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约挂毯”——征服者威廉夺取英格兰的历史连环画

互推小编 2023-05-29

这条0.5米宽，70.34米长的挂毯因为最早于1077年在法国诺曼底地区巴约（Bayeux）的大教堂展出，因此被称为“巴约挂毯（Bayeux Tapestry，也有译作“贝叶挂毯”）”。它标记和讲述了欧洲历史的一个转折点——1066年，征服者威廉（William the conqueror）在黑斯廷斯（Hastings）击败英格兰军队的故事。目前该挂毯被保存在法国下诺曼底地区巴约的“征服者威廉（Guillaume LeConquérant）”纪念中心。

博物馆中的“巴约挂毯”

1025年，在法国北部的阿拉斯（Arras）议会上，神职人员决定用一种新型的装饰品来装饰教堂。历史事件和人物将被描绘在布料上，以帮助教育会众中许多不识字的文盲。“巴约挂毯”正是这种中世纪宗教教学形式中最著名的例子。然而，作为一份重要的历史文献和无价的艺术作品，它的作者却无从得知。

“巴约挂毯”中精确地描绘了当时出现的一颗彗星（很可能是哈雷彗星）

由几段长度不同的亚麻布拼接组成，现存的“巴约挂毯”宽（高）50厘米，长70.4米。作品的最后一部分“”英格兰人的撤退”现在已经遗失了，这表明原稿可能还要长上几米。在亚麻布的基底上共绣有八种不同颜色的羊毛。现在，人们不知道是谁设计了挂毯的图案内容，又是谁完成了绣工。刺绣部分很有可能是修女的工作。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该挂毯在何时何地被首次展示：1077年7月14日，在诺曼底小镇巴约的新建大教堂中。

现今的巴约大教堂

小镇的“细节”被描绘在挂毯的上面。但是，对它的描绘是如此的粗略，以至于减少到了两个基本特征：一座小山——当时的大多数城镇都建在高地上以方便防御，还有一座大建筑物，可能是教堂或城堡。为了防止认错，零星的拉丁文短语被加在了场景中用来标识正确的城镇。在小镇左侧的山上，我们读到：“威廉来到了巴约。”

“巴约挂毯”中的巴约镇图案，左上部分的文字是拉丁文“威廉来到了巴约”

挂毯的上下边都带有横贯整个亚麻长卷的装饰性动物边框。这些构成边框的象征性动物与挂毯的主题有什么样的关系仍然不得而知。但是，稀星天外比较确定的是挂毯战斗场景部分下边界那些裸露的，残缺的尸体图案一定是为了突显战斗的惨烈和血腥。

尽管有很多抽象的象征性符号，但挂毯中还包含许多纪实性的细节，譬如：盾牌的形状，骑兵所穿戴的盔甲，马鞍前后升高的加固弓形凸起。这种凸起在战斗中为骑士提供了支持作用，但也可能危及骑手的生命。事实上，“征服者”威廉本人就在1087年因为马失前蹄时，鞍座的前突起弄断了腹肌，最后伤重不治而死。

威廉是本挂毯的两个主要人物之一。而本挂毯也是从他的角度讲述的故事：1066年，他作为诺曼底公爵穿越了英吉利海峡，在黑斯廷斯之战中彻底击败并杀死了他的英国对手，被加冕为英格兰国王，并以“征服者威廉”的称号被载入历史。挂毯的唯一主题就是重现和证明其在英格兰的胜利。它被挂在巴约大教堂中，即是一种官方宣传，也是一种宗教和道德灌输的手段。

曾经的誓言被违背

诺曼底公爵威廉坐在巴约山的右边，他的力量以落在肩膀上的剑来象征。挂毯的第二位主角，站在两个神龛之间的人物，是英格兰国王哈罗德（Harold）。1063年，哈罗德和他的骑士因为一场不期而遇的风暴被吹过了英吉利海峡来到法国。在那里，他们的船发生了海难，哈罗德被法国人俘虏作为人质。

法国人俘虏了遭受海难的哈罗德，并将他囚禁起来作为人质

诺曼底公爵威廉支付了赎金赎回了哈罗德。之后，他们一起参加了针对威廉敌人布列塔尼公爵的战争。战争胜利后，威廉在巴约向哈罗德展示了缴获的武器并封他为自己的骑士。在这里，哈罗德向他的新首领宣誓效忠。宣誓的时候，他的手放在装有圣物的神龛上。根据“巴约挂毯”和其他史料，哈罗德的誓言包含了在英国国王“忏悔者爱德华”死后，支持威廉成为英国国王的内容。

威廉支付了哈罗德的赎金，和他一起来到了威廉的宫殿

宣誓作为当时社会的一项至关重要的仪式，它的重要意义并不仅仅被局限于“巴约挂毯”叙事的背景之中。当时，每个人都不是国家公民，而是君主的附庸。用简单的话说，欧洲的封建社会是按金字塔的依附线构造的：农民从骑士或男爵手中获得土地；而骑士或男爵手中的土地是伯爵给予的一种投资；伯爵则是从公爵那里得到了一个县作为封地，而公爵本人则由国王赐予土地。为了保卫国家免受侵略者的侵略，君主需要贵族的军事和财政援助，而贵族又需要他们封臣的服务。除少数例外，这种封建关系不是通过书面合同，签字和盖章确定的，而是以宣誓的形式完成的。

