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富二代抬口棺材来看病:治不好我,它就是你的
言三娘掀开裹着病人的棉被,一股黑气扑面而来,带着腐烂的如同尸体的味道。看来不是寿命将近,而是邪祟入侵。
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箫箬 | 禁止转载
1
曹领军带着棺材来言宅的时候,言三娘正坐在院里做木雕。
一抬眼,只见影壁前面停了两口漆黑的棺材,曹领军朝自己走过来,后面四个人抬了一卷棉被跟着。棉被里面裹着一个人,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头顶,垂下一绺黑白相杂的头发。
一行人在院子中央停住,曹领军俯视着坐在台阶上的言三娘。
“你就是言三娘?”
“是。”言三娘站起来,把刀和木头别在腰上,往后一退上了一个台阶,与曹领军平视。
“听说你能救治疑难杂症,断人生死。所以,我们来求医。”
曹领军说完,一挥手,抬着棉被的人迅速上前,轻轻将棉被放下后迅速退回原处。
言三娘鼻子里“哼”了一声,看了眼门口的棺材,“来求医?”
“这两口寿材都是上等的木板,医好了送给你留着以后用。医不好,这口是我们章将军的,这口就是你的。”曹领军按着腰间的刀,手依次指过两口棺材。
里院曼儿听见前面有声,跑出来看,正听见曹领军这句话,于是站在廊下笑道:“喂,当兵的,不够呐!我们这宅子里好几口子人,一口棺材太挤啦!”
言三娘回头瞪她,“多嘴,去把乙丑和丑丑叫来。”
“好嘞。”曼儿连蹦带跳地往后院去了。
言三娘回过头对曹领军道:“我这儿不缺棺材,抬回去吧。”
“你说什么?”曹领军一把抽出腰刀。
“把棺材抬回去。”言三娘盯着曹领军,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两人僵持着,曹领军的眼角不停抖动。就在言三娘以为曹领军要跟她动手时,曹领军突然“唰”的一声收回刀,接着“噗通”一下跪在言三娘面前。
言三娘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将军说过,求人办事要软硬兼施。硬的完了,该软的了。”说完,曹领军双手撑地,一连给言三娘磕了四五个响头,“求姑娘救救我们家将军,凛城没了将军不行啊。”
言三娘倒被他气笑了,上前拉住他道:“我没说不救。”
“姑娘,人带到。”
两个壮汉站在曼儿身后,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曹领军心里揣测,就是鬼遇上他们,大概也会退避三舍。
“领军莫担心,乙丑和丑丑只是长得凶了点。常言道,鬼也怕恶人,长得凶不容易招鬼。”言三娘一面说着,一面蹲下身去掀棉被。
棉被才掀起一个角,就迎面冲过来一股黑气。言三娘微微一偏头,让开那股黑气。气中带着腐烂的味道,这东西闻起来像是刚从谁家祖坟里刨出来的尸体。
“姑娘,我帮你。”说着,曹领军就弯腰去掀脚上的棉被。
言三娘正要去拦,已经来不及。曹领军猛一用力,将整个棉被都掀开了。言三娘只好忙掩住口鼻,迅速后撤到台阶上。
黑气从棉被里一股脑涌出来,迅速将曹领军包裹在其中。曹领军身体晃了一晃,往后一步,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言三娘立刻咬破指尖,冲着那黑气一弹手指。她的血落在黑气之中,血气迅速扩散,直到将整团黑气卷在中间。
