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凡四训》注(一)
立命之学
余童年丧父[1],老母(平湖朱氏)命弃举业(科举之学业。民国版原注:求取科名之应试文字。)学医,谓可以养生,可以济人,且习一艺以成名,尔父夙心(夙,旧,平素。夙心,久有此心)也。后余在慈云寺,遇一老者,修髯(在颐曰须,在颊曰髯)伟貌,飘飘若仙。余敬礼之。语余曰:“子仕路中人也,明年即进学(考取秀才,亦曰入泮),何不读书?”余告以故,并叩老者姓氏里居。曰:“吾姓孔[2],云南人也。得邵子皇极数[3]正传(chuán),数(气数)该传汝。”余引之归,告母。母曰:“善待之。”
试其数,纤悉(《汉书·食货志》:“至纤至悉。”言微细也)皆验。余遂启读书之念,谋之表兄沈称[4]。言:“郁海谷先生,在沈友夫家开馆,我送汝寄学甚便。”余遂礼郁为师。
孔为余起数:县考童生[5],当十四名;府考七十一名,提学[6]考第九名。明年赴考,三处名数皆合。复为卜终身休咎(吉凶善恶),言:某年考第几名,某年当补廪[7],某年当贡[8]。贡后某年,当选四川一大尹,在任三年半,即宜告归。五十三岁八月十四日丑时,当终于正寝(居室之正屋,治事之室),惜无子。余备录而谨记之。
自此以后,凡遇考校(jiào),其名数先后,皆不出孔公所悬(推测,推算)定者。独算余食廪米九十一石(dàn)五斗当出贡,及食米七十一石,屠宗师即批准补贡,余窃疑之。后果为署印[9]杨公所驳,直至丁卯年(1567年),殷秋溟[10]宗师见余场中备卷[11],叹曰:“五策,即五篇奏议也,岂可使博洽淹贯[12]之儒,老于窗下乎?”遂依县申文准贡,连前食米计之,实九十一石五斗也。余因此益信进退有命,迟速有时,澹然无求矣。
贡入燕都,留京一年,终日静坐,不阅文字。己巳(1569年)归,游南雍[13]。未入监(jiàn),先访云谷会禅师[14]。于栖霞山中,对坐一室,凡三昼夜,不瞑目(闭目)。
云谷问曰:“凡人所以不得作圣者,只为妄念相缠耳。汝坐三日,不见起一妄念,何也?”
余曰:“吾为孔先生算定,荣辱生死,皆有定数,即要妄想,亦无可妄想。”
云谷笑曰:“我待汝是豪杰,原来只是凡夫。”
问其故。曰:“人未能无心,终为阴阳所缚,安得无数?但惟凡人有数。极善之人,数固拘他不定;极恶之人,数亦拘他不定。汝二十年来,被他算定,不曾转动一毫,岂非是凡夫?”
余问曰:“然则数可逃乎?”曰:“命由我作,福自己求。《诗》《书》所称,的为明训。我教典中说:‘求富贵得富贵,求男女得男女,求长寿得长寿。’夫妄语乃释迦大戒,诸佛菩萨,岂诳(欺也)语欺人?”
余进曰:“《孟子》言:‘求则得之’,是求在我者也。道德仁义,可以力求。功名富贵,如何求得?”
云谷曰:“《孟子》之言不错,汝自错解耳。汝不见六祖说:‘一切福田,不离方寸。从心而觅,感无不通。’求在我,不独得道德仁义,亦得功名富贵。内外双得,是求有益于得也。若不反躬内省,而徒向外驰求,则求之有道,而得之有命矣,内外双失,故无益。”
因问:“孔公算汝终身若何?”余以实告。
云谷曰:“汝自揣应得科第[15]否?应生子否?”
