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个家庭交通工具的变迁

互推小编 2023-09-21

一辆凤凰自行车

文 | 宋宏建

家搬到郑州已经五年，在洛阳原单位的旧居里，除了床柜沙发几件老家具外，空荡荡的卧室里，还放着一辆老式自行车——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由上海生产的凤凰永久28加重大梁自行车。

所谓“28”，是指自行车的车圈直径为28英吋，相对于26型的大一号；所谓“加重大梁”，同样是比26车的梁要粗一点，长一点。那么同一牌子、两个型号凤凰车的区别，就在于28型的高大结实，载重量大；26型的小巧灵活，适合单骑。那光景儿，凤凰、永久车的市场零售价是120元，属于高档消费，需要商务部门发票限购，大概需要一个普通工人三个月的工资吧。

1984年国庆，我不知道老泰山是如何煞费苦心从哪儿弄了张购车票，也不知长年患病的岳母娘攥了多少老鼻子劲儿，反正在送女儿出门的嫁妆里，有辆崭新的自行车推进了我的新房。尤其那车牌、车后瓦上的凤凰标志，瑞霭缤纷，翩跹欲舞。“凤凰于飞”的典故，出自《诗经·大雅》：“凤凰于飞，翙翙（huì huì 鸟飞声）其羽。”是说凤和凰相偕而飞，比喻夫妻相亲相爱，婚姻美满。当然，文化不高的岳父母不会想到这些，但我还是深深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哪！因为那时我刚工作的单位在洛阳关林，离孟津的农村老家六七十里，不通汽车，每个周末都要骑自行车回乡，看望同是长年患病的父亲。所以，看到地质队子女中燕尔新婚、却无半点娇气的妻子，看到铮亮耀眼、却高大结实的加重自行车时，我竟鼻孔发酸，两眼潮湿起来……

尔后一载，妻在许昌工作，每个周末，我都骑着自行车回乡，带去妻子对农村公婆的问候，带回老家的烙饼、碾转、豌豆、槐花、榆钱儿、红薯、玉米或杂粮。一年三百六十五，幸运周末五十二，那辆老牌的凤凰车可是出大力了。每从老家回来，卸罢两个沉甸甸的地质包，我都要小心翼翼地擦车、上油，就像悉心呵护新婚的妻子。

再后两载，女儿出生，妻子调回洛阳，这样逢年过节的日子里，我便前边车梁上坐着女儿，后边车座上拖了妻子，风尘仆仆奔波于北邙丘陵的黄土路间。累并快乐之余，我也常暗自揣摩：这岳父母真有远见，给女儿陪嫁一辆结实耐用的自行车，既成就了小两口“凤凰于飞”的诗情画意，又满足了我“高档坐骑”的虚荣心理，还解决了全家“舌尖乡愁”的美味佳肴。一石三鸟，高，实在是高！

1999年，老家修了公路，通了汽车，跟着我吃苦受累了15年的老搭档——妻子嫁妆之一的凤凰牌自行车，也光荣地退役了。说它退役，只是不再负重奔波于故乡的黄土高坡，改为仅在城市的柏油马路上偶尔骑行，家里买菜买粮或者休闲而已。没事擦车的时候，我会抚摸着它不再光鲜靓丽的车牌，浮想联翩，感叹岁月的白驹过隙。

女儿渐渐长大，上中学后，我给她买了辆小巧玲珑的三枪车。这款车是斜梁，左脚踩了脚蹬，右脚轻轻一抬就上去了。不像高大横梁的凤凰车，从前面上时脚像翻山，不太习惯。这样星期天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经常是女儿自个放单，我则跨上老牌的凤凰坐骑，后面坐稳了妻子，凤凰于飞、优哉游哉于洛阳的大街小巷……

古都的牡丹红了绿了，龙门的山色青了黄了，云淡风轻的日子，很快到了2009年的4月，我从野外地质队调到了省会的局机关。两地分居的时光，洛阳到郑州的高速公路，已由双车道加宽至4车道。但为缩短两地距离，2014年家里还是买辆小排量的福特牌轿车。又一年后，妻子和女儿也搬到郑州，家里那辆28加重大梁的老式凤凰车，就成为真正的“古董”，被珍藏进了洛阳的老房子……

牡丹花会期间，回洛阳旧居，孩子在楼下擦车，我突然心动，上楼搬出那辆陪我走过山路、蹚过土路、逛过马路三四十载的凤凰车，仔仔细细擦干净后，与我现在的“坐骑”福特车放在一块，掏出手机咔擦拍照，为我爱的见证、或曰一个家庭交通工具的变迁、或曰一个国家日新月异的变化，留下珍藏，立此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