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医疗队当司机：武汉好了，你们一定再来玩

等医护人员下班时，向飚会沿着中南医院湖边往省博方向走。阳光好，天暖和，樱花、玉兰花都开了。

“听我们医疗队说，前几批医生护士，已经准备回家了。”

向师傅是江西第九批援鄂医疗队的保障司机。来自九江和赣州的170名医护对口支援武汉大学中南医院，向师傅和他们一起吃、住在武昌火车站旁边。

“谢谢” 是向飚听到最多的话。他感慨：“明明是我们武汉人，该谢谢这些外地医生。”

▎ 中南医院东湖路上的玉兰 | 图 医护保障司机 向飚

陈之刚专门负责接康复患者出院。他帮人把箱子、脸盆塞进后备箱，再开车送他们到康复隔离点，继续观察 14 天。

“我这个院，住的真是冤枉啊”，是老陈听到最多的话。

保持空气流通，老陈会把四个车窗摇下来。三月的风吹着很舒服。

与康复者闲聊，偶尔也心有余悸。九医院，老陈接过一个60多岁的爹爹。爹爹开始高烧不退，转过几次医院。爹爹说，之前在另一家医院，晚上睡了一觉，白天醒来，病房四个死了三个，只剩他活着。老陈脑海中的画面，过电影一般闪回到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武汉的风，是刺骨的冰冷。

大年初一晚饭后，陈晶的腹部一阵阵猛烈疼痛，要生了。平时做产检的医院变成了定点医院，不接孕妇。公交、出租也全都停运。

接到求助，童诚开车赶到后官湖，接上陈晶和她丈夫，直奔省妇幼。

江两岸的灯光秀还亮着，杨泗港大桥下江水一片漆黑，孕妇一路喊疼，路上没几辆车。平常 1 小时的路，20 分钟到达。此时的武汉几乎沦为空城。

这是童诚加入志愿车队接的 “第一单”。1月24日，他在微信群看到首汽约车在招志愿者：“我是退伍军人，想都没想就报了。”

那天起，童诚住进了和火神山工人同一家沌口酒店，24小时待命：“有凌晨四点胆结石发作的，有出门办死亡证明的，各种情况。”

▎ “做志愿司机这段时间，我吃遍了各种口味的泡面。”| 图 武汉保障车队调集人 班超

十七年前非典肆虐的春天，弓勇风在北京：“当时我在方庄一家超市做销售员，盐和消毒水被抢光了。每天上岗前要喝一袋中药，统一发的，有一股土味，喝了快 2 个月。”

“ 我没亲眼见过什么恐怖的事。但我经历过那个氛围，我知道武汉会面对什么。”她拉上丈夫一起报名了志愿车队。

弓勇风负责的硚口爱国社区建成于上个世纪，路窄，车开不进。她一般在崇仁路停车场待命，有人用车再开到长堤街巷子口等，送老人去医院做透析，送没保住孩子的小夫妻去做流产。

她也帮社区运物资，小轿车后备箱放不下，在后排座椅蒙一块旧床单，把团购菜堆满。

▎ 弓勇风帮社区运团购菜，车弄脏了就自己用冷水洗，再消毒 | 图 社区保障司机 弓勇风

童诚和弓勇风的社区保障车队一共 500 多个司机。车队召集者班超说，头两个星期是他 “最难的时候”。

那同样也是武汉 “最难的时候”。集中爆发的新冠病患，一床难求，全家中招。尚未感染的人们退缩在家，瑟瑟发抖。非肺炎患者寸步难行，是弱势中的弱势。

“每天电话不停，800多条微信未读，酒店、社区、指挥部都找我要车。”

封城头两个星期，是所有武汉人一辈子无法摆脱的噩梦。

▎ 有一个老人在路边拦下了弓师傅的车，老人不是肺炎患者，出院没车回家。弓师傅二话不说，让老人上车，出院行李塞满了后座 | 图 社区保障司机 弓勇风

2月初某天，班超和手下一名志愿司机聊天。司机是单亲爸爸，聊到5个月大的孩子生病了，自己没法回家照顾。两个人都哭了。

“戴着护目镜，不能擦眼泪，那个司机只能抬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班超也是爸爸，已经 2 个月没见到家里的女儿。

他说：“武汉人自己都不站出来，那谁来救我们？”

这个年，老杨过的没滋味，不能出门烧清香，一盘麻将也没搓，每天只能刷手机挂念武汉，他看到，军队还有外省兄弟都去武汉支援了。

2月20日，杨义明带上身份证去社区开证明，准备从孝感回武汉加入志愿车队。截至这天，全国共有255支医疗队、32572名医务人员支援武汉。

同一天，江西省第九批援鄂医疗队，住进了武昌火车站旁的快捷酒店，对口支援武汉大学中南医院。

170名医护，派了三辆大巴接送上下班。老杨开的小车主要应对突发状况：“有医生加班没赶上班车，有医生要紧急开会。”

▎ 3月13日，江西医疗队组团去武昌江滩放风。医疗队队员把杨义明、向飚、郭超簇拥在中间，拍照留念。

从酒店送人到中南医院，杨义明喜欢走公正路，途经省图、汉街。人挤人的步行街空无一人。老杨忍不住当“导游”，向医护人员安利：“来武汉玩，一条江汉路，一条汉街。等武汉好了，你们一定再来玩。”

