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眼：南方水果自由之后

互推小编 2023-09-09

单位院子有一颗龙眼树，三层楼高，几十年自然生长，浓密葱郁，华冠如盖，逢双年结果，密密匝匝，一簇簇土黄圆果挂满枝头，压弯梢枝，低处可伸手摘取。处暑后逐渐成熟，个虽然不大，够甜，有土龙眼的果香，是大面积人工种植所没有的带泥土芬芳的香味。所谓儿时的记忆，就在果香味。

小时候随母亲在玉屏山居，山顶上有二层小楼的化验室，晃悠悠住了几年，依稀记得吃过龙眼后，将果核一个坑一个坑埋于泥下，不意发了一枝，居然长成小树，满怀成就。

南方众多水果中，芒果、荔枝、龙眼最深得人心。龙眼晒干了称桂圆，多数人得见，生果直接吃，两广福建等南方之外的不常得见挂树的果，攀上枝头边摘边吃。好的龙眼肉厚脆口，甜腻还要带点香，有些培育好的品种大颗甜脆而不香，土点的老品种够香却籽大肉薄，均不能叫人十分满意。也有又甜又香的，比如有名的石硖龙眼，原产地是广东南海，现在广西种植最广的就是此品种。

清《龙眼谱》记：“粤之龙眼，当十叶为第一，十叶之名，俗化作石硖，石与十音类，硖与叶音似，其实此种则名十叶，盖凡龙眼叶或七片八片一桠不等，故因以别其种也。”以前不懂，以为石硖是个地名，现在了解石硖名称的来历，特意到单位院里龙眼树下攀枝数叶片，一桠八叶居多，偶有七叶十叶，看来非石硖品种也。

南方果树大多喜阳，龙眼阳气足，吃多火气大，咽燥喉干，严重者流鼻血，所以一次不宜多吃，或者食后凉茶一杯，把燥热给清凉掉。《神农本草经》载：龙眼味甘平，主五脏邪气，安志厌食，久服，强魂聪明，轻身不老，神通明，一名益智。其大者似槟榔，生南海山谷。龙眼好处不少，要益血安神，聪明益智，还是多吃点好，大不了多喝凉茶。

左思写《吴都赋》，洋洋洒洒，恢弘壮丽，其中写到南方果木：“其果则丹橘馀甘，荔枝之林。槟榔无柯，椰叶无阴。龙眼橄榄，棎榴御霜。结根比景之阴，列挺衡山之阳。”刘达注吴都赋云：龙眼，如荔枝而小，圆如弹丸，味甘，胜荔枝。苍梧、交址、南海、合浦皆献之，山中人家亦种之。龙眼上千年前就为人熟知，主要产地就在岭南，还是南方有佳木。

苏颂描述龙眼，则说：今闽、广、蜀地出荔枝的地方都有龙眼，龙眼树高二三丈，像荔枝而枝叶微小，冬季不凋。春末夏初，开细白花。七月果实成熟，壳为青黄色，有鳞甲样的纹理，圆形，大如弹丸，核像木梡子但不坚。肉薄于荔枝，白而有浆，甘甜如蜜。龙眼树结果实非常多，每枝结二三十颗，呈穗状像葡萄。

龙眼的花很小很密，不凑近看不宜分辨，花儿凑成一簇，下雨也不易打落。看院里的龙眼树，花多而密时就知道今年挂果多，稀疏时则少，单双年份不同，都成了规律，看着果多果少，我就知道自己来院里工作多少年了。龙眼核够圆，小时候用来做弹弓的子弹，只是质量太轻，轻飘飘的，射不远。

龙眼晒干成了龙眼干，也称桂圆，去壳即是桂圆肉，可煲汤、泡酒、煮水饮用。四川八宝茶其中一宝就是桂圆，带着壳泡，似乎不大容易泡出味道。家庭泡些补血补气的补酒，桂圆是必不可少的一味，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说：食品以荔枝为贵，补益则以龙眼为良。因为荔枝性热，而龙眼性平和。但其实龙眼对普通人也是比较补的，老人家常告诫年轻人少吃慎喝，补过了过犹不及，反而有害，不是燥热长痘痘，就是郁结生疮。我在中医院的五行书吧翻看白话彩图版的《本草纲目》，当中说：“内有痰火即湿滞停饮者忌服。心肺火盛，中满呕吐及气膈郁结者，宜忌用。”不过年轻人嘴馋，特别是小孩儿，哪管什么痰火郁结，照吃无误。而且冬天宜滋补，用以煲汤，不仅于补有益，还能在汤中增添果甜味。南宋泉州郡守王十朋诗赞：“绝品轻红扫地无，纷纷万木以龙呼。实如益智本非药，味比荔枝真是奴。”我觉得王郡守有点夸大了，每年夏季荔枝龙眼都吃不少，从小到大从不间断，都好吃，谁也不是谁的奴。

除了神农本草，《本草纲目》也记录：龙眼肉，味甘，性平，无毒。入脾、心二经，解毒去虫，安志定神，养肌肉，美颜色，除健忘，却怔忡。多服强魂聪明，久服轻身不老。此物果中之尤益人者。若泡酒服，大有补滋之益，同补气补血之酒，泡酒为佳也。

除了煲汤，泡酒似乎更能物尽其用，是个大补的果仁。白话彩图版《本草纲目》里介绍说“龙眼肉不拘多少，上好烧酒内浸百日，常饮数杯”，可以温补脾胃，助精神。上好烧酒是什么酒，这个无常论，我觉得农村自酿的高度米酒可以，用桂林三花酒或东北粮食酒，香气较好，用酱香和窖香的酒味道就差点。我还曾用于煮茶，秋冬时以铁镬煮陈年福鼎白茶，五道水后，添三五颗桂圆肉与茶同煮，别有一番风味，多喝两碗，手心发暖，气定神闲。

北回归线以南，热带水果最多，以北逐渐减少，柳州城中村原有几百棵龙眼树，为此还举办过龙眼节，但果的大小和甘甜还是比更南方的差少许。城中村开发改造，高楼林立，龙眼树大多伐去或移走，除了几百年树龄的龙眼树尚保留，已不能多见几棵了。

其实水果也是农作物的一种，也得看天吃饭，某些年丰收，某些年欠收，都很正常。太阳每年每月、每时每刻都按时升起，植物却未必按时开花结果，春天也未必如约而来。早点晚点都可能，像院里的龙眼，单少双多，总不宜十全。

所以人生不必着急，那年挂满枝头的龙眼，今年明年，总会到来。临离别工作八年的柳城，第一次吃看了八年的龙眼，清甜，心里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