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温柔

这是我17岁那年发生的事。

由于被妈妈骂，我赌气不回家，在外面瞎逛到了深夜。

正是寒冬腊月的时候，天很冷，空气里都仿佛参着霜，还刮着风。

我很冷，想找个地方躲躲，暖和暖和，便来到了李大军羊圈里。

这个羊圈是空的，羊舍里面堆了半舍的干草，是做柴和用的。

我扒开了一个窟窿，钻进去，又在身上盖上草，躺在里面软软的，又暖和，正合适。

羊圈旁边就是李大军的屋子，紧邻着他家卧室的窗户。

这时候，屋里传出孩子的哭声，跟着窗户里亮了灯，又传出李大军老婆哄孩子的声音。

我猜想李大军应该不在家。

李大军是个赌鬼，就想不劳而获，经常一连多天混在外面，连他老婆坐月子都不管。

夜已经很深了，村子里很寂静，我能清晰的听到李大军老婆哄孩子，哼唱儿歌的声音。

歌声轻柔，随着哼唱。我仿佛也被抱在了一个温暖的怀中，摇着拍着。

可是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几个人的脚步声，悄悄走到了羊圈旁边，一个人小声说：“先躲在里面。”

随着几个人轻轻跳了羊圈，一共三个人，蹑手蹑脚地钻了羊舍。

由于我埋在草堆里面的，并没有被他们发现。

开始我并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觉得挺好玩。

只听一个较的粗的声音说：“今天要抓住李大军，必须剁掉他一个手指，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弄到了钱，居然敢不还账。”

另一个较细的声音说：“可是他会回来吗，听说他把人伤得挺重，恐怕是不敢回家了。”

“他要不回来，那就把他老婆弄走，就不信他不露头。”

“那不行呀，绑票可是犯法的，要做大牢的。”

“嘁，咱把她请去好吃好喝，犯什么法？嘿嘿……”这家伙的笑声里透的猥琐，显然是没怀好意。

他们似乎等的不耐烦了，其实并没多久，另一个人说：“我看那小子是不会回来了。””

粗的声音说：“嗯，好，咱就去会会他老婆。

几个人出了羊圈，到了李大军的门前，咚咚咚敲门。李大军的老婆问：“是谁？”

“是我。”

我靠，要不是我亲眼看见，我都以为真的是李大军呢，声音学的太像了。

李大军的老婆开了门，随着一声惊呼：“你们是谁？想干啥？”

粗的声音说：“李大军欠了我们钱，他说让我们来找你要。”

“我没有钱，我哪有钱！”李大军的老婆简直都要哭了。

“没有钱，那好办，你就跟我们去一趟吧，和李大军当面说清楚。”

“不，我不去，你们快走，不然我要喊人了！”

“喊人？你喊呢，我们又不是坏人。去，把那床上的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不要，我求求你们……”李大军的老婆似乎要下跪了，“我真的没钱……不要动孩子……孩子太小，天冷……我答应你们了，我跟你们走，求你们把孩子给我。”

我心里一阵火气上涌，可是这事，我不敢管呀。此后一直多少年，我都觉得自己挺窝囊的。

怎么办？就这样看着李大军的老婆，被那几个歹人带走吗？我想不出主意，居然连喊人都没想起来。

这时候事情有了突变，走在前面的一个大个子，头上忽然咚的一声响，像被敲了一棍子。

那人似乎被打蒙了，不躲不闪，扭头看。跟着头上又挨了一棍，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跟着是第二个人，被那人一棒子扫中了的鼻子，哎哟一声，手忙往脸上捂。

随后跟着的，是抱着孩子的李大军的老婆，她吓傻了，愣在那儿。

她身后是第三个歹人。那家伙似乎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忙问：“咋了， 咋了！”等看清楚了怎么回事，便掏出匕首，要跟那人拼命。

这时候，李大军的老婆喊了起来：“来人呀，抓贼呀，有贼呀！”

那家伙到底是做贼心虚，不再进攻那人，和另一个淌了鼻血的，架着地上趴着的，仓皇逃走。

那个人也拔腿就跑。

李大军老婆的喊声，惊动了好几户人家，有几个男人拿着家伙，踏着鞋就跑了过来，随后是妇女。其中就有我爸妈。

见歹人都跑了，男人也就回去了，妇女们留下来劝了李大军老婆一会儿，临走的时候，说：“把门拴好，谁叫都别给开！”

