双脚几乎不离地面,一点点拖着走到赵小东面前。

他摘下帽子,努力靠耳朵寻找赵小东面孔。他对赵小东的位置把握的很准,双目直逼近他的脸颊说:“您仔细看看,我是个盲人啊!”

吴伟皮肤白皙,面部下颌线分明,看起来像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而且凭他的样貌,如果不是盲人,完全可以上台演出。他虽然看不见,但穿着并不邋遢,黑色的休闲外套里面是件灰白色的衬衫,下面是件卡其的休闲裤,全身的衣着搭配干净、舒适,一切都恰到好处。

从这些细节看得出来,吴伟平时对自己很严格,是个极力维持体面的男人。

赵小东这时也才明白,原来现场的拖行足迹不是因为吴伟有腿疾,而是因为他的眼睛看不见,所以走路脚不离地,挪着往前走。一个盲人,生活自理都成问题,是不太可能把尸体处理的如此干净的,因此盲人的嫌疑排除了,但不排除他或许有个帮凶。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一个盲人,深更半夜跑那个地方干什么,他和哑女又是什么关系?

吴伟对家里东西的位置非常熟悉,他不用摸索,很自然的在身后的桌面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掏出手机,在上面按了几下,手机便发出一段女声,声音大,且充满劣质感,“‘晚上八点来阳华大桥,我有事重要的事和你商量。’这是她发的短信,收到短信,我就过去了,等了半天没看见人,我就又回来了。”

“你和宋小棠什么关系?”赵小东问。

“她是我女朋友。”

吴伟的表情镇定,声音也没有任何异常。赵小东才想起来吴伟是不是还不知道哑女发生了意外?

果然吴伟又问:“警察同志,我已经好几天没联系上她了,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么?”

赵小东犹豫了一下说:“她失踪了,我们也在找她。”

吴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拽了拽衣角,拖着双脚又回到门口的沙发上,继续择菜。

当赵小东等人走到门口时,才听到吴伟极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说:“警察同志,小棠已经不在了,我感觉到了。以后有什么问题你们尽管来问,我一定配合。”

4

赵小东没想到在青阳镇一呆就是五年。

当初来到这,本以为待一段时间就会调走,但到如今竟有点要在青阳镇扎根的意思。

去年赵小东在警局附近买了套房子,最近还总有朋友给他介绍对象,毕竟已经28岁了,也确实该考虑这些问题了。但赵小东心里总有事情放不下,这件事不解决,他也无暇顾及自己的个人问题。

赵小东刚到到青阳镇那年,下火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盲人按摩店放松,按摩时听师傅们聊天,知道这附近有个哑女偷盲人师傅的钱。

赵小东用一个星期的时间确定了哑女的职业、工作,并顺利把她抓了回来,这是他到青阳镇着手处理的第一个案件。再后来就是哑女被杀,赵小东固执地守在这里,一直不愿意离开。赵小东在青阳镇的生活因哑女而开始,或许也只有等到凶手被抓才能结束。

哑女的命运,把赵小东和这个陌生的小镇紧紧的绑在一起,这大概也是一种缘分。

五年前的命案没有留下太多的线索,只有一袋子尸体,还有一个盲人,除此之外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没有目击者,也没有监控画面。

而与被害人有关的吴伟,每天的活动轨迹也很简单,除了去盲人按摩院上班,就是回家坐着,不仅生活简单,人际关系也不复杂。哑女出去的当晚,吴伟的同事能证明他正在上班。

吴伟性格内向,除了上班,就是坐在角落里听评书,只是吴伟收到哑女短信的时候,正好是他从按摩店下班的时间,也不知这个时间是巧合还是发短信人有意安排的。

案发当月,赵小东还安排了一次大规模的排查。他和其他民警排查了小镇周边所有的垃圾处理点,查看有没有可疑的刀具。调查前后进行了好几个月,在垃圾处理点也确实找到很多的刀,但经鉴定,上面留下的血迹都是猪血等等动物血迹,不存在可疑的人血。

而在此之后,案件毫无进展,没有新的线索,也没有侦查方向,被搁置在一旁,成了一桩悬案。

2007年年底,小镇路边摊整顿,平房拆迁,在原址建起一栋栋新房。盲人吴伟也趁此机会在附近租了个门市房,开了家按摩店。警局同事常吃的张姐馄饨也从路边摊发展成了一家张姐菜馆。当初发现尸体的华阳大桥,已经拆除,成了一片新的开发区。整个小镇焕然一新,早就没了当初的影子。

五年前传得沸沸扬扬的凶杀案,如今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了,只有赵小东偶尔翻翻卷宗,努力从这些都快背下来的文字上,查找疑点。

这天警局又来了位新警员,是警校刚毕业的学生,一笑,圆圆的脸上还有两个酒窝,一看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这是五年来,警局唯一的一个新鲜血液,下班后,赵小东便张罗大家一起吃个饭,新民警紧张得说不出话,沉默了半天,才露出两个小酒窝,腼腆的点点头。

吴伟笑着跟警局的人说:“我刚来时候可没这么害羞啊!”