余追省良久,曰:“不应也。科第中人,类(大抵,大都)有福相。余福薄,又不能积功累行,以基(奠基,厚培也)厚福(福固有相,但相随心变,此阴功善行之所以贵乎积累也),兼不耐烦剧(繁重之务),不能容人[16],时或以才智盖(胜)人,直心直行,轻言妄谈。凡此皆薄福之相也,岂宜科第哉?
地之秽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无鱼。余好洁,宜无子者一;和气能育万物,余善怒,宜无子者二;爱为生生之本,忍为不育之根。余矜(惜也,注重)惜名节,常不能舍己救人,宜无子者三; 多言耗气,宜无子者四;喜饮铄(消损)精,宜无子者五; 好彻夜长坐,而不知葆元毓(养也,长也)神,宜无子者六。其馀过恶尚多,不能悉(尽)数。”
云谷曰:“岂惟科第哉?世间享千金之产者,定是千金人物;享百金之产者,定是百金人物;应饿死者,定是饿死人物。天不过因材而笃[17](厚也),几曾加纤毫意思?即如生子,有百世之德者,定有百世子孙保(守护)之;有十世之德者,定有十世子孙保之;有三世二世之德者,定有三世二世子孙保之。其斩焉无后者,德至薄也。汝今既知非,将向来不发科第,及不生子之相,尽情改刷(各人有各人之病痛,既能平心自检,寻出一一病痛、一一过失所在,便有下手处,用全神金力反转来。悭贪者转之以施舍,愤激者转之以和平,虚夸者转之以切实,浮嚣者转之以沈定,骄慢者转之以谦恭,惰逸者转之以勤奋,残忍者转之以仁慈,层退者转之以勇进)。务要积德,务要包荒[18],务要和爱,务要惜精神。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此义理再生之身(此至人造命诀也。改造命运第一步工夫,便是痛改前非。一一积习,悉皆扫除;一一病根,悉皆拔去。时时处处,常自警觉,严自克治。保善天真,如保赤子。改造命运,全权在己,不属造化,即上文所谓极善之人,数固拘他不定是也)。
夫血肉之身,尚然有数,义理之身,岂不能格(感通)天!《太甲》[19](太甲,商之贤君,初颇失德)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20]孔先生算汝不登科第、不生子者,此天作之孽,犹可得而违。汝今扩充德性,力行善事,多积阴德(作善于人所不知不觉之地,谓之阴德,获福甚大。若能并作善之念、获福之念忘之,则作善之心益真,而善量愈不可以测量焉。非天下之大德,其孰能与于斯?),此自己所作之福也,安得而不受享乎?
《易》为君子谋(《易经》多戒谨恐惧之言,所言非臆造,纯从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刚柔变化消息盈虚中来,亦天然之因果律也),趋吉避凶。若言天命有常,吉何可趋?凶何可避?开章第一义,便说:‘积善之家,必有馀庆[21]。’汝信得及否?”余信其言,拜而受教。因将往日之罪,佛前尽情发露。为疏一通,先求登科,誓行善事三千条,以报天地祖宗之德。
云谷出功过格示余,令所行之事,逐日登记。善则记数,恶则退除,且教持准提咒,以期必验。语余曰:“符录家有云:‘不会书符,被鬼神笑。’此有秘传,只是不动念也。执笔书符,先把万缘放下,一尘不起。从此念头不动处,下一点,谓之混沌开基。由此而一笔挥成,更无思虑,此符便灵。凡祈天立命,都要从无思无虑处感格。
