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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条橙》:并非“青春疼痛文学”,而是“警世小说”

 

春暖花开,晚上读完一本好书,不禁失神。原来鼎鼎大名的《发条橙》并非“青春疼痛文学”,而是一部充满哲学意义的警世小说。

《发条橙》出版于1962年,多次入选百佳英文小说,1971被改编成同名电影,引起巨大争议。因为电影渲染暴力与性,而且间接引发多起恶行案件而被禁。电影解禁后,被视为“暴力美学”和青春电影的经典。

《发条橙》的电影我没看过,但小说是一口气看完:中篇不算长、语言生动巧妙、情节扣人心弦,第一人称的写法让阅读体验更加酣畅淋漓。

“发条橙”是什么意思?作者伯吉斯解释过:“发条橙本身是不存在的,但老伦敦人用它作比喻。其寓意比较怪异,总是用来形容奇怪的东西。He's as queer as a clockwork orange(他像发条橙一样怪),就是指他怪异得无以复加。”

伯吉斯说,“发条橙”这个词融合了奇异色彩和超现实主义,他想给这个书名配上一个故事,那时他已经注意到英国青少年的暴力现象。

1957年和1958年休假的时候,我们都在咖啡吧见到不良少年。这些少年一身新爱德华风格的时髦服装,鞋底厚重的靴子,奇特的发型。他们看起来如此优雅,不像暴力狂的样子,但胆小的人都怕他们。他们是“时代精神”的化身,似乎想藉此直白地表露他们对世界霸主英国战后衰落的失望情绪,并为爱德华王朝扩张时代招魂。现在到了1960年代,一批穿着更随意的小流氓又取而代之。他们人称“现代哥”和“摇杆仔”,因为第一帮不管是做什么的都穿着现代派服装,其他的则骑着带摇杆和车撑的摩托车。

伯吉斯目睹“现代哥”和“摇杆仔”互相往死里打,这些年轻人好像单纯地酷爱攻击本身。

我感觉这部小说必须有一个哲学或者神学的基础——青少年的自由意志能够在善与恶之间作选择,尽管大都选择恶;通过科学手段的调节,人为地消灭这种自由意志,而这种行为在神学意义上是不是比自由选择做恶更大的恶呢?

于是,“发条橙”这个虚构故事诞生了,背景设定在未来太空时代。他苦苦思索未来时代小流氓使用的语言,在俄国停留时灵光一闪,终于找到了方法。他为小说造了大约两百个“纳查奇语汇”,是俄语和通俗英语的混合,加上押运的俚语和吉普赛人的醉话。

安东尼·伯吉斯(Anthony Burgess,1917-1993),英国当代著名文学家、作曲家和文学评论家。

“下面玩什么花样呢,嗯?”

小说的背景在未来,人类已经登上月球,开展太空旅行。故事脉络分明,第一部分说“作恶”,第二部分说“入狱”,第三部分说“出狱”。

小说主人公是15岁的亚历克斯,他和彼得、乔治、丁姆穿着奇装异服,经常去柯罗瓦奶吧喝混着兴奋剂、毒品的饮品,然后到处施展超级暴力来打发漫漫长夜。

柯罗瓦奶吧是个奶杂店,弟兄们哪,你们可能忘了这种店铺的模样;如今世道变化快,大家忘性也大,报纸也不大有人看了。喏,就是除了奶制品也兼售别的货。尽管店里没有卖酒的执照,但法律还没有禁止生产某些个新鲜东西,可以搀在牛奶中一起喝嘛。

他们无恶不作,欺负从身边经过、从图书馆借书回来的羸弱老头;戴上面具抢劫商店并随意伤人;酒吧旁的老酒鬼看不顺眼就冲上去狠揍;偷车、飙车;私闯民宅进行抢劫、轮奸;他们和其他流氓团体火拼,也会窝里斗,宣泄无处安放的狂躁和精力。

亚历克斯是独生子,父亲在印染厂工作,母亲在商场工作。他聪明,曾经是个好学生,也懂得欣赏音乐,尤其爱听古典乐。可是,现在的他已经变了样,白天逃课,诱惑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回家,灌醉她们,在酒精、毒品、贝多芬的《第九交响乐》的作用下肆意发泄兽性。

教养跟踪顾问德尔托得上门问他为何没去上学,警告他下次会上审判台。亚历克斯毫不在意地回答,自己一直没被警察抓住,成人世界充满了战争、炸弹和胡话,他们这些“小破坏”算什么呢?