言三娘一伸手,道:“坛子。”
曼儿忙拎起地上放着的酒坛递过去。
言三娘将酒坛口冲着那团黑气,扯下挂在脖子上的青玉佩按在坛底,闭眼默念崔珏教的咒语,睁眼轻道一声“净”。
黑气“嗖”地被吸到酒坛里,言三娘抓过曼儿手里的黄布包塞紧坛口,就着手指上还没干的血,在黄布包上画了一道符,然后将酒坛塞到曼儿手里。
“先不忙着处理,等崔珏回来,给他看看。”言三娘戴好玉佩,下了台阶去看倒在地上的曹领军。
影壁那儿一众抬着棺材来的兵丁已经吓傻了,只管站在原地,扶着棺材不敢动。
“糯米水。”
“没了,昨天水和糯米都用完了。”曼儿抱着酒坛回答。
“快去让人多买些糯米回来,晚了尸气入心,他就活不成了。”言三娘又冲着那群兵丁招手,“来,抬着那口棺材过来。”
兵丁不敢怠慢,赶紧把棺材抬到言三娘面前。
“把曹领军放进去,曼儿,你煮好糯米水之后,晾得温了就倒进棺材里。然后连人带棺材放在这儿晒着,晒到——”言三娘抬头看看日影,“晒到申时,接着把人捞出来放在地上晾着,晾到太阳下山。”
曼儿心里嘀咕,三伏天里午时到申时是最热的时候,再加上泡在温热的糯米水里,这不就煮熟了?捞出来之后人还能活吗?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啊。”
“哦。”曼儿赶紧答应着去了。
言三娘蹲下查看棉被里的人,脸上并无人色,皮肤上布满了细小血纹,看着像是没了骨头一样,只有皮囊摊在地上。伸手试一试鼻子下面,隐约能感觉到还有一口气。
“乙丑,丑丑,把人抬到后院的青瓦房里去。小心,别碰到他。”
两个壮汉走过来,仍旧用棉被把人给裹严实,抬着往后院去了。
言三娘又叫了一个兵丁过来,“除了你们,还有谁碰过你家将军?”
兵丁想了想道:“没了,之前来给将军看病的大夫,诊个脉的工夫就没命了,谁还敢碰啊?”
“有有有,你忘了?夫人啊。”正在抬曹领军的兵丁接过话头。
“你家夫人还活着?”
“活着啊,而且什么事儿都没有,你说奇不奇?”
“对对对,夫人。我看啊,一定是夫人整天吃斋念佛,积德行善,所以有佛祖保佑,才会没事。”
言三娘干笑了两声,对兵丁道:“去把你家夫人请来,哎,等等,让她过了戊时再来,早了我没工夫见她。”
过了戊时,崔珏就回来了。有崔珏这个地府的判官在,看谁敢在言宅里撒野。
乙丑和丑丑抬着人进了青瓦屋,把他脚冲着长明灯放在地上,然后两人退了出去。
言三娘关了门,用柳叶洗了眼睛,再用柳叶裹了黑泥放在嘴里,双手合十放在天灵盖,闭眼念道:“长夜未尽,阴气升腾,棺中鬼卿,上启尊听。过往的鬼差,此人若是寿数将尽,还请现身说清。若是阳寿未尽,劳烦回转地府,告知崔判官,让他老人家赶紧回来救命。”
长明灯的火晃了一晃,言三娘睁开眼,屋里仍旧只有她和眼看要死的章将军。
看来不是寿命将近,而是邪祟入侵。
言三娘搓了搓手,这就不好办了。
2
过了没半刻的工夫,长明灯晃了一晃,崔珏出现在灯影里。他先上前仔细将言三娘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皱了眉头,又瞥了一眼地上的章将军。
“你这回怎么这么快?”言三娘凑上来问。
崔珏指着章将军问:“你说的救命是指这个?”
“对啊。”言三娘说着,蹲下身把棉被朝着两边摊开,扭头对崔珏道:“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你看他还是个人吗?”
崔珏没回答,问言三娘:“我让你刻的雕像呢?”
