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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克:冷风吹过滨江站铁路桥 |《作家》头条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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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克,现住哈尔滨,著有《桑克的诗》《朴素的低音号》等。


戏剧工作

在晦暗里旅行,演戏——
而演戏正处于瓶颈之中的主要原因,
就是时不时跳出来一个幽灵,高声指责演技部分
存在本色之处,让自诩为戏精的
某人汗颜,并且恼羞成怒地以退演
作为遮掩批评的交换——更多的
群演完全不存在此类问题,他们或者以
隐蔽的穿帮或者以精心设计的与年代
完全不符的某种徽记,告诉那些潜伏的拥趸们——
看看他们多么不忠实——滥用风雨效果
更是让人发指,还有雷电排击
海边的石壁,不仅没有让人陷入悲伤的重围,
反而引起笑场的反应——你们让企鹅
戴上红箍又能吓唬谁呢?
红色巴士在自己的个人回忆录里总是
最先想起它与水泥搅拌车之间的友谊——
轰隆隆自转的画面,而所谓的公转始终都在
直行的布景之中,半透明的黑幕时而鼓起时而凹陷,
某人相信仍会有人记起悬在半空的它——
而当事人——风根本不会记得自己亲手做过多少面包,
更不会记得每一张从眼前一闪而过的
年轻的脸。如果把未来的他们与之对比,
它会发现多少人已经不在(或者当时就已不在),
又有多少人正在背叛现在的热情?只有
随组拍工作片的摄影师
完整地记下一切,不管是戏里还是戏外,
不管是麦克白·张还是奥古斯都·M,
他们憋住的潜台词也会从腹语之中钻出来,
被场灯当面羞辱——而与此同时他们对它炽热的温度
反而不以为然。那么就让他一个人唱吧,
众人躲在二幕后面斜眼看着他与更多的
众人联合瞄准导游的眼。


黄色塑料皮

黄色塑料皮包裹着我或者
我是黄色塑料皮之中滚动的水滴。
呼吸是竹筷代替的,而我的肺又是被谁
租借给黄色潜水艇的蓝色厨师?
翻滚的绿色眼皮在来源不明的光中掀起与关闭,
而被它扫视的范围一会儿放大一会儿缩小,
仿佛灰色水槽里奋斗的鱼鳃还是鱼肚皮?
从塑料皮里脱离的黄色弥漫在它能伸展其中的孔隙。
到处都是温暖的黄色,它自怜地拥抱
含混不清而又激动的自己。



剧场札记

观察令人愉悦,
甚至有点儿幸灾乐祸的喜剧感。
他们对本就滑稽的名称
进行同等滑稽的修改其实不算什么,
那种看起来异常严肃的表情
反而将喜剧感的彩色水波喷射出来——
演员或者角色只有低于观众的
小视线才符合法兰西的
喜剧特征,如果高于那么挫败感
产生的就不仅仅是一夜扑空,
还有随之而来的讨厌。
但是,但是角色就是我们——
我们既是冷静的山峦观察者,
更是可怜的早晨体验者,明白这一信息
让人万念俱灰。但喜剧感
终究还是没有变成悲剧感。
反而让滑稽长出一对毛茸茸的昆虫翅,
井井有条地傻飞。


冷风吹过滨江站铁路桥

风对铁路桥是有过友谊的,
但是现在没了。没什么好抱怨的,
回忆不能当饭吃,陈旧的友谊连汤都算不上。
铁路桥自己说过什么吗?邻居滨江站
又说过什么吗?她只懂得沉默,
只懂得沉默是因为她明白陈旧的友谊
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想请问你这股冷风明不明白
这是什么意思。冷风吹过滨江站铁路桥,
那桥一颤一颤的是因为冷风之力还是汽车轮胎的阴谋设计?
他并不是真心佩服你,而友谊烧酒超过保存年限
就会由醇香液体转变为渣滓或者污垢之膏腴。
我就想告诉你这个而你明不明白这层意思?
辛酸是一钱不值的,隐蔽只值一毛五,
这个账又是怎么算出来的?
滨江站铁路桥边的荒草和杂树……
冷风呼呼吹过斑驳石块铺设的桥面,
一个疑问冒出来——为什么一列火车都没有呢?
一列火车都没有。冷风呼呼吹过桥下的洞穴……
天边新月倒是出现了,它难道是在隐瞒
某个正在发生的重大变故?但愿吧。