李大军的老婆说：“好，婶子，我知道了。”

而这会儿，我早已经又躲回了羊圈柴草堆里，心怦怦直跳，为刚才的紧张搏斗，而惊心不已。

人都走了，李大军的老婆进屋待了一会儿，又出来，站在门口喊：“大军，大军，是你吗？”

我心里一动，怎么，李大军回来了？难道刚才那个人就是李大军？由于刚才的打斗，是在暗影里，我又是近视眼，所以没看清。

但李大军并没有出现，也没有人应声。

李大军的老婆又喊：“大军，大军，你要回来了，就回屋吧，我不怪你了。”

但是还没有回声。

李大军的老婆又喊：“大军，大军……”边喊边走到了羊圈边。

她似乎确信羊圈里有人。

我想了想，还是出来了。我怕她再喊下去，又把村里人给喊了回来，到时候一搜，我可能就露馅了。

我走到她面前，她吃了一惊，说：“咋是你？你在这儿干啥？”

我怕她误会，以为我是对她有什么不轨，便赶忙解释说：“我妈骂我了，我不想回家，嫌冷，就躲到你家羊圈里了。”

“嗨，你这孩子……先到屋里再说吧。”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拉进了屋里。

走进屋里，她将门关上，我立刻感受到了一种浓浓的温馨气氛。”

她说：“你还没吃饭吧？

“我……嗯……”

我从打晌午的饭就没吃，现在早已饿的前心贴后心了。

她说：“我给你做。”

说着，她系上围裙，洗手和面。她要给我做面条吃。

屋子里生着炉火，很温暖，她只穿了一件毛衣，胸部鼓鼓的，身上有一种哺乳期妇女特有的温柔。

我不敢多看，去看床上的小孩。小孩的脸红扑扑的，很娇嫩，我忍不住摸了一下，但却把小孩碰醒了，要哭。

她让我把小孩抱起来。

我抱着小孩在屋里走，走到她的背后，才敢多看她几眼。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端在了桌上，散发着葱油的香味。

她过来接小孩，让我吃饭。

我双手抱着小孩，小心的递给她，手臂不经意触到了她的身体，一种酥麻感觉，好似我曾经触过电的感觉，心里不由一惊，忙将手抽开，险些把孩子掉在了地上。

我坐下吃面，她却坐在了我对面，近在咫尺。

我更不敢看，头低低的，几乎贴在了碗上，紧着往嘴里扒饭。

她做的面很好吃，从那以后，我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饭了。

她问我：“你妈为什么骂你呀？”

我说：“我不想上学。”

“唉，你妈也是为你好哇。你看李大军，就是从小不喜欢上学，瞎胡混，没人管，他才落到现在这个样子。待会儿，你就回去吧，好好上学，做一个有出息的人。”

“嗯。我使劲点头。”

很奇怪，我竟然很愿意听她的话。

她开了门，送我出来。

外面的寒冷，仿佛要把我冰封，我更留恋她那温暖的屋子了。可那不是我的家，我不能久待在里面。

我很想不通，李大军有这么好的老婆在家，为啥要天天在外面瞎混呢？

后来李大军因为抢劫被判刑入狱，做了十年牢，而她居然等了他十年。

很多人都说她傻，因为李大军并不爱她，他们应该没有很深厚的感情。

但只有我知道，李大军是爱她的，那天晚上救她的，就是李大军。

那件事过后没多久，李大军悄悄让我给她送过钱，什么都跟我说了，他说他想弄很多钱，把钱都留给他们母子。

之后李大军就被抓了，其实是她报的警。她让我有机会传话给李大军，让他回家来一趟。

有一天夜里，李大军真的悄悄回了家，就没再走了。

李大军被抓后，也没有怪她。那时候他已经在外躲一年多了，可以说是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被抓后反倒心里踏实了。

李大军出狱后，人变得踏实多了，勤劳而又体贴。

而她，在李大军被抓后，总是自责，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不对。现在看来，她是做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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