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黄仕忠:革白酒
□黄仕忠
酒,在祭祀、婚宴、年节时是不可或缺的。所以农历十一月才到,家家户户就开始筹备酿酒,村人称为“革白酒”。“革”,亦即酿。主妇之间谈及年货准备情况,便首先是问:“今年倷(你们)革得几斤米?”
平常人家,每年总会花个三二十斤糯米来酿酒。若有嫁娶之事,则要做上一百二三十斤米,甚至有二三百斤米的。糯米产量很低,作为口粮很不划算,但生产队总会种上十来亩,供各家年节之时酿酒、做汤圆、磉馍糍(糍粑)之需。对农家来说,这已是奢侈之物,所以相互比较“革得几斤”,多少有些争胜的意味。
中国国家博物馆,酿酒场景还原。CFP供图。
“白酒”,其实是米酒。称作“白酒”,是相对“黄酒”而说的。传统黄酒以小米、糯米为原料,小米蒸煮后成褐红色,经过发酵,酒色呈清亮的黄色。家酿米酒,纯用糯米,当其酿成之时,颜色青白,故此得名。至于北方人说的“白酒”,我们却叫“烧酒”,用酒糟或大麦、高粱等蒸制,要请专门的“烧酒师傅”来蒸造。在粮食短缺年代,也用番薯丝、金刚刺等代替。用番薯丝酿的,称为“番薯烧”,有股酸臭味;金刚刺是山上一种叫“拦路金刚”的荆棘,根部像肥厚的土伏苓,但其实是柴根,酿出来的酒,酒味淡而劣,入喉有刺痛感。诸暨最好的烧酒,是“同山烧”(同山系诸暨第二十都),用高粱酿造,我品尝过,可与“金门高粱”一较高下。
白酒则都是自家酿的,各家酿制的水平高低不同。或是酿出酸味,其味如醋,不堪入喉;或是因酒粬受冻而致菌群繁殖不足,其酒淡而寡味,端上酒桌,受人厌憎。只有少数几家做的酒,受人称道,我家就是其中之一。
我父亲是村中屈指可数的做酒能手,凡所酿制,从无失手。少年时,父亲做酒,我曾完整地观摩了全过程,种种步骤,仍历历在目。
做酒,先是选米。用“米筛”旋拢未脱壳的谷子而去之,再筛汰碎米、残粒,选出完整饱满的米粒。糯米色纯白,块头较寻常米粒要大,重重叠叠,仿佛小人国中,精灵攒动,几令人忘却它是光光的米粒。
其次是淘米。将糯米稍加浸泡,用井水反复淘洗,然后在孛篮里沥干。
酿酒师傅将浸泡了2天左右的糯米捞出。CFP供图。
将沥干的糯米放进蒸桶,每次可放十五斤左右。把蒸桶架在灶头的大镬上,镬里舀满清水,灶下架好柴火,约个把小时,便能蒸好。这样隔水蒸制的糯米饭,饭粒完整而饱满,不会在镬底结“镬焦”(锅巴),也不会因水放得太多而煮烂,或是因水放得太少而干硬。
煮好后,将蒸桶移到豆腐桶上的木架上,从桶顶往下淋水,用的是新汲的清凉井水,从而使饭粒快速降温,不致相互粘连。淋过两道后,将饭倒在孛篮里,用双手抖松,摊开晾散。此时饭粒饱满,晶莹剔透,十分馋人。母亲看我劳馋,给装得一小碗尝鲜,其味软糯,韧而有劲,那种口感,至今难忘。记得有童谣唱道:“糯米饭,宁啁啁,淘箩扑我八哥头。”唱的就是这种感觉。革白酒,用的是枫桥酒厂出品的酒粬,称为“酒娘”(也叫“白药”“酒药”,即酒粬)。镇上有售卖,为圆圆药丸,寸径大小,炒麦肤色,面上可见杂有草茎,需是轻轻掰开,揉成细细粉末,备在碗内。
要在米饭不烫不凉之时,撒上曲粬。饭凉则不易发酵,饭热则烫死菌种。当时没有温度计,温凉之间,全凭感觉。将酒娘小心地撒在微温的饭粒上,双手搅拌,使之沾着均匀,再将饭堆轻轻抖散抖松。
