荐读：女门卫

互推小编 2023-05-12

一

下班后一进门，见客厅里堆满了大包小包，香菇、木耳、玉米糁、黄豆、柿饼，还有一大袋水萝卜和土豆。正要问厨房里的英子谁来了，拿这么多东西，英子拉着一脸笑意的郭桂花从厨房出来了。

郭桂花是我高中同学，三十年不曾谋面了，除脸上有了皱纹，皮肤黑了一些，模样基本没变。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正是计生国策落地生根的岁月，那时我在乡上工作，曾聘任郭桂花担任乡妇联主任，任务是负责计划生育工作。那时，二十多岁的郭桂花，泼辣能干，口齿伶俐，无论走到哪个村，就一句话，谁要是违反计生政策，上吊寻死不解绳，喝药自杀不夺瓶。没想到，郭桂花创造的这句掷地有声的口号，硬是把全乡计生工作搞成了全县第一。我之所以从大山里调到城里，论政绩，不是自己有什么能耐，是沾了郭桂花把计生工作搞上去的光。但试点工作结束后，她却揣着失意，重新回到山沟里去了。

我俩刚坐到沙发上，郭桂花就关了电视，打断了我看新闻联播的习惯。我将目光从黑色的电视屏幕上移开，转到沙发扶手一件女式新衣服上，她忙拿起衣服说，我给嫂子买的，你看合适不？她抖开衣服让我看。我说，发财了？买这么好的衣服。

她一边叠衣服一边说，我能发财，天下就没有穷人了，这不，投奔你要饭来了，还不带个敲门砖呀？她重新坐到沙发上继续说，两个娃同时考上了大学，我来陪读，总不能闲着吧？

老家来人，一般都是找工作，不但我习惯了，老婆英子也见怪不怪。好在英子也出自农村，在待人接物上，创造了良好的口碑。我们每次回到老家去，不是东家请吃喝，就是西家送特产，弄得我们如荣归故里的贵人似的。

都是男人找工作，少有女人上门求我找事做的。正想着为郭桂花找什么事做，英子端着炒好的菜从厨房出来，她对郭桂花说，我同学在大雁塔开了一家家政公司，明天我带你去。

英子话音刚落，郭桂花从沙发上跳起来，接过英子手中的菜盘声音朗然说，不不不，侍候人，我不行，就我这性子，不是把老人掐死，就是把碎娃揾死。

英子一时愣在那里，她看着郭桂花的眼睛笑着说，也是呀，你这性格，还真不适合做家政。

菜刚上齐，有人敲门，郭桂花麻利地去开门。小区物业公司经理华刚提着一瓶红酒进来了。他似没有看见开门人似的，自己从酒柜里摸出四只高脚杯，当他把酒杯放到郭桂花面前时，才意识到家里来了陌生人。他摇摇头无奈地说，你那学生又飞云南了，没饭吃，找她老师来要饭吃。华刚的妻子亚妮是我招进报社的，他总对人说，她妻子是我的学生。他用目光细细地浏览一遍菜，咂巴着厚嘴唇说，呵，今日是喝酒的日子呀。

郭桂花不会喝红酒，把红酒当饮料一样喝。华刚号召碰杯，四只杯口刚响过，她一扬脖子酒杯就空了，没过几圈，一瓶红酒就完了，郭桂花几乎喝了一瓶酒的一半。

华刚有点意犹未尽，他用目光探寻着英子的目光。英子明白他的意思。他却故意指着郭桂花问我，豪爽的女人，亲戚？

我举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说，同学，来找工作的，你们公司用人不？

英子又拿来一瓶红酒启开，给每个人的杯子里倒，郭桂花阻止了英子给她倒酒。

华刚见英子拿来的红酒比他的好，兴奋异常。高声说，做饭，一月一千五，愿意干了明早就上手。

听华刚如此说，郭桂花从英子手中夺过酒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上半杯，举起杯子对华刚说，华总，我敬你。双双碰杯，郭桂花依旧是一口干。

