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第九章得闻喜讯婆母殷切积极待产丈夫关心（4）

互推小编 2024-01-19

长篇小说《寻美者之“今宵别梦寒”》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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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世伟瘫倒在沙发上，心里乱成一锅粥。原本一根小线头，让自己缠出一大团麻，麻里藏着针，碰上就出血，不碰又解不开。“大树”是亲生儿子，当年黄雅丽瞒着他生下来，抱给余世伟看，问他给孩子上户口的时候姓啥。余世伟差点吐血——刚跟康丽娟领了结婚证，还以为黄雅丽已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余世伟跟康丽娟撒谎说回老家探亲，带黄雅丽回去托人上户口。余世伟说：“求你了，让孩子姓黄，他将来要问，就说他爸死了，你再找个人嫁了吧。”黄雅丽当时答应得痛快，第二年就抱着孩子又来找余世伟，说我本来给孩子找了个爸爸，但他没出半年就遇上车祸死了，这孩子命硬，除了亲爸，认谁当爸克死谁。余世伟无奈安顿下娘俩儿，又帮黄雅丽找了工作，叮嘱她无论如何不能让康丽娟知道，这时候康丽娟已经怀孕了，大树有了弟弟……

黄雅丽乖乖在奉京住了二十年，熬成老太婆，大树读技校毕业后进了机床厂，只知道有个余叔叔偶尔来看他们母子。去年大树确诊患上尿毒症，需要换肾。黄雅丽跟儿子说：“妈老了，要钱没钱，也没有个好肾能给你用，找你余叔叔想想办法吧……”

余世伟将体检报告盖住脸，两行老泪湿透纸背。想自己二十年来经手过多少民事案件，千奇百怪，早已司空见惯，难道真要在退休前审判自己一回？回想当年，受单位指派到奉京大学客串讲座，意气风发，侃侃而谈，康丽娟在台下对他一见钟情，才惹出二十年的一笔情债。岳父康景桓托付女儿之时对余世伟讲过：站在山脚下，没人不想登上山顶。大家一起爬山，不甘落后的，总要借力才得加速；但借的东西，要记账，要还的；借之前，要想清楚；最难的并不是登顶，而是登顶后看到的风景是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余世伟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似山顶的狂风嘶吼，一面打得脸疼，一面冰寒刺骨，突然风里有“叮咚”一声，是门铃响了。他迅速整理情绪去开门，看见余欢领着庄晓寒回来。晓寒并不是初次上门，仍然礼貌地叫“叔叔好。”余世伟忙将她迎进来，客气地问问备考进展，余欢说：“老爸放心，我们的模拟成绩出来了，妥妥地。今天是我妈要做锅包肉，叫晓寒来解馋的，我们进屋等着去啦！”哦？怎么没听康丽娟讲？余世伟狐疑地应声道：“好啊，那你们玩会儿，爸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他甚至不敢多看儿子的眼睛，迅速换了鞋出去，只留余欢和晓寒在家。晓寒说：“今天你家气氛不对，有点阴森森的。”余欢说：“别乱讲。哪里不对了？我看跟平常一样。”晓寒说：“你妈没在家，你爸看见我来就要出去，肯定有啥事儿。”余欢说：“你侦探小说看多了吧？我妈肯定是去买菜了，我爸经常不在家，大男人在家做饭不是更怪？”晓寒说：“切——大男人就不做饭了？只有女人该做饭吗？不劳动不得食，以后你不做饭吃什么？”余欢说：“你会做就行呗。”晓寒说：“美的你！我会不会做饭跟你有啥关系？哎，快过来，看！”晓寒正跟余欢斗嘴，突然发现书房的门开着，电脑屏幕很亮，也未加屏保，小小的好奇心促使她跑过去看，只见屏幕上有两个打开的文件，文件标题分别是《同居与重婚罪界定标准概论》、《非婚生子女遗产继承权细则》。

这时，康丽娟开门进来，看见地上的鞋，喊道：“你俩回来了？快来帮我把菜拿进去。”

