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六代 十几名手艺人的厂子一年做出十万把油布伞
新京报讯(记者 曹雁南)安徽省泾县昌桥乡孤峰村里,祖辈做伞的郑家实在是太有名气了,到郑国民这代,已是家族手艺的第六代继承者,也是安徽省非遗技术传承人。村庄里,这家名为“国民油伞厂”的小厂仅有十几名工人,靠着大家的巧手,厂里一年能出产十万余把油布伞,很多知名影视剧里也频繁出现郑家油布伞的踪迹。
老师傅在制作油布伞。受访者供图
从清末传承至今 12道工序做出一把好伞
郑国民今年49岁了,从初中毕业后直接进家族的厂子里干活儿算起,他已经做了整整33年的油布伞。郑家从清朝末年开始就以做伞为业,传到郑国民这儿,已经是第六辈。在泾县昌桥乡孤峰村里,他们家辈辈儿都在十里八乡叫得出名号。旧时,郑家的伞从长江中下游走水路,一直能卖到沿线的武汉、南京和蚌埠等地。而如今郑国民通过自己的努力,更是把泾县油布伞卖到了世界各地。
随着时代的发展,曾是“泾县四大名产”之一的油布伞,一度逐渐被边缘化。而泾县内,也只剩郑国民经营的这唯一一家油布伞厂。工序多,架构难,普及率低,是传承面临的一个难题。做油布伞需要熬油、伞骨串制、伞型定型、打眼、穿线等12道大工序及80道以上小工序,每个环节都需要有“掌勺”的大师傅主盯,再带着下面几个小师傅一起完成。而最核心的工序郑国民还是会亲自动手。
这行“欺生”,非熟练工做不来。伞厂如今共有十几位工人,年纪最大的一位已经73岁,是郑国民父亲那辈留下的老工人。“好多老工人也是我爷爷的徒弟,那时候作坊里还是传统模式,要学三年才能出师。”
手工制作油布伞。受访者供图
靠着十几位工人,郑国民一年能卖出十万余把油布伞。这可不单单是熟练能解决的,更多的是技术与流程创新的结果。以往从材料储备到最终成品,用老方法制作最少要20天。如今,通过材料分包等方法,在保证品质的前提下,用工时间已缩短至一个礼拜。
“把材料制作的那部分包出去了,让别人来做配件,我们负责核心的设计与组装、熬油上油等部分。”郑国民不觉得这样会造成质量的降低,“这是设计师和建筑者的区别,他们或许知道盖房子需要哪些砖瓦,但最终怎么垒成摩天大厦,还是要看我们的技术。”
一度被市场遗忘 “旧”油布伞艰难重生
解放后,郑国民的父亲曾担任过泾县油布伞厂的第一任厂长,但因彼时油布伞过于“老套”,而被洋伞们淘汰,伞厂最终无奈关张。郑国民不舍得家传的手艺被淘汰,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他索性自己下海拉着老师傅们再度重开了伞厂。
在郑国民的新厂子里,“旧”油布伞逐渐焕发出新的面貌。“最大的突破就是我做了太阳伞,当时是为街头的小商贩们遮阳而做的,之前都是半径60厘米的,但是我们半径直接做到了1.2、1.3米,甚至更大。”这个技术的创新,一举解决了创业期的生存难题。
遮阳油布伞。受访者供图
郑国民爱琢磨,这也帮助了国民伞厂越做越好。如今,厂里的活儿80%是实用品,价格30元到50元不等,是郑国民为了保证工人们日常收入而主推的业务。
同时,他要求大家把剩下的精力全部投入到艺术品中。
这部分伞,价格从百元至千元不等,有的甚至还要更贵。对郑国民来说,这个既是主要的利润来源,更是泾县油布伞这一工艺扬名立万的重要环节。“这部分承载的是伞的艺术价值。”
现在买伞的顾客们,不止拿伞做雨具,更多人是当作工艺品购入收藏。伞厂现在有七八十种不同品种、规格的伞,仅伞面就有油纸、油布、蕾丝等区别,伞骨更有直杆与二节式的讲究。与时俱进的油布伞,也因此卖到了东南亚,出口到了欧洲。
各种大小的油布伞。受访者供图
2017年,泾县油布伞制作技艺列入第五批安徽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一天,对郑国民来说来得有点晚。
“怪我,是我之前太闭塞,没想到要申请非遗,总想着闭门造伞不用宣传。”如今想来,郑国民觉得有点“耽误”了油布伞技艺的传承发展。“聚焦多了,市场就会给这个项目更多支持,文化也能更好地传播,过几年我希望再申请国家级别的非遗。”
“我在找那个会画龙点睛的人”
如今,郑国民的伞厂被评为“泾县最佳摄影点”,成了家乡的一张旅游名片。很多国内外游客慕名来此参观,很多上星电视台也来这里拍过纪录片。从上世纪至今,不少在中国影视剧史上颇为轰动的剧集都用过郑国民做的伞。“戏的名字不能提啦,我是跟横店做的生意,对外公布人家剧组的名字,会坏了行业的规矩。”
虽然伞厂如此红火,郑国民却不大高兴得起来,主要还是因为“忙不过来”,更让他苦恼的,还有手艺的传承问题。
师傅在制作油布伞。受访者供图
现在,国民伞厂算家族企业,郑国民除了自己日日泡在工厂一线干活儿外,他的岳父、姨妈、舅舅和家族一些小辈们,都在厂里工作。托生意越来越好的福,大家的收入在当地都还算不错,属于中上等。“可惜送孩子来做伞的乡亲们越来越少了,都出去打工了。”
郑国民的女儿1996年出生,大学毕业后在杭州从事游戏工作,不愿意接手家里的活儿。“女儿从小看着家里做伞,没什么兴趣了,她说早看腻了。”自家孩子不学,郑国民倒也不过分藏私,他愿意把手艺传出去。“说实话,我手下的年轻人我都在看,在观察,在选。很多人工序都很熟练了,但还是缺灵气。就像龙,大家都会画,只是不知道如何点睛。”
郑国民希望挑一个合他意、成熟稳重的人,好好把手艺传下去,同时心里也悄悄惦记着女儿能回心转意。“随着年纪的增大,年轻人会越来越被传统文化吸引。我年轻时也说做伞是为了文化,胡说,那都是为了糊口。但现在浸得久了,我真正是爱上了传统文化。所以我在等,说不定哪一天我女儿会喜欢上这门艺术,愿意回家接我的衣钵。”
新京报记者 曹雁南 编辑 张树婧
校对 何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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