他们不去探究“善行”的根源何在,那为什么要追究其对立的门户呢?如果人们善良,那是因为喜欢这样,我是绝不去干涉他们享受快乐的,而其对立面也该享受同等待遇才是,我是在光顾这个对立面。

晚上,他把不义之财给了父母,借口打零工出门。

这晚,他们去老城区打劫一个和猫同住、家里有很多财富的老太婆。老太婆很警惕,在他们摁门铃时就报警了,他们破窗而入,警车很快来了,同伴撇下他跑了。

“暴力滋生暴力”

亚历克斯终于落网了,进入警局后被警察一轮毒打。德尔托得来看他,直接啐了他一口。亚历克斯火大了,既然连教养顾问都站在警察“善行”的一边,他干脆招认。

我和盘托出,让这速记员写了一页一页又一页,他不声不响,谨小慎微,一点都不像做警察的。我讲述了超级暴力、抢劫、打架、抽送抽送,统统讲了,直讲到今晚与养猫咪富家老太婆的事情。我确保把那些所谓的哥们也牵涉进去,脱不了干系。

养猫的老太婆死了,亚历克斯被判十四年徒刑。他被关进牢房,代号6655321。

坐牢的两年间,乔治死了,在一次打劫富豪人家中被富人打死,对方的行为视为正当防卫。

亚历克斯听说有新疗法准备试验,可以让人立刻出狱并确保永不入狱,他让教诲师帮他申请。教诲师不赞成,说这个“路多维哥氏技术”并不能真的使人向善。

监狱已经人满为患,新来的家伙是个瘦巴巴的老头,喜欢斗嘴,挤到他的床上睡还摸他。他气不过,对老头一顿乱打,引发混战。老头被联手打死,监狱里的人却集体指证是亚历克斯杀死的。

可以预料,两年前的事情又要重演了:所谓的哥们把我撇下,使我落入条子的毒手。从我的眼里看,弟兄们哪,世上哪里都没有信任感可言的。

这次,亚历克斯如愿参加新疗法了。他年轻、胆大、罪大恶极,正好用来做试点。

亚历克斯被转到白色新楼,助手给他检查身体,证实他除了有点营养不良,身体是健康的。他住进上好的房间,换上清洁的衣服,吃上好吃的食物,饭后打针。

每天的疗法是“看电影”。他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放映室”,绑手绑脚,固定头部,夹子夹住眼皮,也就是“随便怎么都闭不上眼睛”。

鄙人孤零零地坐在黑暗中,心中万分恐惧,身体动弹不得,眼睛闭不上,什么都不能动。此时,电影开始放映,喇叭里传出响亮的背景音乐,十分猛烈,充满了不和谐音。银幕上的画面出现了,没有片名和演职员名单。

“电影”全是暴力镜头,他渐渐看得肚子痛、头痛、口渴、想吐,大声呼喊请求关掉,但没人理他。

这挖空心思的布罗兹基大夫、布拉农大夫、其他白大褂哟,记得还有这转动旋钮、观察仪表的姑娘,肯定比国监内的任何囚犯更加肮脏不堪、臭不可闻。

亚历克斯不明白,以前他这样做或者看到别人施暴都感到十分畅快,现在被迫看各种暴力“电影”却感到害怕和恶心。

亚历克斯渐渐明白,每天给他注射的不是维他命,而是残酷的物质,就像疫苗一样,让他看到暴力就感到恶心。他哭了起来,但白大褂迅速过来擦干他的眼泪,不让他错过正在放映的任何一个镜头。

在“毕业日”,监狱长、教诲师、内务部长都来观看。一位彪形大汉来到舞台捉弄他,踩脚、插鼻、拧耳朵,他不仅不还手,还把口袋里的剃刀奉上,甚至跪下舔施虐方的皮鞋。

“我只能充当上发条的甜橙吗?”

