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有无数你习以为常的情境,足以让人怀疑“存在即合理”的合理性。比如公园垃圾桶灭烟器上贴着“禁止吸烟”的牌子,又比如浏览那种网站时总会被弹窗质问年龄。最近,我的“比如”列表里又新增了一个疑似案例。它藏在便捷酒店房间床头柜上的自动贩卖机里。据我所知,机器里通常摆有不言而喻的计生用品,通常用来应付一些不情之请和不时之需。但若不是在一个不眠之夜里,我不知不觉端详了一番这个不堪之物,我便不会发现里面还有一些不可思议。仿佛从一千年前它就已经占据这片宝地,只等有缘之人将缘分开启。但与此同时,它媚俗的外观还散发着廉价与恶浊的危险气息。如同一株带刺玫瑰,若有人经不住诱惑将其采撷,也必将被其所伤。说直接点,便捷酒店的公共卫生问题往往让人心存疑虑,谁又能保证这匣中之物不曾留有前人温存?再打个比喻:你是槛中之猿,它是与你同在槛中的笼中鬣狗。仅为了片刻欢愉,你可愿用维持生命的金蕉换取它的跅弛?我不理解购买、使用者的心理。我的意思是,我对这种行为不置可否,但我总觉得不至于此。真的有人购买并使用过酒店里的男用便携式保健器具吗?这个疑问回荡在我河南之旅住过的每一家便捷酒店里,我确信绝不止我一人曾如此怀疑。我开始在网络上寻找使用者的踪迹,得到的答案,是更多的问题。人们询问医生,也咨询运动员,每一回焦急的发问,分明都渴望着能在热情退散之前得到回音。我还在搜寻中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个卫生和安全问题,更是一场心理博弈。正如萨特所说的“他人即地狱”,当我得知自己被他人注视的时候,我的主体将彻底沦为客体。而当我按下购买键时,我买到的男用便携式保健器具,是否就有机会沦为前台女士的笑柄?对于内心不够强大的潜在购买者,这是一个必须克服的难题。而对于内心强大到足以忽视地狱存在的人,更大的问题在等着他们。当有人确实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可想而知,你我便无需怀疑需求决定供给的合理性。人是自由的,人被迫自由。当对欲望的满足,胜过了对自身安全的考虑和对被凝视的恐惧,你当然会以为自己做出了足够自由的决定。而事实上,更加巨大的不自由将在你释放本能的瞬间被同步释放,你将不得不活在悔恨和恐惧之中,将所有霉运归结于那男用便捷式保健器具——直到你下定决心,网络求医。在两性学问面前,我总感叹于人类物种的多样性。似乎我为人处世概念里的一切不可理喻,在另外一些人心里,都能变成一句“我可以”。二手交易平台上挂着的男用便携式保健器具,往往让人怀疑“全新”的真实性,殊不知便捷酒店里,早有狠人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不仅仅是我对上面几位勇者的评语,还是我为自己提前写下的墓志铭。为了解开酒店男用便携式保健器具的重重谜团、满足我卑劣的好奇心,我知道此事只得躬行。映入眼帘的除了那些众所周知的产品,还包括酒店提供的各种服务。似乎暗示着我此刻的所有操作,酒店都可以获悉。“热爱真理的人在没有危险时爱着真理,在危险时更爱真理。”在之后的时间里,我开始如刚学会说话的孩童般不停追问,像一根干瘪的海绵一般不断吸取知识。我还加上了七七老师的微信,她热情洋溢,希望为我解决其他难题。我开始意识到自己所接触的不仅仅是一次性购买行为,更是一条致力于在体验中发现并解决问题的产业链。当你购买了男用便携式保健器具,她将建议你与其他防御产品配合使用,当你发现自己力有不逮,她也能助你重振雄风。我还是下单了。在一切挣扎和犹豫到来之前,在我的好奇心已然不可阻挡之日——我下单了——用的公款。出于一种本能的抗拒和对身体健康的考虑,我将不可能把密封的包装开启。而随着自动售卖机阀门关闭,被我取出的男用便携式保健器具,带给我的只剩下悔恨与恐惧。
未等我闭目凝神将复杂的情绪平息,保洁阿姨轻轻敲响了紧锁的房门,慢慢张开我的眼睛。我慌忙将男用便携式保健器具藏起,藏起的还有我不知因何而生的愧疚之心。下楼买烟路过前台,接待员礼貌式的微笑,此刻竟也变得意味深长。毕竟我的身份证已经被录入酒店的电脑里,而我不可能告诉她们我的购买行为只是为了一个破选题。他人即地狱——在我生命中的任何时间里,我都不曾有一刻像现如今,对这句话有如此深刻的认识。酒店里的男用便携式保健器具,其可怕之处就体现在这里。它让人好奇,引人注目,但只要你将它从盒中取出,无论使用与否,你都将陷入猜疑与恐惧。它是安娜贝尔,是希望钻石,它将厄运传递给每一位持有者,以此确保生生不息。如果我再次按下购买键,售卖机自动门就将再次开启,那我岂不是可以将这男用便携式保健器具还回原地?出于道义与公款限定额度等原因,我并没有这么做,更不确保其他人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安分守己。如果需要我总结一些建议,我会对看到这篇文章的所有人说:如果你也与我一样纯纯猎奇且内心不堪一击,为了你的身心健康考虑,放下你的好奇心与不必要的私欲。那并不美好的仗我已打完,应行的路我也行尽,当守的道我守住了。 至于结局,为了逃脱被凝视的地狱,我马上拉黑了这家酒店并下单隔天回广州的飞机。
对于这趟河南之旅,我的总体评价取自《迷失东京》(可以省略后半句):“Let's never come here again, 'cause it would never be as much fun.”(别再来了,下次别给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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