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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的秘密:动物之间是如何交流的?

 

下文经出版社授权摘编自《语言的历史》,史蒂文·罗杰·费舍尔 著,中信出版集团2023年7月,有删节。

地球上最早的有机体演化出了能够提供关于物种、性别和意图的信息的原始交流机制,这种信息传递借助的是当时自然界中最为复杂的媒介:化学交流。几百万年来,为了物种的延续,同一演化物种的不同个体间始终需要交流,由此产生了更为复杂的交流方式。在这种演化过程中,最宽泛意义上的“语言”诞生了。

自然界中使用的每一类语言都是不同的。越往深处挖掘,越会发现每一个物种的交流能力都可以通过对“语言”这一概念做更详尽的定义来区分。

语言最简单的定义是“信息交流的媒介”。这一定义使得语言的概念涵盖脸部表情、动作、姿势、口哨、手势、书写、数学语言、编程(或计算机)语言等方面。这一定义也同样适用于蚂蚁的化学“语言”和蜜蜂的舞蹈“语言”(我们现在了解到这两种昆虫同时也在使用其他的交流表达形式)。

语言的这一定义也承认了许多超出人类听觉频率的生物声学信息交流(生命体的声音传播)属于语言。例如,15岁左右的人在正常谈话音量和距离下,能听到的声音范围只有十个八度音阶,即听力范围在30到18 000赫兹(每秒周)之间。鸟类、青蛙、蟾蜍和犬类的叫声都在这个频率范围之内,但是,其他大部分生物沟通时所发出的叫声低于或高于人类所认为的这个“正常”听力范围。次声包括频率低于30赫兹的声音,例如长须鲸、蓝鲸、大象、鳄鱼、海浪、火山、地震和其他极端天气发出的多种声音。超声则是频率高于18 000赫兹的声音,昆虫(地球上最普遍存在的一类生物)、蝙蝠、海豚和地鼠所发出的声音有很多属于超声。然而,语言远不只是声音的交流。最普遍意义上的语言是生物世界的联结点,只是人类限定了语言的范围。

最近一些有关动物交流的研究试图对物种进行描述,并将动物交流与基本的生物或社会过程联系起来。尽管在21世纪初,“语言史”暗含的意思还是关于“人类语言的历史”,但它也可能进一步发展,将许多此前未知的语言形式包括在内。许多两栖动物,尤其是青蛙之间的声音交流,在过去的几年里得到了大量研究,虽然人们还是找不到任何有关“青蛙语言”的参考资料。

生物声学也将研究的注意力转向了鱼类,许多鱼类尤其是在产卵期间,会发出代表性的“复合音”。这种“复合音”的第一部分包含了一系列部分重叠的声音脉冲,而第二部分则是快速重复的重叠声音脉冲,这会产生一种类似于“音调”的恒定声波。

例如,生活在美国西海岸的斑光蟾鱼在夜间发出的“嗡嗡”声明显地展现了声音交流的最原始形式,这种声音原本不为科学界所知,直到最近加利福尼亚州一个船屋社区的生活因其饱受困扰,此事登上国际新闻头条。雄性斑光蟾鱼会发出“嗡嗡”声来吸引雌性斑光蟾鱼到它的巢穴中产卵,那巨大且洪亮的声音像极了澳大利亚乐器迪吉里杜管发出的声音。通过收缩鱼鳔上的两块肌肉并振动胃壁,这种声音会持续一个小时,直到雌性斑光蟾鱼到来,这种求偶的“嗡嗡声”才会戛然而止。

一些昆虫也具有明显可以用于交流的发音器官,其中不少会利用超声来进行交流,但科学界直到20世纪后半叶才知道这些超声的存在。例如,雄性和雌性飞蛾在求偶期会通过信息素(通过特定腺体释放的分泌物)来进行交流,飞蛾求偶行为的全流程也包括产生超声波。这一最新的研究令人有必要重新思考飞蛾的求偶行为,并更加重视几种交流表达方式之间的相互作用。

