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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乡一一勺把街

 

这是湘中腹地的一个小田塅子。从不远处逶迤而来的小河在这里转了个身。河湾堤上的小路边住着十来户人家。街随河而建,有点像勺把,人称勺把街。几个好事之徒曾聚在一起,争论这“勺”到㡳是什么物件的"勺"?有人说是水勺,因这街临水。也有人说是饭勺,因这地方田地肥沃,稻子产量高,碾出来的米有股淳香味,特别好吃。其实这街近旁除了小河,还有池塘、水库,出产一些草鱼、鲫鱼、虾米之类的水产品。水面上也养鸭。鸭肉肥而不腻,一入了口就让人停不住筷子。麻鸭是这里的特产,勺把街和附近的几个小村落合成了一个叫做鸭田的村子。

一条通往新化的官道把街劈成两半,官道两边也有几户人家。这街其实是个"丁"字街。南来北往的人们在这里相聚,街道因之日见其繁华。街上有诊所、商店,还有歇伙铺。歇伙铺兼营蒸酒、打豆腐的营生:豆腐渣、酒糟用来喂猪,酒、豆腐、猪肉用来招待客人。这一举几得的生意盘活了物产,也让主家因缺田少地而无处施展的剩余人手有了个用武之地。

街道建筑也有自己鲜明的特色。街道顶由店铺屋檐下披而成,屋檐尽头的屋柱就成了凳脚的一部分,屋柱之间的横木是排凳最好的靠背。排凳和房屋的中间是街道。街道的上方有屋檐遮着,晒不到太阳,也淋不着雨。赶路的、挑担的一到这里,坐在排凳上顺口气,和周边的人谈一谈天气、收成乃至国家大事。偶尔还摸出几个小钱,起身到对面的柜台上沽二两米酒或讨口水喝。他们驱走了周身的疲乏,抖擞抖擞精神,又接着赶路。

河里的水清澈见底。岸边有几步石磴。石磴上常有提水的人们。石磴下的洗衣石旁,突然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那是小姑娘、小媳妇在洗衣;如传来的是肆无忌惮的女中音,那是成年女性在劳作。张家长李家短的八卦,从她们的口里传出,轻轻散入街上的家家户户。夏天干涸的日子,水在河底的小石间穿行。河里是淘气小男孩的乐园,他们三五成群,捞鱼虾、摸螃蟹。那"哇一一"的惊讶声,意味着他们又有了新的收获。

河对岸不到五十米,是一处山垴。孤零零站在田塅中。别的山垴都是下大上小,这处山垴差不多上下平齐。垴上挨挨挤挤立着十来栋房子。垴的西南建有一所学校,原名寨垴上小学,现名鸭田中心小学。"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几百名天真活泼的小孩,带着对明天的希冀,从这里扬帆起航。

民国时期,勺把街属于新化县,寨垴上属于邵阳县。那时新化一搞"严打",这边争强斗勇的狠角色一踏上对岸,新化的警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邵阳一搞"严打",那边"作奸犯科"的人从垴上过河来到街上,邵阳的警察也一样选择性失明。如此一来,这里就成了远近闻名的"两不管″地带。一方水土养一方风俗。这里民风彪悍,人们不服天管,不服地管,他们只服一个"义"字。这里出优秀的农夫,他们田作的好,猪喂的好;这里出优秀的匠人,他们屋砌的好,装修装的好;这里出优秀的学人,他们书读的好,事办的好;这里还出优秀的商人和企业家,他们把"吃得苦、耐得烦、霸得蛮″的倔强脾气带到四面八方,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永葆弄潮儿的英雄本色。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一条两端连着新化、隆回的省道从街西百多米的地方绕过,通往水车、羊古坳的公路也避开了街上。图方便的街民开始把房屋建在了省道边。上个世纪末,在长沙、广州、深圳发了点小财的街民,更是把手中的绿票子、红票子化作了公路边的一个个铺面。少了行人的喧嚣,沉寂的街道日见其萧条。老旧的勺把街如一个耄耋老人,不知所措地站在河岸边,用迷惘的目光注视着周围的一切。而街边小河里的水,仍在日夜不停地流倘,似在诉说着街上往昔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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