杨义明习惯 2 点睡，睡前在群里发一遍自己的手机号，“急事打电话”。和他一队的还有向飚和郭超，三位司机和医疗队吃住在一起。

向飚家住青山，父母不让他当志愿者，他安慰 “哎哟，冇得几大个事”。5 点起床在火车站广场早锻炼，远远看见穿红色冲锋衣的，就知道 “是我负责的江西医疗队”。

郭超说，他们空闲时也帮酒店给医护人员拉物资：“八宝粥，方便面，洗发水，fú子（毛巾）……都帮着运。”

3月10日，武昌区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收到一封感谢信，落款是九江学院附属医院医疗队。信里特别感谢了杨义明、向飚、郭超，说他们服务暖心。

▎ 江西医疗队的感谢信

骨肉同胞千里驰援，在一线抗击疫情，讲胃口的武汉人在窘迫中，尽量拿出最好的招待。

中南医院湖边，晚风吹拂着刚吐绿芽的柳枝。接医护下夜班时，向飚总能从他们口中了解一手消息：“还剩几十个病人”，“肺部又吸收了一些”。

汉秀亮着红色的“武汉加油”。武汉正在好起来。

▎ 中南医院湖畔 | 图 首汽约车医护保障司机 向飚

有天下午，向飚在武昌火车站看见警察在跟一群拖着行李的人问话，是刚下火车的祖孙三代，一家七口去云南旅游，因为疫情滞留。

在外隔离“漂泊”了两个月，终于回家。他们住汉阳，在等社区派车来接，眼睛喜眯了，口罩也罩不住。

前几天，童诚回了一趟唐家墩，没进家门，站在小区外面等妈妈给他送春装。天暖和了，一月份穿出家的厚外套穿不住了。

童诚感觉，他们社区保障车队比疫情严重时更忙了：“先前好多人不晓得社区有车。而且那个时候，不到万不得已，哪个敢出门？”

弓勇风原计划回北京过年，没回成。她住南湖，2016年武汉暴雨，她家是淹水重灾区。丈夫去江汉关保护江堤，在堤坝旁吃住了一个星期。她笃信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也教育女儿，要做一个胸怀大义的人。

▎ 江夏路边油菜花盛放 | 图 康复保障司机 陈之刚

开车去雷神山的路上，陈之刚看见江夏的油菜花全开了，金灿灿铺成一片。

2月20日，武汉市新增新冠肺炎出院人数，第一次反超新增确诊，陈之刚在这天加入康复保障车队。掐指一算，快一个月了。

金银潭、市儿童医院、协和西院……老陈每天跑 4、5 趟医院，已经载了100多个康复者，最小的 “乘客” 是个 2 岁的小姑娘。先前还去方舱，现在方舱全关了。

▎ 在江夏第一人民医院接康复病患出院

武汉每天治愈人数接近一千，新增确诊已经降到了1。人们关心的事，从哪里团购绿叶蔬菜，变成了打卡绿色健康码，熬过最难的时候，开始盼望出门。

援汉国家医疗队分批踏上返程，但这场持续近 2 个月的战疫，还没结束。这一点，班超心里清楚。

作为首汽约车武汉城市经理，班超手下还有1120台志愿车要调度。所有援汉医疗队近600台医护保障车，都由他们首汽约车提供。

500多台社区保障车，为宅家的普通人奔忙，直到武汉正式解封。

18台康复保障车，有点跟不上新增出院的速度。班超考虑，还要再补充几台。

14台媒体采访保障车，载着《新京报》《三联生活周刊》《财经》等 7 家媒体的记者奔赴现场，接近真相。

▎ 社区保障司机童诚行驶在武汉长江大桥

春江水暖，惠风和畅。有些人没等到春天。

这座城市少数还握着方向盘的人，在滚动的车轮上，为武汉摆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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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y！摆渡人，看镜头！

（左至右）郭超 向飚 杨义明

江西第九批援鄂医疗队保障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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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听到医生说“谢谢”，郭超、向飚、杨义明都觉得受之有愧。截至2月20日，全国共有255支医疗队、32572名医务人员支援武汉。所有援汉医疗队都由首汽约车保障出行。

钟文南 弓勇风 夫妇

爱国社区 & 红星社区 社区保障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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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文南和弓勇风是最早一批加入社区保障车队的志愿者。有人夸他们夫妻俩是武汉“城市榜样”。弓勇风说，他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陈之刚

江夏区康复患者保障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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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之刚最常去江夏第一人民医院，有时也要跨江70公里去汉口接人出院。不论康复保障车、医护保障车、社区保障车，每接送一趟乘客，志愿司机都会对全车进行清洁、消杀。

班超

首汽约车城市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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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4日，班超接到命令，紧急调度 502 台社区保障车，越快越好。从那天起，他再也没回过家，手下志愿车一天比一天多。班超的手机总是嘟嘟占线，他知道，自己忙一点，武汉就离痊愈更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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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辑 = 周古月

摄 影 = 王琨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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