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丨胡平:雨伞
第八届常德原创文艺奖获奖作品:
雨伞
文/胡平
那天傍晚,天色昏沉。我在老家小镇的一棵大树下等车,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等车,也不知道自己等车要去哪里,我就那样一直站着,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不想。在生活中,我也许从来就是一个糊里糊涂的人吧。
但长时间的等待,让我渐渐感到体力不支,我开始焦躁。就在我有点不耐烦的时候,一辆奥迪车从我旁边经过。本来,车已经驶出去很远,我起初也并没有在意,但奇怪的是,车子慢慢停住,接着又慢慢后退,最后停在我身旁。我好奇地盯着慢慢打开的车窗玻璃,看见一个美女探出头,那满头黑黝黝的秀发如同瀑布一般飞泻而下,闪耀着黑缎子一样的光泽。
她朝着我喊:“喂,你不是杨平吗?”
我感到有点奇怪,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但潜意识提醒我回答她:“我是杨平。”
“上车吧!”她好像同我有着很深的因缘,笑盈盈地招呼我上车。
我不由自主地打开车门,钻进了车里。
“你还记得我吗?”
“很面熟……”我讷讷地应付道。但实话说,眼前这个女人,我记不得在哪里见过她。或许是她已经感觉到了我的窘迫,她扭头看了看我,仍然满面春风。
“我叫李辉,木子李,光辉的辉。”
“哦,李辉!幸会了。”我向她伸出右手,她也把右手伸过来。
“你近来还好吧?”我假装和她已经很熟悉,不免客套一番。
“我好不好,你还不知道吗?”李辉露出神秘的微笑。我觉得她的回答有点奇怪,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李辉开着车,在黄昏的街道上慢慢行驶。一路上,我们都保持着一种奇怪的沉默——就像一对已经厌倦彼此的夫妻。
李辉开着她的车在小镇的街道上似乎转了几个圈。那时,我心里的疑惑很多,但一直没有开口。当我发现她把车子停了下来时,我望了望窗外,原来我们又回到了原先我上车的地方。
她打开车门,说:到站了。
我有点莫名其妙,心里隐隐感到,或许这是最好的告别的地方吧。究竟李辉是什么人,她在搞什么名堂,我还是不明所以。不过,我一直是个不喜欢深究一切的人,我也懒得去想。
李辉见我犹犹豫豫,就不断催促我下车,我只好打开车门走下来。
“我要去哪里?”走下车,我感到大脑一阵迷糊,于是开始努力回想之前的一些重要事情。
不错,我终于想起来,这是我老家的镇子,我在等车。我让思绪努力往前追溯,在等车之前,我是从哪里来的呢?但是,我想不起来了。我就这样呆呆地站在街道上。
过了很久,我才从迷惘中抬起头,发现李辉的车子,还停在我身旁。
李辉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走过去。
我很疑惑地对她说:“你怎么还不离开?”
“我在等你思考问题。一般情况下,有人考虑问题的时候,我决不会打扰他。”
“那么,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我问。
她从车子里拿出一把雨伞,递给我,笑呵呵地对我说:“你的伞掉了,我等着把它还给你呢。”
我这才想起来,先前在等车的时候,的确下过一阵雨,我确实到附近商店买了一把雨伞,上车之后,我可能下意识把伞放在了车的后座上,后来竟然完全忘记了这一回事。
我接过雨伞,拿在手里看了一下。
我发现这把伞很奇怪,一是颜色奇怪,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颜色,带有一点点蓝,一点点紫,还泛着一点点绿;二是做工奇怪,伞柄、骨架说不出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拿在手里轻飘飘的;三是式样奇怪,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某种前卫的样式——如果说像什么,倒很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我可以确定,这把伞并不是我先前买的。我那把伞只是一把普通雨伞,而这把明显有一些高科技含量,做工更精致,样式更好看。
我猜想,这肯定是李辉自己的伞,是她将两把不同的伞搞混了。
我正想提醒她,准备把雨伞还给她的时候,内心一瞬间竟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一种想把李辉的这把伞据为己有的强烈渴望。我又不动声色地把伞收了回来。
李辉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她启动车子,准备离开。我向她挥挥手,她回头望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莫非这把伞,是李辉故意送给我的?”
