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这辈子(四)
家的变迁
人生活在时代中,见证着时代的发展变迁,创造着新的时代。爸妈这一代人是这样,历史长河中的祖祖辈辈都是一样。妈妈常说:你们赶上了好时代啊,日子越过越好。确实是这样。
人生在世,先从衣食住行开始。
衣
先说衣服。妈妈说他和爸爸结婚时,扯布做了一身新衣服,爸爸做的中山装,她做的西服。质量真好,咋穿也不破。其实不是不破,而是舍不得穿。他们那时的衣服洗得都发白了还在穿,只是啥时候都干干净净。当然干农活的衣服就另当别论了。
从我记事起,过年前爸妈就开始忙活了,给我们扯布做新衣服。三个闺女分别相差一岁,一般只给年龄大的两个做,小的就穿剩下的。女孩么,红衣服绿裤子的搭配我们也是穿过的。再大一点,就是到县城买。十岁回老家那年暑假,我记得爸妈给我买的一身运动服,衣服前面还有“中国”二字。
小时候冬天是棉衣棉裤棉鞋,妈妈不会做棉衣,就找队上手巧的帮忙做。
做布鞋是妈妈的拿手活。从夏天就开始了,先打浆坯子,用的是棉布。找农闲的时候,先是把不能穿的旧衣服旧裤子等顺着针线缝的缝拆线,拆成小块,然后洗干净,晾干。找一块大板子,刷一层浆糊(用黑面做的,罐子里倒上黑面,用开水活成糊状,有很好的粘度),放一块白棉布,铺平,再刷一层浆糊,开始平铺着放那些旧的拆洗过得布,一层又一层,七八五六层的样子,拿到太阳底下晒干。这就是纳鞋底、做鞋面的基础材料。做鞋子要先绞鞋样子,就是鞋面、鞋底的形状,妈妈要找手巧的人,用报纸、牛皮纸剪出来。老爸老妈剪一副棉鞋、一副单鞋的就够了,我们小孩的脚在长,每年冬天都要做好夏天的鞋,一人两双的话妈妈要做10双,加上冬天的棉鞋就是15双布鞋,纯手工缝制。鞋样子绞好妈妈会找书把它们夹在中间,平平整整就可以一直用。做鞋时,把鞋样子缝在浆坯子上,用剪刀剪出来鞋底、鞋面。单鞋鞋面就一层浆坯子就行,面上是黑色或者红色条绒布,用浆糊平平整整粘起来。鞋底要费工了,把两层或者三层的浆坯子,用白棉布包裹边,然后摞在一起,就开始纳鞋底了。需要用到锥子、大针、白棉线、顶针,这些物品专门有针线包收藏起来,每年缺不了的工具。妈妈纳鞋底水平很高,针脚密密匝匝、整整齐齐,如果不是很忙她还可以纳出花鞋底。其实这是个力气活,全靠手劲。我试过,用锥子锥透十多层中间有浆糊的布,得使出很大的劲,再把针穿入孔中把线拽紧,一个鞋底下来得上百个针脚,还排列整齐,横成行、竖成列、斜成线。一双鞋地纳好,鞋面也晾干了,可以缝制成品鞋。这个难度更大。鞋面加鞋底,交接处用白线绳缝合,锥子戳起来更费劲。想想,西北的人民真是勤劳又智慧,几千年穿的布鞋就是这样制作的。妈妈纳的千层底,是我们这代人一辈子的记忆,穿在脚上感觉永远是绵软、温暖的。
等到我上初中以后,那年春节前爸爸妈妈从县城采购回来,给我们一人买了一件毛衣,那是我们平生第一次穿毛衣吧,圆领套头的。那年还有一人一双旅游鞋,白色的那种。是当时最时髦的吧。从此摆脱了臃肿的棉衣、棉鞋。那应该是上世纪90年代以后了,中国的轻工业正式崛起的时代。
食
接着来说食。我们姐弟四人,除了我最瘦小,接下来一个比一个个头高、身体棒,用妈妈的话说,我出生时最穷,连肉也没得吃。后来大妹出生那会,妈妈养的猪就长大了,进入腊月就杀猪。到了老三老四就更不用说了,吃的是越来越丰富、越来越好。关键是人要勤快。农村房前屋后种菜,妈妈种的西红柿又大又甜,种菜都是她自己留种子,什么茄子、黄瓜都有。每年会挑选最大个、长得最好的作为种子留下来,让它完全成熟,将种子收入小布包。每年刚开春就给菜地施农家肥,铺地膜,搭起拱棚准备育苗种菜,至今如此。种得不多,可总是吃也吃不完。这是,妈妈就会晾菜干。长茄子摘去把,十字刀切到把处不切断,挂在绳上晾。葫芦瓜也一样,切成长条把它们挂在绳上晾干。豆角在沸水里焯一下挂绳子上晾干。西红柿也晾干,要么就洗干净切碎放在锅里熬成酱冬天吃。后来改革了,用做罐头的方法,把去皮的西红柿捏碎装在玻璃瓶里蒸,趁热加盖成为真空包装,冬天吃无比新鲜。至今如此。