“在这儿。”言三娘从后腰里拿出木头递给崔珏。
崔珏接过来,看了一眼立刻嫌弃道:“真丑。”
言三娘闻言,冲他翻了个白眼道:“我这可是第一次刻木雕,别要求那么高,有个人模样就不错了。”
崔珏蹲在她旁边,拿着木像放在她脸旁边对比了一下,“我让你照着自己刻,你这……算了,八分像也能将就用。”
“对嘛,八分像已经很好了,将就一下。”言三娘这话说完,忽然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一个丑木雕跟自己八分像?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言三娘愣神儿的时候,崔珏已经把木雕放进怀里,手晃了一下,指间出现一支通体漆黑的笔。
笔尖点在章将军的眉心,出现一点幽绿色的鬼火。那鬼火绕着笔管和崔珏的手飘,最后又落回到章将军的眉心里。
“怎么样?”
崔珏拿着笔站起来,对言三娘道:“他的三魂七魄都被困在虚芜境,之所以现在还没断气,全靠天灵上这把火撑着。但也只是熬心血罢了,灯油熬完了,灯自然也就灭了。”
“虚芜境?那不是魅的梦境?这么说,章将军也是和魅做了什么交易?”
说着,言三娘提防地往后挪了挪脚。
章将军陷入虚芜境,也就意味着现在喘气的这个,是寄居在章将军身体里的魅。
可是,这个状态怎么看都不像是魅打算借章将军躯壳滋养自己啊?
似乎看出了言三娘的疑问,崔珏道:“魅不在他体内,只是打算借他的寿数重生。”
“寿数还能借?”
“寿数既然能抢,当然也就能借。”崔珏收了笔,转身就要走。
言三娘一把拉住他袖子道:“魅跟人做交易你管不着,可这涉及了寿数的事,你也不管?”
崔珏被她扯住,只好转过身道:“不在生死簿别册上的事,鬼卿不得插手。”
“我没说我要管,我说的是你。”
“每年都有人因为邪祟入侵,不到寿数就去阎王殿报到。”
言三娘闻言,只好放开他的袖子。
怎么就忘了,他可是阎王殿上的判官,什么死法没见过?这邪祟入侵在阳间人眼里算是横死,可在他眼里,只不过是多个人去他面前登记画押。
崔珏走到长明灯前,犹豫了一下,又转过身问言三娘:“《鬼卿律》的第一条是什么?”
言三娘愣了一下,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鬼卿律》是所有鬼卿都必须遵守的规矩,由崔珏亲手制定。虽然不知违逆了会是什么后果,但因为监督者是判官崔珏,所以从没有任何鬼卿敢违逆。
言三娘四岁的时候,崔珏教她背过全文。可这么多年过去,崔珏再没问起过,她也就再没温习过。
崔珏站在灯影下等着,安静了片刻,言三娘道:“阎王今天特地让鬼来叫你回去,一定是大事儿吧?”
“例行禀告生死簿别册进展。”崔珏停了一下,接着道,“唯别册生死可改,唯活人生死可动。”
“哦,记住了。”言三娘赶紧点头。
崔珏消失在长明灯的灯影中,言三娘借着光亮盯着地上的章将军。
这是她不能插手的事情,看来也是这位将军命中该绝。
3
章将军的夫人来得很早,坐在堂上看着院子里那口漆黑的棺材。她已经身怀六甲,看样子有九个月了。
要对一个即将临盆的女人说给她丈夫准备后事,真是一件残忍的事。言三娘站在门口犹豫着进不进去,反复思忖应该怎么跟章夫人说。
“言姑娘,我们家将军怎么样了?”曹领军从几乎没顶的糯米水里伸出头来,扒着棺材沿冲言三娘喊。
言三娘忙回神,走到棺材旁边,探手试了试糯米水的水温,对端着木盆过来的曼儿道:“水太凉就没效果了。”
“凉?”曼儿瞪大了眼睛看着言三娘,仿佛她在开天大的玩笑。
言三娘也不理会,径直进了屋,正与迎过来的章夫人面对面。
“有劳言姑娘了。”章夫人说着就要给言三娘跪下。
“快别这样。”言三娘一把扶住她,让到椅子边请她坐下。自己坐在旁边,看着乙丑和丑丑将裹得严实的章将军抬回来。
章夫人见状,立刻问:“言姑娘,拙夫的病怎么样了?”
