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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被悲伤遮盖灵魂的人

 

《步履不停》作者:是枝裕和

​上一节我们提到,母亲并非传统文学里的完美母亲形象。相反,她很世俗,面对不幸的生活会抱怨、面对不按期望成长的儿子会任性、面对儿子的爱人会挑剔和吃醋。可即便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当面对孩子们时,是枝裕和笔下的母亲,仍旧让人动容。

那么,这一节,就让我们来讲讲母亲对大儿子纯平的爱。

对已逝儿子的深深思念

虽然大哥已经离开了十五年,但母亲对他的思念从未停止。大哥的房间在这十五年间,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变化,因为母亲不允许,因为这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最后的念想。所以,她原封不动地保留着大哥房间的模样,并把那里保持得一尘不染。她还时常独自待在大哥的房间里,从抽屉里拿出相册,沉浸在往日的回忆当中。

与之相比,对面良多的房间,却堆满了家里的杂物,有新买的吸尘器、健身球以及哑铃等家庭健身器材,还有《昭和流行乐大全》及《昭和的纪录》等录像带和DVD。最夸张的是,房间正中央还有一台骑马机,连防尘套都没拿掉。那些杂物多到房间里已经没地方可以下脚了,却没有一样是良多的东西。这让良多心里很不平衡,为何过世的大哥的房间可以保持原状,而活着的他的房间反而变成了储物间?

母亲对大哥确实有着更深的感情。家庭聚会时,母亲会不停地提起大哥,还会错把良多小时候聪明伶俐的故事表述成大哥的事迹。和良多一家一起去扫墓,母亲也是一边走,一边讲述往事,聊到大哥时,她时而欢笑,时而哭泣。来到墓地,她用长柄勺在墓碑上浇水,边浇边说,“今天一整天都那么热……这样是不是舒服点儿?”

说这些话时,母亲的眼睛散发出温柔的光芒,而她的话语,若闭起眼睛听的话,恐怕任谁都会以为,她是在跟一个活生生的人讲话。仔细一看,母亲唇上还涂着一层淡淡的口红。世人都说儿子是母亲一辈子的情人,对母亲来说,大哥大概就是那样的存在。

“没有什么比来扫自己儿子的墓更心酸了……我明明没做过什么坏事”,听着母亲的喃喃自语,良多心里忽然有些难过。回去的路上,母亲指着一只纹黄蝶告诉良多:“听说,只要纹白蝶能活过冬天,就会变成纹黄蝶。听了人家这么说以后再看到蝴蝶,就觉得好心疼。”显然,母亲又是睹物思人,一厢情愿地把蝴蝶和大哥联系在一起了。

对被救者良雄的怨恨

回到家,大哥当年救下的孩子良雄前来拜访。十五年里,他每次都会来。可良多父母看到他却并不开心,在他们心里,自己如此优秀的儿子,却为了这样一个平庸的人丧命,简直太可惜了。

看得出,良雄是将这次拜访作为最后一次祭奠了,他友好地告别,但母亲却坚持让他明年忌日继续来坐坐,那语气,让良雄无法拒绝。

面对良多的不理解,母亲一边做着家务,一边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岂能让他过了十来年就忘记?就是他害死纯平的。哪怕不是直接害死的,但对做父母的来说都一样。没有人可以恨的话,就只能自己承受痛苦了。所以,不论明年、后年,她都会叫良雄过来的,就让他一年痛苦个一次吧。

那一刻良多觉得,母亲对大哥的爱已经变质了,变成了他觉得可怕的模样,他在心里竟有些厌弃母亲了。

洗完澡,良多突然听到母亲“哎呀呀”的叫声,他看到母亲伸出双手,摇摇晃晃地追着一只纹黄蝶,一边追一边说:“从陵园一路跟过来的吧。”那只蝴蝶像是要躲母亲似的,在天花板的角落飞舞着。母亲的眼神有些哀伤,但又闪烁着不寻常的光芒,让人觉得她正在看着别人看不到的什么。

纹黄蝶:爱的寄托

良多和父亲不愿母亲沉浸在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里,想要打开窗户放走蝴蝶。母亲则用尖锐的口吻说:“不要开,说不定是纯平……”她一边这么呢喃,一边又开始追逐蝴蝶。

在房间角落飞舞的蝴蝶,轻轻划过母亲伸出来的指尖,改变轨道,从起居室的日光灯下飞过。那一瞬间,蝴蝶的翅膀亮起鲜艳的黄色光芒,然后摇摇晃晃地飞过茶几上方,停在佛龛前大哥遗照的相框上面,收起翅膀休息。

“你看……果然是纯平。”母亲小声地说。一股说不上来的奇妙感情涌上心头,虽然只有一瞬间,但现场的五个人,都被和母亲相同的感情所包围。

“纯平……”母亲如此呼唤着,一步步靠近佛龛。良多和父亲也接近了蝴蝶,不是为了阻止母亲,而是想看得更清楚。蝴蝶像是调整呼吸似的微微摇摆着翅膀。良多慢慢将右手伸向蝴蝶,父亲担心地说:“轻一点……轻一点……”

良多用手指从两侧捏住蝴蝶的翅膀,它也没有骚动。只是,当良多想要捏起它的时候,蝴蝶像是要抵抗他似的,用细细的脚紧紧抓着相框边缘不放。良多轻轻地以不会伤害它的力道扳开它的脚,让围在周围的父母看清楚。“只是蝴蝶啦,普通的蝴蝶……”但母亲似乎还是不愿相信,紧盯着良多的手。同样定在那里的父亲,也因为良多的话回过神来说:“对啊,只是普通的蝴蝶。”

在跟母亲确认过后,良多放走了这只蝴蝶,蝴蝶飞到庭院,消失在黑暗之中。母亲闭上眼,将手放在额头上,那模样像是要随时昏倒似的,充满了疲惫和无神。

大概在她心里,这只纹黄蝶就是儿子纯平的化身,十五年了,她实在太想念大儿子了,她割舍不了对大儿子的思念,她接受不了儿子曾经的人生正在一点点消逝。

所以,她固执地保留着纯平房间的模样,固执地要求儿子救下的人要每年前来祭奠,固执地把纹黄蝶当成儿子的化身,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向别人提起儿子的事迹。其实,她不过是一个失去心爱儿子的可怜母亲,一个被悲伤遮盖了灵魂的可怜人。

如果说,母亲对纯平的爱是悲伤的、抑郁的,那母亲对良多的爱,就是明亮的、欢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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