肉就不必说,自己买的小羊、小猪、小鸡,房前屋后有草,我小时候经常需要给猪做食。就是拔草回来用刀剁碎,放在锅里煮,最后和上一些麸皮、包谷面、油渣(葵花籽榨油过程中剩下的皮渣),装在桶里喂猪吃。近十年不养了,据妈妈说不划算,猪吃得多长肉少,费心费力费钱。别人养好的春节前宰了买回来吃。羊是好养的,冬天吃麦草、包谷杆,喂点包谷算是加料。春天开始,爸妈干活回来总是会割草回来喂养。有时间的话还要放羊、挪牛。所谓挪牛,就是找块荒地或者田间地头或者收完麦子包谷的地,早晨用绳子牵牛去,绳子一头拴牛脖子上,另一头拴个带尖的铁橛子,选好地方把铁橛子钉在地里,牛被绳子牵着,只有以铁橛子为圆心、绳长为半径的活动范围。估摸着牛把活动范围的草吃光了,就去换个位置钉下铁橛子让它继续吃,这样一来,牛既跑不了也吃不到庄稼。
爸爸养过马,为了拉车。很小的我就会骑马,也曾被马后蹄踢过。新疆刚引进细毛羊时,爸爸买回来一群,冬天了爸爸就专职放羊,赶着羊群在周边收了农作物未犁的田地里、树林里吃草。我们放寒假时也会放羊。记得有一只公羊是头羊,很听爸爸的话,让它走哪它就带着羊群走哪。对我这个弱小的就极尽欺负之能。有一回放羊回家,老爸让我领着头羊带路,我就在最前面走,这个坏家伙对着我的后背就顶上来,后来爸爸就把它卖掉了。细毛羊长了一身细细的卷毛,一到五月,爸妈就抓着羊,让它们躺着,拿起剪刀剪羊毛。被剪了毛的羊如脱下了沉重的臃肿的棉袄,就是光着身子有点无“隐私”了。自己养羊,吃羊肉串就随时随地了。有时和爸爸放羊饿了,不管在哪,爸爸生火回家切肉,带上铁签子、盐、辣椒面、孜然粉就行。坐在田间地头树林,看着羊,吃着羊肉,那叫一个惬意啊。
爸爸还买回黑白花的奶牛来养,目的是让娃们有牛奶喝。奶牛不好侍候,生了小牛后立即要挤奶,挤出的叫做焦奶,其实就是牛初乳,很珍贵的。妈妈会用牛初乳和上好多鸡蛋液蒸熟给我们吃,就是乳蛋酪。记得刚出锅时好吃,吃多了就没人吃了,妈妈只好把它切成块晾成干。然后就有喝不完的牛奶,有时,我上学的水壶里装的就是牛奶,上学回来妈妈烧好了一锅牛奶,牛奶泡馍,这至今是我喜欢的味道。
住
再来说住房。爸妈的第一套房就是他们结婚时的房子,那时队上盖得,就地取材。戈壁滩上捡大的石头打地基,上面铺上苇子,泥土打的土坯一层一层砌起来,屋顶就是中间一根粗木头做大梁,梁和墙之间撘椽子,椽子之间并排铺上苇子,再上房泥。一排一排,几家住一排,一个门进去是个套间是一家,所以邻居离得很近,出了门就是。后来邻居之间要养鸡种菜的,就打起院墙,也不高,墙上还会留门,单身汉的爸爸不做饭时就会端个大铁碗,这家进去盛碗午马食,那家进去夹几筷子酸菜,串着门、聊着天,那时确实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后来家家户户增丁添口的,套间不够住,就在房前盖起厨房、库房。后来就在房子旁边加盖住房。我上小学后,爸爸找推土机在离我家不远的居民点旁的戈壁滩开荒,两边的土推到中间,垒成地基,先是在开出的地里种树,上面戈壁推掉后下面是沙土,十分松软,。我跟着爸爸植树,提前浇过水的地,他用铁锨掏出沙子、我放树苗进去扶正,他再把沙子盖上大脚一踩就完事。就这样地基前后种下了几亩杨树,第二年就开始盖房。