预先阴干了清洗好陶缸,此刻则将撒了酒娘的糯米饭装入缸内。需小心移入,不得按压,不能叠实。放入后,将饭轻轻捋平,中间掏出一个圆锥形的浅窝,则是真正的“酒窝”。
至此,算是完成了第一阶段的工作,且待酒粬发酵繁衍。
诸暨的冬天极为寒冷,数九寒天,可达零下七八度。酿酒之初,酒粬柔弱,若是受冻,便不能发酵,所以需要防冻。需将酒缸放于屋角避风避晒之处,缸外包上棉胎,外面再裏上稻草,也有直接堆压上成捆的稻草,堆成草垛,总之,保障足够菌种繁衍的温度。
这般过得数日,“酒窝”中有酒水浸出,饭粒从晶莹转为绵软,似是被菌物蚀空而朽松,就表明酒粬完成繁殖,可以放水了。
为酒放水,原是大事。相传在旧时,须当沐浴焚香、敬礼祖宗之后,才能施行。文革中这类俗套已一概“破除”。父亲于清晨担来山泉之水,母亲将之煮开,然后放入水桶中冷却。这水不能冷至觉寒,又不能热得烫手,大约在十几度时,便可小心轻缓地掬入酒缸中。
村民开缸自酿糯米老水酒。CFP供图。
这放水亦有比例,最为讲究。通常是一斤米放一斤半到两斤水,这样酿成的酒,滋味厚醇,酒度适中。
但那时粮食紧张,有些人家用来做酒的米甚少,却又想要酒多,于是一斤糯米却放了三四斤水,酒味寡淡,人称“大水白酒”。特别是婚娶人家,宴席后有“吵新房”(或省作“吵房”,即闹洞房)环节,两桌并排,一边十二人,以十二根筷子作筹,划拳拼比,输则吃酒。待到一方将十二根筹筷收拢,已经是午夜时分。“吵房”原是为了热闹,但不能没完没了。主人家想要让新娘子快些进洞房,便需设法将人灌醉,醉拳输得快,便能早早收场。但这“大水白酒”却醉不了人,因而须出“茅招”。某次我哥“吵新房”回来,醉得不醒人事,口中犹自喃喃痛责:“这种倒灶人家,大水白酒吃吃也算了,掺番薯烧,介(这么)弄怂(欺侮)人!”原来是吵房时两方兴致甚高,一碗米酒下肚,才喊得三五拳,酒气便已消尽,所以双方拉锯,不分高下。“小工”(帮忙筹办婚礼之人)见状,便出损招,把六十度的“番薯烧”直接加入壶中,于是不过三五巡,便皆倒也。但酒精醉人也就罢了,劣酒兼以混酒,头痛欲裂,腹胀难受,吐又吐不出,我哥于是甚忿忿不已。
其实绍兴酒厂做酒,一斤米能做出六七斤酒来,人家毕竟是专门做酒的,自是另有良方。农家则用少放水来求醇酒,一斤米只放一斤水,故其味醇厚,妙不可言,非尝过不能知,或虽尝过,亦不知如何道说也。
放水之后,仍需为酒缸做好保温呵护。如此这般,再过得旬日,酒香渐渐弥漫于室,便可饮用初酒了。初酒上桌,也有仪式。不过,等我记事时,已经简化。母亲烧得一桌菜,父亲在上横端坐,品尝过滋味,便算过场。
这酒要经一月有余,才渐入佳境,那时正是过年时分,“分岁夜饭”时,必不可少。然后便是到了正月,用来招待各路客人。待到三月,缸中便只剩下酒渣了。把剩酒连同酒渣,再掺上些水,装入坛内,用箬壳包好,绳子扎结,封上黄泥,待到夏天启封,糯米酒糟基本融化,尚可沥出不少酒,但味道要差许多。
我小时候长得比桌子略高一点,就开始在家里做“司酒”,负责晚餐前舀酒、温酒。站到酒缸前,拨开稻草,打开缸盖,垫一个小板凳,站上去,用陶瓷杯从酒窝中舀酒,装入锡壶中。父亲特制了一个竹编的小圆筐,放在酒窝中,舀酒时就不会把酒糟带入。酒水青濛,十分诱人,我舀满一壶后,便再舀得小半杯,先自品尝。酒水清凉,入口略带一丝酸涩,余味转为香甜,就忍不住又来小半杯。虽是严冬,却无冰冷之感。原来酒中有酵母菌滋生,有浓度,升酒温。故酒入腹中,略生暖意,致人微醺,我晕乎乎溜入厨房,幸而无人察觉。
