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惠英红聊银幕人生:我已经被淘汰一次,不愿再被淘汰
惠英红在影片《我爱你!》中,饰演一位拾废品的孤寡老太李慧如。
在热映的电影《我爱你!》中,惠英红饰演一位拾废品的孤寡老太李慧如,她与倪大红饰演的空巢老人常为戒,不打不相识,慢慢走进彼此的世界。片中,她流露出一种“少女感”,她认为这是荷尔蒙的作用,表演时只是将自己全心投入到角色中。对于自己的感情生活,她也毫不避讳,希望能像李慧如一样,老来找个伴儿,不要藏着掖着,因为时间真的不多了。
惠英红活得清醒且真实,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和野心。现实生活中,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有贪念。她也从不避讳对于表演奖项的期待,对一部电影付出了,为什么不能有回报呢?金马奖、金像奖她都已经拿过,她的梦想是能够“三金”在手,冲击金鸡奖。在接受新京报记者专访时,她明确表示:“人应该有梦想,有自己期待的东西,才能活得有价值,才会有冲动,不然退休好了”。
李慧如骨子里的傲气跟自己有点儿像
惠英红是导演韩延为《我爱你!》第一个定下来的演员。
当时导演在广州勘景,他希望能见一见她本人,看看和角色的契合度。惠英红正好在深圳,就去到广州和导演吃了顿饭,聊了聊李慧如这个角色。
“我提前看了剧本,其实心中已经答应了”,惠英红说,李慧如骨子里的傲气跟自己有点儿像,她的家庭出身很好,只不过因为一些变故导致她现在收废品,但身上的刺还在。惠英红也有一身傲气,她坦言,没有这种骨气在,也不会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在影片前面部分的表演处理中,惠英红让角色带有一点儿傲气,特别是她觉得常为戒(倪大红饰)看不起她的时候,那种傲气就自然跑出来,身上带着刺。
然而,当李慧如和常为戒渐渐互生情愫,展开一段黄昏恋时,惠英红又赋予了这个角色一种“少女感”。“这是荷尔蒙的改变”,惠英红说,她并没有故意要怎么样去演,自己也谈过恋爱,谈恋爱的时候肯定跟平时的状态不一样。
在起初彩排的时候,惠英红就一直告诉自己:我是李慧如,我的爱人是常大哥,我必须要爱这个人。当时她就已经把心打开,并且在她看来,对手戏演员倪大红本人也是风度翩翩的君子,很细心,“这种男人其实是我们这种中老年人的一个梦想,都希望找这种人做一个伴儿”,惠英红说。
惠英红和倪大红在片中有很多精彩的对手戏。
所以,在拍摄过程中,李慧如所有的小动作,不论是扭到脚、吃饭太快噎到的那种害羞,还是跳舞的那种甜蜜,其实都不需要刻意安排,因为惠英红把自己全心投入到角色中,真的爱这个人。“这也是我本人希望的,希望老来找一个伴儿,我相信也应该是李慧如这种,不要藏着掖着,有爱放出来就好了,因为时间也不多了,我猜你,你猜我,有时候是挺浪费时间的。如果互相真的那么爱对方,直接就说嘛。”对于自己的爱情观,惠英红毫不避讳。
《我爱你!》中,惠英红的最后一场戏,是常为戒开着车去乡下找李慧如,对她说出了“我爱你”。“那时候血突然往上喷涌,眼泪就哗哗在流,这场戏只拍了一条”,惠英红说,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个镜头,之后就要回到真实的惠英红,有些不舍,就将最真实的情感释放了出来。
“我觉得这种小小的设计是很接地气的”
倪大红是惠英红很欣赏的演员。在惠英红看来,在表演中,高手与高手过招会特别舒服,不需要太多讨论,就知道如何配合对方。不过,现实中的倪大红有点儿“社恐”,惠英红就主动找话题和他聊天,开工的时候煮一些东西给他吃,让对方感受到关心,慢慢将隔阂打开,二人在表演上才有了默契。
惠英红说,对于表演,导演没有做太多要求,基本是靠演员之间的碰撞,自由发挥,没有套路。“没有说我待会儿要怎么样,你要怎么样去配合,都没有”,惠英红说,表演上并没有特别去设计什么,如果是爱对方,很自然就会流露出来。比如,片中倪大红会主动帮助惠英红整理垃圾,两人走路时前面有个坑,倪大红会下意识地保护惠英红,这些都被摄影机拍了下来。
