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散文 | 牵手

互推小编 2023-05-11

牵手

文｜张崇光

即将上小学前，父母带我去青岛中山公园游玩。在公园的老虎馆（那时还没有单独建动物园）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我一时心急趁父母不注意就往人群里钻，钻来钻去不仅没能钻到近处看老虎，钻出来时竟到了老虎馆的边缘，而且父母也找不到了。我急得哭了起来，旁边的一位叔叔问明情况就领我去了不远处的公园警务处，这时早到警务处报警的父母远远看到我就急速跑过来，父亲照我屁股上就是一巴掌，母亲则上前紧紧抱住了我，随后一直紧紧牵着我的手回家。

从那以后，父母在我出去玩时都安排人带着我。若是父母带我出去，母亲必定牵着我的手，尤其是过马路或到人多拥挤的场所，手都会用力的牵着我的手。那时母亲的手红润细嫩，牵手时，我感到嫩滑、柔和，更重要是觉得有一种依赖和安全感。

上初中时，母亲带我去学校报到。走在路上，母亲又要牵我手，我第一次没有把手伸过去。母亲说怎么不牵手了？我喃喃地说，都这么大了，同学们看见要笑话我了。母亲呵呵笑了笑，说这么大小仔了，该独立了，可要当心别把自己走丢了。

受母亲影响，自己成家后带孩子外出走在路上时，会很自然的牵起孩子的手，这时有一种大人牵小孩手的责任感、自豪感。

母亲身体一向很好。在她八十岁那年，单位组织去崂山天后宫游玩，并允许带一名家人陪伴，母亲特意把我叫回来一起去，这与我在家是老幺、母亲偏爱我有关。来到崂山脚下开始上一个小坡时，母亲身体突然一晃，差点滑倒在地。我见状赶紧上前扶住母亲，并自然而然地和母亲牵起了手。这时我才注意到母亲的手已没那么柔软，手背上能看到青筋。这双手风风雨雨几十年，辛勤抚育着我们，感慨之下就想到了 “你养我小，我养你老”这句话，过去你牵我的手，现在我要牵你的手。于是往回走时，一路上我一直和母亲牵着手。回去后我就给母亲买了根手杖，以后看见精致适用的再买，前后买了七八根手杖。

我们当儿女的都早已成家了，母亲为抚养我们付出了全部心血，母亲早就应该好好休息保养身体了。看到母亲挺关心涉及市民生活的信息，我们专门给她订了《青岛日报》和《半岛都市报》，让她平时在家看看报纸。天气好时，到阳台上晒晒太阳。但都劝说母亲年纪大了，若到院子里或出门走动时一定要拄手杖并且要告诉在家的人陪同一起去。

母亲101岁那年，在屋里看到重外孙在院子里为一个风筝与一个小朋友争执起来，就没和正在厨房做饭的六姐说，自己有点心急的到院子里去，但在跨出门时，脚被门槛绊了一下，身子向前摔倒了，这一倒地就是髋骨骨折，从此只能在家卧床休养。我们晚辈都自责没有尽到呵护母亲的责任，重外孙也是被狠狠地打了一顿，而母亲则说是自己不小心带来这么多麻烦。

不管怎样，我们晚辈每次到家后都要先去看望母亲，都要牵着母亲的手，边揉动着手边和母亲唠家常话。这时我格外注意到母亲的手已布满皱纹，青筋裸露，握在手里有硌手的感觉，从润滑到硌手，从中读出了岁月的沧桑。我想到母亲的手曾经是我们的骄傲，穿着母亲为我们裁缝的衣服走在路上，邻居都夸母亲的针线活儿好。包水饺、馄饨，二三个人擀皮才能跟上母亲包馅的速度。让我难忘的是，有一天家里的挂钟停了，母亲看了看说，钟表要滴点油了，数字也得描写了，说着就在砚台上先研了一会墨，然后拿起毛笔蘸着墨汁描写12个数字，描写时，笔握得稳稳地，手灵活地在表盘上移动，12个数字像印刷出来的。然后往钟表的上弦孔内滴上几滴油，最后上了上弦，调准了时间。一个看似笨重难弄的钟表在我母亲手中如同获得了新生。看着母亲的操弄，我想那是一双多么灵巧的手呀。

母亲103岁时安详地走了。我们晚辈们逐个向前与母亲告别，无例外地每个人都牵着母亲的手说几句心里话。我再次牵起母亲的手，仔细的看着母亲已枯槁、粗糙、冰凉的手，心里一阵悲痛，不由得俯下身子亲吻着母亲的手，我是多么想一直一直地牵着母亲的手呀。

要说幸福是什么，就是牵手的温暖。尽孝要及早，人们何不趁着亲人在，多牵牵手，传递温暖，传递爱意，不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