锡壶的酒,要预先温热。壶口下方有一突出,刚好扣住汤罐(设置于灶上两镬之间的铁或铜制之罐,内装清水)之沿,锡传热快,汤罐借助灶肚边上余热,其水温热,用来烫酒,热度正好。
我长大后,也上桌与父兄一起喝热酒了,则又另是一种滋味。酒水温热,入口和缓,一线暖流,润喉浸嗓,抚揉于胃肠,舒展于四肢。舌尖上滋味醇厚,无烧酒之粗鲁,无红酒之酸涩,亦无黄酒之勾酸,唯觉绵软香绕,沁于心脾,浑身通泰,不可方物。私以为天底下的酒滋味,无过于此也!
我十八岁后,身在异乡,时令年节,餐桌之间,最忆是此物。偶得回家,便先寻父亲所酿白酒以解“相思”。父亲知我所喜,常用塑料壶装满让我带走。但家酿难以储存,酒离缸后味便异,端的是“此味只堪家中有”。
改革开放后,农民生活大大改善。村人好攀比,总以为花钱多便是好东西。所以都以买来的黄酒为时尚,自家所做“白酒”上桌,就会受嘲笑,称其家“寒寂不拉”(太吝啬);嫁娶之礼,男方若送去自酿米酒,女家便觉受辱,易生龃龉。盖乡人皆以为诸事可议,唯面子不可丢,故相攀比,风气由此大变。
我父亲倒不以为意,因为总惦记着我也要回去吃的,年年还是自己酿制一些白酒。记得我第一次带太太(那时还是女朋友)回老家,她初次尝到父亲酿制的米酒,感觉味道醇厚,并无辛辣之气,也不觉有多少酒味,不过与成都的“醪糟”相似而已,于是连下两碗,更觉得其味如浆,顿壮酒劲,自觉可以再来三碗,欲与我哥比个高低,被我笑着拦住了。那天晚上,她一觉好睡,直到天亮。
到了1990年代中期,村里人便不再自己做酒了。姐姐她们不断给父亲买来“花雕”“加饭”(绍兴黄酒的品名),成箱成坛,以作委婉的劝说。后来,随着父亲年事渐高,我家也如四乡一般,不再做酒。于是,这“革白酒”,也就成了记忆中的故事了。
【回音壁】
曾永义(台湾大学):简洁笔触中流露小品况味,是冷热调剂也。
黄仕敏(家姐):老早辰光,阿爹革酒是用那只七石大缸当老酒缸的,做得多,所以叫“做白酒”。到后来生活条件差了,只好弄只小缸来“革”一丢丢,才叫做“革白酒”。你十七八岁时,家里也用两石缸做过。
吴先宁(民革中央,诸暨人):革酒,我觉得应该是割酒,收割的“割”,比如割蜂蜜。
黄仕忠:@吴先宁 蜂蜜是真的用刀割的,我看见过。但酒么,用割字似乎太直白了些,所以我用这个“革”字。而且我们也确用它来代替“酿”或“做”。当然,只是同音。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别人家是怎么记这个音的。
吴先宁:浸泡是很重要的一环,蒸好的酒米饭过水,温度是关键一招,太高,酒麯烫伤,不会发酵,太低也不会发酵。那时没有温度计,有也不知道须多少度,所以完全靠手以经验试温。
袁毓林(北京大学):大作所记酿酒工艺跟敝乡相似。只是吾乡讲究糯米与粳米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煮成饭后跟一定比例的酒药混合。所以,我们那儿的“革”应该写作“合”。另外,配中草药、配鸟枪的火药,也写作“合药”。供参考。
郑尚宪(厦门大学):刚才在网上查了一下,有浙江人说“革酒”的“革”,写作“合”,作为酒的计量单位。我想起来我的家乡莆田称“制作”叫“合”,读音“ge”(入声),你所说的“革”会不会就是“合”(制作)的意思?
