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磊落组合:摇滚音乐人与建筑设计师的纯音乐世界|请回答2020

 

磊落,来自深圳的跨界艺术流行组合。两位核心成员,一位是摇滚音乐人王磊,一位是前建筑设计师乐乐。

王磊,前鲍家街43号、苍蝇乐队贝斯手,师从唐朝乐队前贝斯手张炬。出生于重工业城市博山的他,父母都是标准的蓝领,父亲是山东军工博山电机厂的第一批工人。

王磊从14、5岁开始跟哥哥王岩学着弹琴,当时院里数一数二的“坏孩子”,一是他,二是谢天笑,他们一起穿着破洞喇叭裤,留长头发,玩琴。

80年代末,王磊在杂志上看到了崔健、面孔、1989乐队,开始接触到摇滚乐。而哥哥的同学从北京带回来的崔健演出的录音磁带,让他第一次体会到摇滚乐现场的震撼,也让他在19岁时就选择从家乡出走到北京做音乐。

乐乐,出生于上海知识分子家庭,在深圳长大。自幼接受严格的古典⾳乐教育,师从上海⾳乐学院前教授胡天俦。

在遇到王磊之前,乐乐是个正儿八经的建筑设计师,虽然一直跟音乐沾着边,但从来没尝试过创作,直到遇见王磊。从一开始协助王磊录音,到后来辞职负责专辑键盘、合成器的编写,乐乐以扎实的古典⾳乐基础和近现代浪漫主义审美撑起了作为独立音乐人的内核。

就是这么两个音乐背景、成长经历都截然不同的人在2013年相遇,先是组建了磊落,后来组成了一个家庭。

既是生活伴侣,又是工作伙伴,意味着两人需要24小时呆在一起,但在一起十年,他们没有吵过一次架。和大多数普通的文艺工作者一样,乐乐不工作的时候喜欢看看书,尝尝美食,有的时候会小酌一杯。而王磊是典型的学术型人格,唯一的爱好可能就是听乐乐把她最近看的有意思的,或是有探讨价值的书的核心内容提取出来讲给他听。

乐乐笑称他是个“NO LIFE”的人,因为他无时无刻不在考虑专辑的乐器编排、音轨设计,他甚至认为吃饭是在浪费时间,如果有可能最好有一种可以直接果腹的药丸。

成军七年,磊落的音乐风格很难被定义。他们的作品兼容了艺术流行、融合爵士、电子、后朋、氛围、迷幻摇滚、工业噪音、世界音乐等大量复杂的风格类型,既能让你领略到非洲大地上旱季大迁徙的干燥、颐和园四季变换中的沧桑、古老族群畲族的原始风貌,也能让你停下来思考自己与亲人、与社会、与自然、甚至是与自我之间的关系。

01 音乐仅悦耳是不够的

不同于其他音乐人对每首歌曲进行单独创作的习惯,磊落往往是整张专辑的所有歌曲一起推进。这与他们自成系统的创作模式不无关系。

磊落的每一张专辑都会有一个明确的主题,这些主题的来源是他们从平时的阅读内容、生活感受中所沉淀出来的小观点,最终经过二人共同的讨论,由具有高度理性逻辑思维的乐乐总结形成一个大的概念。

好比专辑《颐和园》是从小在深圳长大的乐乐刚到北京,感受到北京分明的四季时所描绘的印象,《6600万年以前》则是乐乐在进行考古翻译工作的那段时间对古代海域引伸出来的想象。

在有了主题之后,他们会以此为中心展开大量历史、社会、人文类的研究,包括实地的采风工作,从而构思出专辑的整体框架。在有了框架、知道将要牵扯到哪些音乐风格之后,再由王磊进行律动框架设计,由乐乐进行旋律色彩设计,他们认为这样通过理性创作写出来的音符将会跟专辑整体绑的很紧。

尽管表示认同,但磊落并不希望自己的音乐是即兴的或者说是由一个突然的灵感产生的。他们希望自己的音乐有高度的严谨性及内在逻辑性,以至于可以说出来每一个音色、音符为何而设计,每一轨为什么要那样录。他们始终认为由灵感作为动机发展出的音乐会是好听、悦耳的,但作为好的音乐来说,仅仅悦耳其实又是不够的。只有从音乐的风格与立意上进行把控与准备,做出来的作品才会比较扎实。