余欢出来接过菜说：“妈，你的电脑没关，那是什么文件啊？”康丽娟一愣，马上说：“是学生的论文。你俩快回自己房间看书去吧。”随即便进书房将电脑关掉才出来做菜。

吃了锅包肉，晓寒的嘴边一片蕃茄酱色，康丽娟越看越喜欢，拿纸巾轻轻帮她擦拭。余欢说：“妈您这么喜欢女孩，怎么没给我生个妹妹？”没等康丽娟回答，晓寒抢着说：“干嘛那么费事？我当您干女儿，以后叫‘干妈’，再来吃锅包肉我就心安理得啦！”康丽娟笑道：“吃锅包肉算什么？天天来吃我才高兴。干妈就不用认了，将来叫‘妈’的日子长着呢。”一句话说得晓寒差点噎到，余欢也红了脸。

初夏，天气晴好，庄晓梦在家里呆不住，木兰叫她去美容院看看，她正想念自己亲手培养的几个技师，便愉快地答应着去了。一进店门，眼前却是陌生的景象：前台优雅的泰式迎宾木雕全换成黄铜色的欧式裸体雕塑；台面上摆满各种膏霜类产品，地上的“易拉宝”展架排成密密的两列，让人眼花缭乱；软装饰不伦不类，五彩纷呈；前台顾问身着足球啦啦队一样的超短裙，上衣不但是深“V”领，而且露脐，看起来像酒吧女招待。晓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年前亲自打造的高雅格调竟被破坏无余。

唯一认识庄晓梦的老店员是琦琦。她告诉晓梦，丁院长把这里划分成“男宾部”和“女宾部”了，穿超短裙的顾问是专门接待男宾的。丁院长还说，男宾顾问只要漂亮性感，男宾技师要穿比基尼泳装上岗，有几个不肯穿的，院长正在做思想工作。而琦琦自愿选择到女宾部工作，提成低也认了。

晓梦感到一阵酸水往上涌，跑到卫生间吐了一会儿，孕反应开始强烈，却不比方才的消息更刺激。从卫生间出来，差点给一个刚做完“精油推背”的大汉撞倒。那大汉还算讲礼貌，说了声“对不起”，光着膀子摇摇晃晃地出去了。晓梦爬上楼梯，找原来的办公室，想喜鹊一定在里面，是否可以谈谈，问个究竟。

二楼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门上竟贴着“备品间”的牌子。敲门进去，见喜鹊坐在货架中间的一只纸箱上，对面纸箱上放着一碗麻辣烫，她左手拿着咬了一口的白馒头，右手的筷子夹住一块血豆腐往嘴里送。晓梦尽量委婉地问：“喜鹊，这里不是办公室了？办公桌椅搬到别的房间了吗？”喜鹊一抬头，血豆腐吞进食道，喉咙里“咕噜”一声，似乎给辣椒呛到，干咳着，翻个白眼儿。“姐，你吓我一跳。哪还有办公室啊？天天坐办公室能挣钱吗？你们文化人可真逗，我这又不是银行。你不是那啥，理财经理吗？咋，想回来管店啦？”

晓梦刚问一句，喜鹊竟有一车的话等着，可见她已有防备。前些天晓寒改口叫木兰“妈”，喜鹊便开始气急败坏，晓梦又住在娘家这么久，她只觉得丁木兰全被姓庄的两姐妹把持住，如今再不把店盯紧，将来便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晓梦今天一来店里，喜鹊是打定主意要表明态度，给她碰个大钉子回去的。

“喜鹊，你误会了。我怎么会回来管店？不过是最近在舅妈这住着，顺便过来看看。毕竟曾经做过这行，或许能帮帮你。我看店里的变化很大，你也采取了一些改革措施，如果能使顾客活跃起来倒是好事……”

