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二都杨梅

互推小编 2024-04-03

潮新闻客户端胡圣宇

鹁鸪鸟温情地叫唤着，叫来了一场场新雨，叫满了一条条山溪，也终于叫红了满山的杨梅。

每年仲夏，地处浙东四明山麓的二都村，满山满坡的杨梅就像被火烧起来似的，红红的一大片，杨梅的酸甜味夹杂着山间的清新水汽弥漫在鼻息之间。

二都杨梅酸甜可口，抓一颗放入嘴中，艳红的汁水立即在口中跳跃，满嘴的甜，满嘴的鲜。有一次，我在我儿子的大学家长群里大夸特夸二都杨梅，惹得邻县的一个家长很不开心，他认为他们家乡的杨梅才是真正的好杨梅。我不想多费口舌，设宴摆擂，邀请邻县的家长带着杨梅过来，再请一些杭州家长做评委，两种杨梅进行品尝对比。

我立即打电话给表哥阿浩，请他帮忙采摘两筐最好的杨梅。阿浩哥听完后，爽朗地答应了，他跟我说，“放心！绝对不会给你塌台的。”

阿浩哥曾担任二都杨梅科技协会秘书长，参与万亩杨梅基地的建设，对杨梅种植颇有研究。杨梅长到黄豆那么大的时候，他就要对杨梅人工疏果。这是一项非常辛苦的工作，枝枝条条都要睁大眼睛仔细看，疏掉有病害的和长势不好的果子。几个小时下来，就会累得腰疼腿酸。他一直坚持施用有机肥。所以表哥的杨梅，果实滚圆体大，味道鲜灵醇甜，是杨梅中的精品，曾在市里获过奖。对表哥来说，杨梅不仅是劳动成果，更是二都人的骄傲。

到了周末，邻县的家长带着杨梅风尘仆仆赶来了，受邀担任评委的杭州家长也来了。邻县的杨梅紫黑色的，肉质细腻，甜份足。二都杨梅，色泽红艳，味道甜中带鲜，非常有风味。评委们都说两种杨梅各有千秋，也有人说二都杨梅更胜一筹。我的心中油然升起一种自豪感，为二都杨梅，也为我的家乡。后来我才明白，并不是我的杨梅获胜了，而是我对二都杨梅的情感，感动了我的朋友们，获胜的是我对家乡发自心底的那种情愫。

我对二都杨梅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小时候，有次我大病一场，数日高烧不退，妈妈守在床边，服侍我吃药，用凉毛巾为我退烧。我跟妈妈说想吃杨梅。那一天的雨下得很大，妈妈二话不说，抓起一顶破斗笠，冒雨跑出家门。妈妈跑遍了小镇，都没有杨梅卖。天快黑了，为了我能在病中吃上杨梅，妈妈冒着大雨向二都方向跑去。两个多小时后，妈妈摸黑回到家里，淋得像落汤鸡一样，衣服裤子湿得能拧出半盆水。下山的路上摔了几跤，膝盖也破了。妈妈费劲周折，从阿浩哥家为我拿来了杨梅。我已经好几天没进食了，那酸酸甜甜的新鲜味道在口腔中瞬间爆裂，五脏六腑为之一振，我似老虎舔蝴蝶一般一口气吃完一碗杨梅。几天后，身体慢慢地恢复了。二都杨梅以独特的霸气植入我儿时的味蕾。

浙江省绍兴市上虞区驿亭镇的二都杨梅进入采摘期。（资料图，由CFP提供）

有一年，阿浩哥邀请我们全家去二都吃杨梅。在父亲的带领下，一家人浩浩荡荡开往二都。只见漫山遍野、视野所及的几个山头几乎全都是杨梅。成熟了的杨梅一个个蓄足汁液，饱满水灵，闪红烁紫。

翠绿浓郁的树丛中，杨梅伸手可及。越是顶端的杨梅，因为光照充沛，味道也就更甜。最好吃的杨梅，莫过于自己爬到树上亲自采摘。杨梅树粗壮茂盛，着地分杈，攀爬上去很容易。站在杨梅树枝上，看中哪一颗，伸手一摘，放进嘴里，痛痛快快地边摘边吃，直到打一个响嗝，透一口长气，才恋恋不舍地从树上爬下来。

阿浩哥准备了丰盛的午餐。我们酒足饭饱回家时，每个人手里拎着一筐杨梅。到家后，父亲跟我说，以后杨梅时节，千万不要再到阿浩家吃饭了。人家正忙得不可开交，我们再去叨扰，实在添了不少麻烦。阿浩的杨梅，我们能帮他推销的话，尽量帮他推销。

我父亲是很体谅人的，设身处地为人家想得很多。杨梅季节，是果农最忙碌的时候。杨梅必须是当天采摘，才新鲜可口。阿浩哥的女儿女婿，每天早上四点钟不到，就上山摘杨梅了。等太阳露出山头时，差不多已经摘好果子了。杨梅成熟时，正是江南的梅雨季，一场场的大雨倾盆而下。成熟的杨梅受大雨冲刷纷纷落果，眼看到手的收成将毁于一旦。这是一场与雨天赛跑的硬仗，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分不清哪是雨哪是汗。他们起早贪黑，有时甚至连饭都顾不上吃，人就更加疲劳。每一颗二都杨梅美味甘甜背后，饱含的却是果农的艰辛。

杨梅时节，我们不再去阿浩哥家里吃饭。我听从父亲的安排，每年总是想方设法帮阿浩哥推销杨梅，邀请朋友去山上采摘。杨梅也就成了我跟朋友们情感联络的纽带。

我的一位同学，在杭州经商。他对二都杨梅情有独钟，每年都委托我采购二都杨梅。他觉得，二都杨梅，酸甜度恰到好处，多一份会酸，少一份会淡。这种甜中带酸的风味和独特草木清香，每次回味起来，总会让他对故乡魂牵梦绕。

上虞人对二都杨梅是有情结的。这是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纵然身在异乡，每到这个时节，心灵深处总有一种声音低沉地呼唤着，唾液受到隔空感召决堤而涌，满溢着对杨梅的醇醇回味和思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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