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二》
过了几个黑夜,他终于爬墙进入胭脂家。可是门户不熟悉,他居然找到胭脂父亲住的房间去敲门。老头窥看窗外,见是个男子,看样子,知道是来勾引女儿的,于是心中大怒,拿了一把菜刀就破门而出。毛大一见,吓得掉头就跑,刚要扒墙头,老头以追到跟前。毛大急的无处可逃,索性反身来夺刀。这时,胭脂母亲也起来了,大声喊叫,毛大见脱身不得,就一刀把老头杀了。
当时,胭脂的病也稍微好了一点,听得外面喊叫,急忙起身。她点火来看时,父亲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脑袋被砍裂,已经不能说话了,不大功夫就断了气。此刻,凶手已逃的无踪无影,只在墙下捡到一只绣鞋,母亲一看,是胭脂的东西,又气又怒。当下逼女儿,胭脂哭哭啼啼把实情告诉了娘,但她不忍心连累王氏,只说是鄂秋隼自己来的。
天明以后,母女俩把状告到县官那里。县官马上派人把鄂秋隼捉拿归案。鄂秋隼平素为人拘谨,不会说不会道,已经十九岁的人了,见了生人还羞涩得像女孩子似的。他被差级一抓,几乎吓死,上了公堂,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发抖,县官见他害怕成这样,越发相信他是凶手,就横加拷打,鄂秋隼哪里受得了这种痛楚,只得含冤服罪。送到府里,知府和县宫一样严刑逼供,鄂秋隼鳖憋着满肚冤气,总想同胭脂当面对质;可是一见了面,胭脂就劈头盖脸的痛骂他一顿,弄得他张口结舌无法申辩,于是就把他判了死刑。
官府经过几次复审,都没什么变化。后来上司又把此案交给济南府复审,那时的济南知府名叫吴南岱,他一见鄂秋隼,就怀疑他不像个杀死人凶手,便暗地派人用聊天的方式从从容容的和他个别交谈,这才把真实情况了解到。由此,吴知府更觉得这是一起冤案,又经几天的周密考虑,他才开始正式审问。
第一个先问胭脂,问她和鄂秋隼订约以后有人知道没有?胭脂说没有。问她遇到鄂秋隼的时候,另外还有人没有?胭脂说没有。
知府就唤鄂秋隼上堂,用温和的语气安慰他不要紧张,慢慢讲。鄂秋隼交代说,他曾经路过卞家门口,看见一个从前的邻居王氏和一个少女走出,当时他就立刻避开了,此后再没有讲过一句话。
吴知府就训斥胭脂道:"刚才你说没有旁的人,怎么又有个邻居女人?"当场就要动刑。胭脂害怕了,连忙说:"虽然有王氏,但和她确实没关系。"
无知府下令拘捕王氏。把王氏抓来后,不让她和胭脂通气,立刻就升堂审问,劈头问她:"杀人的是谁?"
王氏说不知道。
无知府就诈唬她道:"胭脂供认,杀卞老头的事,你全知道,为什么不说实话?"王氏喊叫道:"冤枉啊,是她自己想男人,我虽然说给她做媒,其实也不过寻她开心罢了。她自己勾引奸夫上门,我怎么知道啊?"
知府听她话里有话,仔细一追问,她才把前前后后和胭脂开玩笑的事全部讲了出来。吴知府喊胭脂上堂,怒声问道:"你说王氏不知情,与案子没有关系,现在她为什么承认给你们做过媒?"
胭脂流着泪说:"我自己不好,害得父亲惨死,又不知官司拖到何年何月,连累别人,我实在不忍心啊!"
知府问王氏:"你戏弄胭脂以后,曾对谁讲过?"