她离开之后,我迫不及待地撑开那把伞。
那把伞在我手中,像一朵盛开着的闪耀神秘色彩的美丽花朵。说来奇怪,当我将那把伞撑开的时候,天空中陡然又下起了雨。
雨越下越大。我打着李辉的伞,在雨中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行走。
“我要去哪里呢?”在街道的拐角处,我忽然看到一幢灰蒙蒙的房子,黄昏的天空下,它与周围的房子显得格格不入。墙上贴着灰蒙蒙的老式马赛克,一个个小窗子,都黑洞洞的,我隐隐感觉,这幢房子似乎就是我的家。
我走上前去,发现房子的两扇大门紧闭着。
“这真是我的家吗?”带着一种疑惑,我开始用力敲门。
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年迈的婆婆探出头,问我找谁?
我朝婆婆看了一眼,她个子不高,头发花白,但说话声音中气十足,显得很有精神。
“这是我的家,我想进去看看,可以吗?”我对老婆婆说。
老婆婆想了片刻之后连连点头:“对呀,这里就是你的家,唉,你总算还可以认出来,总算还认得回来的路。”她一边说,一边把我领进屋子,还搬了一把椅子递给我,让我坐下来。
这个老婆婆是谁呢?她怎么住在我的家里?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陌生女人从里屋走了出来。
这个女人非常年轻,个子高挑,肤色白净,穿着打扮显得特别时尚。她一看见我,脸上立即露出一种开心得不得了的笑容。
“老公,你回来了。”她说话的声音娇滴滴的,让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什么?老公?这个女人我不认识,她竟然叫我老公。
“你叫我老公,难道你认识我吗?”我对她说,心里升起了一个个疑团。
“你就是我老公,我就是你老婆,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她走过来牵起我的手,狠狠地盯着我,娇嗔地说。
我赶紧挣脱她的手,说:“可是,我真不认识你。”
这个自称是我老婆的女人,马上就拉下了脸,气愤愤地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又连自己的老婆都不认识了。”
说着,她走进里屋,拿出一本鲜红的证件,递给我。
我打开一看,原来是我和她的结婚证,结婚证的左边写着我和她的名字——男方:杨平;女方:程阿莲。结婚证的右边,粘贴着我和阿莲的合影,合影的上面钤着一个大大的钢印。
由于她拿出了结婚证,我只好硬着头皮喊了一声:老婆。这一声老婆喊出口,我迷迷糊糊想起来,我可能真的有过这么一个老婆。
阿莲见我喊她老婆,立刻就变得高兴起来,走过来抱着我,在我的脑门上亲了一口。
“这就对了嘛,你总是时不时会犯浑,我知道你那些小九九,不过,我会原谅你!你一定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去。”阿莲在我脸上又叭了一口,喊了一声:妈,你过来给我切菜。
听阿莲叫老婆婆妈,我这才醒悟过来:老婆婆原来就是我的岳母。
阿莲和我岳母在厨房里张罗着给我做饭,我则拿着那把伞,来到里屋的一个房间。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昏暗的房间,里面有一张简易床,两把木椅子,一张装有玻璃门的书柜。我恍惚记得这是我曾经用过的书房。
我拿着那把伞,想把它藏在书房里。我知道,这么好的一把伞,倘若被我老婆发现,她一定会追问来历,如果她知道这把伞是另一个女人送给我的,必定会大发雷霆。冥冥之中,我感觉我老婆的性格一定非常强悍,而且是个一打就翻的醋坛子。
将这把伞放在书房哪里比较好呢?我在书房走来走去,想找一个比较妥当的地方。
我觉得存放在哪里都不稳妥,都极不放心。最后,我把书柜底层的门打开,把那些新崭崭从来没有翻动的书拿出来,腾出一个空隙,再将那把伞放进空隙里。这样做的时候,我东张西望,生怕有谁发现了这个秘密。
我认为这个地方应该比较安全、可靠,因为我很少去翻看底层书柜的书,我相信阿莲也不会关注我书柜的底层。
当我把伞藏好之后,阿莲已经做好了晚饭。我从书房走出来,像做了坏事一样不敢看阿莲的眼神。
吃过晚饭,阿莲在厨房洗碗,岳母去她的房间休息,我坐在客厅里想着那把伞。现在,这把伞似乎不是放在书柜底层,而是放在了我的心上。我觉得有点烦闷,这种烦闷让我隐隐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忽然,有人打来电话;我接听,是李辉。
这简直太可怕了,这女人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我赶紧跑到客厅的另一边去接电话,幸亏阿莲在厨房一心一意洗碗,并没有注意到我。
在电话里,李辉告诉我,她把伞弄错了,给我的那把伞是她爱人送给她的,特别有纪念意义,她必须重新换回去。她说,如果她弄丢了爱人送的纪念品,后果会非常严重。
听着李辉在电话里焦急的语气,我赶紧安慰她:“你在哪里?我马上把伞送过来。”
随即,我挂了电话,来到书房。
当我再次打开书柜,我惊呆了,那把伞竟然不见了,书柜的底层全是满满当当的书。
这把伞到哪里去了?莫非,是我在打电话的时候,阿莲悄悄走进书房,将那把伞给拿走了?又或者,在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的岳母趁机拿走了我的伞?可是,她们是怎么知道,我把伞藏在了书柜的底层。
我走出书房,阿莲此时正坐在客厅看电视,我看见她的脸上露出诡谲的微笑,对着我冷冷地说:“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吧?”