“可别跟我捅词儿了，还改革措施。”喜鹊抢着说。又咬了一口馒头，她咀嚼食物的力度使咬合肌得到充分锻炼，简丹丹若在跟前，又要劝她打瘦脸针了。

“姐，你已经两年没做这行了。现在产品、项目、仪器都换了好几茬儿，我天天在这守着，啥不知道？这都不用你说。我看你应该好好养胎，别操心这些事了啊。再说店里这些香熏精油的气味可能对孩子不好，你自己不在意，你家姐夫也不在意吗？我跟你可比不了，有个工商局的干部养着宠着。我命苦啊，只有这么一个小店安身，还总被人惦记着，不一定哪天就把我赶走了。”说着，又狠狠喝下一口泛着红油的汤，呛得直流眼泪，可怜巴巴地端起碗，转身走开。

晓梦本想跟喜鹊好好谈谈，却给她的话顶得头疼，来这一趟，反倒添堵。想想也是，既然舅妈把生意交给喜鹊经营，她自然是当饭碗捧着的，难不成自己往坏里砸？这店已跟庄晓梦无关，白白操这份心做什么？不如回去养养花草，做做胎教。

夏天总是过得很快，高考也结束了。两个优等生余欢和晓寒自然不必担心成绩，刚走出考场，便相约去看电影。两人坐在第七排中间的位置，灯光还没暗下来，晓寒就发现第五排左手120度方向的一个脑袋特别像她姐夫汪惟仁。那男人身边坐着一个女孩，手拿一瓶插吸管的饮料，自己吸一口，又递给男人吸一口，正在你一口我一口地间接接吻，好不甜蜜。

晓寒推推余欢，指着左前方说：“你看，是不是我姐夫？”余欢刚要看仔细，大厅突然暗下来，屏幕上开始放电影。晓寒不甘心，还是盯着120度角的方向看过去。那后退的发际线，头顶已经有些稀疏的地方露出一小片油汪汪的白头皮，跟汪惟仁的头顶一模一样，再看那油光的、几乎没下巴的侧脸，不正是汪惟仁吗？余欢说：“你先别急，光线这么暗，也许看错了，等电影结束再确认。”

电影很精彩，后半部分晓寒就被紧张的情节吸引住，直到结尾的字幕跳出来，灯光亮起来，晓寒才想起确认那个人的事，结果前排两个座位早已空空如也，那两人提前离场了。

“一定是他！不然为什么偷偷溜走？这么好看的电影不看完？都怪你刚才不让我看清楚！”晓寒气鼓鼓地拉着余欢就往家赶，要告诉姐姐这个消息，难怪汪惟仁来舅舅家一次，跟国家元首访问似的那么难。

“不行，不能说。”余欢跟着晓寒，但坚决不同意晓寒揭发汪惟仁。“为什么？他瞒着我姐跟别的女人看电影，还那么亲密，肯定有问题。我不说，我姐就傻子一样被他骗。”

“因为你姐怀孕了，你想气得她流产吗？”

“对啊。我，我太冲动了。但是我不能眼看着要出事还不管啊。”

“你可以侧面提醒一下姐姐。实在不行，就劝她回家住吧。在你舅家住久了，不是给你姐夫更多机会吗。”

余欢说得有道理。晓寒在迈进家门之前，把这口气暂时咽下去，换成微笑。她想，得让姐姐保持好心情，心情好孩子才会健康。

“姐，我回来了。你看谁来了？”

比晓寒高出大半个头的余欢，从背后调皮地探出一张俊秀的脸，也跟着叫“姐”。晓梦从厨房出来迎接，刚好喜鹊也回家取衣服，听见有个男声，探头一看，立时呆住了：这个大男孩的皮肤比她亲手做过护理的任何一张脸都要白晳细嫩。一对内双眼皮儿，笑得弯成半月，瞳仁儿清亮透明，与浓密有型的眉毛间距得当，睫毛烫过似的翘起来。鼻骨高挺，唇呈淡粉色，上唇的轮廓山峦起伏，边界清晰，山顶有一片不易察觉的茸毛，那是青春的荷尔蒙在皮下组织里潜藏不住而溢出的宣言。喜鹊的心头慌起来，平生第一次感到小鹿乱撞。这么优秀的男孩儿，怎么会跟庄晓寒是同学？想到这，那小鹿蹄子由胸腔一路踏上去，经过嗓子眼儿，踢到牙根儿，她不禁下意识地捂住腮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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