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听丨手抄本
用好听的声音读好听的文字给你听——B座西窗推出“好听”栏目。首批推出的是由金陵图书馆“朗读者”志愿团队录制的《那书与我》部分征文音频。本栏目将持续更新,邀请专业主播、志愿者以及本报读者献声朗读,将此次征文大赛的作品以及扬子晚报副刊的原创文章变成“有声版”。让我们一起欣赏有声的文字。
NO.21 手抄本
作者:陆应铸
朗诵者:璎伦
(金陵图书馆朗读志愿者,南京人民广播电台主播)
印象中,温和敦厚的父亲从没对我大动肝火。这大概既缘于他脾气好,也因为我乖巧听话。只有一次,因为一本书,父亲动了大怒,是鲁迅笔下“出离愤怒”的那种。
那年我读初二,这期间,同学中开始出现“手抄本”《一双绣花鞋》。我借来这本书,偷偷地看。在供销社做营业员的父亲发现了,也拿去看。建国初期,山城重庆的一个老更夫被害,公安战士沈兰侦破此案时,发现敌人破坏山城的巨大阴谋;他回忆起解放前夕打入特务头子林南轩家中获取机密文件的往事……环环相扣悬念丛生的故事情节,立即抓住了我和父亲的心。这是用圆珠笔抄在作业簿上的小说,辗转多人之手,牛皮纸封面已经破损,内页字迹模糊,饱经风霜的样子,像件出土文物。
当时,我父亲写得一手好字,流畅劲道。父亲或是一时技痒,抑或是想教我练字,便悄悄跟我说,我们自己也抄一份。他和我一齐动手,熬了好几个晚上,终于赶在还书期限之前抄好了。父亲拿出他整理门市部营业账册的精细功夫把《一双绣花鞋》装订好,再三叮嘱我不得外借他人。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懂得什么叫拒绝,经不住一个最要好的同学死缠滥磨,就瞒着父亲把手抄本借给他看了。后来,我到了入团年龄,很虔诚地打了申请报告,可学校迟迟不批。父亲找人一打听,说有人民来信反映我私传手抄本的政治问题。父亲闻言,气得脸色铁青,一句话也不说,揪住我就急急地往供销社宿舍跑。
一个人平时脾气越好,发起火来就越可怕。父亲真是怒不可遏,回到宿舍抓住我就打,边打边数落我,越打越生气,甚至顺手抓起了一只板凳,准备砸向我。幸亏他的同事闻声赶来及时劝阻。
我父亲是吃公家饭的,我母亲是个农民,父母结婚多年才盼来我的呱呱坠地。我在父母心中的位置自不待言,母亲在农村种田,我随父亲在街上读书。成年后我才意识到,那次暴打,成了我人生的分水岭。父亲打我时说了好多训斥我的话,其他的都忘了,有一句关于户口的,像一根刺突然扎进我的心里。从那以后,我渐渐懂得,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天天与我在一起摸爬滚打的街上孩子,他们不管怎么玩耍,人家是城镇户口,将来肯定会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而我的户口随母亲在农村,不认真读书根本就没有出路。
这样的想法一旦扎根心底,我就开始有了与年龄不相称的孤独与忍耐,上了高中,我就一门心思学习。我就读的文科班,班上有好多同学整天以看小说为乐,而我开始自觉远离那些诱人的小说,视稀缺的复习资料如命根子。那段时间,父亲总是心疼地让我不要熬夜,要我早点睡觉,他越这样,我就越觉得不能偷懒,不能有丝毫懈怠。
专心于学业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青涩的少年时光就这么像一把金沙从指缝溜走。1979年我参加高考,我考的是父亲认为将来肯定会有出息的文科。
参加工作后,我买到重庆出版社公开出版的小说《一双绣花鞋》,从序言中,才知道这本扭转我命运的小说,原来是“文革地下文学第一书”。当年,读者积极传抄,为数众多。虽然几次调动,频繁搬家,我年轻时购买的上千册书都陆续散失了,但唯有那个手抄本,我一直珍藏着,那里面有一个少年的迷茫、忧伤与突然的成熟。
来源:扬子晚报 编辑:张晨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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