但是,当人们听到动物之间的沟通交流或“语言”时,还是会普遍想到蚂蚁、蜜蜂、鸟类、马、大象、鲸类和类人猿的语言。

蚂蚁

已知蚁科物种的数量在1.2万到1.4万种之间,每种都由100万甚至是更多的个体组成,它们几乎占据了地球上所有可栖息的地方。蚂蚁总数比人类总数多了数万亿。没有一只蚂蚁是孤独的,所有的蚂蚁都能以某种方式进行沟通。每一只蚂蚁都可以利用身体语言以及信息素传达至少50种不同的信息。蚂蚁的下颚腺能分泌带有警示性意味的气味,直肠腺内的后肠末端能散发出用于标记踪迹的气味,而其腹板腺内散发出来的气味则会用来呼叫附近的同伴,不一而足。这些具有高度独特性的化学信息和身体语言结合在一起,似乎提供了一个经济型套餐,其中包含了一只蚂蚁个体为了蚁群生存而必须与其同伴交流的必要信息。在这里,语言被简化到最低限度,其本质上是一种“信息素语言”,有些人也将其称作“地球上的原始习语”。

《蚂蚁星球》剧照。

但是,蚂蚁的语言能力很有可能要远比当前科学所承认的更为复杂。目前所知的这种交流模式不足以解释蚂蚁个体之间的劳动分工。蚂蚁群体之间是如何决定应该拿哪一片树叶的呢?群体组织和合作是如何完成的呢?这一定涉及一个远超目前认知、更为复杂的信息交流模式。除此之外,最近的一项生物声学研究表明,蚂蚁也会利用摩擦发声(鸣叫声)进行信息交流;人们仅了解一些它们发出的声音和超声,而使用这些声响的具体语境仍然不为人所知。无论如何,昆虫学家们现在怀疑,亿万年以来蚂蚁们或许一直都在综合使用信息素、身体语言和声响等手段进行沟通交流。

鸟类

热心的观鸟者一直以来都为沼泽鹪鹩丰富的曲库激动不已。自古以来,人们就发现一些野外的鸟类会在不同场景之下发出不同的叫声。这一事实表明鸟类为它们发出的声音赋予了各种意义,而最近该领域的研究也显然证实了这一点。

就算是在最叽叽喳喳的种群中,鸟儿在发声的能力和倾向上也存在着巨大的个体差异。一些鸟儿默不作声,另外一些鸟儿看起来像是从来不曾停止过鸣叫一般。大体型的鹦鹉或许是动物王国里最为惊人的“语言学家”,尤其是非洲灰鹦鹉和亚马孙鹦鹉(包括黄颈、双黄头、红喉、蓝头等品种)。深红色或蓝红相间的金刚鹦鹉也能发出声响,但音色通常较响亮且嘶哑。

凤头鹦鹉很会“说话”,有着甜美的嗓音,但是跟金刚鹦鹉一样,它们极难驯化。

早在20世纪40年代,研究就已证明非洲灰鹦鹉可以完美掌握无声任务,例如找到对应物体的数量,人们通常认为完成这项任务需要具备复合智力。后来的研究人员观察到,鹦鹉之间尤其会用数种“有含义”的方式发声交流,这种方式一定也是从其他族类成员那里学到的。

在20世纪的最后25年里,对数百年来只用作比喻的“鸟语”一词,人们有了突破性的新理解。1977年6月,艾琳·佩珀伯格(Irene Pepperberg)开始教13个月大非洲灰鹦鹉“艾利克斯”用英语与自己沟通,在教授过程中,艾琳·佩珀伯格采用了新的技巧并借用了人类社交学习的研究成果,实验的结果令人印象深刻。看起来,艾利克斯现在已经得到了全面的训练,它不再是“鹦鹉学舌”式地模仿人类说话,而是能理解人类言语的意思,并能用同样的语义内容以不同概念模式予以回复,且具有极高的正确率。

例如,一名研究员举着一把紫色金属钥匙和一把更大一点的绿色塑料钥匙问:“艾利克斯,几把?”沉默了15秒后,艾利克斯回答“两把”。“哪一把更大?”“绿色的钥匙。”接着研究人员举起一根冰激凌棍问道:“这是什么?”经过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艾利克斯最终回道:“木头。”

12年间,艾利克斯的训练员教它完成各种不同的语言任务,艾利克斯能够说出40种不同物品的名字,如香蕉、软木塞、椅子、水等等。它还掌握了“不”“来这里”“我想要某某”“想去某地”等句式的用法,艾利克斯还能分辨七种颜色,描述许多不同的形状,数数能数到6。在实验的最后阶段,佩珀伯格发现艾利克斯能够整合起所有的声音标签进行辨别、询问、拒绝、分类,还能量化超过100种不同物品,包括一些不同于它常规训练样本的物品。当艾利克斯接受有关这些能力的测试时,其准确率平均能达到80%。