查了下《汉语大词典》,“合”还真有“制作”的意思,而且有一个gě 的读音。
周健(杭大同乡系友):仕忠兄好,大作拜读,故乡酿白酒的整个过程记述详实,将来即使失传,按此操作也可酿成白酒矣!
至于“革白酒”,我老家(五洩十四都)一带确是称“割(音读成“谷”)白酒”的。另外,酿造过程中受冻后的白酒往往味变甘甜,不大会喝酒的人,反倒喜欢,甚至有人故意让少量酒冻一下的,不至于“受人厌憎”。酒淡而寡味的原因,主要是你文中所说水放多了,而我老家则将“放水”环节说成“化酒”。[笑脸][抱拳][握手]。
记得在农村那会儿,我父亲平时经常“革酒酿”吃,只有在岁末才“革白酒”,我们好像叫“米酒”吧,白药记得都是父亲自己做的。年三十那天我们小孩才可以尝点米酒,味道甜甜的。[呲牙]
罗韬(羊城晚报):读之有味!我理解,革,有过滤的意思。革除酒渣,滤出酒液。广州人称人抠门,为“屙尿革过渣”也。但合药,是讲配伍的,起码要三种以上。而酿酒仅米饭加粬,似未到“合”的地步。[呲牙]。
广州方言(台山片)也讲“合药”,读如“鸽”音,与“盒”音有异。鸽,我们倒是读如革,但写是“合”。有“割”蜜刀的。[呲牙]。酒文比茶文引人多了。引起语言学的讨论了。[呲牙]。
陈飞(上海师范大学):应该叫隔酒,隔着文字就能感受到那白酒的醇香了,酒好,文更妙[抱拳][啤酒][玫瑰]
沈金浩(深圳大学):诸暨与我们盛泽联系蛮多,文章颇有亲切感。“革”字不知是否有据,我怀疑是“合”(读ge)。几种液体拼拢来,也可以叫合(ge)拢来。
周解荣(中学校友):乡谚曰,早米烫糖秧,晚米革酒浆。
吴先宁:@周解荣 哎,看你写到烫酒,你知道诸暨话“陶镬不滚汤罐滾”吗?[偷笑][偷笑]
黄仕忠:@吴先宁 那是你们火烧吴人,镬窠里头火烧偏了![呲牙] [呲牙]。
骆建平(高复班同学):我们枫桥人把酒粬称之“白药”,有两种。一种专革白酒,另一种革甜酒浆,很好吃。枫桥酒厂有售。“酒娘”没有听说过。革酒的过程是一样的。另外,我们还有人家在吃完酒后再二次放水,过些时候再吃。虽味寡淡,然亦能煞瘾。留下酒糟,或用来熬粥,也有将其饲猪的。
1978年在白米湾补习时,恒天曾拿了壶他爹的二道白酒到学校,配以文祥娘舅送的一大杯霉干菜焐猪头肉,在夜自修后偷着吃。其味至今没忘记。[呲牙]。
郑尚宪(厦门大学):过去我们家乡一来穷,二来极端节约,很少有人喝酒,更无酿酒习俗。即使婚丧嫁娶摆宴席,名义上说是请“吃酒席”,简称“吃酒”,其实从无滴酒上桌。印象中的嗜酒者,只有县城几个拉板车卖苦力的穷汉,傍晚时分坐在供销社门口的台阶上,喝着喝着就发起酒疯。所以那时若说某人“会喝酒”,绝对是贬义词。然而世风变得很快,现在据说无酒不成席,而且一定要上“茅台”,否则就没面子。
与此相似的是喝茶。我们称茶叶为“茶心”,以前几乎没人买。平时渴了就喝井水(现在想起来可是正宗的矿泉水哩)甚至河沟水。客人来了请“喝茶”,其实就是白开水,而且都是烧饭的大铁锅现烧的,盛在碗里,飘着油星和铁锈。舍不得买热水瓶(俗称“电瓶”),只有结婚时,村里人也有凑份子买一个搪瓷脸盆、一个热水瓶、一对搪瓷杯作为礼物的。平时也舍不得用,贵客来时,就借了去充面子。借得次数多了,难免打破,打破的人说:“等我有钱了买来赔。”出借的人说:“算了算了,反正都是大家在用,打破了我也省得保管。”于是了结。