02 家庭两部曲

2019年,在签约哆啦音乐之后,磊落有了两张关于家庭的新唱片的计划。

一张是去年已经发行了的《不存在的回忆》,乐乐以一个母性的视角来讲述自己的家庭观,整体风格充满感性色彩。专辑的创作初始也伴随着二人的孩子刚刚出生,开始成长的过程。其间两人阅读了大量幼儿心理学书籍,了解到小孩在两岁之前是没有记忆的,但没有记忆的这段时间恰恰又是他从生理和心理上对父母依赖性最大的一段时间,对他人格的初始建立非常重要。因此,二人对这段无法复述却又真实存在的时期有了“不存在的回忆”这样一个描述。

《不存在的回忆》这张专辑旨在向人们传递亲人之间面对面的接触、生活的点滴感情,同时也涉及关于童谣记忆的保留。专辑同名歌曲以畲族传唱了1500年的童谣“揺竹娘”为基底,由孩子咿呀学语时稚嫩的声音进入,到夫妇二人的喃喃细语,再到最后的童声合唱把歌曲完整的场景铺开。以钢琴、小号这样明亮的乐器为主,使得整个歌曲有着柔软的质地。

另一首《摇篮曲》是乐乐的外婆唱给妈妈,妈妈唱给自己,自己又唱给自己孩子的这么一首乐曲,乐乐每天反复地给孩子唱,是王磊某天突然拿起吉他想把它变成一首歌。这首《摇篮曲》在编曲上十分大胆,打破了我们对摇篮曲的常规想象。一段古朴的、不断循环的吉他旋律与合成器缥缈的音色,赋予这首在一个家族传唱了一个世纪的摇篮曲以独特的空间感和历史感。

在这张专辑中,除了有对自己家庭生活的体会,歌曲《遗失的合影》还讲到了与乐乐奶奶有关的故事。乐乐的奶奶年轻时从事外事、侨办工作,在那个年代,这种工作类型需要严格的保密,直到奶奶老年时期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不经意透露了之前的一些工作内容,家人才知道奶奶一直以来真正的工作。奶奶去世之后,家人为她整理遗物时发现,由于工作性质特殊,她需要定期销毁自己工作、生活的记录,因此留存下来对于奶奶生活的记录存在着大段大段的空白。

没有照片记录固然是遗憾的,但同时也给乐乐带来思考,亲密的感情是否需要留下痕迹才能被记住?乐乐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家人的记忆是存在于生活中的,存在于平时与她相处时的每一句问候、每一个拥抱、每一次大笑。因此二人在乐曲创作中选择了非常简单的配器,吉他、钢琴,辅以一段具有故事性的小号旋律,让人感觉整首乐曲缓缓流淌出的更多是平淡、温情与强烈的回忆感,而不是奶奶去世的悲伤与遗憾。

家庭两部曲中的后一部叫《厂矿子弟》,讲述的是以王磊的少年生活为背景的一些故事,目前于今年5月发布了专辑同名单曲。

歌曲邀请到了包括龙神道主唱国囝、左右乐队吉他手娄鑫磊、逃跑计划贝斯手小刚、声音碎片乐队吉他手李伟、舌头乐队贝斯手邱威铭在内的众多山东淄博籍音乐人的参与,王磊说,这首歌也是对七零后的那代人,对他们自己的原生家庭,包括生活环境的一种记录。

厂矿子弟,大体上是对国有工厂矿业单位的招工人员家属的统称。

厂矿子弟的其中一种特征在于,父亲退休以后其中一个子女可以去顶替这个工作。因此,原本可以子承父业,有着安稳工作,却从厂矿逃离到北京学习音乐的王磊在周围人尤其是父亲看来是走偏了的,而《厂矿子弟》正是这样一首描写工人阶级家庭,历经半个世纪的变迁,最终寻求父子和解的平淡悲歌。

当王磊今年春节回到老家,看到儿子在自己小时候玩耍的操场玩耍。那一瞬间,王磊与父亲20多年的矛盾、冲突都一下子消散。但他隐约觉得,父与子的纠葛还会重现,他与他父亲的故事在不久的将来也会发生在他与他的儿子身上。毕竟,每一个男孩在他逃离原生家庭的时候,都会带来不可避免的碰撞与撕裂感。

以下是小鹿角编辑部与磊落组合的对话:

小鹿角APP:每个城市都有不同的音乐环境与音乐氛围,两位觉得深圳的音乐氛围是什么样的?