当然,艾利克斯也存在着能力极限,尽管它显然可以用一种似乎高级的水平与人类沟通,但无法像训练员彼此沟通那样与自己的训练员进行交流。与类人猿不同的是,艾利克斯也无法描述自己前天的行为,或是它接下来一天想要干的事情。艾利克斯的例子实实在在地向人类表明,或许鸟类也可以同样创造性地使用语言,也可以达到与类人猿(比如红毛猩猩、大猩猩、黑猩猩、倭黑猩猩)以及鲸类动物(鲸鱼和海豚)相当的复杂程度。

近来的一些神经分析测试表明,鸟类的左脑具有控制“歌声”的能力,这与人类的左脑具有控制言语的能力相似。从这一事实中能够推断出两者之间的联系,但是科学家们还没有对此下定论。

如果科学界最终证实鸟类确实具有和能够使用一定程度的复杂语言,那这是否暗示着它们的远古祖先——恐龙或许也以相同的方式使用过某种语言呢?这个答案似乎是显而易见的。

《鸟的迁徙》剧照。

利用乳腺分泌的乳汁来喂养后代的高级脊椎动物被称为哺乳动物,它们也同样广泛运用声音交流。语言通过促进社会凝聚力和适应性来为哺乳动物的生存服务,这似乎是所有这类脊椎动物的主要特征。哺乳动物发出的声音复杂多样,其研究难度不亚于非哺乳动物。同理,哺乳动物的社交语境也极其复杂多变,人们很难将特定的声音和声音模式与特定的活动以及同种类个体之间的交流联系起来。除此之外,同野外的鸟类一样,哺乳动物的“言语”中似乎也具有许多地域性差异,类同于人类的“方言”,个体学习能力和“个人习惯用语”也有所不同。

迄今为止,大多数关于哺乳动物之间沟通交流的研究都集中在生物声学方面,即对生命形式所发出的声音进行衡量和分析。关于哺乳动物最佳的生物声学研究是在背景高度特殊的语境(情景)下达成的,例如动物交配或是声呐探测(回声定位)。事实上,只有在后一种语境中才有可能近乎满足通常对科学实验的所有要求,因为这种环境受众所周知的物理定律支配,发出的声响较社交性活动而言也更为统一、更容易监控,人们能够在数据之间进行简单的比对。声呐探测并不是交流,尽管这种探测确实证明了诸如蝙蝠、鲸和海豚等哺乳动物具有复杂的生物机制,这种生物机制能在同一物种间提供复杂的信息交流功能。对蝙蝠的研究尤其集中在恒频声呐和调频声呐方面,蝙蝠这样的小型哺乳动物会利用声呐来回声定位和捕猎,超声波是其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但是蝙蝠所发出的社交性叫声却是低频的,且仍然不为人所理解。对哺乳动物的生物声学研究也同样解决了老鼠的发声问题。迄今为止,很少有人写有关“蝙蝠语言”或是“老鼠语言”的文章。出现这一缺口的原因在于人类对这类语言不甚熟悉,又或是“语言”一词总是优先同“人类”联系起来。蝙蝠以及老鼠社群中一直有复杂的生物声音交流,只是人类最近才注意到而已。

另一方面,马、大象、鲸和海豚的“语言”在近些年受到了极大关注。一些喜欢神秘的作家甚至将这些交流体系与超自然,甚至是地球之外的“超级交流”形式联系起来。尽管这很荒谬,但毋庸置疑,这些哺乳动物之间的确会进行某种形式的交流,只是它们的交流不同于我们的而已,并没有科学证据表明非人类的哺乳动物之间的沟通交流比人类更为优越,在语境上比人类语言要更为复杂。事实上,在20世纪下半叶累积起来的证据都在敦促达成这样的结论,那就是只有人科动物,即人类和其近祖在这颗星球的自然历史进程中,演化出了最为复杂的自然和非自然的交流形式。