出狱的第一天,亚历克斯买了份报纸。报纸头版是竞选消息,大选即将在两三个礼拜后进行。政府吹嘘政绩,其中一项是晚上上街安全多了,因为警察待遇提高了、手段硬了。第二版是亚历克斯的照片。

照片下面的文字说,这是新建的国家罪犯改造研究所的首位毕业生,只花两个礼拜就治愈了犯罪本能,如今是恪守法律的公民,等等等等。接着我看到一篇为路多维哥技术吹牛的文章,政府多么明智,如此等等。还有一张我似曾相识的人的照片,那就是内务部长,我称之为差劲部长。他看上去在夸夸其谈,憧憬着没有犯罪的美妙时代,不必再害怕小流氓、性变态、盗贼进行怯懦的袭击,如此等等。

亚历克斯回家,看到一位陌生人和呆若木鸡的父母。父母以为他至少还要五六年才能出来,把他的房间租给了乔。亚历克斯感觉乔替代了他的位置,他没有家了。

他去唱片店,原来热爱的音乐都被暴力“电影”配了乐,一听到这些音乐就恶心。

他去图书馆,遇到以前欺负过的老头,一群老头冲过来围殴他。

我觉得只消轻轻一拨,他们就会纷纷倒下的,但我还是极有耐心地听任老头抓着自己,闭上眼睛,感觉着绵软的拳头打面孔,同时听着喘粗气的老迈嗓音喊:“小猪猡、小凶手、流氓、暴徒,宰了他。”

混乱之中,警察来了。亚历克斯万万没想到,两位警察一位是宿敌比利仔,一位是旧同伴丁姆。更没想到,这两位警察一口咬定是亚历克斯攻击年老无助的老人,他们把亚历克斯带到乡下,狠狠修理了一番。

亚历克斯无家可归,他来到一家农户敲门求助,这家就是当年他们曾经作恶的地方——他们当着作家的面轮奸了他的妻子,导致他的妻子去世。作家也认出了他。

我想你确是犯了罪,但刑罚实在不相称。他们已经把你变成了非人的东西,你再也没有选择的权力。你已经委身于社会所接受的行为,成了只行善的小机器。这一点我看得一清二楚——无非是意识域边缘条件反射的营生罢了。音乐、性行为、文学艺术,全都必须成为痛苦的来源,而不是快乐的源泉。

作家不仅没有迁怒于他,反而把同伙一起叫来。他们喜出望外,亚历克斯是扳倒政府的有力工具。政府炫耀的一大功绩是近几个月份来已经整治了犯罪,还征召野蛮的小流氓加入警察队伍,策划耗损体力、摧残意志的条件反射技术。

我想你可以掀翻这个不可一世的政府的,把一个体面的年轻人变成一个发条机器,肯定不算什么政绩的,除非它是炫耀镇压的。

作家同伙说,要开群众大会,通过亚历克斯控诉政府抽空了他的意志,唤起民心,反对邪恶腐败的政府。

亚历克斯生气了,大喊他不是仅供利用的东西,他只想恢复正常健康。

作家和同伙去干“政治大事”了,外面传来熟悉的交响乐,恶心的感觉又来了,亚历克斯绝望爬上窗台,跳了下去。

他没有死,继续成为政客们绝佳的宣传工具。

报纸上刊登了他血淋淋躺在担架上被抬走的照片,标题是“罪犯改造计划的受害孩子”、“政府是杀人犯”等等。作家政客们说他立了大功,政府竞选恐怕不能连任了。

他住院一周,醒来时发现自己通过“深度睡眠教学法”被治愈了。内务部长带着记者来拍照。内务部长告诉他,作家因为恼怒他害死妻子,千方百计想加害他,现在他得到保护了。

我和我参与的政府要你把我们当朋友。对,朋友。我们把你纠正过来了,对吧?你得到了最好的治疗。

记者拍下内务部长和亚历克斯友好相处的照片,亚历克斯发现他又能够享受最爱的贝多芬《第九交响乐》了。

我真的痊愈了。

被删减的结局

美国版的小说到此就结束了,电影也是根据美国版的小说改编。然而,小说原本分为三部,各七章,加起来共二十一章。当时纽约出版商执意要砍掉第二十一章,而伯吉斯1961年正好缺钱花,删就删吧。

第二十一章说什么呢?