言三娘垂头不答,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对她说。
“言姑娘?”章夫人的声音有些发颤,手指和手帕死死绞在一起。
屋里静得可怕,只能听见外面曼儿往棺材里倒水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章夫人缓缓吐出一口气,勉强笑道:“多谢姑娘,我知道了。”说着,她扶着腰站起来,又对着言三娘躬身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
话音才落,只见章夫人身体晃了晃,朝着前面一头栽了下去。言三娘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就势起身扶住章夫人。
言三娘的手指恰恰按在章夫人尺寸关三处,不知何处来的力道将她的手指荡开。言三娘只觉得指尖发麻,低头一看,已经稍有乌黑。
再看章夫人,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双手捂着肚子低低呻吟。这难道是动了胎气?会不会胎死腹中?会不会像母亲一样难产?
言三娘吓坏了,顿时顾不上别的,朝着外面大喊:“曼儿,快去请个大夫来,要正经大夫,快去!”
不一会儿,大夫被曼儿连扯带拖地给拉到了言宅,言三娘和曼儿将章夫人扶到客房里歇着。忙乱了一个多时辰,大夫只说是急火攻心引起的,于胎儿无碍。
言三娘总算是放下了心,让曹领军派人去按着大夫的方子抓药、熬药,又让乙丑和丑丑先把章将军抬到对面的客房,然后在门口和周围撒上糯米,两个人站在门口守着,禁止任何人进去。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言三娘一个人坐在章夫人的旁边。她指尖上的乌黑已经褪去,但还是隐隐如针刺一般疼。
章夫人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孕妇,但她先是触摸章将军毫发无伤,后又对自己的触碰有如此强烈的排斥,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言三娘才要伸手再试章夫人时,只听她轻唤:“夫君。”
“章夫人?”言三娘凑过去,看她悠悠转醒,在睁眼的瞬间,一行清泪从眼角直没入鬓中。
“言姑娘,真的没办法了吗?”章夫人颤巍巍地拉住言三娘的手,眼泪决堤了一般,转眼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
言三娘扶着她坐起来靠在床头,“章夫人,不为自己想想,也为孩子想想吧。”
说着,言三娘看向章夫人凸起的肚子,忽然愣住。
崔珏说过,魅打算借章将军的寿命重生,莫非要应在这孩子的身上?
章夫人的手覆在自己肚子上,“结发十年,他一直盼着。言姑娘,我听说过你的本事,求求你,至少让他见自己孩子一面,这样他就算是走了,也能放心啊。”
言三娘盯着她,半晌才道:“夫人与将军十年夫妻,没有子女?”
章夫人显然没料到言三娘会问这个,脸上通红,一面拭泪一面点头道:“我身体不好,一直都怀不上。”
“此事是将军心结?”
“不是。”
“夫人刚才还说,将军十年里一直盼着。”
“他是盼着我夙愿得偿。”章夫人说着,又低头垂泪,“虽然他说能娶我、跟我相伴已经很好,是否有子嗣并不要紧。可我心里总觉得对他不起,所以郁郁寡欢,连身上的病也更添了一层。”
言三娘知道章将军新婚之后便调来凛城驻防,一晃十年,府中只有夫人,没有纳妾,更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如此看,子嗣的确不是他的心结。
4
抵不过章夫人的苦苦哀求,言三娘答应她尽力一试。但是,结果会如何连言三娘自己都不知道。
言三娘让乙丑和丑丑先下去,自己迈过门口那一溜糯米,开门进了客房里。
章将军仍旧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大粽子一样横在床上。
言三娘站得远远的,心里暗自思忖,她只是想让章将军多活个十天半个月,应该不算插手这件事吧?