《鸟的迁徙》剧照。

人们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马会使用一些复杂的身体语言形式,比如动作、方向、眼神接触和回避,加上特定的声音,与同类进行交流,甚至是远距离的交流。近年来,人类训练员们基于对“马语”的观察,发明了新的方法来操控马的行为,从而达成人类的目的。例如,装马鞍和骑马的结果极其明显,驯马从许多天缩短到几十分钟。毫无疑问,虽然交流方式迄今成谜,但人与马已然实现了某种交流。人类可以用几乎相同的技巧与鹿进行类似的交流,尽管过程要更加缓慢且颇为巧妙。在这些交流互动中,声音的作用通常不大,一般而言,马儿们几乎总是会结合身体语言和声音来进行交流。在人类与马、人类与鹿之间发生的特定信息交流过程中,已经显而易见地产生了一种“语言”形式。但是,关于马和鹿的“语言”的科学研究,包括对上下文(语境)敏感的声音在内,现在也才刚开始起步。

国际上大部分针对海洋哺乳动物声音的研究都会涉及鲸目动物,研究理由众多,往往涉及秘密的军事研究,比如声呐研究。这类水栖哺乳动物大多数生活在海洋中,包括鲸、海豚、鼠海豚以及相关物种。除鸟类和类人猿外,鲸目动物是地球上唯一一种用能轻易听到、自发、复杂的声音交流的生物。目前,关于鲸目动物发出的声响的研究集中在社交呼唤和回声定位信号方面,研究人员会分析配有数字信号处理工作站的拖曳式水听器阵列探测到的水下声音录音。但是,这种方法无法体现鲸目动物的社交语境,为此,需要录像和实时分组监控,以在实验室里进行比较数据分析。这样的数据收集是极其困难的,特别是对于鲸类而言。

《鲸的秘密》剧照。

鲸所发出的声音能高达25.6万赫兹,是人耳所能听到的最高频率的12倍。正因为如此,在20世纪下半叶电子传感装置得到发展之前,人类并未意识到鲸类声音交流的真正范围。不同种类的鲸具有不同类型的“语言”。

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关于虎鲸的研究表明其发出的声音包括咔嗒声、哨声以及被称为“脉冲”的短促尖叫声。咔嗒声是一种简单的回音定位声音,哨声可以被正在休息或正在社交中的虎鲸听到,这种声音似乎还与性活动和嬉戏有关。脉冲被比作“生锈的铰链发出的尖锐声音”,这种声音或许是用来与其他不见踪影的同伴保持联系的,因为就算相距8千米,这种声音也还能够被其他虎鲸听到。每一个虎鲸群都和区域内的其他虎鲸群共享一定数量的脉冲。但是,一个离散的虎鲸群常常会表现出与这些共享脉冲不同的独特版本;除此之外,每一个虎鲸群还有着不与其他虎鲸群共享的一种或两种独特的脉冲呼叫声。似乎正是由这些差异发展出了一种本土“方言”,借此可以很容易地辨认出单个具体的虎鲸群。不同于座头鲸,虎鲸维持着各自的方言,很长时间,甚至一生都不会特意改变。

现在已知长须鲸可以发出剧烈的次声叫声,但这是否意味着长须鲸在利用这种叫声进行交流,仍然不得而知。同样未知的是,作为最会发声的鲸目动物之一的露脊鲸,其所发出的呻吟声、咕哝声、号声以及和大象发出的喇叭声一样的声音,是否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交流作用。

蓝鲸发出的叫声是地球上所有生物发出的最大、最持久的声音之一。根据美国海军在南美洲海岸监测到的结果,蓝鲸的“歌声”能达到188分贝,可与一艘以正常速度航行的巡洋舰所发出的噪声相比,而且几百千米外仍然能够监测到这种声音。蓝鲸通常发出的是次声,它的歌声由每128秒重复一次、节奏准确的声音组成。在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一头蓝鲸可能会这样歌唱连续八天之久,只会以不同的组合形式重复五个这样的定时音。如果有一次停顿,那么下一个音会恰好在256秒后响起。一些专家认为,蓝鲸歌唱是为了精准地确定自己在海洋中的方位,它们会计算大陆架、海底岛屿和海中山脉反射其发出的声音的时间。因此,这些歌声并不能起到沟通的作用,但是,蓝鲸的歌声在那么远的海中也能听见,似乎又不符合这一假说。

