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这带的人,只认浮宫杨梅最好”
飞机若是到了漳州的上空,记得找机会往窗外俯瞰,接连不断的青绿色山坡勾绕着层层云雾,是画家笔下无论如何也难以还原的层层叠叠浓墨重青。而每隔两三个山头,总藏着一个深邃透亮的湖泊和一条蜿蜒的溪流,烟波浩渺处,座座青山的气脉被引导到海的周围。靠山看海的土地向来鱼米富饶,漳州更是阳光充足、雨水上乘,夜有寒露,日有炙晒,不能更适合水果和农作物四季更替生长了。
漳州人多精明能干。每个人心里都有本生意经,踏踏实实生活,诚诚恳恳寻找商机。被称为“花果之城”的漳州,原生态水果总产量并不高,但他们善于营生,坡地田野间因时制宜,种上适合做蜜饯和罐头的经济类水果作物,少量优产,保持着一方水土的特别风味。在不同月份里,祭神的神桌上摆放上不同的水果,取个好彩头的名字,告知神明,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正把每种生活过得滋味充足。
扬眉,就是这片土地上酸甜有味的代表之一。
摄影:斯小乐
乡村里但凡念书好的小孩都盼望着长大了就走进城。许多人毕业后在城市找了份体面工作,正儿八经地上起了班。只要同事们听说他们是浮宫的人,每年夏天都会托他们带杨梅。杨梅有“扬眉”的意头,当地人喜欢挑这种水果来馈送贵宾。
“闽南这带的人,只认浮宫杨梅的好。”
浮宫部分人家会有自己的杨梅山,父辈每年上山打理果树,爷辈也是,但究竟浮宫从什么时候开始种杨梅,他们说不清楚,祖祖辈辈只告诉他们,五月的时候记得请假回家帮忙摘杨梅。许多人从小在杨梅山下长大,到了杨梅季节和小伙伴们一座山头一座山头吃过去,要说杨梅不好吃,当地人会说那他们只是没在对的时间吃到对的口味。杨梅极其娇嫩,成熟期又很短,采摘挑选都是经验学问。
摄影:斯小乐
“我们溪山村的山高,日晒足,这里种的是早梅。初夏时节最着急馋杨梅的可以先来这座山头,个头不大,但储蓄了一年的阳光雨露,酸甜带劲。”
丹宅村在溪山村的隔壁,隔了一道山就隔了一番景象,山坡没有这么陡峭,杨梅成熟稍晚。先人聪明,在山上栽种的都是中梅品种,树上结果时间要长半个月,也更圆厚结实。
最激动人心的是五月底东魁杨梅成熟的时节,要到再远一点的沙坛村,那里土质好,泥黄色的砂石土在阳光洗刷下有金子的光,没有高山阻挡,光照均匀透彻,别说乒乓球大小,鸡蛋大小的杨梅也常见。”
“杨梅的正常成熟期里是不会有虫子的。过了早梅的季节,中梅开始成熟以后,早梅树上的果子就会有虫了;过了中梅季节,到了晚季东魁的成熟时令,中梅树上的果子也会开始长虫。”
图片来自:网络
杨梅娇嫩,个性也细腻。懂它的人知道如何就天时地利品它的好,当地人懂得吃,也就懂得挑。每年他们送同事朋友的杨梅,鲜红多汁个头大,久而久之,“浮宫的杨梅”口耳相传成了品质招牌。他们从城市回到乡村,吃杨梅长大的小伙伴,要带杨梅去更远的地方。
杨梅树喜爱酸性土壤,从长江以南的华东地区一直到岭南,杨梅都长势良好。在广东平原、福建山区、华东丘陵、云贵高原,杨梅品种均有不同,杨梅果期也不相同,每年四月开始从南到北依次成熟。在海南摘到第一颗杨梅的时候,福建枝头才刚冒出青色的果子,五月初夏福建人已经呼朋唤友前来摘取缀满枝头的红果子时,浙江舟山群岛的杨梅农还得等到六月才准备采摘。
浮宫杨梅在过去并不算强势品种,但深爱家乡杨梅的当地人看到了商机。
早梅和中梅是根据村里老人的叫法,然后总结出来让别人更容易明白的杨梅类别。浮宫主要杨梅品种的学名是“安海”和“安海变软丝”,以及近年来从浙江引进的东魁杨梅。“安海”和“安海变软丝”就是要跑不同山头去采摘的早梅和中梅,个头不算大但品质好,果肉鲜红,酸香分明,汁多饱满,特别适合鲜食,虽不耐储运,但在全国杨梅产区中成熟期偏早,特别容易勾引起已经一年没尝过杨梅滋味的人的食欲。
摄影:章庆煌
杨梅季节快要结束时,他们也会请教村镇上做蜜饯出名的老人,用白砂糖和冰冻速干法来腌制杨梅蜜饯,最大限度保留杨梅的果香,装入密封盒里,封存出一年四季可以随时打开的杨梅味道。
当地人笑着说:“浮宫也没有什么了,我们只有杨梅。”说这话的时候,他们的表情是骄傲的。
闽南水果的种植和经营,更多的体现的是乡村的民俗人情。会吃水果的闽南人,都懂得老天爷的造物规律,生活没有给他们完全的甜,但这方丰润水土给了他们旺来和扬眉。这里的人尊重过往,尊重规律,也不断地告诉我们这些过路寻鲜的人要记得,好吃的东西都短暂,越要珍惜的食物滋味越长久。
文字根据线上传播方式对原作有部分删改。
撰文:斯小乐。内容来自:《风物中国志.龙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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