“嗯,是的。刚才下雨的时候我借了别人一把伞,现在,雨停了,我得把它还回去。”天呐,我竟然撒谎了。
听了我的谎言,阿莲脸上的笑容显得愈加古怪,仿佛一下子看穿了我的心思。
“借的?”
“借的。”我知道,谎言一旦说出来,就无法改口了。
“我看你是在撒谎,杨平啊杨平,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每次你撒谎的时候,左脸的肌肉就会不由自主地抖动。”
“阿莲,你知道的,我不是有意撒谎的,我并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虽然我撒了谎,但我认为,这个谎言无伤大雅。
阿莲见我拒不认错,正欲大发雷霆,这时候,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阿莲警惕地关闭了电视,我站起身来,准备去开门。
“慢!”我正准备把门打开,阿莲喝住了我,“你知道这么做有危险吗?”
“怎么做?”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就是开门,在没有弄清情况之前,你怎么可以贸然开门。”阿莲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说着她走过来,在“猫眼”里仔细观察了一会,“是个女人,长得还算面善。”阿莲一边说,一边慢慢将门打开。
门开了,李辉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把破伞;浑身都淋湿了,她穿的衣服又很薄,甚至都可以看清那鼓起的文胸的花色。
李辉见到我,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唉,总算找到你了。”
“你没开车过来?怎么淋成了这个样子?”我问她。
“真倒霉,车子在街那头熄火了。”李辉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瞟着站在我身旁的阿莲。
我忙把阿莲介绍给她:这是我老婆,程阿莲。
又把李辉介绍给阿莲:这是李辉,我刚刚认识的朋友。阿莲不作声,脸上露出阴阳怪气的笑。
“杨平,你的这把伞算是个什么玩意儿,简直糟透了,上面全是洞,一点也不能遮风挡雨。”李辉说话心直口快。
我从李辉手中接过伞,撑开,果然发现伞面上全是破洞。可是,我先前购买的明明是一把新伞,这些破洞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好像不是我先前的那把伞?”我对李辉说。
“不管怎样,我的车上只有两把伞,一把是你的,另外一把肯定是我的。杨平,麻烦你把我的伞快点还给我。”李辉焦急地说。
“你的伞……”我猛然想起李辉的那把伞,我先前把它放在书房里,现在它不见了,我怀疑是阿莲把它藏了起来。这个看不透的女人为什么要故意制造麻烦,为什么要藏匿我的物品?
我转过身,问阿莲:你把那把伞藏到哪里去了?
“我藏了你的伞?”阿莲就像一枚被点着了的爆竹,突然气势汹汹地咆哮起来,“杨平,你在外面沾花惹草,把一个刚刚勾引到手的烂女人的破伞带回家,现在弄丢了还来怪我,我和你真是混到头了!”
阿莲边朝我吼叫,边朝李辉冲了过去。她竟然一把抓住李辉的衣领,挥手就扇了李辉一个耳光。
很快,两个女人就撕扯扭打在了一起。她们大声对骂,不一会儿,整个居民楼就被惊动了。
五楼的老曹夫妇,四楼的小曾夫妇,三楼的小袁夫妇,甚至二楼左腿骨折打着石膏养伤的小丁,也拄着拐杖,在他老婆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大家纷纷来看热闹。
他们把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女人团团围住,丝毫没有劝架的意思,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开心的笑容,好像发现了一次难得的寻找快乐的机会,其中一对夫妇高喊:快拿手机拍照,快拿手机拍照。
还有一对夫妇,正忙着录视频,现场转发到朋友圈,并大声要求观看视频者给予点赞。
奇怪的是,我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像一个冷漠的看客一样,好奇地看着这两个与我有关的女人撕打在一起,歇斯底里地嚎叫对骂,好像整个事件与自己毫不相干。
前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连那些平时深居简出、难得一见的街坊邻居,也全都露面了。
在拥挤的人群中,我忽然发现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梅子!对,是梅子!
