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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本没有鞋,走的路多了,便有了鞋——中国鞋进化史

 

被教科书逐渐取消关注的大V鲁迅先生曾这样说: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

我试着转发加上一条这样的评论:世界上本没有鞋,走的路多了,便有了鞋。

过去的路不好走,到处是石头,有角有棱,鹅卵石还没被岁月一样的河水冲刷出来,脚上老茧不够厚,一扎准透,七步之内,鲜血淋漓。所以除了个高体壮,老茧厚也是择偶的重要标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足下没茧,准走不远。不过,也有泥和草路,和石头路比起来,这就相当于上了国道,要是土路,就是不收费的高速,卯足劲,日行十里,多打不少兔子。有聪明的,把剥下来的兔子皮裹在脚上,俩耳朵一系,走路也跟脚。梦工厂的动画片《疯狂原始人》里,主人公用海星垫脚,适合沿海居民,内陆生活的,除了兽皮,就是用草,就地取材,量足定制。

那时还不叫鞋,把鞋统称为鞋是宋代才开始的事。汉代之前,鞋叫屦,和履基本相通,又有所不同。这俩字最早都出现在《周易》上,都是动词,意思是“践踏”。但很快,“屦”就成了鞋的专用名词,“履”还是动词,比方说,《诗经》有“纠纠葛屦,可以履霜”,前面“屦”是名词,后面“履”是动词,意思就是:用葛藤编的鞋子,可以踏霜踩雪,像电动车把上系着的挡风被,是秋冬出行的必需装备。

之后,在《墨子》、《庄子》、《荀子》、《韩非子》等典籍中,“履”越来越被当成名词用,用来指“鞋”,“屦”出现次数越来越少,汉代,在《史记》《汉书》中“履”的频率是“屦”的数倍,也就是说,最迟在汉代,“履”已完成了对“屦”的替代。汉以后,“屦”仍在各类文体中偶尔冒个泡,但已具有古语词的性质,这个字越来越具备申请“非遗”的条件。

说起来,屦和履还是有些细微差别。屦大多用草、麻、皮、丝制作,是一种单底的鞋。《仪礼·士冠礼》记载:“夏葛屦,冬皮屦。”贵族穿丝屦,穷人穿草屦。“履”侧重指革制的鞋,按《玉篇·履部》上说的:“履,皮曰履。”《字书》上也解释:“草曰扉,麻曰屦,皮曰履。”履比屦贵,用拼音打还是lv。明白了这一点,再去看《韩非子》上郑人买履的段子,会觉得那个特别较真的河南人倒也值得理解,毕竟是买奢侈品,轻易不舍得放血,才提前量好尺寸,到那里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弯,不知道用脚直接试,有情可原。自然,也有可能是他不敢用脚穿,怕万一不合适,被人讹上,不买不行。

有一年我在济南泺口服装批发市场,见一准备买皮衣的男人,临时起意,把钱压在了一个象棋残局上,被骗了一千块钱,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那个买履的郑人。是的,消费冲动会大幅降低一个人正常的智商。

履在汉朝代替了屦,没有可以考证的原因。我倒觉得或许和汉朝开国功臣张良有关。当初刺杀秦始皇未遂的张良隐居时,遇到了黄石公,黄石公故意把鞋掉到桥下,让张良捡,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孺子,下取履!”捡了还要张良来穿:“履我!”忍气吞声的张良因为“履”,学到了谋划天下的本领,真不容易。试想一下,假如张良遇到的不是一个让他捡履的老头,而是一名晕倒的老太太,不知还会不会伸手相援?