“你是自来熟,我都不认识你呢,你就让我换上便衣跟你走!”刘美说完,警局笑成一片。

五年了过去了,赵小东的性子改了不少,当初有些摩擦的同事,也都成了朋友。

而吴伟新开的按摩店,赵小东抽空去了一趟。店的规模不大,里外两个屋子各摆着两张床。窗户没没挂窗帘,太阳明晃晃地直射进来,墙上、地上、床单上都是阳光,屋里白成了一片,晃得人眼都挨不得。

屋内所有的色彩都在床头柜上一对红色的瓷娃娃上,两个新郎新娘模样的瓷娃娃坐在月亮上,相互依偎在一起。

店里还有一个跟吴伟年纪相仿,同样是三十岁左右的按摩师傅。两人一起坐在收银台后面听评书,听得很认真,谁都没听到有人进来了。

里屋左侧还有间小厨房,有人在刷碗,她听到声音后出来,招呼吴伟有客人来了。

吴伟笑呵呵地起身,慢慢走到赵小东的床边。一上手,便认出躺在床上的客人是谁了,“赵警官啊,有一阵子没见到你了,中午吃饭了?”

赵小东的脸嵌进床头的洞里,应了声“嗯”。

吴伟手劲大,穴位找的准,整个按摩的过程虽然疼,但解压。赵小东嘴上没喊疼,但表情却是痛苦的,使劲咬着牙,裂着嘴。

“赵警官,要是疼,可以喊出来,这样更解压。”

赵小东还是没喊,而是问道:“近来有喜事吧?”

吴伟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轻了下来,语调里有种抑制不住的喜悦,“赵警官,什么都瞒不过你那双眼睛,她叫小静,我俩打算结婚了。”

“咱们青阳镇的人?有点眼熟。”

吴伟摇摇头,但他马上意识到赵警官正趴在床上看不见他的动作,于是又开口补充了一句“不是。”

赵小东没再多问,按完摩,付完款,又在收银台的账本下压了200块钱,算是随礼了。吴伟这些年身边一直没个女人,如今有个姑娘愿意在他身边照顾他,赵小东也为他开心。

姑娘跟吴伟差不多高,身体苗条,眉眼细长,赵小东没仔细观察她,只是简单扫了一眼,但就这一眼,也看得出那是个样貌出众的姑娘,而且赵小东总觉得她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赵小东回到家,坐在客厅里才猛地想起,哑女,对,她长得和哑女很像。

一个月后,吴伟匆忙来到警局报案,那个长得像哑女的女朋友也失踪了。

5

吴伟的女朋友叫何静,今年36岁。她每天5点下班后以及周末,都会到吴伟的按摩院帮忙。但今天吴伟等到晚上9点多,也不见人来,电话也没人接。吴伟慌了,他担心何静会像哑女一样被害,意识到情况不对后,便马上来到跑来报案了。

吴伟对何静周围亲友了解的不多。关于她的亲友,吴伟说不出他们的样貌,也叫不出他们的全名,只能通过声音去辨别每个人的身份。而何静所在的小区还是个面临拆迁的老小区,同样没有安装监控。对此情况民警能做的,只能是走访群众,但这个方法需要时间。

民警们立即分成两队,一队去何静单位附近走访,另一队去何静家附近排查。而两队人查到了后半夜,唯一能确定的信息是,何静已经下班,并没有在公司加班。

除了与何静直接有关的消息外,赵小东一行还人发现了有些不正常的现象,街坊邻居和盲人吴伟并不熟悉,大家只知道2楼住着一位盲人,但却并不知道他叫什么。

而附近小卖部的老板反映,也不知道那位盲人平时怎么生活的,从没看见他买过什么东西,但生活用品一概不缺,一应俱全。如果吴伟刚搬到青阳镇这没什么奇怪的,但他在这里已经五年了,这就有些奇怪了。