《孟子》论立命之学,而曰:‘夭寿不贰。’[22]夫夭寿,至贰者也。当其不动念时,孰为夭,孰为寿?细分之,丰歉不贰,然后可立贫富之命;穷通不贰,然后可立贵贱之命;夭寿不贰,然后可立生死之命。人生世间,惟死生为重,曰‘夭寿’,则一切顺逆皆该之矣。至‘修身以俟之’,乃积德祈天之事。曰‘修’,则身有过恶,皆当治而去之。曰‘俟’,则一毫觊觎,一毫将迎[23],皆当斩绝之矣。到此地位,直造先天之境,即此便是实学。
汝未能无心,但能持准提咒,无记无数,不令间断。持得纯熟,于持中不持,于不持中持,到得念头不动,则灵验矣。”
余初号学海,是日改号了凡,盖悟立命之说,而不欲落凡夫窠臼(老套、牢笼)也。从此而后,终日兢兢,便觉与前不同。前日只是悠悠(荒谬)放任,到此自有战兢惕厉[24]景象,在暗室屋漏[25]中,常恐得罪天地鬼神,遇人憎我毁我,自能恬然容受。
到明年(1570年),礼部[26]考科举。孔先生算该第三,忽考第一。其言不验,而秋闱[27]中式矣。然行义未纯,检身多误。或见善而行之不勇,或救人而心常自疑,或身勉为善而口有过言,或醒时操持而醉后放逸。以过折功,日常虚度。自己巳岁(1569年)发愿,直至己卯岁(1579年),历十馀年,而三千善行始完。
时方从李渐庵[28]入关,未及回向。庚辰(1580年)南还,始请性空、慧空[29]诸上人,就东塔禅堂回向。遂起求子愿,亦许行三千善事。辛巳(1581年),生男天启[30]。
余行一事,随以笔记。汝母不能书,每行一事,辄用鹅毛管,印一朱圈于历 日之上。或施食贫人,或买放生命,一日有多至十馀者。至癸未(1583年)八月,三千之数已满。复请性空辈,就家庭回向。九月十三日,复起求中进士愿,许行善事一万条。丙戌(1586年)登第,授宝坻知县。
余置空格一册,名曰《治心篇》。晨起坐堂,家人携付门役,置案上,所行善恶,纤悉必记。夜则设桌于庭,效(仿效)赵阅道[31]焚香告帝。
汝母见所行不多,辄颦蹙曰:“我前在家,相助为善,故三千之数得完。今许一万,衙中无事可行,何时得圆满乎?”
夜间偶梦,见一神人。余言善事难完之故。神曰:“只减粮一节,万行俱完矣!”盖宝坻之田,每亩二分三厘七毫。余为区处(筹划安排),减至一分四厘六毫。委有此事,心颇惊疑。适幻余禅师[32]自五台来,余以梦告之,且问此事宜信否?师曰:“善心真切,即一行可当万善,况合县减粮,万民受福乎?”吾即捐俸银,请其就五台山斋僧一万而回向之。
孔公算予五十三岁有厄,余未尝祈寿,是岁竟无恙,今六十九矣。《书》曰:“天难谌,命靡常。”[33]又云:“惟命不于常。”[34]皆非诳语。吾于是而知:凡称祸福自己求之者,乃圣贤之言。若谓祸福惟天所命,则世俗之论矣。
汝之命,未知若何?即命当荣显,常作落寞想;即时当顺利,常作拂逆(违背,不顺)想;即眼前足食,常作贫窭(jù)想;即人相爱敬,常作恐惧想;即家世望重,常作卑下想;即学问颇优,常作浅陋想。
远思扬祖宗之德,近思盖父母之愆。上思报国之恩,下思造家之福。外思济人之急,内思闲己之邪[35]。务要日日知非,日日改过。一日不知非,即一日安于自是;一日无过可改,即一日无步可进。天下聪明俊秀不少,所以德不加修,业不加广者,只为因循二字,耽搁一生。
云谷禅师所授立命之说,乃至精至邃、至真至正之理,其熟玩而勉行之,毋自旷也!
