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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小说:香蕉

 

我上初中之前,也就是十二岁之前,我肯定是没有吃过香蕉的。

多年以后,我还能清清楚楚地记得第一次吃香蕉的情景。

那是上初中后的一个冬天的周末,天阴欲雪,放学后天色已快黑了。平时住校,周末才能回家,当然是归心似箭。可学校距家二十里之远,我只好遵照母亲平时嘱咐我的话,放学后若天晚了就先去姥娘家住下。姥娘家距学校十里,恰好在学校和家的中间。初中冬天的有些周末,我是在姥娘家度过的。

当时小姨家两岁多的小表弟由姥娘照看,当然这并不影响姥娘对我的疼爱,我每次回去,姥娘都会喜出望外地给我做好吃的饭菜。小姨和姨夫每个周末都去姥娘家看小表弟,我不愿遇见他们,一看到他们围着小表弟亲热不够的场景,我就悄悄躲进里间的小屋,听着他们热闹的笑声,难受地想家。

这个天色阴沉的周末,我刚到姥娘家一会,姥娘嘘寒问暖的话儿还没说完,小姨和姨夫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来了。姨夫看见我在,不冷不热地说:你也在这呀,怎么不回家呢。

敏感的我明白他是怕我蹭小表弟的零食吃,毕竟当时他们的日子也很艰难,给小表弟买零食是从牙缝里省下来的。小姨小心地拿出一小包饼干让我,我塞到了小表弟怀里,知趣地躲进里间屋做作业,偷偷地想家。

外面一阵又一阵的笑声,忽听得小姨对表弟兴奋地说:看看这是什么?香蕉!数一数,几个?六个!

那时的香蕉对一个农村的小孩而言,是一种很高贵很稀罕的水果,我只在书上或集市上看到过,没触碰过更没尝过,如同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诱人传说。

在表弟的欢呼雀跃中,应是小姨用小刀把一根香蕉切成了两段,她走进里屋把一段递给我说:这香蕉好贵呢,尝尝好吃吗?

我矜持地推让不要,姥娘进来,从小姨手中接过那半截香蕉塞到我手里。

她们出去后,我闻着手中香甜的气息,忍不住连皮带心咬了一小口,凉凉的,滑滑的,有甜糯,有苦涩……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香蕉呀,当时我并不知道香蕉是要剥了皮吃的。

我只咬了那一小口,就用一张白纸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放进了书包里。我想第二天回家时带给妹妹和弟弟尝尝。

周日清晨,我早早起床,不曾想下了一夜的雪,天地白茫茫一片。姥娘说路上太滑,不让我回家了,让我下午直接回学校。

不回家书包里的那半截香蕉怎么办,总不能下周带回家吧。我执意要回家,骗姥娘说必须回家拿一本下周用的书。姥娘拗不过要急哭了的我,只好千叮咛万嘱咐地要我路上骑慢点。

我推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咯吱咯吱地踩着厚厚的积雪上路了。骑一段,推着车子跑一段,书包里香蕉的香甜气息一路陪伴着,十里路走得艰难而快乐。

到家后自然是先挨了父母一顿熊,责备我这么难走的路为什么还要回家,下午还得滑滑擦擦地赶回学校。我煞有介事地去找了一本书,说老师让回家拿。母亲赶忙给我去烤脚上湿透了的棉鞋。

待一切平静下来,我才装作忽然想起来似的,从书包里拿出那纸包里的半根香蕉。妹妹和弟弟自然是惊喜不已,我这时才明白香蕉是要剥了皮吃的。我举着这半截香蕉,让一家五口都尝了个遍,原来剥了皮的香蕉这么好吃。

那时我有了宏大的心愿,等我长大挣钱了,我一定买好多香蕉让家人吃个够。

也许因为小时候的这个情结,多年以后的我在那么多水果中,依然对早已很普通的香蕉情有独钟。也常常因为买香蕉而挨熊。因为我一买香蕉就是一大串,而先生偏偏不吃香蕉,每次买回的香蕉都会吃到烂掉许多。挨熊好多次,总不长记性。

今天,一微信群里团香蕉,我手一抖,要了18斤的一大箱,吭哧吭哧搬上楼,打开一看犯了愁。本想自己吃不了可以送给邻居些,可一串串都已熟得裂开了缝,这呲牙咧嘴的模样已不好意思送人了。我一个人要何时才能吃完,又要烂掉好多的节奏。

吃不了,送不出,又舍不得扔,只好乖乖地等着挨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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