磊落:这两年我们接触到的一些深圳的音乐人,跟北方还是有一些差别,在整体数量和音乐的多样性上还是没有北京那么丰富,深圳可能做Jazz,R&B的音乐人会多一些。再加上深圳演出场所比较匮乏、平时演出机会不多,这其实对音乐人和音乐类型的发展也会有非常大的影响。整个深圳只有1-2个livehouse,而且它还只能承接一些已经成名、有粉丝基础的一些乐队的演出,对于本地的小乐队来说,livehouse的场地费是他们几乎承担不起的。

但是深圳的一个巨大优势,在于这个城市的消费者对广大音乐类型和现场的包容性。可能在同一个场地,今天是先锋爵士,明天是诗歌朗诵,下周又是民谣弹唱......消费者也可能是同一批人,他们会欣然接受场地中迥异的艺术风格,然后和善而充满好奇的去了解一切。这也是深圳作为一个年轻移民城市的重要特点,我们认为这样的趋势是非常重要,也是非常值得被关注的。

小鹿角APP:王磊老师是怎样从一位摇滚乐手转型到做纯音乐?

王磊:乐队的话是个多人创作的过程,也总会有人担当主导的角色,在整个过程中所有人都需要不断地退让,最终出来的作品是大家作出妥协之后的结果。而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不适合这种创作模式,我更希望自己能把控整个音乐风格的走向。

小鹿角编辑部:两位对音乐的理解受哪些音乐家的影响比较大?

王磊:早期我开过一个唱片店,听到了很多国外的音乐类型,当时给我印象比较深的有King Crimson、Pink Floyd、Japan乐队。国内对我影响比较大的有窦唯,后来的合作伙伴周凤岭,还有自我教育的主唱骅梓。

乐乐:对我影响比较大的可能都是古典音乐流派的,现阶段是像德彪西、拉赫玛尼诺夫这样浪漫主义后期的一些音乐家。

在键盘演奏方面影响我最深的是Richard Barbieri,也就是Japan的键盘手,这方面我跟王磊的审美还是比较同步的(笑)。

包括Richard Barbieri在Japan解散以后和Steven Wilson做前卫金属乐队Porcupine Tree(猬上树)那段时期我也特别喜欢,一直到Richard Barbieri他开始做自己的音乐专辑,你一下子就能听到他究竟想做什么样的音乐,之前音乐的元素、片段全部被丰富化,这其实是特别令人感动的一个事。

小鹿角编辑部:两位之前做了很多线下的分享会,这次做《磊落夜话》是因为疫情的缘故吗?有什么不一样的体会吗?

乐乐:对,是的。之前做线下的分享会就是因为我们会非常注重跟观众互动的过程,大家离得很近,现场可以分享音乐,可以讲创作背后的一些故事,能够让我们跟听众快速的达成一个共识。但是今年因为疫情的缘故,线下的活动就无法展开,所以跟优酷有了《磊落夜话》这样一个合作。

王磊:《磊落夜话》的节目主要也是以讲故事为主,我们做了20期,讲了我从92年去北京做音乐到现在的整个的经历。

乐乐:这个节目其实也挺锻炼人的,因为王磊他是个贝斯手嘛,他并不擅长表述自己的一些想法,但这20期节目下来,他在演讲能力上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小鹿角编辑部:我们知道,每个“负责任”的创作者在完成自己作品之后都是有极大的认可度与自豪感,而两位选择做的这种相对不那么主流的音乐也意味着不会有那么多的人能听到你们悉心打磨出来的作品,会有感觉到失落的时候吗?

乐乐:哎呦我有哎,你有没有?

王磊:其实这种经历每个人都会有,大家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能被更多人听到。但是我在音乐行业差不多30年,现在的状况是在我们的预判之内的。而有了这个预判还是想要做下去,那你就要接受这个现实。

乐乐:其实我感觉我们在受众这块也慢慢开始有一些起色,像前几天我们在ROOTS HOUSE做的《磊落夜话》完结篇的专场音乐会,我试探性地问了一下有多少人来之前是听过我们音乐的,有一半的人都举手了,已经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期了。

小鹿角编辑部:《厂矿子弟》讲述的是一个父子和解的过程,比较温情,本张专辑中其他歌曲会延续这个风格吗?

乐乐:这张专辑剩下的乐曲有非常躁动的工业摇滚,有描绘王磊少年时代追寻自己虚无缥缈的梦想时比较梦幻的生活场景,偏艺术摇滚类的音乐,同时也会有来表现王磊18岁出走场景的非常黯淡的电子乐,我个人对这张专辑是非常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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