土块房,土块都是爸妈自己打的土坯,就是烧砖的前一环节,当然土坯比砖大。地基石头、大梁、椽子等都是爸妈提前准备的,盖房是技术活,需要请大工,小工。上学的我没咋关注,盖起来后,请的施工人员离开了,剩下的就是爸妈自己收拾。浓浓的泥土味,对了,盖房子和泥巴需要往里边加麦草,是为了起到联系紧密有韧性的作用。这是爸妈自己建的第一栋房,也是这个队上第一栋盖起的新房,之前是一个贩羊皮的老板落户我们队上建过房。爸妈的房共有四大间,坐北朝南,西头有个钥匙头,最大的一间,门朝东开,门前有长廊,朝南开一个双扇门,进去一大间然后左右各套一间。长廊尽头设计了一个花瓶形的小门,因为大开间穿过走廊有主门,小门是方便从厨房进走廊用的。对了,门窗都是提前请木匠做的。这套房在当时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关键的是三大间的外墙窗户以下全部刷成水泥,请邻居一个甘肃老爷爷画的画,那是个艺术家,就用树枝画的龙凤呈祥、富贵牡丹。其余墙面刷的白石灰。爸妈这两个甘肃娃来新疆,靠自己奋斗盖的第一套房,有着浓浓的甘肃风。房子地面是土地,屋里安了暖气片,这在那个年代是很先进的。因为大老退伍后在邮电局工作,特别爱琢磨,他自己学了电焊,喜欢收集这些铁东西。暖气片都是他收的,小锅炉放在房子东边的厨房,走一圈管子每间屋子都有暖气,再也不要烧煤炉子取暖了。
房子里的家具是盖好后专门请来木匠住在家里打出来的。有茶几,爸爸当时给木匠画图,就要电视里诸葛亮面前那种(浓浓的汉风),还有高低柜、沙发、碗柜、衣柜、床等。木匠打柜子漆匠刷漆,当时妈妈选择了果绿色,很清新的颜色,还是带纹路的。那个漆匠也是个画家,看着他拿一块布子在柜子上擦,就擦出了纹路,很自然的木纹。床头上他做了画,画的是是漓江山水,远处青山隐约在雾气中,江上一叶轻舟,那个划舟人还带着斗笠,很有诗情画意。他的工具有抹布、毛笔,还有拓印,他最后拿出几块纸叠起来,用毛笔在纸上一涂,把纸轻轻揭掉就有题字了。对了,后来小舅舅结婚就是在我家,西头最大那一间。
这栋房子高大宽敞,土块砌的院墙,也就1.5米高,前后是成片的杨树,大门朝东开,是对开的木门,爸爸自己做的,上半部分有造型,里面有门栓,都是甘肃一带的建筑风格。
从这栋房子开始,我家又换过好几次房子。爸妈第二次盖的是砖包皮房子,就是外墙用砖和土块混合砌,砖在外土块在内的那种,屋里地面铺的红砖,家具是新买的组合柜,烤漆那种;仿皮制沙发,玻璃茶几。
第三次盖房是2000年以后,盖了纯砖房。设计参照了楼房的格局,客厅、卧室、餐厅、厨房都有。门是防盗门,窗户是钢窗加双层玻璃,再也不用一到冬季就给窗户外面订塑料布了。老爸还在厨房顶上加盖了一间玻璃房,钢管焊的楼梯,现在还在住呢,玻璃房成为他们的孙子孙女们上上下下最爱爬的地方。屋里地面全部铺了瓷砖,连外墙都是贴瓷砖的。装修专门请了的装修工,打柜子、装门套窗套、包暖气片。乳胶漆刷墙,PVC吊顶,客厅有主灯、彩灯。电视柜、沙发、餐桌新买,基本与楼房无二。
再后来,随着我们在县城参加工作,爸妈也在县城买了楼房,因为是四楼,现在爬不动了,卖了后新买了库尔勒市的楼房,两个十八九岁来新疆闯荡的年轻人,已步入花甲之年。
行
说到行,可谓一路变迁,与中国的发展紧密相连。爸妈来新疆时已有了火车,不过时速很慢,也不知走了几天几夜。现在的电气化铁路、动车,最高时速可达250公里每小时,网上订票、说走就走。