放下杯子，郭桂花摇摇头说，不干，三千元，我就干。

华刚愣了一下，笑着说，三千元，还真有，怕你干不了。

郭桂花说，没有我干不了的，男人能干的，我就能干，下苦力，没一点麻达。

华刚伸出右手食指在我眼前晃着说，你老家人呀，倔，女同学也如此。

我抓住他摇晃的手急切地问他，什么活儿？快说呀！

郭桂花又往华刚的杯子里添了酒，毕恭毕敬递给他。他接过杯子轻轻抿了一口，纠结了半天说，门卫，干好，一月三千，甚至更多。

郭桂花来了精神，她把酒瓶里的酒和华刚平分了，一人满满一杯，华刚的杯子还没有到嘴边，她的杯子底又朝天了。放下杯子，她笑嘻嘻地说，不瞒华总，门卫，我干过，连政府机关的门卫我都干过多年呢。

二

郭桂花上岗了，我和英子自然高兴，也有担忧，我们小区是城中村拆迁安置社区，租住户多，人员复杂，物业管理也松散，我曾看到，有的人常常因几块钱停车费，将门卫打得头破血流。华刚曾告诉我，前几个门卫之所以干不成，全是被人打跑了。

郭桂花上岗的第三天下了一场雪。

晚上，我和英子把做好的饭送到楼下时，郭桂花正撅着肥囊囊的屁股清扫小区大门内的积雪。

英子走到郭桂花跟前，拍着她的背责怨她说，这是清洁工的事，你这不是多余吗？

郭桂花转过身来，抹着头上的汗笑嘻嘻地说，减肥哩，嫂子，你看你们城里女人，个个杨柳细腰的，我就像陈旧的破麻袋呣，这是多难得的减肥机会么，再说，这雪，在城里可是稀罕物呀，我权当是在找童年的回忆哩。

进到门卫室，郭桂花正吃着英子为她做的饭，一辆挂着陕北牌照的小车“咣”地一声撞在小区的大铁门上，撞击声如雷贯耳。看到眼前的景象，我的心在一瞬间加快了跳速，心想，她刚上岗就遇事，看来她在这儿干不成了。

听到响声，小区大门内外的众多玩雪人像发现了天外来物，一下子把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郭桂花放下碗筷，跳出门卫室扑到小车跟前，任她如何拍打车门，司机毫无反应，她又从门卫室拿来一个光束强劲的手电，从不同角度照着车内的司机，动作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法医或侦探。确定司机没事，她从门卫室拿出一块牌子挂在大门上，英子告诉我，牌子上写着：由于出现意外事故，本小区暂时禁止各种车辆出入。

郭桂花在劝导人们离开事故车时，发现了站在人群中一脸惊慌的华刚，她走过去小声对他说，你先不要出面，我处理不了再向你汇报。

华刚有些紧张地抓着我的手问，不会出人命吧？

我说应该不会吧，郭桂花心中有数的。我和华刚走进门卫室，发现郭桂花准备了各种内容不同的牌子，墙上一张白纸上还写着派出所、市政管理所、市容监察大队、保险公司、开锁公司、天然气公司、电力公司、附近学校、幼儿园等单位的电话。华刚拍着我的肩膀说，你这个同学，老道得很么。

而此时，郭桂花口中含着口哨，像上体育课的老师，吱噜吱噜地吹着，挥舞着双手，驱赶着看热闹的人，她大娘、大爷、大哥、大嫂、小弟、小妹亲昵地叫着，那些平时爱凑热闹的人，竟然配合着她的哨声，似听话的小学生，陆续离开了撞车现场。

看人散得差不多了，她拉着英子走进门卫室，安排英子打保险公司的电话，她自己拨打小区开锁人的电话。不一会儿，先后来两个青年男女，一个忙着找小车的锁孔，一个用手机不住地给小车拍照。车门开后，她抱起一身酒气的司机，进了门卫室，将司机放在床上，细细地查看了司机的额头和胸脯，还将自己的脸贴在司机嘴上听呼吸，检查完后，露出了浅笑，之后用热毛巾为司机擦了脸，将枕头放在司机头下，并为司机盖好被子。我和华刚要进去帮忙，她挥手制止了。