现在我们知道,座头鲸(或许是自然界中仅次于灵长类动物的作曲家)同样会远距离——在横跨几百千米的海洋中传播“歌曲”。座头鲸似乎会使用一种特殊的“语言”,而这种“语言”一定是自然界中最为迷人的语言之一。它可以发出多种多样的声音:呜呜声、嘎吱声、咕哝声、咆哮声以及吼声。这些声音有时会与特定的行为联系起来,表达社交意义。无论如何,座头鲸的歌声与我们观念中真正的“语言”是最为接近的。人们对位于百慕大群岛海域的座头鲸的歌声进行了20多年的研究,发现它们的歌声组成了“漫长的爱歌”,那是座头鲸以求偶交配为目的发出的规律且重复的声音。这类歌声在音高上变化很大,并且会持续6到30分钟的时间;这些被记录下来的歌声经人工加速14倍之后,听上去像极了鸟类的歌声。这些歌声是座头鲸的独奏曲、二重奏、三重奏,甚至是几十个歌手的合唱。尽管并不是在齐唱,但每一头座头鲸都在唱着同样的“歌曲”。并且,座头鲸的歌声会发生历时性改变,即随着时间而调整,这似乎是一种稳定且刻意的过程,与人类语言改变的形式十分相似,新的语言元素被组织到一起,得以保存,然后被详细阐述。这与仅仅是地区性的鸟类“方言”十分不同。与人类一样,座头鲸的歌声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化,它们会有意调整自己的惯常发音。一片区域内的座头鲸群可能会在这一年内唱着同样的“歌曲”,接着又会在下一年用另外的“歌曲”取而代之。重点是,座头鲸所唱的“歌曲”在两个连续年份内要远比两个间隔多年的年份内唱的“歌曲”更为相似。座头鲸所唱的歌曲似乎也在“演化”,且每一头座头鲸都参与到了歌曲的演化过程中。

研究人员对夏威夷座头鲸与百慕大座头鲸进行了长达4年的对比研究之后,发现无论是在哪一年里,这两类座头鲸群都唱着不同的歌曲。然而两类座头鲸群的歌声都经历了历时性改变,虽内容有异,却呈现出相同的歌声结构。例如,每一首歌包含了大约6种主旋律,拥有几种相同或缓慢发生改变的乐句,每一种乐句由2到5种声音组成。一首歌曲会按既定顺序保持同样的主旋律,但是座头鲸有时会遗漏一到多个主旋律。鲸群总是根据之前表演的既定顺序演唱那些保留下来的主旋律。尽管生活在百慕大和夏威夷的座头鲸之间毫无联系,但它们的歌声都具有属于座头鲸的基本“语言规则”。

因此,无论在大西洋还是太平洋,座头鲸的作曲规律似乎都具有普遍性。这表明座头鲸,甚至可能是所有的鲸目动物都继承了一套发音规则,然后每一代鲸再在这套规则内进行即兴创作。这些所谓的发音规则到底是基因遗传还是通过后天学习练就,仍然不为人知。有人指出,因为座头鲸不在夏季的觅食海域歌唱,它们的歌声又如此复杂,所以或许它们只是忘记了不同季节该唱的歌曲,然后基于部分回忆设计了一个新的版本。这一假说在夏威夷毛伊岛得到了检验,但结果证明是错误的:旧有的版本会首先由返程的座头鲸唱出,接着在繁殖季节会逐渐发生改动。

《鲸的秘密》剧照。

座头鲸通常会唱比旧乐句节拍更快的新乐句,有时会通过连接一些连贯的乐句的开头和结尾部分,产生新的乐句。乐句的中间部分会被简单地省略掉,就像人类语言中的缩略语一样(“cannot”可以缩略成“can’t”),这一过程也被比作人类社会语言的演化。虽然生活在大西洋和太平洋的座头鲸拥有相同的歌曲形式,但座头鲸所唱的歌曲内容不尽相同,专家们认为可以用真正的地区性“方言”这一术语对此进行描述。这也强有力地表明,人们在座头鲸的歌声中发现了一种极其接近人类预期的“语言”形式,尽管其确切特质仍然需要研究。