宣誓是在一个正式的仪式上进行的，有着严格规定的程序。跪在地上的诸侯先背诵一套既定的誓言，借此向上位者表示敬意。然后，他会站起来，在《圣经》或者圣物（基督教中耶稣或者其他圣人留下的遗物）的见证下，向他的新主人宣誓效忠。此后，领主授予宣誓者象征附庸关系的树枝，权杖或戒指等物品以确认这种关系。“巴约挂毯”的场景正是该宣誓仪式中最重要的部分：在圣物上宣誓。该行为能够让教会正式承认和保障这种封建关系。

哈罗德手放在装有圣物的神龛上，向诺曼底公爵威廉宣誓效忠

当哈罗德在1066年宣誓就职，登上英国王位时，威廉寻求教皇的判决。罗马教皇通过将哈罗德逐出教会，向威廉以及他的诺曼人部队表明了教会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因此，威廉发起的战争在原则上获得了“圣战”的地位。

哈罗德加冕为英格兰国王

同一件事从哈罗德角度来看完全不同。在向威廉宣誓效忠时，他不是一个自由人。通过支付哈罗德的赎金，诺曼底公爵已成为他的主人。哈罗德的誓言虽然承认了对威廉的忠贞，但如果没有誓言，他可能永远也无法离开诺曼底回到英格兰。此外，对于此事件的一份英国记载称圣物是被藏在哈罗德宣誓的桌子底下，哈罗德对威廉为他设置的陷阱一无所知。

前任英国国王曾向其表弟威廉许诺英国王位。哈罗德知道这一点。他可能利用他强大的盟友向濒死的君主施加压力。一位当代编年史家援引以下对话：

国王：“众所周知，我已采取步骤确保我的王国在死后移交给诺曼底的威廉。如果要移交给哈罗德，我想威廉不会保持和平。”
哈罗德：“把它交给我，我会照顾它的！”
国王：“那么你将拥有我的王国，但是如果我对于威廉和他的诺曼家族了解正确的话，你将为此而死。”

英国最后一任盎格鲁撒克逊国王“宣信者爱德华”临死前和下属的对言

带着武器和酒前往英国

威廉建立了一支舰队，并准备用其穿越英吉利海峡将自己的士兵运到英格兰。“巴约挂毯”显示出剑和战斧被带到了船上，一辆装满一排二十把长矛的手推车，车厢侧面挂着头盔。手推车后面是携带三件链甲的人。这是一种当时最典型的盔甲，由相连的薄铁链环组成，覆盖在躯干上，延伸至肘部和膝盖，前部和后部均带有狭缝，可在马背上保持活动自如。在随后的几个世纪中，锁链被坚固的整片盔甲所代替，长矛被重枪所代替。然而，在十一世纪，士兵的装甲仍然相对较轻，易于机动。

威廉向船上运输武器和葡萄酒

挂毯对于葡萄酒的突出描绘显示了它作为一项补给品的相对重要性：刺绣中运送武器的推车上装着一个大酒桶，在一个挑夫肩膀上悬挂着另一个皮质酒壶。在和平时期，商人将葡萄酒进口到英国，最远运到英格兰北端和苏格兰交界的地方。葡萄酒是该时代最重要的饮料，其价值主要体现在营养方面而不是奢侈品方面。但是，由于没有有效的存储方式，它通常需要在一年之内被喝掉，否则就会变质。啤酒更易变质，也更不易运输。因此，它只能在生产它的地区被消费。

组建一支征服英格兰的军队被证明是一个问题。像所有附庸一样，诺曼底公爵手下的那些领主只能履行某些明确定义的职责。虽然威廉可以随意指派他们执行那些一次不需要超过一周的小任务，例如，对不守规矩的邻居进行惩罚性的打击。但他每年最多只能召唤其下属进行一次更长距离和时间的军事远征，而且这次长时间远征的持续时间也被限制在40天以内。所有其他服务均被视为自愿服务，要求公爵提供额外报酬。使他们跨过海峡的战斗被认为完全超出了职责范围。

因此，威廉不得不使出他的浑身解数用于说服那些下属，在这方面教皇的祝福无疑帮了他很大的忙。然而，他最能够打动人的还是对于跟随者许以利益的诱惑：向他的一个追随者许诺一座英国的修道院，另一个许以一个城镇，第三个可能用一整个县来吸引。威廉不得不作出大方的承诺，因为他的领主们冒得生命和生计风险同样巨大。战斗的结果无法预测。

作为神职人员的奥多主教不能用剑，因此他拿着棍棒参加了战斗

亲戚是所有人中最慷慨的盟友。当时，权力通常掌握在单个统治者的手中，而整个统治者家族都从中获利。反过来，支持统治者将符合家庭的最大利益。威廉的兄弟，巴约的奥多主教（Bishop Odo of Bayeux），除了亲自参加了远征外，还为一百艘船提供了财政支持。因为作为一名神职人员被禁止使用剑做武器，他手持棍棒参加了战斗。威廉的另一个兄弟罗伯特·德莫尔登（Robert de Mortain）支付了另外70艘船的费用。