王氏说:"我丈夫在外做生意,好久没回家了。"
知府说:"虽然这样,但凡一个爱捉弄人的人,无不是背后笑人愚笨,以夸耀自己聪明,说不向一人讲起能骗得了谁?"就命公差把她十个指头吊起来。王氏不得已,只好以实招供,说她曾和宿介谈过这件事。
知府确定鄂秋隼无罪的,就把他释放了,下令把宿介抓来。宿介一到,只推说自己不知道。知府大怒道:"一个乱搞女人的人,必然不是好东西!"便严刑拷问宿介不得不供认说:"骗胭脂却是事实,但自绣鞋丢了以后,就没有敢再上门,杀人的事切切实实不知道。"知府说:"半夜爬墙头的人,什么事干不出?"又用重型拷打。宿介受不了苦,终于被迫承认了。招供报上去,人人都称赞吴知府是个神明的人物,这案子就像铁打的一样,宿介只等秋后砍头就是了。
但是,宿介虽然行为放荡,品质不好,却也是山东一带的名士,他听得学使施置山是一个贤明能干的官员,而且很怜才惜士,就写了一张状子诉说自己的冤枉,语句写的相当凄切动人,施学使看了,又调来他的供词,反复阅读寻思,拍案大叫道:"这个人冤枉啊!"就请求负责的衙门把案子移过去重审。
施学使问宿介:"当时绣鞋掉落在什么地方?"宿介说:"忘了,不过敲王氏门时还在袖筒里。"学使转问王氏:"除了宿介以外,还有几个奸夫?"王氏说没有了。学使说:"哼!一个淫荡的女人,哪会只同一个人想好?"王氏说:"我同宿介是从年轻时就想好的,因此不好拒绝。以后也不是没有人勾引我,但我实在没有答应他们。"学使就要他指出一个来做证明。王氏说:"同巷里的毛大,好几次调戏我,每次我都拒绝了。"学使说:"你怎么突然变得这样贞节起来?一点不老实!给我打!"王氏只是连连叩头,叩的头破出血,竭力声辩此外的确没有奸情。学使饶了她,又追问说:"你丈夫远出家门,难道没有人借故到你家里去的?"王氏说:"有,有的。张三,李四都以借钱送礼为名,去过我家一两次,原来这些人都是巷里的浪荡子,对王氏怀有想头,但还没有下手。
学使把他们的名字都记录下来,一起拘捕起来,人抓齐后,带到城隍庙,叫他们统统跪在神案面前。学使训话说:"前两天梦见神道告诉我,杀人凶手出了你们这几个人。现在对着神明,不得有一句假话!如果肯自首,还可以从宽处理;要是欺骗的话,查清以后,绝不饶恕!"几个人异口同声,都说没有杀过人。学使叫把刑具拿出来,把他们的衣服剥下,头发扎住,准备用刑,几个人一起大叫冤枉。学使命令暂先放下,对他们说:"你们既然不肯招供,就请鬼神把凶手找出来。"
他命令差役,用毡毯被褥把大殿上的窗户完全堵起来,不让有一点缝隙漏光。然后将露着脊脊的犯人驱入暗室,又放进一盆水,一个个叫他们自己把手洗干净。最后把他们并排捆在墙下,命令说:"面对墙壁不准动,谁是杀人凶手,神就在他的背上写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把他们喊出来,施学使上前一查看,指住毛大说:"这就是真正的杀人犯!"
原来,学使先叫人在墙上涂了一层灰,又在暗室洗手的水里掺了烟煤。凶手害怕神在他上写字,就把脊背紧紧靠着墙壁,因而占了墙上的灰。出来的时候,凶手又用手护着背,因而背上粘了手上的烟煤。学使本来就怀疑凶手是毛大,这一来就更加相信是他。一用重刑,他就老老实实地全都招认。
自从吴知府审问以后,胭脂才知道鄂秋隼是冤枉的。退下堂两人相遇时,胭脂只得羞涩的含着眼泪,似乎有满肚子痛惜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鄂秋隼也从这件事中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眷恋之情,因而对他产生了深深的爱慕。但他想到胭脂出身微贱,而且每天上堂吃官司,给许多人看着指指点点,又怕娶了她惹人笑话。正在日夜愁思,感到没办法的时候,官府的判词下来了,要县宫给他俩做媒成亲,鄂秋隼十分高兴。一对有情人终于接成了恩爱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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