“履”在汉朝完成了对“屦”的替代后,之后的魏晋南北朝至唐五代的七百余年间占据优势,经过宋代的相峙阶段后,“履”败下阵来,最终在明代被“鞋”替代。除了名称,鞋的样式也不断变化,宋代男人多穿小头皮鞋,女人穿圆头、平头或翘头鞋,上面有各种花鸟图纹,样式漂亮。明代男鞋厚实,北方多穿菱纹绮履,江南多着棕麻鞋。清代的女鞋多木质底,高一寸至五寸,底形上宽而下圆,被称之为“马蹄底”,鞋面常以绸缎所制,上施五彩刺绣,贵族妇女有的在鞋面上还镶嵌各种珠宝。有人说这就是高跟鞋的雏形,我觉得不太靠谱,还是相信通常意义上的高跟鞋源自欧洲,因为古代欧洲城市缺下水道,屎尿满街,为防止弄脏裤腿,他们才发明高跟鞋。还有一个说法是方便人们骑马时双脚能够扣紧马镫,也有一定道理。不管怎样,都能说明,再美观的东西,发明者的原意也是为实用。真要把高跟鞋往made in china上扯,我倒认为可能和高跷有关,高跷最早为是为了摘野果子,往腿上绑木棍,后来才用来祭祀,有装神弄鬼的意思,再后来就成了娱乐方式,中间说不定有人把练习用的“短高跷”改装一下,弄成了高跟鞋……我就是这么一说,大家姑妄听之。

诸多鞋款中,我偏爱谢灵运发明的“谢公屐”,木底,带齿,登山专用。《宋书》载:“灵运常著木屐,上山则去前齿,下山则去后齿。”专业诗人兼业余驴友李白在《梦游天姥吟留别》上还写:“脚着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可见他不光平常穿,做梦也穿,没有不走寻常路的“谢公屐”,李白可能还真去不了那么多地方,自然也写不了那么多诗。

鞋是人类的伟大发明,袜也是。有了鞋,可以走更远的路,有了袜,人们可以更好地穿鞋。

袜最早应该也是皮革做的。那时没有化纤,也没有纺织,相对鞋的粗犷,袜的细致需要更高工艺,故出现也晚。《韩非子》上虽然说周文王“袜系解,因自结”,但缺乏更多证据,因此西周灭商前有没有袜还难说。宋代《事物纪原》称袜“三代以来有之”,但早期的袜其实就是裹脚布,后来分前后两截,用袜带系,三国前后才开始有完整的袜子,能直接套脚上。

袜也分高低贵贱,取决于材料的特殊。通常来说,一般人穿布袜,宋代之前是麻布袜,明代棉布袜才普及。但是,用高级丝织品做的绫袜、绢袜和罗袜却早已有之。曹植《洛神赋》中就写“陵波微步,罗袜生尘”,穿罗袜的女神,比黑丝还具诱惑。

即便有鞋有袜,古人也常常赤脚。进屋赴宴不光要脱鞋,还要脱袜。《左传》上记载,褚师声子去赴宴,没脱袜子,引起主人大怒,褚师声子只好解释说自个有病,实在没法光脚。因为不光脚就表示对主人不敬,这一点,有“我的爱赤裸裸”的意思。

赤脚也不仅仅是礼节,我觉得也有别的意思。你想,其实不管是百姓,还是贵人,都是能不穿就不穿。出门必须穿就穿,在家不想穿就不穿。比如汉献帝的皇后被曹操派人从一面墙的夹层搜出来时,就光着脚,可见她平常在宫里就不穿鞋袜。再比如许攸去投曹操的时候,曹操光着脚跑出来,可见孟德平常也不爱鞋袜。这说明鞋袜再漂亮,再舒服,除了其实用功能外,也是脚的累赘。没有鞋袜的束缚,那才叫自由自在。

我常常陷入一种困惑,在浩如烟海的史书中,我看到了祖先无边的智慧,在为这种智慧而骄傲的同时,也为其悲哀。文明的每一小步,总是充满着对自然和天性的扼杀,留下了让我们沉思的脚印,后来是鞋印,再后来有了轮胎印和刹车印。

最后写几句题外话。我父亲在县城的鞋厂工作,做过一段时间仓库保管员,我小时候经常去鞋厂的仓库,里面有各式各样的鞋帮、鞋底、鞋带,零件一样等待组装。我就从这些鞋的零件之中跑来跑去,闻着橡胶、布匹和纸箱的味道长大。后来,鞋厂倒闭了,厂房卖给了地产商,厂长虽然没有像江南皮革厂的黄鹤一样欠下三点五个亿带着小姨子跑了,但一切都面目全非,鞋和鞋的零件随着我童年的记忆荡然无存。我有时会想,当初那些零件组装成的鞋子,到底穿在了谁的脚上?载着他们去了哪里?如果能留下一双,给如今的我穿上,向故乡的方向走去,一直走下去,也许就能够抵达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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