她虽然觉得不算,但有人觉得算。
言三娘身后的门“啪”的一声闭合,黑气从床上滚滚涌出,眨眼间充斥了整间屋子。言三娘站在原地,扯下青玉佩,两只手交叠将青玉佩按在口鼻处。
在黑气的深处,传来一个女子怨怒的声音:“言三娘,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言三娘“呜呜”地回答:“你别误会,我这回可不是来拦着你的。”
“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至于重伤。”
黑气从更深处向外喷涌,像是有人在大口大口地往外呕。黑气里的腥臭味熏得言三娘鼻涕眼泪齐流,但因为她手里有崔珏的青玉佩,那些黑气只能将她团团围住,不敢轻易近身。
“陈家的姑娘寿数已尽,我也是照章办事。耽误了你是无心之失,你要实在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崔珏算去。”言三娘一面说着,一面往后退,直到脊背抵在门上。
这尸气比她想象的还要强,门口的糯米拦不住。现在开门逃出去不难,可这尸气定然会在言宅里蔓延。自己人也就算了,最难办的是对面有个怀了孩子的章夫人。
孕妇染了尸气,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没救,章夫人本身能不能保住也难说。
想了想,言三娘抓着门闩的手缓缓放下。魅的所有怨念现在只在她一个人身上,为今之计也只好先拖着她。
黑气在言三娘的面前凝聚成一张消瘦的脸,虽然只是一个剪影,但言三娘还是一眼看出这是一张美人脸,这个魅在活着的时候一定倾国又倾城。
“我是来跟你做交易的。”言三娘赶在她冲过来之前赶紧喊道。
“交易?”美人脸停在言三娘面前一臂远的地方,只有眼眶的眼睛盯着言三娘。
“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想把自己的身体借给你暂住。”
“嗯?”美人脸向后蓄力,“那你我没什么好谈的。”
“有,咱们有。”言三娘整个后背紧紧贴在门上,“你借章将军的寿数能活几年?二十年,三十年?你要知道,他们跟我先祖一样,身上不知背了多少人命,这罪过可是要拿寿数抵的。”
“是吗?”美人脸停住,从声音里言三娘听得出,她已经信了几分。
“是,当然是。所以,咱们做个交易,我让崔珏多给你几年。”
“你只是区区一个鬼卿。”魅冷笑一声。
“这你就不懂了。崔珏现在住我府上,判官在,生死簿当然也就在,他不给改我可以自己来。毕竟这是在阳间,他是鬼我是人,一张定身符就能解决,一点儿也不难。”
难的是,言三娘根本不知道定身符该怎么画,崔珏也没教过。
美人脸左右飘荡了一会儿,问道:“你想要什么?”
“你让章将军活到他妻子把孩子生下来。”
“这不可能。”魅立刻回答。
“为什么?”言三娘脱口问道。
魅轻笑一声,“他不死,我怎么活?”
轻飘飘的一句话,言三娘顿时明白了。
所谓重生,并不是应在章夫人的孩子身上,而是章夫人怀着的那个本身就是魅。
所以,章将军必须死在孩子降生之前,注定是见不到面的。
“看来真是天意。”言三娘叹气,再看看虎视眈眈看着自己的美人脸,“既然如此,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就先告辞了。”
“别急着走啊。”美人脸渐渐飘起在半空里,俯视着言三娘,“我知道你没那个本事去改生死簿,那不如你把身体借给我,让我去。”
言三娘警惕地盯着她,手握住背后的门闩。
“既然上一次的那个梦你不喜欢,那我们换一个好不好?”美人脸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我保证你会喜欢,一定会喜欢。”
言三娘只觉得自己眼皮渐沉,即将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觉得掌心刺痛。她回头一看,竟是一截红绳从门缝中伸进来。那红绳笔直地往前延伸,到了一定长度之后,突然如蛇一般掉头,将言三娘的腰扣住。
言三娘被红绳猛地往后一扯,直接撞破了门扇飞出屋子。慌乱之间,言三娘见崔珏站在院子里,伸着双臂接她。
居然知道伸手接她,崔珏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这么有良心。
言三娘心中庆幸未完,只觉腰背都结结实实地落在地上,离着崔珏的手还有半臂的距离。
“第一次,没经验。”
崔珏面无表情地收回手,看着追到门口的那股黑气。
到底是地府的判官,魅即便不归他管辖,对他也有所忌惮。故而,魅那张美人脸与崔珏一打照面,就立刻转头缩回章将军体内。
言三娘捂着腰从地上爬起来,本想埋怨崔珏几句,可转念一想,说不定崔珏正打算教训她插手闲事,还是走为上策吧。
“站住。”崔珏在言三娘身后不冷不热地道。
言三娘立刻站住,低着头转过去对着崔珏。
“《鬼卿律》的第二条是什么?”