【注释】
[1] 袁了凡父:清·江峰青等修,顾福仁等纂,《嘉善县志·隐逸》(光绪十八年刊本,卷二十五,第490页,):袁仁(1479--1546),字良贵,号参坡。坡父祥,祖颢,皆有经济学。仁于天文、地理、历律、书数、兵法、水利之属,靡不谙习,独寓意于医,谓可藏身济人。昆山魏校疾,召仁,使者三至,弗往。谢曰:君患心疾,当㕮咀仁义,炮治礼乐,以畅君之精神,不然,十至无益也。校疾愈,访仁,与语三日,大惊,遂定交焉。颢尝作《春秋传》三十卷,祥作《春秋或问》八卷以发其言,仁作《针胡编》以阐之。卒之日,沐浴更衣,坐正寢,呼笔题诗,有“附赘乾坤七十年,飘然今喜谢尘缘”之句,投笔而逝。著有《一螺集》。《封赠》(卷十八,第339页):“赠文林郎,宝坻知县。”
[2] 孔道人:清·项联普修,黄炳堃纂,《云南县志·隐逸》(光绪十六年刊本,卷十,第131页,):“杨向春,字野崖,邑庠生,博涉经史,好性命之学,得邵子先天皇极数理,颇有前知,常隐县之九峰山,李中溪、杨升庵屡有诗访。后修白盐井路孔仙桥,更号孔道人。以数理灵奇,行动济人著,有《心易发微》诸书。袁了凡《立命说》有先生事迹。经百年后或有人见,后竟不知其所终云。”
[3] 邵子,即邵雍(1011-1077),字尧夫,谥康节,北宋著名理学家、数学家、诗人,与周敦颐、张载、程颢、程颐并称“北宋五子”。师从李之才学《河图》《洛书》与伏羲八卦,有《皇极经世》《观物内外篇》《先天图》《渔樵问对》《伊川击壤集》《梅花诗》等。宋仁宗嘉佑与宋神宗熙宁初,两度被举,均称疾不赴。熙宁十年(1077年)病卒。宋哲宗元佑中赐谥康节。
[4] 沈称:清江峰青等修,顾福仁等纂,《嘉善县志》(光绪十八年刊本):“字子德,科弟,禀贡生,博学有声艺林,兄弟自相师友。科第称十试不售。奉养父母绕膝愉愉,有事必长跪以请。科谢政辞归,寢食必共。父微恙,祝天愿代。里中或饮,翁归虽深夜,必衣冠见父。好施,先意济之,弗惜也。科性亦孝。母袁娠科时病,足瘇,至老遗痕犹在。科每夜俟母寢,必扪之乃退。父年八十八,母年九十四卒,哀毁尽礼。家有二貍,各育而共乳,人以为孝感云。”
[5] 童生,明清科举制度,凡习举业的读书人,不管年龄大小,未考取生员(秀才)资格之前,都称为童生或儒童。
[6] 提学,职官名。明代掌管学政及主持考试的官员。明置提学道,清设督学道﹑提学使等,俱简称提学。
[7] 廪生,明清两代称由公家给以膳食的生员。又称廪膳生。明初生员有定额,皆食廪。其后名额增多,因谓初设食廪者为廪膳生员,省称“廪生”,增多者谓之“增广生员”,省称“增生”。又于额外增取,附于诸生之末,谓之“附学生员”,省称“附生”。后凡初入学者皆谓之附生,其岁﹑科两试等第高者可补为增生﹑廪生。廪生中食廪年深者可充岁贡。清制略同。
[8] 贡生,科举时代,选府州县学生员之学行俱优者,贡诸京师,升入太学,有副贡、拔贡、优贡、岁贡、恩贡等名,统称为“贡生”。
[9] 署印,代理官署主官。署有官署意,此处为代理、暂时充任意。
[10] 殷迈(1512-1581),字时训,号秋溟,又号白野,直隶南京人。嘉靖二十年(1541)进士,授户部主事,历江西参政、南京太常寺卿。万历初年,升南京礼部右侍郎,管国子监祭酒事。《居士传》卷四十二载,殷氏“性淡泊,虽处清要,不耐交际苛礼”曾“屏居山寺,反求诸己,期于自得”。在官 13 年,告归闲居 17 年,“耽释氏书”,深研《楞严经》《金刚经》,并撰《赘言》一卷。