对于同一场戏,两人会给出不同的表演风格供导演选择。比如分手那场戏,惠英红和倪大红在摩天轮上拍了3天。摩天轮上,除两人之外,只有一台机器挂在那里拍,剩下的全交给两位演员。第一天拍完之后,过了两天导演说,换一种方法,再来一条。两人没有过多交流,各自整理自己的情绪,又上去表演了一次。“这一条就是正片中观众看到的,第一条的表演比较含蓄一点儿,拍第三条的时候导演又觉得太揪心”。惠英红说,导演很相信我们几位演员,不希望我们在表演的时候有太多技巧和套路,要像素人一样,“很多人觉得像素人很容易,其实里面包含了更高级的一些技巧,只是不要把技巧放出来给观众看到”。
片中,有一场李慧如蹲下给常为戒缝裤脚的戏。惠英红平时就很喜欢针线,对于绣花、裁衣、穿珠这些女人做的活儿都很懂,她甚至可以自己裁一个衣服出来。缝裤脚对她来说,更是信手拈来。
当天拍摄的时候,惠英红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经历,之前拍打戏,身上会有一些劳损伤痛。而李慧如是收废品的,用右手比较多,长时间也会积累一些伤病,但她没钱看医生,就可能会用一些土方法来疗伤,比如拔罐。她就建议导演,在她右边肩颈拔了几个不是太明显的罐印。惠英红说,在最终呈现的画面中,这个罐印不是太明显,但也能看到一点点紫色印记,这个女人穿着小背心,很甜蜜地给爱人缝裤脚的时候,其实就显示出这个人物的环境性格,还有一种凄凉与悲哀,她是在用劳动去挣饭吃,身上带着伤痛,从常为戒的视角看下来的时候,这个女人就会更揪他的心。
“我觉得这种小小的设计是很接地气的,有时候会把自己的一些东西放进去,用这种方法帮我自己把关”。
韩延敢拍老年人题材电影“很勇敢”
《我爱你!》在正式开拍前,剧组拉上所有演员进行了15天的排练,这在当下演员档期紧、拍摄周期短的环境中显得十分奢侈。
“我之前真没试过,但这种方法绝对好”,惠英红说,最初导演要求15天彩排的时候,她以为是演员之间对稿,但对稿也不需要15天。原来,剧组是按照实景的大小比例去搭了一个简易的景,导演大概说了他的想法,演员在里面真实地表演,摄影师、灯光等部门也都是按照正常拍摄运作。
“15天彩排结束之后,导演剪了一个版本出来,跟现在电影基本一样,只是会看到很多穿帮的东西”,惠英红说,虽然让演员多演了15天,所有工作人员也都事先进组,预算真的很大,但后面拍摄的时候就会减少很多问题。
惠英红说,在正式开拍的时候,大家都很安心,不会在现场再重新坐下来研究,没有浪费这种时间,更多的是自由发挥,70多天的拍摄全情投入进去,就不会再跑出来。
《我爱你!》聚焦了老年群体的生活,4位演员惠英红、倪大红、梁家辉和叶童的年龄加起来有251岁,这个题材在当下电影市场是比较稀缺的。惠英红也忍不住称赞导演“很勇敢”。在她看来,这10年市场上老人题材的电影凤毛麟角,基本都是插在年轻人故事里的一条线,不是叙事的重点。像韩延这样,敢于触碰新题材的导演,市场上应该多一些。
惠英红是从香港电影黄金时代走过来的人,香港电影巅峰的时候,一年最多产出300多部电影。“以前电影《XX花》很卖钱,你起码看到五六个惠英红的电影海报上都带有《XX花》,这样就会把一个题材拍到尽”,惠英红说,很多创作者都不敢去触碰新的题材,她觉得观众并没有不愿意看老年题材,全世界都有老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有很多故事,电影应该百花齐放,不要再走之前不断重复的老路,第一部可能会卖座,但没有新鲜东西观众总是会腻的。
“你停留下来,就会被淘汰”
6月21日,《我爱你!》上映当天,惠英红在社交平台晒出向电影的另外三位主演倪大红、梁家辉、叶童,以及多位圈中好友表达“我爱你”的对话截图,表示6月21日宜说“我爱你!”。
惠英红在社交平台上非常活跃,经常和演员朋友及网友互动,她就像《我爱你!》中的常为戒一样,对于网络流行文化和新鲜事物时刻充满好奇,并持拥抱态度。“我怕落伍,我身边很多老朋友是演员,我一眼就知道他(她)觉得自己最光辉的时代是什么时候,因为他(她)穿的衣服、装扮都还停留在那里,没有跟着时代走”,惠英红说,这没有不好,只是在她看来,时间在往前走,时代在转,当停下来的时候,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很无能。尤其是作为一名演员,就要跟着时代走,今天演的就是今天发生的事情。
惠英红在影片《长辈》中饰演程带男。