刘蕊(上海大学):看到酿酒的步骤,顿时联想起电影《红高粱》里酿酒的情形。只是电影里的氛围更为火热喧闹,像艳阳里的高粱地;自家酿酒,更多一份温情,若是配上《舌尖上的中国》体,就更有味道了。
黄仕忠:内子有酒量,她不让我写进来。趁她没发现,先写着吧。
还有革甜酒浆,即四川人所说“醪糟”,通常在夏天做,只需一周时(24小时)便好。有专用甜酒药。
我给她编了个顺口溜:小人头,勿懂事。偷偷舀,快快吃。甜甜的,好好味。吃得一碗,再添一碗,面孔像个红萝卜。[偷笑]。本来想写在文章里的,后来发现没地方了,只好记在这里吧。
内子的另外一次豪举,是在绍兴的咸亨酒店,在孔乙己喝酒的地方喝“膳酿”,吃茴香豆。那膳酿也是甜甜的,看起来酒精度数不高,所以她小看它了,喝得一大碗,感觉上来,味道正好,再三要添。我欲阻挡,她使劲掰开我的手。幸好还是我的力气大一些,把她给阻止了。[偷笑]。
1990年代初,在咸亨酒店留影。
郑尚宪:南京科巷菜场,有一家“三姐酒酿”,生意极好,天天门口排长队,一般不到中午就卖完,挂出“售完”牌子,关门。“三姐酒酿”和“小郑烧饼”两家,窗口挨窗口,许多美女、帅哥买一盒酒酿,配两个烧饼,就站在路边吃。
岑永芳(法国法兰西学院):很喜欢读黄老师的文章,一如我喜欢读汪曾祺的作品,均写得朴实真挚,把农村风物人情,亲切生动地呈现,非常有趣味。很惭愧,我只识得花雕,最多不过太雕而已。
赵益(南京大学):将酒缸用棉被包裹并藏至小屋深处以待发酵,我小时候有非常深刻的记忆,当时不能理解,以为神秘之事。
王利(中山大学):几年前去过上虞,深感浙江风物,果然不同,作为85后的北方人,小时候已很难见到老祖宗之风俗,现今就更无,只能于老师这类文字中想见了!准备向亲友推荐老师家乡的米酒,还有同山烧。[呲牙]。
孔小炯(杭大同学):把那些描述你家乡的风土人情和碌碌往事的文章集中一起,后人就能按图索骥了。近来看了些东西,觉得历史基本都是强者撰写的谎言,只有民间的野说才留下一些历史的真实痕迹,所以才有如此一说。
向双霞(长沙理工大学):我是全程微笑着读完这篇文章的,字里行间都是生活的气息和家的味道,谢谢您让我有幸通过文字品尝到了您老家的米酒,特别是您父亲亲手“革”的米酒,必定醇厚美味,沁人心脾。搡糍粑,革“白酒”,您的家乡诸暨真是个令人神往的宝藏之地。 [愉快]。
邹双双(中山大学):我妈也是酿酒好手,我们那叫“蒸酒”,把米糟放入大锅,大锅上架天地两头空的酒桶,桶上再架口大锅,注入凉水,蒸酒过程中水温上升,然后再换水。所以叫“蒸酒”。糯米蒸酒成本太高了,所以都用端米,过年时才会用糯米做糯米酒=甜酒。甜酒冲蛋花,喝下去可以暖一个冬天。听说湛江地区迁居入伙的当天,还要喝这个。
李德山(东北师范大学):长知识了!仕忠兄娓娓道来,酒香伴着乡愁,回味绵绵![强] [玫瑰] [啤酒]。
周琦辉(中学校友):我记忆中那时我身高比缸高出一头,妹妹还矮一点,探身取酒差一点翻进酒缸,姐妹守在酒缸两侧,你一口我一口的偷酒,酒味鲜甜,最后醉倒在酒缸边。
斯孝林(重庆友人):回想起来,依稀记得儿时我父亲也是酿过酒的,不过是用红薯酿制的叫“烧酒”,只不过不记得酿造过程了。[微笑]。
刘洪辉(广东省立中山图书馆):“乡下人,喝杯甜酒吧!”……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但没喝过诸暨的白酒。……以后专程去诸暨喝。如访书般访酒……[强]以前我们老家也这样自家酿酒,……没把握好程序就直接做醋。[呲牙]。