第二天一早民警们简单吃过早饭后又聚在会议室里开会。屋里的每个人包括赵小东自己都熬得双眼通红,但丝毫没有困意,个个忧心忡忡。

其实警方每个月都能遇到几个这种案件,男方着急报案说女朋友失踪了,而一般的情况都是情侣吵架,女方生气过意躲了出去,等女方消气后,自己就跑回来了。但这次的失踪案不一样,虽然距离何静失踪也不过十几个小时,但警局里的人都知道,这次案件极有可能发展成五年前那起案件。

会议室的信息板上贴着五年前抛尸现场的照片,报警人吴伟也被破例请进警局一起参与讨论。会议室里的窗帘都关着,但阳光还是找到缝隙从中溜了进来,在空中投下一线光明。

屋里没人发言,都这么静静地坐着,只剩封闭在屋里的烟雾以及灰尘在这一束阳光中上下跳跃。

不知过了多久,赵小东先开了口问吴伟:“你怀疑谁?”吴伟摇摇头,但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上周吧,有个客人对何静动手动脚的,我当时就把他撵出去了,会不会是他?”

“那人叫什么,知道么?”

吴伟又是一阵摇头,“不知道,声音也记不得了,只记得他身上酒味挺大的。”

会议室又陷入了短暂的安静。赵小东点起一根烟,突然看见新来的警校毕业生在座位上,一直端正地举着右手。。

“梁琦,你直接说,不用举手。”

梁琦随即起身,拿起桌上的一张纸,把脸挡得严严实实,像念课文似的说:“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留意五年前的袋子。”

“面粉袋,怎么了?”

梁琦没回答赵小东的问题,换了个方向继续说,“我看过卷宗,当时赵队查找的垃圾回收点没有疏漏,该查的都查了。法医从现场残存的尸骨上的刀口推测,至少用了三种刀具,但具体用了多少把,不知道。这么多的刀具如果没仍,那就有可能放在家里,或许我们在大胆假设一下,这几把刀经修复后,仍在使用。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刀具也许扔到河里或者其他地方,也不一定。”

会议室里更静了,警局里的人都转头看向这位新来的民警,赵小东也掐灭了烟头,抬头问梁琦:“你那纸上有什么?”

梁琦放下纸,露出那张圆圆的脸,“没字。”他又拽拽衣领,“我有点紧张。”

“你的思路很好,不用紧张,把纸放下,继续说。”

“我刚来上班那天,给用来装尸体的面粉袋的厂家打过电话,面粉销售到各个地方,从这一点来说到没什么可疑的。但可疑的是100斤的面粉袋,一般人家很少买这么大袋的面粉。”

“多把刀具,大袋的面粉,你怀疑是干餐饮的?”赵小东抓到了梁琦所陈述的重点。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窗帘仍关着,但屋里完全亮了。

“可是五年前,我们调查吴伟的人际关系,并没有发现有干餐饮的。”刘美说完,大家的目光又转向了吴伟。

吴伟带着墨镜,低着头,面庞冲着地面,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知刚才梁琦的一番推测,他是否都听到了。

吴伟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说:“没有,我只是偶尔会在附近的餐馆吃饭,但和哪一家的老板都不熟。”

“你常去哪一家?”赵小东问。

“馄饨,楼下的馄饨店,我从小就爱吃馄饨。”吴伟抬起头,循着赵小东声音的方向,“这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但我有个疑问,你从不去超市买东西,你家里摆的菜和日用品是谁买的?”赵小东问。

“社区给我找的一个买菜工,她每个月来一趟。”

“她叫什么?”

吴伟转过脸,想了一会儿说:“忘了,我听声音觉得她比我大,我只叫她姐,她的全名叫什么,我没问过。”

“她给你买这些东西,每次都要多少钱,你每月给她多少工资?”刘美问完话,又对赵小东小声说:“吴伟用的日用品都是品牌的,价格并不便宜。”

“工资每月100,那些东西我记不清了,大概十几块钱吧,我也没核对过,她要多少,我就给多少。”

“十几块钱?吴伟,你不知道你家堆了多少东西吧,那些东西才值十几块?”赵小东说。

“我知道有多少东西,我摸得出来,但那些东西都是杂牌子,都挺便宜的,我叮嘱过她,不要买太贵的。”

问话进行至此,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买菜工有些不寻常,几年如一日的给吴伟送东西,而且只象征性的收十几块钱。

“她的电话是多少,你们平时怎么联系?”

