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吟阁」护手霜
【风吟阁】护手霜
原创: 徐丽琴 晚上八点 今天
护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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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和初冬拉锯战。秋风渐渐变得凶狠,气温跳着舞,画出了幅度惊艳的波浪线。无辜的手,作为战争的旁观者,躺枪,成了秋天落败的牺牲品:干燥皲裂,虎口和手背早早就溃不成军,一颗一颗猩红的点连城一片,手指更是惨不忍睹,一块一块的皮肉抬起头,不再臣服团结就是力量。除了影响美观,平日倒还安分守己。但倘若架不住夜深寒凉一波一波的侵袭,将它们安置到被窝暖和处,又奇痒难忍。
这还是冬天刚刚开始,随着冬的铺天盖地,随着寒冷将所有角落拿下,手便无幸免之处。作为手的主人的我,也因为她的丑陋悄悄的收藏了一份难堪。
这样的一双手,并不陌生。我早已和它相熟,并相伴十余年,因为这样的手,父亲有,母亲有,如今,我也有了。
和母亲那双骨节粗大、颜色暗黄、青筋暴起、手掌长满了茧子的手相比,父亲的手修长,手指纤纤。虽然因为常年抽烟,他那夹香烟的两根手指略微发黄,但前三个季节里,父亲的手还算秀气。尤其是他写得一手娟秀又暗藏了雄心的字,使手格外内容丰富。我喜爱赖在他旁边看他写打油诗,一首一首,非常有趣。
父亲的手最为惨不忍睹的时候,也是在冬天。从晚秋拉开序幕的剪橘子剪广橙开始,父亲的手就被冬稳稳的俘虏。冬天对待它的俘虏非常残暴:一双红彤彤的手,每个手指圆滚滚的会发亮,亮着亮着就开始烂了。一双烂手扶着一个瓷茶杯,坐在阳光底下翻看他的童话书:《碧血剑》。
这双手,曾在春天挥舞着锄头播撒下一颗颗种子;曾在初夏引导着脚步爬上梯子折下橘树新出的嫩芽;曾在稻浪中握着镰刀收割丰收;曾在泥地里翻出一个个膘肥体壮的番薯。这双手,也曾高高举起,连手臂也充斥着许多恨铁不成钢的懊恼,但最终它怏怏放下,面对那个时而温顺时而倔强的女儿,手慢慢变得无力,还有什么能敌得过父亲对女儿的宠溺。
和父亲的手相比,母亲的手似乎陌生一些。母亲不识字,缩小了我参与旁观的范围。她的手,摸爬滚打在废品堆里。破的解放鞋,在母亲的手底下分成两部分,布的鞋面被撕去,作为鞋底的胶,则留下来变成一家生活的来源。来自废品堆里的书啊本啊,一部分被母亲的手收起来,那是睁眼瞎的母亲认为可以缓解饥渴的孩子的泉水,另一部分,为四口之家期待的新房添砖加瓦。
我在其他地方或偶遇或凝视过母亲的手。冬日里刚刚从井里提起来的水,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母亲或洗衣或洗菜,她一边洗一边和隔壁邻居闲话家常,一双手和井水亲密接触。我总担心井水冻坏了她的手,她说着不冷不冷,但从井水里出来的手,往往透骨的凉。阳光藏匿的冬天里,母亲还常常忙于准备各种解馋的食物:羊尾巴、炸带鱼、裹粽子、冻米糖等等。彼时,我的双眼聚集了无数的光芒,光芒照亮了母亲的手,那是一双并不白皙也无缘柔美的手,但那是一双最聪明的手。
就在父母的手渐渐老去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手也变了。曾几何时,刚刚作别校园的时候,它们曾被我时常光顾的老板娘艳羡地赞美:真是一双弹钢琴的手呀!眼下这双手,若是没有护手霜和手套的庇佑,谁知道它们会被冬天摧残成什么样?
晚秋。回娘家。包里揣着护手霜,是我从无所不能的科学老师那里订购的。因为手工制作,价格不菲。但,倘若能守护着父母敏感的手不再被温度欺凌,能让无法时时相伴的女儿内心少一些忐忑担忧,何乐不为?
世事无常,岁月流逝,我只愿他们放过我的双亲,放过他们从来没有轻松过的双手,也顺便放过我,好让我能更优雅得体从容地做父母的护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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