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一位乐友多次向我推荐巴杜拉-斯柯达(Paul Badura-Skoda)的莫扎特奏鸣曲。我没有那套唱片,倒是在寻找的过程中偶然遇见大师弹巴赫《六首帕蒂塔》的录音,一听就爱上。这张录音的原版已很少见,目前流传较广的唱片由Naïve于1987年再版发行。巴杜拉-斯柯达和德慕斯都研究本真乐器,后者对羽管键琴有一定保留,前者则不然,可他的羽管键琴的录音也并不多。这套帕蒂塔就是采用羽管键琴灌录的。相对而言,巴杜拉-斯柯达演奏的莫扎特是“维也纳钢琴三杰”(巴杜拉-斯柯达、古尔达与德慕斯),再加上布伦德尔、克林(Walter Klein)这批奥地利钢琴大师中,流露本真影响较为明显。有时在现代钢琴上,他也会参考早期钢琴的精巧质感,句法方面常常没那么戏剧化。然而他弹起巴赫的帕蒂塔时,反而比莫扎特作品中放得更开。并且最妙之处,就在于不以某种特点为标签,却样样皆美。巴赫留给演奏者很大的诠释空间,音乐家们则往往会作出倾向性的选择:或突出现代乐器的特质,或突出现代乐器中对本真的借鉴,或突出高度的个性,或突出声部的把控。做得好,自然极大地推动演绎的成功。然而,一次演绎能否走向更高境界的矛盾,恰恰在于演奏如果到达一个“好”的层面,却未能晋升为“精湛”,其阻碍可能正是演奏者刻意突出的操作。特意选择某个方向,演奏者当然可说出道理,但演绎要攀登某种高度,很可能就是这个“特意”的痕迹浮现后,落入下乘。巴杜拉-斯柯达弹巴赫的《帕蒂塔》却正是远避此“坑”。戏剧性、声部控制的随心、乐句表现的自如、时代乐器在当代的可能性、演绎者的激情与结构理性的平衡,样样都那么精湛,却自然融为一体。无有任何刻意,却又样样凸显,遂堪当一代楷模。除了这套录音之外,似乎从不用羽管键琴录音的巴杜拉-斯柯达,在此弹出了本真乐器上最为戏剧化的巴赫。旋律的开合拗折,让你体会到许多旧时代的气息;有时在瞬息之间,留出若有若无的气口,配合之后突然强化的进入,仿佛要将现代钢琴能为巴赫演绎加入的突强效果,带到本真乐器的键盘上。但某一侧面的表现,不是最重要的。关键在于线条的力量不会干扰节奏,节奏的活跃不会歪曲情境(《第一号帕蒂塔》中的小步舞曲,那手舞足蹈般的节奏感仿佛是“古尔德式”的),个性几乎强化至极,却不会破坏整体结构的端正。有时,你听着巴杜拉-斯柯达在个性魅力与诠释所能容许的边界之间游走,从容不迫,就能体会到他在怀古——不是怀本真的古,而是在羽管键琴的键盘上,回望那个人们依旧热爱布索尼的巴赫改编曲的时代,那个埃德温·费舍尔纵横驰骋、阿劳开始走向去浪漫化巴赫演绎的时代。没有必要刻舟求剑。但以往的精髓,当真能简单地视为“19世纪”遗风吗?还是,要好好思考如何将其传诸当下?大师选择羽管键琴灌录这套唱片,绝非单纯以时代风格——当代推崇的本真形态——去架设桥梁,而是走向更高一层,以历经多个时代积淀的东西,去发掘巴赫时代乐器的可能性。从某种程度上,有点类似于古尔达对击弦古钢琴的兴致。巴杜拉-斯柯达曾在一场纪念利帕蒂的独奏会上,单独演奏过巴赫的《第一号帕蒂塔》(BWV825),风格就与这套录音不尽相同。单从唱片的部分来看,这位大师更多专研古典派,却在挥手之间,尽显巴洛克宗师的风采,气度几乎还在古典作品的演绎之上。只有面对这样的大家,才能坦然地套用现在已然恶俗的说法:你跟他谈人气,就是格局小了,因为他只会跟你谈时间——演绎者怎样历经时间的考验。至于很多辛辛苦苦“刷存在感”的弹法,自然无法触及这等格局,而只能继续辛苦刷人气了。可惜,巴杜拉-斯柯达这套巴赫《六首帕蒂塔》的再版唱片目前也不太好找了,希望Naïve能够重发一次。订阅 音乐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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