陈剑晖(华南师大):有味道,有特色,有内蕴,耐回味。写革酒过程十分精采,细节栩栩如生,语言朴素自然中见真性情,黄老师乃散文高手也。
吴朝骞(杭大同学):我很土,葡萄酒、洋酒不会欣赏,私下比较喜欢绍兴老酒和太雕酒。其他酒在家里能放多久就放多久,绍兴酒却经常买了喝。温州有一种酒叫米澧琴,也是米酒的一种,也好喝。听你介绍,诸暨白酒应当喜欢之列。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在广州喝到诸暨白酒。
是的。我一个姐姐住在城乡结合部,姐夫每年都会做一些米酒,新鲜时真是好喝,可以如梁山泊好汉般整碗地喝,又香又甜。半个月后就变酸,作料酒都不好。在你面前谈酒有班门弄斧之嫌,理论和实践都不是对手[捂脸][捂脸][捂脸]期待再一次相遇,喝点土酒,回味土味,说说土话!
沈澜(杭大同学):香!对“糯米饭,宁啁啁”很有体会。你父亲酿酒的前期工作我也很熟悉,我爸做酒酿也是如此,基本不失手。[呲牙]。
张世君(暨南大学):惊叹你的记忆力,童年少年记忆那么深。学人散文在拯救即将失传的民间革白酒遗产。还有那些方言俚语非常地道。家乡情,白酒亲香情意深。
胡晓真(台湾中央研究院文哲所):什么! 您是西施后代!(还没读文章先发惊叹)。文章真好看,我先生在对面怀疑地问我:“你在看什么?为什么一直傻笑?”这样好的东西,不应该就这么放弃了。黄老师,今年冬天自己来“革”一丢丢如何?
张海沙(暨南大学):表述有味,隔屏闻香![玫瑰][玫瑰][玫瑰]。
巩本栋(南京大学):选、淘、蒸、淋、酿酝、加水,最后酿成,读此文可得酿酒之法;而“酒水温热,入口和缓,一线暖流,润喉浸嗓,抚揉于胃肠,舒展于四肢”,则读此已得诸暨美酒之味也。谢过吾兄![强][抱拳]。
张波(画家友人):[嘿哈]我却戒酒了。酒是上天之水迷人心窍、也是艺术之源吧……不能喝是个罪过啊。[流泪][流泪][流泪]。
肖剑(中山大学):写得真好!乡情浓郁,兴味无穷……原来酿酒要用好米?我还以为不太好的米才做酒酿。[破涕为笑]。
王定勇(扬州大学):妙文,如老酒入喉。
贺仲明(暨南大学):细致如画,真切动人!——让我也想起老家的酿酒。情形差不多,只是在我们那,您说的白酒好像只是甜酒。因为没有蒸馏过程。[微笑]。
吴存存(杭大同学):[强][强]。非常喜欢大作,有文化底蕴,又很接地气,趣味盎然,想来是诸暨米酒熏陶的。[玫瑰]。
蒋志毅(表侄):好酒好酒,读完如二两好米酒下肚,温暖如春。[呲牙]。
吴振武(吉林大学):不错,过瘾。我家保姆很会做酒酿,原理一致。不过也有偶尔失败,变红色了。我便从小学会,在长春还做给老婆吃过。东北人不会做的。酒药从上海带来。
纪德君(广州大学):娓娓道来,很有乡土风味,生活情趣,读起来馋涎欲滴,期待有机会品尝一下你们家革的白酒![色][呲牙]。
陈双新(河北大学):您把金针都度与人啦。不但仿佛尝到了醇厚的酒味,而且了解了祖传的秘方,若有工具,就可以按图炮制了。
陈慧(中山大学):我只记得我表弟出生的时候,外婆用木末煨娘酒,还记得外婆说,我外曾祖母一边酿酒一边醉。
陈建森(华南师大):赤子真趣,细细道来,一往情深。时世变迁,老大回眸,只留一丝温暖的回忆。
楼大维(中学校友):[抱拳][抱拳]。自革的“大水白酒”更好!