爸爸的运输工具从人背,到马车,到小四轮拖拉机、电动三轮车。代步工具从纯靠双腿到自行车、摩托车、小汽车,完全紧随时代步伐。三个女儿成家后,爸妈开启了一段中国式旅游模式,跟团半跟团对北京、华东五市、宝岛台湾进行了旅游。妈妈至今挂在嘴上津津乐道的就是台湾游。应该是2007年左右,他们跟团去了台湾,据说导游特别好,吃的应有尽有,住的豪华舒适,宝岛景色分外迷人。总之,这趟旅游让他们特别知足。那其实也是每一个中国人向往踏上自己国土的一种心愿。
娱
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是人类均不可或缺的。爸妈这一代也有自己的娱乐方式,虽不丰富却也自得其乐。贯穿始终的是打扑克牌,叫做双扣,我们也学会了。这是北方人喜欢的一种娱乐方式。一般是4个人、两幅扑克牌。两两结合,一方挣分、一方反制不让对方挣分。基础分100分,超出的20分一个贡,就是把自己摸到的最好的牌按照贡的数量给胜的一方。反之,分不够就扣贡。爸妈和村里的叔叔阿姨一到冬天,就会放纵自己一段时间,有时候打扑克牌能从早打到晚,吃饭都抢时间。有时候白天干活晚上打牌,感觉也不瞌睡。
电器是从手电筒开始发展,有听广播的收音机。后来有了黑白电视,新闻联播赵忠祥,《射雕英雄传》《西游记》,那时全队就做羊皮生意那家有,所有人都去他家里看。第二年爸妈也买回来一台雪莲牌14吋黑白电视,我家又成了另一个据点,每到天黑就大人小孩坐满了炕。记得小妹才几岁,是个人来疯,人一多就好表现,学着电视上的人手叉腰跳舞。再后来家家户户都有了电视机,黑白电视换成大彩电,到后来的液晶屏。
上世纪80年代的录音机风靡全国,我家也买回了双卡录音机,妈妈爱听歌,里面放的都是最流行的歌曲,比如邓丽君的《甜蜜蜜》,后来任贤齐的《心太软》等等,还有甘肃的秦腔、迷糊。妈妈干活回来,开着录音机边听歌边做饭,心情美美的。后来嫌声音不够响亮,又买回个组合音响,唱片、磁带都可以放,关键是音箱大,还有高低音。VCD、DVD的风也刮到了我家,有一段时间租了碟片回来看,港台电视连续剧成为了主力。
现在想想,我的历史启蒙是来自电视剧,好多历史知识竟然和小时候看金庸武侠剧分不开呢,《射雕英雄传》里的靖康耻、宋辽金;《鹿鼎记》里的少年康熙扳倒鳌拜;《绝代双雕》里的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李后主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而这一切,是勤劳智慧节俭朴素的父母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奋斗出来的。现在的我们看的是量子技术电视,非常清楚还不晃眼,可爸妈用的却是是一个我们淘汰的小液晶电视,他们老说自己不咋看电视。
尾声
父母的奋斗历程,刚好与国家的改革开放发展历程同步。妈妈最常给我们说的话就是:国家真的是太好了,你们要知足呢。工作要好好干,不要嫌这嫌那。等等吧,一代典型的经历过不尽苦难的父辈的心声。在这个突如其来的疫情中,不得出门。面对小区群里个别住户的心烦气躁,面对全区上下一心抗疫情保民生的大环境,曾经想过无数次的把父辈的奋斗历程写下来的念头忽然冒出。思考了两个晚上后开启敲击键盘模式。正好孩子居家上网课,算是陪陪她。
谨以此文,献给那些为自己为儿女吃尽苦头从不抱怨的父辈们!
献给在中国改革发展的伟大时代,依靠祖国的逐步强盛,凭着自己的吃苦耐劳,实现从一无所有到温饱到小康,现在与全国人民一起努力逐步走向共同富裕的全体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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