巨大却胆小的抹香鲸发出的庆祝性尾音是一种独特的咔嗒声模式,似乎每一头抹香鲸发出的尾音都会有所不同;也就是说,抹香鲸似乎并不具有像座头鲸那样的共享“语言”。遗憾的是,抹香鲸发出的这些尾音仍未得到解密。但已知抹香鲸发出的这些声音在不同的海洋里都会有所不同,因此至少对想要寻根究底的人类而言,这可能体现了一种“方言”标记。例如,生活在加拉帕戈斯海域的抹香鲸会在社交间隙发出23种不同的尾音。5声咔嗒声的尾音经常代表着谈话的开始,类似于“你好”;7声咔嗒声的尾音通常接着8声咔嗒声的尾音,这两种声音代表的意思我们仍不清楚。雄鲸会每7秒重复一次被称作“巨大咔嗒声”的铿锵声来宣告自己的存在,这种声音被比作“砰的一声关上牢门”,可能被用作吸引雌性或是吓唬敌人。抹香鲸发出的咔嗒声通常能在中午时分听到,那时抹香鲸们会在靠近海平面的地方进行社交。有人认为,抹香鲸发出的这种咔嗒声能让抹香鲸个体将自己与其他抹香鲸区分开来。还有人认为,抹香鲸使用的其他多种类型的非尾音咔嗒声能像声呐一样发挥回声定位的作用,且能用声音震晕猎物。

海豚

海豚科动物,包括鼠海豚,同样会频繁地发出声音。例如,已有千年观察记载的地中海条纹海豚会在发出口哨声用以交谈的同时,发出咔嗒声用以回声定位。地中海条纹海豚将坚硬的鼻栓压向头骨的骨骼边缘,然后将声音通过前额的脂肪组织传递出来。海豚科动物不具有外耳,它们会通过下颌骨上的一扇薄“窗户”接收声音。

20世纪60年代,美国神经生理学家和精神分析学家约翰·C.利利(John C. Lilly)认为海豚已经具备了一种复杂的自然语言,并开始教海豚“说英语”。9 利利设计了“雅努斯计划”,其目的在于让拥有不同语言元素的人类和海豚双方利用具有64种声音的编码来调整他们各自“舒适的听力范围”,以进行声音交流。利利期待人类和海豚之间的交流能早日发生,“我想要知道它们是否也有传说、教育性故事和历史”。现在回想起来,这带有人类中心论调的愿望或许显得有点天真,尽管在当时似乎指日可待,令人心潮澎湃,但愿望并没有实现。后来也有人进行过类似的实验,例如在美国佛罗里达州的马林兰(Marineland),人们使用了当代的实验模式来教授灵长类动物一种人工语言,但结果并不尽如人意。人类与海豚的交流通常只限于简单的符号匹配,很少能用英语表达出超过12个以上的编码单词。

《海豚湾》剧照。

显然,海豚的声音中还包括了某种感情信息。专家们分辨出,海豚发出的一种升降调与鸟叫相差无几,极有可能是类似“救命”的意思。其余已分辨出的标记信号,想必也意味着“我是海豚菲利波”等此类意思。然而,目前的科学观点却与前一代学者那种积极热情的观点形成鲜明的对比,认为相对于人们普遍期待的真正语言,海豚之间的语言在本质上同人与海豚强行沟通的方式截然不同,它更接近于人类所发出的呻吟声、咯咯的笑声或是叹息声。

正如我们已知的那样,鲸目动物声学已经显示出依稀可辨的“方言”性,甚至出现结构演化的特征,因此我们会期待看到一种建立在知识基础之上的信息交流。尽管如此,在鲸目动物中寻找我们所理解的那种“对话”的尝试,至今仍未成功。我们并没有理解鲸目动物之间信息传递的模式:鲸目动物会以某种方式进行交流,尤其是海豚和座头鲸,它们似乎拥有同样丰富的声音,但是我们还没有掌握鲸目动物的“语言”。

人们对于灵长类动物要更为熟悉,正如灵长类动物学家约翰·三谷(John Mitani)写的那样:“你不可能近距离观察类人猿而感觉不到特殊之处。”这也是人类最后的虚荣心所在:审视我们自身。大约1 700万年以前的中新世时期,地球上至少存在较今天3倍之多的猿类。这些猿类存活下来的后代们是一些小猿(或称长臂猿),类人猿(大猿,诸如猩猩、大猩猩、黑猩猩、倭黑猩猩等),以及属于人科最后一类的——人类。所有的类人猿似乎都具有语言能力,接近我们所理解的真正“语言”,这主要是因为“语言”这个概念本身就具有人类中心的色彩。

作者/史蒂文·罗杰·费舍尔

摘编/李永博

导语校对/吴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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