“我没记过她电话。她每个月的最后一天都来我家送东西,这个大姐挺细心的,我需要什么她都知道,不需要我再多说什么。”

都说眼盲心不盲,可这个吴伟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在装糊涂,一个女人如此细心的照顾他,对他的一切喜好了如指掌,这是十几年的夫妻才能达到的默契,而他似乎对此并未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很坦然的接受着一切。

“我说句题外话,吴伟,你觉得这个买菜工,对你有什么特殊的情感么?”梁琦问到点子上了,这也正是赵小东想问的问题。

6

赵小东一度认为,吴伟在刻意隐藏什么,但经过反复的询问,他发现吴伟对外界的一切完全不好奇,也不关心,只要能吃上一口饭,他再没有其它要求。

七年前,吴伟出了场车祸,双目失明,与他相依为命的母亲也在那场车祸中去世了。从那以后,吴伟变得脾气暴躁,语言刻薄,渐渐的他身边的朋友都被他这脾气吓跑了。

也曾有媒人给他介绍过很多相亲对象,对方一看吴伟的样貌,便马上同意可以先试着相处。但吴伟却并不愿意,他想要的不只是一个能照顾他的人,而是爱情。他知道“爱情”这两个字对他来说过于奢侈,但如果找不到能让他心动的人,他宁愿就这么孤独的度过余生。

一年后,吴伟离开了家乡,来到陌生的青阳镇,想要从头开始。刚到这不久,他就认识了哑女宋小棠。

一个眼盲,一个不会说话,两人沟通仅靠手机的语音功能。或许是同病相连,或许是惺惺相惜,总之两人相处得很愉快。对于很多事情,盲人根本不需要解释太多,哑女便懂了。

在一起的日子久了,盲人还会讲些笑话哄哑女开心。哑女很容易被逗笑,但控制不好音量,笑起来的声音格外大。但吴伟就喜欢听她爽朗的笑声,他听见哑女笑,便也跟着笑,本来很普通的笑话,两人却笑成一团。

两人在一起一段时间后,哑女便答应吴伟不在做这行了,她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两人计划先去旅游,然后再回家乡开超市。吴伟同意了,但他对哑女说,你的钱你留着,我出车祸后,对方赔了些钱,以后我养你。

哑女没做回应,只是默默的收起两人交流用的手机,开门走了出去。她蹲在走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哑女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音量,她不知道她的哭声,全都被吴伟清楚地听到了。

哑女对自己的工作内容,只字不提。这些事怎么能说呢,吴伟越爱她,越在意这些事。而吴伟对于小棠的朋友,只认识KTV的大堂经理—当初就是他把哑女领到吴伟面前的。

2002年5月31日这天夜里小棠没有回家,吴伟打去KTV问,才知道她被客人叫出去了。他没再多问,马上挂了电话。小棠去哪了,不用问也知道。

但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还是超出了吴伟的预料,第二天一早小棠也没回家。

吴伟按时去上班,但心思并不在工作上,魂不守舍的等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八点,他下班后,才等来小棠的短信。吴伟按短信上说的,到了华阳大桥,但他没找到小棠,只闻到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血腥味,随着轻柔的晚风飘进他的鼻腔。

后来吴伟随着警方的调查,才知道他当时焦急等待的小棠,早就成了一堆白骨,正堆在他的脚下。

五年后,吴伟认识了来按摩的何静。那个脸部的轮廓,那个细长的眉眼,让他想起了哑女。或许在外人看来,两人没什么相似之处吧,但在吴伟心里她就是宋小棠。

7

几位警员坐在满是烟雾的会议室里,等待吴伟能想起一些有用的信息。另一批警员,由梁琦带队,立即赶往社区,调查这个买菜工的身份

“我听声音能认出她,但她是怎样的人,我确实不知道。”吴伟说。

“你们有过肢体接触么?”赵小东问。

“没有,她把菜放下就走,从不多停留。”

时间不长,梁琦等人就带回了这个关键人物的信息。这位买菜工不是别人,就是楼下馄饨店的老板—张姐,张秋云。

两任女友接连失踪,提起他经常去的馄饨店,警方找到线索

当初社区招买菜工,她是主动来应聘的,她每天都去采买,给盲人送些菜都是顺手的事。据社区反应,吴伟是个脾气有些古怪的人,但张姐和他相处得很好,社区从没接到过吴伟的投诉。

时间到了十点了,距离何静失踪已经过去17个小时了。

赵小东、梁琦等人没做停留,急速赶到离警局不远的张姐馄饨。但张姐此时并不在店,据店员反应,不知什么原因,老板昨晚就没来上班,今早也没来。民警们又立即赶往张秋云家,敲门无人应,但在门外明显能听到屋内有些细微的声音,民警们立刻采用破门锤,破门而入。

门猛地打开,屋内是扑面而来的热气,紧接着便是混杂着臭味的血腥味。房间深处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民警们循着这股声音,来到屋内最里面的浴室。