威廉三兄弟从左到右分别是奥多，威廉，罗伯特

这些船每艘长超过20米，宽达5米。它们没有甲板，但是船首和船尾的木板弯曲成曲线。船的中间立有方型帆，右舷的船尾装有船舵操纵杆。这是维京人典型的船只样式，提醒了人们诺曼人本身就是北方来的维京人。在公元九、十世纪，维京人使用这种船只横行于欧洲的沿海地区，并在英格兰，意大利南部和诺曼底建立了自己新的国家。为了帮助他占领英格兰，作为维京人后裔的威廉充分利用了执政的挪威国王哈拉尔德·哈德拉达（Harald Hardrada）的扩张主义政策。后者被他说服入侵了诺森伯兰（Northumberland）郡，它是当今英格兰最北端的县。挪威人登陆并迫使哈拉德向北进军与他们交战。入侵的军队被击溃，挪威国王在战斗中被杀。

威廉建造的两头翘起的船只是典型的维京人战船

哈罗德国王在战斗中倒下

当威廉在多佛尔以南登陆时，哈罗德刚刚击败了挪威的进攻。在得到威廉登陆的消息后，哈罗德迅速向南进军，整个军队被和挪威人的战斗和两次强行军弄得精疲力竭。哈罗德将他的军队布置在山脊上，挖了一些沟渠以阻止诺曼人的骑兵，并等待敌人的进攻。诺曼人一次又一次地冲击英格兰人的位置，但在打破英格兰人的盾墙方面却没有任何进展。他们的主要障碍是英格兰的战斧兵，后者甚至能砍杀马匹。一本编年史记录说：“先后有三匹威廉的坐骑被杀。其中一次砍击是如此猛烈，以至于英国斧头在割断马头后被深深地嵌入地面。”

英格兰的战斧兵在阵地战中作用巨大，本场景左侧的战斧兵直接看中了马头

意识到正面攻击的无效性，威廉显露出了他的狡猾：假装撤退，以期把英格兰人从他们的阵地引诱出来。离开了他们坚固的阵地之后，英格兰人无法与诺曼人匹敌。哈罗德的两个兄弟，也是他的军队中的将领，被杀。他们中的一个人曾经徒劳地恳求哈罗德先行撤退，将战斗留给他们。

哈罗德的两个兄弟被杀

无论是否受到胁迫，哈罗德都宣誓效忠了威廉，这一誓言不能轻易打破。哈罗德也在战斗中倒下。详细重现了上述场景的左上方铭文中写着：“哈罗德国王被杀死了。” 英国国王被一只箭射穿了一只眼睛。挂毯显示受伤的国王在试图拔出箭时被一名诺曼骑兵击杀。根据一份编年史，该骑兵后来被威廉放逐，原因是杀死无防御能力的对手违反了侠义行为。

本场景中间，英格兰国王哈罗德正在拔去射中其眼睛的箭，上方文字写着“英国国王哈罗德被杀死了”

实际上，此类战斗涉及的屠杀相对较少。堆积在挂毯下部边界的尸体数量被夸大了。封臣们在为自己封建领主争取私人利益而进行的战斗中，总希望通过减少一定的杀戮来使自己的利益得到最好的维护。在任何情况下，杀死敌人都不如将其俘虏。因为后者可以用囚犯换取赎金：俘虏越高贵，赎回他所需要的金额就越大。附庸者和其领主同意的共同义务中通常会包括当任何一方落入敌手时，另一方要为其自由提供赎金。

当时开展战斗的时间也需要挑选。冬天，夜晚和下雨的日子，宝剑都要归鞘。此外，威廉的战争也算不上旷日持久：重要性毋庸置疑的黑斯廷斯战役在一天之内就结束了。到1066年10月14日晚上，威廉和伦敦之间的最后障碍已被扫除。12月25日，他在伦敦加冕为英国国王。由此，英国和法国开始了长达400年的共同历史时期。

“巴约挂毯”中的诺曼底公爵威廉

由于历史永远是胜利者的历史，诺曼人用“巴约挂毯”来证明了他们对英格兰的征服。它被挂在一位主教的教堂里，而该主教在被征服者的土地上获得了权力。“巴约挂毯”即是一件艺术品，又是一个政治宣传。它的质量之高和体谅之大令人惊讶。更令人惊叹的是它在首次展出之后的900多年里历经劫难——英法百年战争，大教堂屡遭破坏，加尔文主义者与天主教徒之间的斗争以及1789年的法国大革命，幸存了下来。

之后，该挂毯又有两次被用于宣传目的。考虑在19世纪初对英国的入侵，拿破仑在1803年将这一具有历史意义的挂毯带到巴黎展出六个月，以唤起“人民的普遍热情”。二战期间，希特勒制定了入侵英国的计划，当时出版了一本关于挂毯的书的标题为《一剑冲向英格兰》。但是诺曼底公爵威廉仍然是迄今为止这一岛国的唯一征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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