演员

穿好戏服——
下摆及膝,里面的羽绒
又多又厚。去DW这所戏院,
在冷战之中。

道具是现成的,
其中的假东西每个人全都
心知独明,比如薄薄的,
比如从嘴唇下面

冒出来的
寒气。染白的眉毛
渐渐恢复原来的颜色,
染黑的心呢?

屠岸贾的关键词
是图案还是鼓?
配乐竟然是巴赫,他从耳机中
释放画外音。

主角是拆线的
或者修改线团的人,
围拢的全都垂着笑脸仿佛他们都是
刚刚铸就的火炉。

位置和布景
并不协调,在黑白的天色之中,
任何杂色都那么不舒服,
何况老杂毛?

对白少于独白,
而独白仅仅是暗灰色的高音喇叭。
幕口是安检装置
还是打卡装置?

哈姆雷特不在这个戏里,
更不能询问与自问。
没有观众。没有词儿的龙套全都
兼职鼓掌员。

精致的戏精
或者北魏的戏骨——
职业道德是存在的,校对抱着
幸福这块肉骨头。

连续剧。黄昏
仅仅是其中一幕,明日彩蛋,
昨天就已拟订。惶恐不安的
新演员和中年演员——

各有各的不安。
即将退休的口腔之中
奔跑着绿皮火车。他们对自由
有着独特的理解。



冬天的戏剧

诸位谈起下雪之时
洒家谈论演戏,虽然舞台经验
稀薄如雪,但是甜蜜心得
却多如诸位堆积雪人之快感,
甚至连发牢骚都像撒娇那般可人——
群众角色不是那么好演的,
因为台词甚寡或者干脆一句没有,
正如下雪之际的严寒仅靠
哆嗦的行为演绎肯定是不够的。
内心戏如何?您的表情呢?
狰狞易与怪兽重合,而龇牙咧嘴
焉知不是牙疼?不要麻烦护士,
妩媚要求之高,脸皮岂能
全部应付?那雪花小姐又黏又湿的
嘴唇背后又藏着什么样的阴谋?
后宫的想象并不足虑,前庭的腊梅
正在制作之中。花朵是暗黄色的,
与洒家从赵县去鹅县公干途中
看见的美人肤色相似。凝脂的
酒店之艳情由此展开法国喜剧风格,
而现实却是另外一番图景——
宣宣自助餐中尤以风干肠姿色
最有魅力——余者未叙,
正如陈雪被置诸旷野而由
新雪承欢。他们反复修改规则的目的
正是图谋A区座位继承权——
音乐是现场的,音效是提前录制的。
对,提前。诸位看见的
只是结果或者效果,而珍宝火车
早在之前就已完成既定的航程。
您的怀疑完全是成立的——
雪可能是人造的,正如躲避不及的
冷,但是诸位全都亢奋得
仿佛刚刚接触哲学的初中生——
在雪中奔跑,在雪中舞蹈。


人物素描

每个人都怪,
他也是,仿佛速度滑冰运动员,
直道看不出什么,而在弯道显示技艺的时候,
不是沿着切线冲出去,撞到广告牌上,
就是就地卧倒。我倒是想同情他,
但是一股洋洋得意的愚蠢劲儿却使他
营造出一种喜剧风格。在场的人
全都笑场了,包括与他一模一样的人。
而在他使诈的时候,我则是笑得最厉害的那个。
我知道不该这么做,但我偏偏忍不住。
他的冰刀故意挤碰着邻居,他的猪手故意
在前浪的衣襟上轻轻拂了一下。当他从冰面上
爬起来的时候,经过管理的表情仿佛在说,
责任都是别人的。他的眉毛又黑又粗,
但是他的眼睛之细小又几乎取消了眉毛
刻意制造的道德效果。我顺手拍了一张照片,
并且抽去其中的彩色成分,把它放在这里,
任你们评说。