枫桥区的文化故事、风土人物、自然风光,实际是会稽山的韵味。家庭是社会的缩影,饮食是文化的精华,人杰地灵,总是由山、路、田、地,才点滴积聚而成。白酒,总是熟悉,也喝了四五十年,但上升到思想的层面,就需要有你这样的文章。
我祖父是蒸饭好手,我们家境又尚可,所以过年的酒酿、白酒,我自是从小享受。客来,或去做客,一壶白酒,一碗点心。如今到城里,没有了这样的享受了。
当然,单论白酒,还是能喝到。尤其是“酒酿”,则是非常正宗。因为老表是做酒的。国庆前就送来一盆,去诸暨时带来了。真甜啊!你说白酒,让我想起了,我还有一酒壶呐,戊辰年的,一直保存着。哈哈。
至于酒的和善程度,正常情况下,皆在于药头与加水比例。偏向烧酒味的是喝酒佬人家,偏甜味的人家是家境不错的人家。[呲牙]。这与红烧肉、清明馃一样,不仅有个食材问题,手艺问题,还有一个柴火灶的必要条件啊!就像杭州名菜东坡肉,还是大山里一碗红烧肉好吃吧!原始,是很重要的。哈哈。
沈珍妮(学生):我小时候还见爷爷酿酒,自家所酿,便称为“土搭酒”,记忆里爷爷倒是不精于此道,多有发酸的时候。现在也无人再自己酿酒了,倒是民俗博物馆里见过“土搭酒”的展区,变成了乡土特色。现在家里夏天偶尔还做酒酿,做法大致和老师描述的一样,用米少,一夕即成,醴酒也,冰镇则良可消夏。看文章老师对酿酒之法亦了如指掌,或可实验一次,想来手艺自有传承在。
陈艳林(学生):想起我们家有类似的“青红酒”。小时候见母亲也是在冬天的时候酿酒,糯米蒸熟,然后捣入本地红曲,在酒缸中发酵一些时日,最后是用纱布裹着糯米酒曲置于“压酒车”上,用石锤镇在车尾,这样青红酒便逐渐沥到酒桶中。酒色是琥珀般,也很醇香。
我母亲几乎每年都会做二三十斤,我父亲喜欢掺入一些药材成药酒。一般是祭祀、婚宴(现在几乎不用本地酒),平时做菜经常会用来调味。我不喝酒,但是用青红酒做的菜香味甚浓,蛋炒饭还能多吃一碗。日后有机会,带来给老师品尝。
曾庆兰(学生):讲到蒸糯米,我回忆起小时候看妈妈做黄酒,总是隔不久就跑去厨房看一眼,眼巴巴地等饭甑里的糯米饭蒸熟。这种隔水蒸出来的饭,香气扑鼻,不需要任何调味料,更不需用佐菜,白饭就已是最天然纯粹的美食了。挖一勺,团两个饭团,一手抓一个,咬一口,美滋滋。
记得妈妈说过,酿酒最需要干净了。所有的器具必须用洗洁精、开水洗过,把所有的油烟清洗干净,不然酿出来的酒很容易酸,味道很不好。
任珂旻(学生):您家的米酒应该很好喝,酒中承载的回忆,是那样的淳朴暖心。[月亮][月亮]。
作者简介:黄仕忠,浙江诸暨人。1978年10月考入杭州大学中文系,1982年在本系读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一年,转中山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留校工作。现为该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中国古文献研究所所长。长江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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