“你停留下来,就会被淘汰。我已经被淘汰了一次,不愿意再被淘汰另外一次”。惠英红口中的那次淘汰,是上世纪90年代末经历的事业低谷。惠英红是打戏出身,1982年凭借功夫片《长辈》获得第1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奖,成为邵氏当家的武打明星。她最红的时候,同期可以拍9部戏。然而,随着香港功夫片的没落,惠英红的戏路越来越受限,拍戏机会越来越少,有几年基本淡出演艺圈。直到2003年开始以新人姿态复出,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所以,被“淘汰”过一次的惠英红,格外珍惜现在的机会,她想紧跟着时代,时刻与当下社会保持关注。“我每天情愿不睡,也要花一个小时刷手机,看看世界上的新闻,娱乐圈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流行什么东西,有时候我身边的工作人员都会说,我都不知道这个小孩,你竟然知道”,惠英红觉得,因为还在工作,如果有些事情不懂的话,也会给其他人带来很多麻烦。
在惠英红看来,对于新鲜事物及网络流行文化保持关注,对演戏也很有帮助。“比如,我演一部时装剧,别人帮我做造型的时候,我知道这是不是当下最流行的,因为我懂,别人骗不了我”。
早年拍戏的时候,刘家良导演就曾跟她说过,要去了解电影的每个岗位,不要像一个木头人一样,站在机器前演,一眼看过去,你要知道对面的镜头是50mm、75mm还是100mm的,才知道怎么去演。如今,拍摄时灯光打得对不对,惠英红看一眼就知道,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保护,能够让她融在剧组各个部门里,成为一种沟通方式。
“冲金鸡,我真想‘三金’在手”
惠英红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和野心。她自认比较贪心,希望在各个领域都做到最好,“想多方面都有一个代表作放在那里”。
她演电视剧演了很久,为什么还要演?因为她之前没有在电视剧领域拿过奖。直到她凭借电视剧《铁探》在2019年拿下第26届华鼎奖中国百强电视剧最佳女主角奖,在2020年拿下万千星辉颁奖典礼2019最佳女主角奖,才偿了她的心愿。
她也参加过不少综艺节目,在今年3月份收官的演员专业艺训励志真人秀《无限超越班》中,她担任监制和导师,取得了不错的收视。但之后若有同类型的综艺找过来,如果没有比之前的更好,她也不会再参与。
2018年,她还首度尝试了舞台剧《玻璃动物园》,也取得不错的成绩。
被问及在事业上还有什么野心?惠英红回答得很干脆:“冲金鸡,我真想‘三金’在手”。其实回顾惠英红的电影履历,战绩颇丰,3座金像奖最佳女主角奖、2座金像奖最佳女配角奖、1座金马奖最佳女主角奖、1座金马奖最佳女配角奖……
2017年,惠英红凭借《幸运是我》第三次拿下金像奖最佳女主角。
遗憾的是,她至今还没有在金鸡奖上有所斩获。她毫不避讳对于奖项的期待,“很重视,非常重视,我那么辛苦,演一部电影,处理得那么好,我为什么不想要(奖项)。有机会抓住一部好的电影,你为什么不期待这部电影能够为你带来后面的奖项”。金马奖、金像奖都拿过了,她希望能够“三金”在手,她觉得人应该有梦想,有自己期待的东西,才能活得有价值,才会有冲动,不然退休好了。
作为一名演员,银幕上那个人不是她自己,都是假的。私底下她觉得应该活成自己,“那是我的工作,这是我的生命”,惠英红说,在工作上,她领了人家的片酬,别人要求做到100分,她多给,交出200%的东西来,那是她的本分,但现实生活中,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有贪念。
她告诫年轻人,做一个行业就要把心放进去,不是给老板交代,起码要给自己有个交代。“就像今天你来做这个访问,如果你是来混的,这篇出来之后,你有一天再看,你会羞愧,会脸红心跳,就是你做得不好,不要有这种后遗症,还是要做好”。
惠英红入行四五十年,在她看来,演员的工作不像售货员一样,卖完衣服不会存下来,所有演过的作品都会永久存下来,还是要用心做好每一件事,不要混日子,这不是尊不尊重其他人,而是没有尊重你自己。
新京报记者 滕朝
编辑 黄嘉龄
校对 赵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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