几乎在同时,梅子也发现了我。
“梅子!”
“瓶子!”
我们几乎在同时脱口而出,喊出对方的昵称。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们又一次同时脱口而出,好奇地追问对方。
我对梅子说:这是我的家,那两个打架的女人,一个是我刚刚认识的朋友,一个是我老婆。
梅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看见她的眼里充满了恋人一样的深情。
是的,梅子是我小时候的朋友,也是我青梅竹马的恋人。读高中的时候,我们俩分在同一个班级,她是班长,我是学习委员。私底下,她亲切地叫我瓶子,我则暧昧地称呼她梅子。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我们俩手拉着手来到河边,彼此立下誓言: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后来录取通知书下来,她考取了上海的一所名校,我却因为发挥失常,就读于本地的一所大专。再后来,我们失去了联系。想不到我们竟然在这种场合相遇了。
梅子走过来牵起我的手,像小时候牵我的手那般自然。
我们彼此手拉着手,离开喧闹的人群,来到大街上。
黑夜的大街既没有车辆,也没有行人,甚至,连一丝灯光也没有。我们只能听见两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嚎叫对骂,不时夹杂着一阵哄笑。
“是不是所有的街坊,都到你家去看打架了?”梅子问我。
我想了想,说:“也许是吧,毕竟,生活在小镇子里的人,很难遇到这么一次寻开心的机会。”
我们在街上漫步。走了一会儿,我忽然起了怀疑,问她:“梅子,你告诉我,那幢灰色的房子真是我的家吗?”
梅子想了一会,说:“那里真是你的家。”
“我怎么不记得了。还有,那个打架的女人阿莲,真是我老婆吗?”我又问。
梅子思考了很大一会,抬起头,认真地说:“瓶子,看着我,根据我这次回家之后打听到的情况,现在我郑重地告诉你,那个母老虎阿莲真是你老婆。”
“这一切都是真的?难道,这不是一场梦?”我伸出手,紧紧握住梅子温润的手;她并没有拒绝,我感觉到了她手的柔软,甚至连手指上的纹理,我似乎都可以抚摸得到。
“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梅子的语气相当坚定。“也许,这就是大家的生活,只是他们不清楚这就是自己的生活而已。”
“可是,我发现自己并不喜欢阿莲,甚至,还有点讨厌她。”我垂下头,说出来的话有点无精打采。
“瓶子,爱情的结局有时候就是这样,当曾经的激情退潮,就会进入平凡的生活,而平凡的生活才是真实的生活。”梅子走过来,倚靠着我,说:“亲爱的,请记住,真实的生活有时候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就像现在的你和我、你和阿莲。真实的生活有时候来自于命运的捉弄。”
末了,她又说:“我这次回老家,主要是来寻找你,看看你现在的生活状况。因为,我一直都牵挂着你。”
“那么,你认为我现在的生活过得怎么样?”我问梅子。
“嗯,很真实,真实得像一个梦,或者,像梦一样真实。”梅子说完这句话,陡然甩开了我的手。
当梅子把我的手用力甩开的时候,我因为受到惊吓,猛然打了一个激灵——
然后,我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是的,我从一个长长的梦中醒了过来。
我打开枕边的手机,看了看时间,那一刻正是凌晨三点。
我的目光起初落在卧室地板中间一个明显的黑点上。我将手机的手电光打开,向那个黑点照去——那是一把湿漉漉的雨伞——折叠的雨伞,如同一朵含苞未放的玫瑰。
我的身边,躺着熟睡中的妻子。借助手机的光线,我看清楚了:她既不是阿莲,也不是梅子,而是那个把雨伞弄错了的李辉。
胡平,男,湖南澧县人。在国内外300多家报刊发表各类文艺作品一千多件,多首诗歌被《青年文摘·快点》《青年文摘·彩版》《儿童文学选刊》《诗选刊》转载,出版诗集《镜像人生》《空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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