亚历克斯进入国家唱片档案馆工作,他收了三个“马仔”楞恩、里克和布力,专注于发号施令,在一旁看着他们施暴。

那晚,他意兴阑珊,让三个马仔自由活动。他进入一家店喝茶,同桌是彼得。十九岁的彼得已经结婚两个月了,在国家海上保险公司工作,妻子乔治娜做打字工作。

此时,亚历克斯刚满十八岁,他对彼得的变化大吃一惊。旧时的三个同伴,乔治死了,丁姆成为穷凶极恶的警察,唯独彼得获得幸福。

他忽然感觉自己不能再混以前的生活了,他想去找个姑娘,结婚生孩子,翻开人生的新篇章。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青春必须逝去,没错的。而青春呢,不过是动物习性的演绎而已。不,与其说是动物习性,不如说是街头地摊售卖的小玩具,是铁皮制的洋娃娃,内装弹簧,外边有发条旋钮,吱吱吱扭紧,洋娃娃就走起来了,弟兄们哪。可它是直线行走的,走着走着就砰砰砰地撞到东西了,这是不由自主的呀,年纪轻,就好比是这种小机器啊。

伯吉斯不满美国版的删减。

这部作品我是精心布局的。全书分为三部,每部七章,总的章数在传统数字观念中象征人的成熟。我的年轻叙事者,这个爱听音乐的恶棍亚历克斯在故事最后终于长大成人,将暴力当作孩子气的玩具抛弃了。这就是末章的主题,是它让这作品成为一部虽然简短但却真实的小说。然而斯温森(注:美国出版商)想要的只是政府通过人为调节带来的可逆的变化。他想让亚历克斯成为一个寓言人物,而不是小说人物。第二十章末尾,亚历克斯说“我真的痊愈了”,他又重饮恶的欢乐。因此,我这部小说的美国版和欧洲版在本质上是不同的。美国流行小说的粗鲁传统将所谓的英式温和驱逐了。

小说被拍成电影,试映时邀请伯吉斯去看。第十分钟,伯吉斯的经纪人说受不了想出去;第十一分钟,伯吉斯的妻子也这样说,高度渲染的暴力镜头让人不适。

电影公映后,伯吉斯不得不向媒体解释这部电影,还有他写的小说。

我搞不清自己在为谁辩护——那本被称为“淫秽惊悚的小书”的小说,还是那部库布里克一直缄口不谈的电影。我认识到,这不再是第一次,即使是一本惊悚小说,它能造成的影响跟电影相比也是微乎其微。库布里克的成就彻底将我的掩盖,而我却要为所谓的给青少年造成恶毒影响负责。

《发条橙》的故事充满讽刺和哲理意义:未来人类登上月球了,地球社会却乱套了。

“除了小孩、孕妇、病人,人人都得出去上班”;监狱人满为患,必须腾出来关押政治犯;反对党抓紧机会反攻,但执政党总是连任。

高压统治威胁自由意志,“纳查奇”(青少年)昼伏夜出,通过施暴来寻找自我。当主人公寻找新生,他又困惑了:自己的孩子是否也会一意孤行重蹈覆辙,到处作奸犯科?周而复始,就像“上帝本人用巨手转着一只又脏又臭的甜橙”。

《发条橙》是反乌托邦主题的。

亚历克斯不是因为家庭不幸或经济拮据等原因去犯罪,而是没有目的、没有理由去施展暴力,他就像被掏空了灵魂、不知廉耻、身体发育良好的机器,机械运作暴力。

当他接受政府改造后完全失去自由意志,“改邪归正”但未得到社会接纳,沦为政治斗争工具。

当他重拾暴力,以为自己痊愈了,其实回到原点。

直到他遇到彼得,看到生活光明、正常的另一面,他心生向往,人性终于被激活了,不再是“发条橙”。

我这样认为,是由于人在定义中就被赋予了自由意志,可以由此来选择善恶。只能行善,或者只能行恶的人,就成了发条橙。

(本文图片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配图来自1971年的电影《发条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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