没及时冲掉的血迹凝固在瓷砖表面,形成一层油腻的暗红色。淋浴另一边的洗漱池旁,正倚着个酣睡的女人,仔细听甚至还能听到她发出的轻微鼾声。女人五短身材,整个身体浑圆,高颧骨,面部五官凹陷。她睡着了,但手里还握着把刀。

这个女人整个警局都认识,就是馄饨店的老板-张姐。

“张秋云!”赵小东大吼了一声。

张姐被赵小东这一嗓子喊醒了。她从睡梦中醒来,愣愣地朝门口站着的这些人看了看。她的脸上没有任何震惊的表情,对这一切似是早有准备。她把刀往旁边一撇,然后揉了揉眼睛说,“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见吴伟。”

8

凶手终于抓到了,不用警方过多询问,张姐便把五年前怎么用药迷晕哑女,又怎么带回家,又是怎么杀害的,所有案件的细节一个不拉,都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五年前的杀人案,整个活动都躲开了监控器,是张姐研究了数月,精心设计的。

这次杀掉何静也是一样,她发现何静家附近没有监控,便谎称是吴伟的朋友,用面包车把何静从家接到了自己家。

等到何静一进屋,立马把她敲晕,接下来便是民警看到的,但没想到,尸体还没处理干净,警察就找到了她。但同时张姐又觉得如果吴伟早察觉出她对他的情感,一切都不会发生。

说道吴伟,张姐昂着的头终于低下了,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问赵小东:“他真的不打算见我?”

审讯室里赵小东、梁琦、刘美几人默望一眼,没有人去回答张姐的问题。

时间转眼到了秋天,吴伟的按摩已经转租了出去,改成了一家理发店。这天吴伟背着个双肩包,来到警局外和赵小东告别。

赵小东和吴伟的关系很特别,因为案件的缘故平时接触得比较多,因此成了朋友。但随着案件的结束,两人又因为都是外乡人的身份,又多了一层关联。等案件彻底结束,张秋云被判决后,吴伟也要回省城了。这次与其说是吴伟来和赵小东告别,倒不如说是互相告别。

吴伟说了以后的计划,他打算回家乡把母亲留下的房子改成按摩店,自己没别的谋生手艺,只能靠力气赚钱了。两人从青阳镇这几年的变化,聊到老家的房价,但就是不提张秋云。

赵小东几次把话题引到那,都被吴伟避开了。最后,赵小东终于忍不住了,主动开口说了:“真的不打算见一见凶手?”

“如果是法律上有规定需要我见,我会见。”

“张秋云和你是老乡,是同学,她跟你一起来到青阳镇,利用买菜工的身份,一直默默的照顾你。她知道你爱干净,每次送来的菜都是她简单清洗过的,她给你买的那些日用品也并不是便宜货,都是高档的进口货。她每次留下的收据,背面都写有一行情诗……”

吴伟听得认真,但面部没什么表情,像是在听别人的事。

“你高中的时候,她还追过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听到这,吴伟突然咧嘴一乐,“赵警官,你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上学时候追我的人可多了,哪里都记得住。”

这句话赵小东信,五年过去了,每个人都有了细微的变化,而唯一不变的就是吴伟干净的穿着以及一丝不乱的发型。他脚上的白色运动鞋,早就穿变了形,连鞋底都磨薄了,但整个鞋面仍是白的,没有一点污渍。

吴伟的那双盲眼微闭着,上面的睫毛长而翘,毛绒绒的,总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吴伟车祸之前一定是个满是朝气的阳光男孩,这样一个男生周围怎么少得了爱慕他的女生呢,只是没想到在众多的追求者当中还隐藏着一个如此深情的张秋云,深情到狭隘,深情到偏执,深情到不允许吴伟身边又其他女人的存在。

“小棠不在了,见与不见,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但如果这是张秋云最后的心愿,我偏不如她的意,这不是对她最好的打击么?她对我来说始终只是个声音,一个可有可无的声音,谁会对一个声音产生感情呢?而且我最近连她的声音都快忘了。”

赵小东没再劝他,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明白了。

“等我安顿好了,请你去做客。”吴伟提了提身上干瘪的双肩背包,双脚仍是不离地面,拖着地一点点朝车站方向走去。他没有多余的行李,青阳镇六年的生活,没有任何值得他带走的东西。

吴伟的双肩包上挂着一只米老鼠,随着他的脚步有规律地一晃一晃的。赵小东望着吴伟逐渐消失的背影,突然起他第一次见到哑女,她的手提包上也有这样一个玩偶。(原标题:《盲人和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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