走出门卫室，她掏钱给开锁人，又拉着保险公司姑娘的手谢了又谢。她从司机的口袋中找到手机，拨通司机家人的电话，她用平和的口气告诉司机的妻子，你老公喝多了，在我们小区，麻烦你接他回去。

转身出了门，她又吹响了哨子，动员站在雪地里的人们帮忙将车抬离大门。抬车的人中有人说，这车好像并不重嘛。她故意把声音扬得老高说，不是车不重，是大家心齐，不是说，人心齐，泰山移？这车算啥嘛！

小车移开了，她取掉挂在铁门上的告示牌，大门又畅通了，人们欢呼着，掌声震得树上的雪不住地往下落。刘大爷拄着拐杖走到她面前伸出大拇指说，小郭呀，老汉佩服你哩。

司机的家人坐着出租车来了，她把他们引进了门卫室。华刚抓住我的手说，兄弟今晚请客，我要听郭桂花的故事，一定要给我讲完整版。

三

我从外地出差回来时，小区的大门换成了电动门，换门钱是撞车的司机出的。司机给了郭桂花一万元答谢费，她拒绝了，物业公司奖了她一千元，她收下了，她对我说，儿子要交火食费，她一时凑不齐。

为了留住郭桂花，华刚在物业公司给她安排了一间住房。她得意地对我说，不是有了一间房，是我在西安城有了家。我知道她丈夫因患肝癌五年前去世了，为了给丈夫治病，她变卖了家产，靠一个人打工，将儿女送进了大学的校门。

我和英子去看那间房子，屋子收拾得很温馨，墙上有一幅她写的毛笔字令我吃惊：你把这座城市装在心里，这座城市就是你的。

回到家，英子问我，你把这座城市装在心里了吗？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英子说，郭桂花用这种方法教育孩子和鼓励自己，实在令人敬佩呢！细想想，我们真没有她的境界呢。

四

郭桂花爱下象棋，且水平不低，是当年在山里我们一起学的，没有电视的年代，几乎每个乡村干部都是下棋高手。

华刚也爱下棋，却下不过郭桂花。为了讨教，他做了小方桌画上棋盘放在门卫室，没事时，就和郭桂花对弈。

有一天晚上，气温很低，他俩把棋盘放到床上，插上电热毯手谈。正下到兴头上，半块砖头从窗子飞了进来，华刚靸了郭桂花的红色拖鞋出去查看，却见亚妮直愣愣地站在门口。

见丈夫穿着女人的拖鞋出来，亚妮怪声怪调地说，呵呵，不会也穿着别人的裤子吧？华刚一把将亚妮拉进门卫室，怒吼道：睁开眼睛看清，是你想的那样吗？要过太平日子，闭上你的臭嘴，不想过，明天就滚远！

郭桂花坐着没动，她静静地看着华刚和他的妻子。令郭桂花没有想到的是，华刚吼过之后，亚妮却温柔地抓住丈夫的手说，谁让你们拉了窗帘给人留下想象空间，你不知道女人爱联想呀？她转过脸对郭桂花笑着说，对不起郭师，老陈身体不好，我怕他累着。

华刚用手揉揉妻子的头，换了脸色说，这还像个文化人说的话。说过，他们走了，郭桂花一夜未眠。

发生砸窗事件后，郭桂花不再下棋了，她把那张小方桌上的棋盘清洗后，成了他们一家人的小饭桌。

有天夜里，亚妮凌晨一点多从巷子口跑了进来，她发现有人跟踪自己，吓得魂飞魄散。她刚扑到大门口，就高喊：“郭师，救命呀！”郭桂花打开门一把抱住亚妮问她咋了，被吓傻的亚妮指着身后追踪她的人语无伦次。郭桂花发现一个瘦个子男人手中持着一把白光闪闪的刀，向大门扑了过来。她丢开浑身稀软的亚妮，顺手抓起一把扫帚，直直地扎向持刀人的脸，持刀人忙着揉眼睛，郭桂花一脚踩向持刀人胸口，直到持刀人躺在地上嗷嗷求饶。