又来?言三娘抬头瞪了他一眼,又赶紧低头。
“嗯?”崔珏板着脸上前一步,俯视着头快低到地面的言三娘。
“你哪儿来的红绳啊?这颜色看着还挺好看。”言三娘捡起地上的红绳,举到崔珏脸前,“做什么用的?”
“人陷入虚芜境,如遇鬼打墙一般,若无引路者,至死都会被困其中。唯心中珍重之人以红绳牵引,方可逃离。”崔珏背书一般说完,又继续道,“人鬼两不犯,诸邪不相侵。若有侵犯,来者不饶。”
“哦。”言三娘用手绞着红线,心不在焉地答应着。
“记住了?”崔珏又问了一遍。
“记住了。若有侵犯,来者不饶。”言三娘没精打采地说完之后,恍然大悟。看了看手里的红绳,又看看坏了门的客房。
再看崔珏,他仍旧板着一张脸,“我尚有公务在身,现在要回地府,子时前回来。教你的别荒废了,有空多翻翻书。”
“好,知道了,您老人家慢走。”言三娘规规矩矩地对着崔珏鞠躬,“我这就去翻书,保证来者不饶。”
5
“姑娘的意思是,我夫君有救了?”章夫人立刻目光炯炯地盯着言三娘。
“书上是这么写的。”言三娘把卷成一卷的书从腰间拔出来,翻了翻又道,“不过,需要夫人配合。”
“姑娘请说,我一定能做到。”
“先别答应得这么快。”言三娘看向章夫人凸起的肚子。
章夫人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想了想问道:“和这孩子有关?”
说着话,章夫人出于母亲本能的反应,向后挪了挪身体,两只手交叠着挡在肚子前。
“孩子和丈夫你只能留下一个。”
言三娘不敢告诉章夫人她怀的并不是人,生怕刺激了她的情绪。这万一引得她早产了,那可就无论如何都会搭上一条人命了。
让她生出来,死的是章将军,不让生,死的就是她自己。
章夫人咬着下唇,眼中含泪看着言三娘,“别无他法?”
言三娘虽然不忍,但还是重重点头。
“好。”章夫人两眼一闭,“言姑娘,请你救我夫君。”
话说完,章夫人的眼泪决堤一般从眼中滚落,渐渐从隐忍啜泣变成低声痛哭。
言三娘几番开口想劝,可又不知该说什么,索性起身离开,去外面看看东西是否都已准备妥当。
“言姑娘,”曹领军拎着木桶迎上言三娘,鼻子里塞着两个纸团,瓮声瓮气地问,“夫人她没事吧?”
“没有,东西都准备好了?”
曹领军见问,把木桶拎到言三娘面前。那里面盛着乌鸡血和黑狗屎搅拌而成的浆,臭气熏得言三娘倒退三步。
“我只要一小碗,怎么这么多?”