[11] 备卷,清制各省乡试考官在发榜前,还要在未录取试卷中找一些尚可之卷作为备用卷,内批堂字或堂备字,以备写榜时忽遇取中卷内有问题仓猝撤去,得以临时补入。此类考卷即为“堂备卷”。
[12] 博洽淹贯,博,广也。洽,徧也。言其所闻见广大也。淹,文义透彻。贯,深通、精通。原注:工夫一贯。
[13] 南雍,明代设在南京的国子监。
[14] 云谷会禅师(1500——1575),俗姓怀,释名“法会”,号云谷,祖籍浙江省嘉善县胥山镇。中兴禅宗之祖。世寿七十五岁,僧腊五十年。《嘉善县志·仙释》:“法会禅师,胥山乡人,䕌发大云寺。年十七,游天宁,遇济法舟策发之,遂携锡游方。至阳羡,见古林禅师,教参一归何处语,豁然有省,后至留都闭关数载。晚归大云,随方引诱,从而归化者甚众。万历二年冬,主三陈禅会,择日端坐而逝。入龛五日,迎归大云,怡然如生。”
[15] 科第,科举考试依次第取士。
[16] 不耐烦剧,不能容人:性情偏急,度量浅狭,实为福薄之相。
[17] 因材而笃,《中庸》:“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意思是说,天地生成万物,一定是就其天命之性而加厚充实。直立者滋其生长,倾倒者助其腐败。宋·袁甫《蒙斋中庸讲义》(卷二):“圣人即天也,因论天人不相离,遂言化生万物,因材而笃。材即天命之性也。栽者培之,率性则天佑之也。倾者覆之,不率性则天弃之也。而又有尽性如圣人者,则受天明命,祸福不同,咸其自取。天何心哉?皆所以笃厚之尔。”《了凡四训》(民国23年本)原注:“栽者培之,倾者覆之。同一境界,同一时机,生者自生,灭者自灭,成败得失,千差万别。其实种种境界,都人心地上造出。先哲知之,认为自取。世俗昧之,诿诸气数。所以鲜知自拔也。”
[18] 包荒, 包含荒秽,谓度量宽大。《易·泰》:“包荒,用冯河,不遐遗。”王弼注:“能包含荒秽﹐受纳冯河者也。”
[19] 《书·太甲》:“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郑注:“孽,灾。逭,逃也。言天灾可避,自作灾不可逃。”孔颖达《疏》:“《洪范五行传》有‘妖、孽、眚、祥’,《汉书·五行志》说云:‘凡草物之类谓之妖,妖犹夭胎,言尚微也。虫豸之类谓之孽,孽则牙孽矣。甚则异物生,谓之眚。自外来谓之祥。’是‘孽’为灾初生之名,故为灾也。‘逭,逃也’,《释言》文。樊光云:‘行相避逃谓之逭,亦行不相逢也。’天作灾者,谓若太戊桑穀生朝,高宗雊雉升鼎耳。可修德以禳之,是‘可避’也。‘自作灾’者,谓若桀放鸣条,纣死宣室,是‘不可逃’也。据其将来,修德可去;及其已至,改亦无益。天灾自作,逃否亦同。且天灾亦由人行而至,非是横加灾也。此太甲自悔之深,故言自作甚于天灾耳。”(《孟子·离娄上》引)
[20] 永言配命:引《诗·大雅·文王》篇。毛传:“言,我也。我长配天命而行,尔庶国亦当自求多福。”郑笺:“王既述修祖德,常言当配天命而行,则福禄自来。”本文引用者非《诗》本意。(《孟子·离娄上》引)。“配命”原注:上合天心。
[21] 积善之家,必有馀庆:自《易·坤·文言》。唐孔颖达《疏》:“欲明初六其恶有渐,故先明其所行善恶事,由久而积渐,故致后之吉凶。”本文意在积善而成吉。