郭桂花将亚妮扶进门卫室，听说华刚不在家，打了电话给我。我到了门卫室时，亚妮已恢复了神态，我拍了亚妮的肩膀笑着说，就这，还有人陷害人家哩。

亚妮用双臂抱住郭桂花的肩膀笑着说，你们这些臭男人，不是抽烟就是喝酒，要不就是打牌下棋，还有你，我对你和华刚下棋、喝酒，早就牙痒得很了呢。

五

小区里的刘大爷，老伴去世多年，儿子去了美国，老人怕孤独，每天清晨，就到大门口听梧桐树上麻雀们唱歌。这一天，他刚走到花坛边，被脚下的冰滑倒了。听到响动，郭桂花忙打开门查看，发现刘大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来不及多想，抱起老人从小门出去，挡了出租车直奔中心医院。

由于走得急，忘记开小区大门。到了七点钟，出小区的车辆全被困在院子里。司机们得了统一号令似的，一起按响喇叭向物业公司声讨，回声响彻楼宇间，像 “九一八”那天的防空警报。

听到众车齐鸣，英子打开窗子朝院子看去，发现有人欲砸大门，她忙跑下楼阻止了要砸门的人，又马不停蹄地跑去郭桂花家。郭桂花的女儿小红也不知道母亲的去向，忙从住处拿了大门的备用遥控器来，却不会用，压了几次，大门没有任何反应。第一个等在大门口的王建强骂骂咧咧从小红手中夺了遥控器打开门，然后将遥控器摔在小红头上，小红和他理论，王建强一拳打在小红脸上，小红被打倒在地，口鼻不住向外流血。王建强开了车扬长而去。

英子怕打人者是个临时停车的，忙用手机拍下打人者的车号。

我和华刚把小红送到医院时，郭桂花正帮医生为刘大爷做检查。医生对华刚说，要是再晚来几分钟，人就没救了。小红鼻骨骨折，眼睛浮肿，还有轻微的脑震荡，医生告诉华刚，孩子受了惊吓，要留院观察一下。华刚为小红办了住院手续，我俩便离开了医院。

返回途中，我把英子拍的车牌号让华刚看，华刚说是个老住户，还是个机关干部，他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一周后，小红和刘大爷一块从医院回到小区。刘大爷刚从车里出来，就对迎接他的邻居们说，我呀，活了七十多岁，没见过世上还有桂花这么好的人。人们问她郭桂花咋样对他好，他说就像女儿对亲爹那么好。有人问，屎尿也端吗？他说，屁股都擦呢，你们看看，我的手指甲，还有这衣服，是不是干净呀？

人们说，你得回报人家郭桂花。

刘大爷笑嘻嘻地说，我懂的。

小红被打的那天早晨，王建强女儿要参加演出，他急着赶赴演出场地，气急打了小红。我和华刚商量，先找他谈谈，看他对解决问题有什么想法。让我俩没想到的是，我们到王建强家，刚打开话题，他就生硬地说，让公安来抓我好了。我俩一时愣在那里。王建强一边将我和华刚往外赶一边说，不就是个农民工么？我真不明白，你们物业不维护住户利益，反而替一个农民工说话，真不知道你们是咋想的。

王建强生冷的态度，让我俩一时不知所措，正在我俩进退两难时，郭桂花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扑了进来，她推开我和华刚，直愣愣地站在王建强面前，挥舞着菜刀说，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有种，你再说一遍，农民工咋咧，农民工你就可以欺负了？

面对郭桂花手中的菜刀，王建强一时呆住，双腿开始发抖。他女儿听到外边的争吵声从里屋出来，懵懂的孩子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郭桂花。