曹领军“嘿嘿”一笑,道:“有备无患嘛。”
她赶紧捏着鼻子,指着摆在院中的木桌道:“有劳有劳,放那儿吧。”
木桌上摆着铜香炉,焚着三支香,旁边放着笔和黄纸。
乙丑和丑丑将章将军抬出来放在木桌正对着的地上,而后所有人都退到前院。
言三娘将夫人从屋里扶出来,让她躺在章将军身边,把两个人的手用红绳绑在一起,打成活结,另一端绑在自己手腕上。
“夫人,那我开始了?”
“辛苦姑娘。”
言三娘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站在桌边。咬破手指往刚才的木桶里滴了三滴血。然后用笔蘸着木桶里臭气熏天的液体,在黄纸上画了一道符。
言三娘手腕一晃,符立刻烧起来。她将符丢在裹着章将军的棉被上,火立刻蔓延到将军全身,不一会儿就将旁边的夫人也包裹在其中。
夫人并不慌张,她只是安静地偏头,看着旁边冒着黑气的章将军,眉眼之间全是温柔,嘴角上满是爱意。
火沿着红绳朝着言三娘蔓延,言三娘只觉得眼前一片火光,她下意识用手去挡,忽觉手上一片冰凉,有些湿润,还带点酒气。
周围已经换了环境,此时的她置身于一片喜庆的红色之中,手边是打翻的酒坛,窗棂上贴着大红的“囍”字,外面宾客的喧嚷声渐渐消散。桌上的龙凤烛安静地烧着,和言三娘一起看着床上并肩而坐的章将军和章夫人。
原来困住章将军的地方,是他和夫人的新婚之夜。他一定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所以才愿意把这短短的一刻时光重复几千次几万次。
人影扭曲,大红色消散。
言三娘只觉手腕一疼,红绳勒入肉中,割破了皮肤。
糟了!
言三娘忙拉住红绳,意念一动,人已经在红绳另外一端。章将军拉着夫人的手,在一条根本看不见尽头的路上慢慢往前走。
“跟我回去。”言三娘上前拦住两人,“章夫人,你莫非忘了你是为何而来?”
章夫人茫然地看着言三娘,似乎已经不认识她。
言三娘上前要拉章夫人的手腕,手未碰到她时,章将军的拳风已到面前。
言三娘急忙闪身躲开,转步来到章夫人背后。幸而手上血迹未干,她用血在章夫人后脊上画了一道符。
符渗入章夫人身体,言三娘道:“转身。”
章夫人拉着章将军听命转身。
“一直走,不准停。”
章夫人迈步往前走,被章将军一把拉住,“夫人,家在这边,我带你回家。”
章夫人此时似乎已经没了主意,听到自己夫君这么说,就立刻转过身要跟着他走。
言三娘知道是魅从中作怪,情急之下取出青玉佩握在手心,转身到章夫人面前,一掌将青玉佩拍入她天灵之中。
章夫人双目立刻有了神采,言三娘心里松了一口气,又道:“转身,往前走,不准停。”
章夫人照着言三娘的吩咐拖着章将军往回走。章将军拼命想要把手从章夫人手里扯出来,可那纤纤玉手死死钳住他的手,力道之大竟半点也挣脱不开。
片刻之后,黑气从将军身体里逸出,而后完全脱离他的身体。
章将军立刻软塌塌地倒在地上,被夫人一路拖着继续往前走。
言三娘看了一眼手上的红绳,已经渐松。只要他们将这路走到头,人就算是救回来了。
“言三娘,你两度坏我好事,我今天绝不会放过你。没了青玉佩,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逃出我这虚芜境。”说完,那团黑气冲着言三娘直扑过来,言三娘躲闪不及,被撞了个正着,立刻晕了过去。
6
醒来时,言三娘发现自己正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尸横遍野。在她周围,厮杀声不绝于耳,箭如同密密麻麻的雨丝不停地落在城墙上。
杂乱的声音里,似乎有人在喊她。言三娘想要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动不了。
她穿着大红的衣裳站在城墙垛上,身体慢慢前倾,最后猛然从墙头坠落。
求生的本能迫使言三娘拼命想要抓住周围的东西,任何一样东西,只要能让正在飞速下落的她停下。
可惜,只有风从指间掠过,带着血腥味。