亨利二世

亨利二世也会害怕的。
他喝着淡啤酒,在他的城堡里
或者室内花园里盯着地图,而雨水顺着石壁流淌,
经过高窗时,仿佛一个探头探脑的侍从。
他现在开始怕人,而以前是不怕的——
那些人匍匐在市场泥泞的道路旁边,
不敢抬头冒犯他的红胡子,而现在他们全都站着,
举着没有封皮的书或者没有洗净的胡萝卜。
菲利普修士或者李奥修士和他们站在一起,
安静的模样仿佛置身于冥思训练之中。
事情有开始就会有结束,否则就没有
王朝或者时间的更迭。亨利三世或者莫奈五世
正在某个角落里发芽,甚至一个洗衣妇的儿子
正在剥着大蒜的脆皮。王杖是有使用期的,
而且维修期也从未超过三年或者五年。
真正的目的并非替换什么,而是那些盼望者的理由,
不喜欢的人就不要在一起,有情人终成眷属。
亨利二世是有幻觉的,当他感冒或者发烧,
他的幻觉症反能减轻,而静思的时刻
又有多少呢?王家寺庙的钟声响起来,
提醒他,恐惧才是永恒的堡垒。


闰四月初七怀杜甫

我只希望我没写过
那么多的死人。他们都还活着,
二姑的儿子还活着,陈涛斜
那四万个人还活着。初夏的杨花
仍在飞舞,如同飘过弘农的
云朵。我也希望我没写过
似诗而非诗的大赋,没写过早晨好
韦大人或者晚上好谁谁谁。
我只希望镜中人的白头变成
乌头,也希望他比想象中的我
还要单纯还要自我。他不必
向郑虔解释也不必向严武。
他可能会羡慕孟诸泽自由的沙鸥,
也羡慕躲避他长弓的鸿鹄。
人生能有米酒喝还要什么
自行车?我去扶风的真正目的
又究竟是什么?我能保障渭水
清澈还是能保证终南山的快捷车道
不会再出交通事故?芙蓉开落,
你们争论的人莫非是我?
我只希望我从来也没有写过
那么多的死人与罪恶。


潜台词

深更半夜睡不着
摸去餐厅找水喝
(我才不会傻乎乎地给自己煮咖啡呢
不怕迷人的卡度咖啡
只怕清醒的印度哲人)

热水只有半杯多
咕嘟嘟喝下熄灭丈二高的肝火
(我才不会傻乎乎地给自己烧热水呢
万一睡着了烧干了
我的小命就没了)

和妻子讨论肥肚腩
游泳圈太不道德了
(我才不会傻乎乎地牵扯无辜的感情
皮肤富裕转弯才会灵活
否则就会砰地一声over)

诗里光脚可踩泥
白天可就傻透了
(不说泥里什么玩意儿都有
还有讨厌的颜色粗糙的质地
看不见听不见的冷)

绿皮的新历史主义
你到底藏到了哪里
(我才不会傻乎乎地抱怨自己的记忆
等我用不着的时候
就会从书架露出墨绿而狡猾的厚脸皮)



劳动节的小旅行

看了一上午的英文书,
打扮打扮出门,不巧下了雨,
伞拿来了,雨又没了。
捉弄人的并不是雨,而是
另有主谋。别搭理他。
蹲在地上看荠菜的小白花儿,
还有蒲公英的小黄花儿。
丽水公园的红花儿又肥又油,
水里泛出的味儿似乎提前预言
夏天的命运。各个建筑群
都有人看守,极乐寺庙门前
也围着一圈儿布带子。
喜鹊不知愁滋味,对着
门户森严的游乐园自言自语。
风也大,乱穿衣的人挽了袖子,
大口罩遮不住姑娘新描的
眼影。心情怎样不知道,
多看点儿惊悚片或者灾难片
也许就舒服了。传闻
还是很多,多希望
兑现它几个。