郭桂花，你要干什么？华刚向郭桂花怒吼道。

郭桂花恼怒地说，谁也别挡我，谁挡我我跟谁急。

我推开华刚走了过去，我说，郭桂花，你不要吓着孩子，你要是真爱自己的女儿，先要爱自己，你把自己毁了，你女儿还有希望吗？

听我如此说，郭桂花慢慢落下菜刀。正在此时，郭桂花的儿子端着照相机冲了进来，他啪啪啪乱拍一通，闪光灯把倒在地上的王建强照得四处躲闪。

拍完照片，郭桂花的儿子对瘫坐在地上的王建强说，明天网上见。说过，一股儿烟似的走了。

王建强扑通一声跪在郭桂花面前，他哀求着对她说，郭师傅，我错了，你女儿的医疗费我全认，一会儿就给，连精神赔偿费一块儿给。

郭桂花仄身对王建强说，我不要钱，我要的是你对我的尊重，你要是真心忏悔，明天一早在小区大门口给我道歉，我不是让你给我个人道歉，是给所有农民工道歉。

王建强不住地点头说，行，行，你说啥都行，请你不要让那个年轻人在网上乱发照片。

翌日清晨，王建强果然在小区大门口向郭桂花道了歉，还把一卷钱硬塞在小红的口袋里。

刘大爷走过来用拐杖指着王建强气愤地说，你呀，知道吗？人家小郭是忙着救你姑父我的命哩，而你，还打人家的孩子。

王建强难堪地拉住刘大爷说，姑父，别说了，这不是给人家道歉了么？

六

郭桂花又一次失踪了。下班后刚走到大门口，华刚告诉我，打了一天的电话，一直关机。

我和华刚去了刘大爷家，人不在，电话也关机。这一夜，我和华刚坐在门卫室等待郭桂花的归来。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郭桂花和刘大爷一起回来了。

见到华刚，刘大爷用拐杖指着华刚喜滋滋地说，告诉你们二位啊，郭桂花现在是我女子，我给我儿子打电话说了，我将来死了，我的房子家产都是郭桂花的，我这就回去写遗嘱。

听刘大爷说，将自己的房子给郭桂花，人们议论开了，他们认为郭桂花对刘大爷好，原来是在骗取刘大爷的房子。

刘大爷听到议论后，对邻居们说，你们不用操心，我还没有糊涂，就是我糊涂了，我儿子还明白着事理。你们说说，十多年了，谁真正关心过我的存在？要不郭桂花，我怕早就死了，我是要老的人了，要房子做什么？难道把它背到火葬场和我一起烧了吗？

听刘大爷如此说，邻居们忙说，我们支持你的决定，你不要生闲气了。

原来，前天晚上，刘大爷不小心煤气中毒，郭桂花嗅到气味去查看，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刘大爷。她把老人送到医院，整整抢救了一天，老人才醒来。手机没电了，老人抓住她的手死活不让她离开。

在邻居们的动员下，郭桂花退掉了华刚给她安排的房子，住到了刘大爷家里。人们看到郭桂花的孩子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刘大爷在小区晒太阳听麻雀唱歌，孩子上学后，郭桂花把刘大爷带到门卫室，不了解情况的人，还以为他们是父女。

七

第二年清明节前夕，刘大爷病重了，我和华刚去看望，老人将遗嘱交给我们。

过了没多久，刘大爷去世了。老人的儿子从美国回来，我们帮他处理了老人的后事。临走时，老人的儿子要把父亲的房产过户到郭桂花名下，郭桂花拒绝了，儿子又把老人的存折交给郭桂花，郭桂花还是不要。华刚把我叫去商量后说，房子先不过户，郭桂花先住着，你们何时商量好了再做决定。至于钱嘛，郭桂花接住，以后逢年过节，郭桂花去南山为刘先生的父母上上坟，用这些钱买些祭品送给老人，替刘先生为老人尽孝吧。虽然刘先生远在美国，但有事我们可以通过电话和微信联系么。

老人的儿子和郭桂花接受了华刚的建议。

两年后，郭桂花的儿女大学毕业，郭桂花带着孩子离开了我们小区。临走时，她把刘大爷的房门钥匙交给华刚。

大家得知郭桂花没有要刘大爷的房子，人人惊得瞠目结舌，有人甚至骂郭桂花是“瓷锤”。

郭桂花走后的那天晚上，华刚又来我家喝酒，我给刘大爷的儿子打了电话，告诉他，郭桂花离开了，她没有要他父亲的房子。

老人的儿子在遥远的美国说，真想不到，现实生活中还有这样的人，简直不可思议。

听了刘大爷儿子的话，华刚用手捻着举在空中的高脚杯的细腰摇着头对我说，你那个老同学呀，纯粹是个艺术人物。

我举起杯子与他碰了一下说，我也有些不理解呢，可生活中的故事就这样发生了，你不信也得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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