[22] 夭寿不贰,出自《孟子·尽心上》:“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汉赵歧注:“仁人之行,一度而已。虽见前人或夭或寿,终无二心改易其道。夭若颜渊,寿若邵公,皆归之命。修正其身,以待天命,此所以立命之本。” 宋孙奭《疏》:“此章言尽心竭性,足以承天,夭寿祸福,秉心不违,立命之道,惟是为珍者也。”“言人之于命,虽有或夭或寿,但操执其心而不二也。既夭寿不二,而修其身,以待其在天者如何耳,如是所以为能立命之本也。以其夭寿皆定于未形有分之初,亦此而不二也,不可徼求之矣。但修其在我以待之,是为立命也。如于夭寿而二其心,以废其所以修其在我者,则非所以立命者也。《商书》云:‘我生不有命在天。’是其意也。”原文大意是说,君子不因有夭寿而改变道心。
[23] 将迎,原注:将,送也。迎,接也。毋将迎,言不随物而往,不先物而动。犹言事未至,勿逆料;既往,勿追忆也。
[24] 战兢,戒惧谨慎。《诗·小雅·小旻》:“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惕厉,《易·乾》:“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宋胡瑗《周易口义》:“九三居下卦之上,在人臣之极,位正当公相之权也。上则须辅弼于君,下则须总领百官,以平均天下之民。凡朝廷之几务,莫不一责于己。若专奉上而怠于恤下,则有佞邪之謟。若勤恤于下,而简于奉上,则有侵权之诛。固宜终朝乾乾,日不自暇,慎思之,力行之,不倦以终之。是上则以思辅其君,下则以思总百官,以治天下之民。自朝及夕,常戒惧而惕若,则可以无咎矣。”
[25] 暗室屋漏,《中庸》引《诗·大雅·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郑玄《注》:“言君子虽隐居,不失其君子之容德也。相,视也。室西北隅谓之‘屋漏’。视女在室独居者,犹不愧于屋漏。屋漏非有人也,况有人乎?”唐·孔颖达《疏》:“言君子之人在室之中,‘屋漏’虽无人之处,不敢为非,犹愧惧于屋漏之神,况有人之处。君子愧惧可知也。言君子虽独居,常能恭敬。”
[26] 礼部,古代官署。南北朝北周始设。隋唐为六部之一,历代相沿。长官为礼部尚书。考吉、嘉、军、宾、凶五礼之用,管理全国学校事务及科举考试及藩属和外国之往来事。下设四司,明清皆为:仪制清吏司,掌嘉礼、军礼及管理学务、科举考试事务;祠祭清吏司,掌吉礼、凶礼事务;主客清吏司,掌宾礼及接待外宾事务;精膳清吏司,掌筵飨廪饩牲牢事务。
[27] 秋闱,乡试是由南、北直隶和各布政使司举行的地方考试。地点在南、北京府、布政使司驻地。由于考期在秋季八月,故又称秋闱。
[28] 李渐庵:李世达,字子成,泾阳人。嘉靖三十五年(1556)进士。曾任户部、吏部主事、文选郎中、南京太仆卿、南京吏部、兵部、刑部尚书等职。历嘉靖、隆庆、万历三朝,政声显赫,以耿介闻名于世。逝后朝廷赠太子太保。
[29] 慧空:清光绪《嘉善县志》:“如谷,字日海,号慧空,思贤里人,为人端谨。初闻云谷教于栖霞,潜往参焉。后主荆山月庭讲席,名震丛林。携钵游天台,走庐山,归而闭关于景德精舍,三年道大悟而诣五台,礼文殊,不数月,安坐而逝。其徒海音分其骨之半以归,塔于光德庵左。”