室内望雪

找点儿高兴的事儿,
太高兴的没有,一般的高兴
就是望望窗外的乱雪,
而且必须限制于此。
如果走出门去,法兰西喜剧
就会变成你能想象的
一种地方戏(别再探讨
戏剧艺术啦,快来看雪啊……),
或者是一首诗,关于
边疆或者是关于寒冷。
引申其实也没必要,但是象征……
琢磨琢磨还是有市场的,
总比塑料花儿好一点儿,
但终究逊色于酱油和醋,
与醋比吃醋谁能赢呢?
人家底子厚如石头。


与滇池面面相觑
——给臧棣

你倚着亭柱。
脚下的平台敷设着水面,
而更远处是滇池,
更大的水面。
两块水面,谁是谁的延伸?
谁是谁的注解?
你背对它们,
仿佛胸有成竹,或者
根本不准备计算。

计算彼此的价值观。
你倚着亭柱,
仿佛你已融入亭柱之中,
成为它的一部分,
支撑它壳斗形的穹顶。
反过来看,亭柱正是你
肢体的某种延伸,
其余三根亭柱顿时拥有
不同以往的含义。

战友,伙伴,
冲锋陷阵的马镫,
钟情于马鞭草对风景的贡献。
风是从亭中的飘带体现出来的,
而你斑白的头发,
显得过于含蓄,绝对不会为了什么风
而动摇。而且与头发相比,
你的胡须简直就是一块
江心石。

谁都动不得。
风的兄弟——波浪,
垂头丧气,因为谁也没有办法
拿一个孩子气的父亲
充当街头公社的钓鱼工具。
更何况你倚着亭柱——
他是有靠山的,
他是有主意的。
就让滇池在一边凉快吧。

和滇池面面相觑的
是群山和别墅,是病号服和子弹。
而对于不同意的沼泽,
就让人工桥纠正吧,
或者干脆像郑姓海军统帅,
绝不怀念消逝的烟尘。
你倚着亭柱,
倚着方柱形车载收音机,
听肺里海鸥呼啸。


中秋雨夜看巴西仓库版《哈姆雷特》

昨夜,雨下得挺嗨,
月亮被堵在乌云的被窝里,
哈姆雷特被堵在自我沉思的棺材里,
霍拉旭的视野并不是一根与友谊保险有关的登山绳,
鬼魂的鬼话强烈怂恿着一个人从一个君主国家里逃脱出来,
从丹麦到英格兰,从什么到巴西……
脆弱的鸽子蛋继续脆弱,而懦弱的人
突然拔出高尔夫球杆捅向或者砸向帘幕后面的宠臣……
谁关心哈姆雷特是真疯还是假疯,
正如谁关心扮演他的演员是男的还是女的,
本来姓塞隆克还是姓林。
墓穴敞开怀抱欢迎所有的东西,早先是
莎士比亚和伊丽莎白,如今是仓库剧团七人组,
以后则是面对舞台的所有红面座椅以及其他附属物,
嚼着失味的口香糖举着发烫的手机……
你能相信什么永恒?你能相信贼聪明的哈姆雷特
究竟有多少张脸?她如钟表指针或者傀儡一样晃动着脑袋,
她在愚弄坏叔叔还是两个自称朋友的小丑?
没有答案——奥菲利娅值得爱吗?哭花的歌唱脸
不过是绝望的代表性表情,对舞台对尘世对窗外
茫茫的中秋雨夜。隔江对岸的灯火中那些吃五仁月饼的人,
在还是不在?雨夜拒绝所有关于人生意义的提问,
拒绝那些望月的宿命虚幻。


选自《作家》2021年第10期

编辑:王傲霏,二审:牛莉,终审:金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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