“崔珏,救命啊,救命啊!”言三娘下意识地大喊。
她的声音才落下,猛然觉得腰上一紧,被一条红绳牢牢绑住。言三娘顺着红绳往上看,崔珏站在城头,红绳的另外一端系在他的手腕上。
言三娘赶紧拉住红绳,等着崔珏将她拉回城墙上,可是竟半晌没有动静。言三娘心觉奇怪,再抬头看时,崔珏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刻的那尊雕像。它沾了崔珏的气息,变得如真人一般大小,像是一个帮手,遵照着崔珏的意愿紧拉着言三娘,让她不要掉下去。
“种因得果,她是鬼卿,属我管辖。今日她得罪了你,是我管教无方。所以,这责罚也理应我来承担,与她无关。你想如何,我绝不会还手。”
言三娘循声转头,虚空里崔珏与一团黑气对峙,他的手负在身后,拿着一支通体漆黑的笔,脚下是展开的生死簿。
“好,崔珏,这是你自找的!”黑气径直朝着崔珏冲过去,将他团团裹住,只剩下脑袋。
言三娘大惊,“崔珏!”
被裹成粽子的崔珏毫无反应。
言三娘拼命想要从红绳里挣脱,城头的雕像也跟着前后晃动,然后一头栽了下来。
木像与言三娘一起摔在地面,木像摔得粉碎,而言三娘毫发无伤。
原来,崔珏让她刻的这木像成了她挡灾的替身。
言三娘忍着后背的疼,伸手去抓那木雕。
指尖传来刺痛,继而蔓延到全身,像是一把剑刺入了胸口,剧痛让言三娘大叫了一声。
“醒了醒了,姑娘你醒了?”言三娘才睁开眼睛,曼儿就扑过来一把将她抱住,“你可吓死我了。”
曼儿的肚子将言三娘的脸完全覆盖,言三娘顿觉窒息,赶紧把曼儿推开,这才意识到此时她已身在自己床上,外面晨曦初见,已经是第二天了。
“章将军和夫人呢?”言三娘问曼儿。
曼儿一面擦眼泪一面回答:“都没事了,判官大人让我把他们送回将军府了。”
“崔珏已经回来了?”言三娘下意识去摸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青玉佩,熟悉的手感让言三娘松了口气。
若是被崔珏知道她摘了青玉佩给别人挡灾,说不定会怎么罚她。
“曼儿,我饿了。”言三娘拉着曼儿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等着。”曼儿转身跑出了屋子。
言三娘刚要伸个懒腰,忽然发现崔珏也在屋里,就站在书案前,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看着什么。
书案上的东西?言三娘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脸“唰”地红了,也顾不得自己被摔得浑身都疼,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三步两步冲到书案前,伸手去拿书案上的画。
她扑了个空,再看崔珏,他已经双手将画轴完全展开,举在面前欣赏。
画上的人穿着一身皂衣,右手拿着一支漆黑的笔,左手托着一本名为“生死簿”的书册。
“你……你还给我。”言三娘再伸手去抢,又被躲开。
崔珏慢慢将画轴卷起来托在手上,画轴立刻不见了踪影,接着他又从袖中取出一块红色的木头,和一把小巧玲珑的刀。刀把上红绳交错缠绕,汇总到尾端编了一个漂亮的盘长结。
“接着刻。”他把木头和刀递到言三娘的面前。
言三娘盯着他,指着他嘴角道:“血?”
那个梦是真的,他果然为自己承担了魅的报复。
崔珏将木头和刀放在书案上,绕过言三娘往门外走。
“喂,崔珏。”言三娘追了两步,看着他背影问:“你伤得重吗?”
“挡灾的东西日后一定还会用得上,八分像只能将就用,还要再好一些。”(原题:《将军与夫人》,作者:箫箬。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公号: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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