[30] 袁天启,清光绪《嘉善县志》:“袁俨,字若思,号素水。黄子,天启五年进士。少承家学,博极群书。坟典邱索以及青囊姑布之术无不研得其精,尤留心经济。自为诸生,即有名壇坫间。性坦直,与人交,谦和自下。初令高要,筹画兴革甚多,履任未几而介杜之名已走四方。丁卯夏,西潦骤涨,城中水深三尺。俨流涕走暑雨中,竭力救援,治苫盖,作粥糜,倩工捞溺,敛瘗浮骸。入秋淫霖不止,米价腾跃,复细勘贫户而亲赈之,车不遑停,目不睱睫,竟以劳瘁,呕血,卒于官。归衬时,囊箧萧然。士民市唁巷哭,如丧所生。著有《抱膝斋漫笔》三卷行世,《紫薇轩集》二卷未传。”
[31] 赵拚,字阅道,自号知非,浙江衢州人,进士及第後,历知州郡;宋仁宗时,官殿中侍御史(掌纠弹殿中百官朝会时失仪者)。拚为人气宇轩昂,壮严正直,谏言弹劾不避权贵,声称凛然。尝上言对待君子和小人之别:“小人虽小过,当竭力而绝之;君子不幸诖误,当得保全爱惜,以成就其德。”所言务在使皇上近君子而远小人,京师视为“铁面御史”。王安石变法时,赵拚站在欧阳修、苏东坡一边,极力反对,屡屡上奏斥其不利。他认为王安石是擅权专利,扰乱民心,说:“事有轻重,体有大小,财利于事为轻,而民心得失为重。今去重而取轻,失大而得小,惧非宗庙社稷之祸也。”最后终因意见不合,出任成都知府。在蜀期间,施政简易,百姓大悦。(《宋史》卷三一六)宋神宗元丰年初,拚又以太子少保(辅导太子的官职)入朝致仕。晚年的赵拚奉佛益笃,在家园的高处特筑一小屋,退朝后则独处其中,屏去声色,究心宗乘;日常蔬食,持戒不懈。他还每日延请一僧至家,与之共斋谈禅,自得其乐。(《中国佛学人名辞典》)于屋内墙壁题偈:“腰佩黄金已退藏,个中消息也寻常。世人欲识高斋老,只是柯村赵四郎。”表达晚年从心佛道的自得之情。七十七岁时在自筑高斋中趺坐而逝。临死前还致书佛慧禅师:“非师平日警诲,至此必不得力矣。” (《五灯会元》卷十六)死后朝廷追赠太子少师,号“清献”。
[32] 幻余禅师,清光绪《嘉善县志》:“法本,字幻余,薙发大胜寺。参学于紫柏禅师,忽然有得,开讲诸方,兼通宗教。随紫柏入京,为神宗母后供养五台山妙德庵。及归,赐金字经三卷,袈裟一袭。仍住大胜寺,无疾而逝。”
[33] 天难谌:谌,信。引文出自《尚书·咸有一德》。郑注:“以其无常,故难信。”
[34] 惟命不于常:出自《尚书·康诰》,周公诫康叔所作。原文:“呜呼!肆汝小子封,惟命不于常。汝念哉!无我殄。享,明乃服命,高乃听,用康乂民。”孔安国传:“以民安则不绝亡汝,故当念天命之不於常,汝行善则得之,行恶则失之。无绝弃我言而不念。享有国土,当明汝所服行之命令,使可则。高汝听,听先王道德之言,以安治民。”孔颖达疏:“王命言曰:‘呜呼!以民安则不汝绝亡之故,汝小子封,当念天命之不于常也。惟行善则得之,行恶则失之。汝念此无常哉!无绝弃我言而不念。若享有国土,当明汝服行之教令,使可法。高大汝所听,用先王道德之言以安治民也。’”大意是说,你康叔在封地上要用先王之道治理,使人民安定。天命不会常久降临,你行善则会得到天命,行恶就会失去。不要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35] 闲邪:《易·乾》:"闲存其诚。"孔颖达疏:“闲邪存其诚者,言防闲邪恶,当自存其诚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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